同一时刻。

“将军, ”江风和苏寒并肩走进书房, 手中各自抱着一摞书,“您看看这些。”

严谦抬眸看了二人一眼, 随手拿过一本,放到桌上翻了翻,整个人僵住一瞬,面无表情地合上那册子,幽幽道:“都没事做吗?”

江风和苏寒对视一下,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甘心的神色。江风顶着严谦锋利的视线, 硬着头皮道:“将军,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替您找来的。属下瞒着玉罗姑娘,甚至去那花街柳巷问了问老鸨......”

严谦垂下眸子, 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公文上,抬手指了指书房的门:“滚。”

于是江风与苏寒面色讪讪地走了出去。严谦坐在原地犹豫一会儿,重新拿起那本册子, 拧着眉看了几页,又重重将它合上:“荒唐!不堪入目!”

用力挥开脑中盘旋的画面,严谦提起笔,又做起正事来。同时心中暗忖:既然他已经在梦中练习过那么多遍......想来必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生活中许多事都有这样一个规律:当一件事离得远时,日子就会过得很慢;当它越来越接近, 时间反而飞速流逝。

就像闻人笑与严谦,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他们的婚期,觉得每一天都漫长得很,然而开了春以后, 几乎是一眨眼间,就到了成亲的前一天晚上。

闻人笑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更深露重的时候,仍然无法入睡。明明她一直盼着嫁给他,真到了这一天却又莫名觉得心神不宁。

过了明天,她就不光是大夏的公主、父皇的女儿,还是严谦的妻子,要与他共同经营一个家。现在的他们是这样甜蜜而圆满,可是一辈子太长,未知的遥远让她隐隐有些恐惧。她不知道的是,后世将这样的心情称为“婚前焦虑”。

在黑暗中发了很久的呆,她起了身,披上外袍,出了寝殿,穿过月亮门去找严谦。轻轻推开定风阁的门,里面蜡烛都熄了,闻人笑摸索着来到床边坐下。

尽管她已经十分小心,严谦还是醒了过来。倏地睁开眼,借着月光朦朦胧胧地看清闻人笑,他飞快地起了身,声音微哑:“公主?”

“嗯。”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严谦微微提高了声音,透出几分严厉的意味,“着凉了怎么办?路上摔了怎么办?怎么这么不懂事!”

闻人笑怔怔地眨眨眼,忽然滚出几滴泪珠。

在黑暗里听到她压抑着小声抽泣的声音,严谦一怔,瞬间惨白了脸色,“公主!”

跌跌撞撞地把她抱进怀里,伸手在脸蛋上摸了摸,果然一手湿意。

闻人笑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的模样可怜极了:“还没成亲就这么凶,你很快就会厌烦我了。等我年老色衰,你还要牵着小姑娘的手来我面前示威......”

即使是严谦这样镇定的人,此刻也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语塞半晌,难以置信道:“你乱说什么!”

“我没有乱说,”闻人笑眼睫低垂,委屈又害怕,“你还凶我。”

严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所能想象最温柔的声音哄道:“乖,别哭。”

闻人笑索性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骂他:“男,男人都是负心汉,无情无义、见异思迁......”

她闹得这样莫名其妙,严谦一头雾水,加上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好笨拙又认真地一遍遍朝她保证:“我一直喜欢你。”

“一辈子都对你好。”

闻人笑被他低沉用温柔的声音包裹着,加上他的怀抱太过熟悉而温暖,心中的焦躁被一点点抚平。严谦低头望向怀中熟睡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抱着她靠在床边坐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严谦抱着闻人笑将她送回了公主府。今天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一刻没有听到那句“礼成”,他就一刻也放不下悬着的心。玉罗早已严阵以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把闻人笑唤醒梳妆打扮。

一觉醒来,闻人笑倒是彻底没了夜里那种迷茫的心情,好像昨夜的惶惑都是一场飘渺的梦,一颗心又被喜悦占满。即便哭过,眼睛也幸运地没有肿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另一边,严谦早早地将自己穿戴齐整,在府中静静地等着。因为娶的是公主,所以没有迎亲这一道环节,而是要等吉时到了去公主府举行婚礼。

从一个月前便开始布置的公主府大厅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桌椅上装饰着红色的绸花,烛台和挂饰换成了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在光照下美轮美奂。

