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笑和严谦并肩走进侯府。她知道他将哈哈养在住处,两人自然是走向了定风阁。

走在花园里,闻人笑将西西放到地上,它就乖巧地跟在她脚边。她好奇地问:“严将军刚才去哪了?”

严谦并不瞒她,告诉她自己方才进宫去见了陛下,禀报了西公主的事,还有他以后要在刑部当差。

闻人笑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缓缓讲述,不由吃惊地张了张嘴。她曾以为他会就此卸甲做个闲散侯爷,甚至担心他因为落下残疾而消极避世,可他就快要回到朝廷,以另一种方式为国效力,让她满心都是羞愧和敬意。

生儿当如严时远。

从她很小的时候,他在她心里就是一名英雄,也许他如今不再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却仍旧如她印象中一般顶天立地。

可她却用一颗弱者的心去揣测他。

闻人笑用脚尖踢了踢面前的一块石子,低着头细声道:“严将军,对不起,其实那次我去找你,是怕你心情不好,想让你多出门走走,才要把哈哈送给你。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是我错了,不该自作聪明,不该对你没有信心,你能原谅我吗?”

严谦猛地停下脚步朝她看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仍旧低着头,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许久没听到他回答,她小心翼翼抬眼看去,却见他正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笑着笑着,竟红了眼眶。

“你你你……你怎么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谦低笑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开出一朵花。

“公主,多谢。”

原来也有人会为他担忧,为他煞费苦心,想要用纤细的手抚平他的伤痛。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就像个小太阳一样给他温暖,给他希望。

公主愣了愣,有些困惑道:“你不怪我吗?”

严谦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我怎么舍得怪你。

皇宫,御书房。

面容英俊,严肃稳重的青年走进来,利落抱拳道:“姑父。”

崇元帝放下手中一封刚批好的奏折,温和道:“知危来了。”

他看着这个寄予厚望的侄子,不由想起了才离去没多久的严谦。两名年龄相仿,同样出色的青年,一人正是意气风发,另一人已饱经伤痛却仍然坚强。

“知危,你在礼部待得够久了,再待下去反而是再埋没你的才干。”

面对可能擢升的机遇,杨慎行淡定如初:“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崇元帝沉吟片刻道:“那你便去城防军历练一番。要对京城的方方面面了如指掌,尤其警惕近期出现的生面孔,务必确保京城安稳,可能做到?”

杨慎行沉声道:“臣必不负所望。”

君臣二人又密谈了一阵,当杨慎行走出御书房,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他会成为崇元帝的心腹之臣,也会成为崇元帝的女婿。他的父亲不是做官之材,那就由他来重现汝阳侯府的荣光。

御书房里,崇元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沉思半晌,对侍候在旁的内侍吩咐道:“传二皇子来。”

监视西公主,提防西余孽,这样的事交给他这个做事最为细心稳妥的儿子,应是再合适不过了。

镇远侯府,书房。

闻人笑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看着面前整整三十卷厚厚的大夏律法,傻傻出声道:“这……这也太多了吧。”

严谦伸手抽出了其中两卷,朝她解释道:“这两卷是《吏律》,主要规定文臣武官的言行和职责,多数时候由吏部官员考察监督。”所以可以暂时放下,现下不必太过在意。

“咦?”闻人笑听严谦罕见地说了这么多话,觉得他声音很是低沉动听,不由有些入神。回过神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明明是她自告奋勇要和他一起研读律法,却要他反过来安慰她。

她伸出爪子扒拉着书堆,又从中翻出几本,口中念念有词:“这两卷是《工律》,这两卷是《礼律》,这五卷是《兵律》你肯定很熟悉了……”

连着翻出了七卷《户律》,她不由“啧”了一声:“婚姻,钱债,田宅,户籍,商贸……”

严谦沉默地看着她,眼中似有一抹笑意。

看着眼前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的律法,闻人笑顿时又充满了活力,从十一卷重要的刑律中抽出一卷,兴致勃勃对严谦道:“我们开始读吧,然后可