今日主婚的崇元帝比其他一些宾客还来得更早些,坐上了主位,自己给自己倒茶慢慢喝着。

宾客陆陆续续来齐了。有皇室的族亲,还有严谦在军中的同僚和旧部,三三两两入了席说起话来,脸上不约而同带着喜意和期待。汝阳侯府来的是老侯爷、汝阳侯夫妻、二房夫妻,与闻人笑的师父师娘柳渠子夫妇一起坐了一桌,面露慈爱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厅中气氛忽然静默了一瞬。众人抬头望去,就见身形微胖的威远侯捧着一座灵位走了进来,上面写着“严家木氏”。于是就有心思剔透的人猜到,那是严谦的生母。

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会过多去置喙,最多是在心里好奇几句也就罢了。好在按照大夏的风俗,灵位是庄严的,而不是什么晦气的存在。

闻人笑早就与崇元帝说过这件事,他见到威远侯虽有几分不悦,却也没多为难,淡淡“哼”了声便移开目光。

一名公主府的侍女走上前来,指了指崇元帝右下方的位置。

威远侯腆着脸道了谢,刚要坐上去,就听那名侍女含笑提醒道:“侯爷,请您将夫人的灵位放在这里。”

他面色一僵,有些讪讪,照做:“那我的位子是?”

“这边,”侍女示意了一下另一个位置,“请坐。”

这个位置与灵位隔了好几尺宽,几乎有些偏僻。威远侯面色微青,终于明白了公主打着什么主意——她与严谦在正中央跪拜高堂,没有半分他的份。

就在此时,又一名宫女走进来,福身禀报道:“陛下,吉时已到。国公爷已经到了公主府门外。”

崇元帝“嗯”了声,挥挥手:“让他去接笑笑吧。”

宫女微微露出难色,轻声道:“二皇子和三皇子殿下拦在门口。”

崇元帝略微诧异,然后失笑:“也好,要娶朕的笑笑,哪有那么简单。”

兄长给准新郎设难关是民间一些地方的习俗,皇家不兴这一套,但是偶尔闹闹也无妨。沉吟片刻,他还是忍不住补了句:“跟朔儿说一声,别为难的太过了。”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是谁出的主意。闻人彦最是识得轻重,只有闻人朔总喜欢闹腾。

公主府门外。

望着围在四周水泄不通的百姓,即使是严谦也觉得这场面有些震撼。他之前听说崇元帝让人将公主从海外带回神奇种子一事在民间广而告之,却没料到会有这样轰动的影响。许多百姓提来了大包小包的蔬菜、鸡蛋,看这架势与自己嫁闺女差不多。

好在严谦并不是怯场的人。他翻身下了马,走到府门前,朝闻人彦和闻人朔躬了躬身,面色不卑不亢:“二殿下,三殿下。”

闻人彦颔首回礼,一旁的闻人朔面色不善,直白地问了句:“大雁呢?”

准新郎捉来一对活雁送给新娘是珍视和诚意的表现,他这样要求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冬天刚刚结束,大雁都难见到一只,更何况......严谦这般情况,要捉那天上飞的大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严谦身后的苏寒上前两步,手里捧着一对悄然挣扎着挥动翅膀的大雁。腹部能看出受了箭伤,用红布包扎了倒也并未伤及性命。

闻人彦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含笑道:“好,你去送给笑笑吧。”说完便要示意守门的侍卫开门。

“开什么开,”闻人朔长臂一伸,严严实实地挡在前面,拧着眉十分不悦,“让手下人射大雁算什么本事。”

他的妹妹那样好,成亲的时候却连一对夫君亲手射的大雁都不能收到,怎么想怎么让人生气。

严谦微怔了一瞬,低声道:“我自己射的。”

“骗谁呢!”

闻人朔微眯起一双鹰眸,目光愈发凌厉,瞟过他右边空荡荡的袖管。

严谦垂下眼睫,正要与闻人朔解释什么,就听到他嚣张的声音:“你射一箭给我看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挂在屋檐下的一枚铜钱。

闻人彦忍不住微微变了面色,阻止道:“三弟,吉时已到。”

言下之意,适可而止。这样刁难严谦实在过分,万一拖过了吉时就更是误事。

闻人朔虽然心有不忿,却也知道不能搞砸了妹妹的大事。耷拉下英气的眉毛,刚要说声“算了”,严谦已经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弓箭。

将箭矢卡进弓把上的凹槽,他单手执弓,微微偏了头,用牙咬紧箭尾和弓弦。瞄准,松口,“嗖”的一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箭矢就已经从铜钱中间的小孔穿过。

他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做着这样的动作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不雅,反而透出一股英武,令人肃然起敬。

周围静默了一瞬,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闻人朔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干笑一声,“呵呵,厉,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超想加更_(:3∠)_

被我同学拉去看nba了,赢球就拼老命加更。

为什么别的大大那么厉害。我码个3000字就难如登天。哭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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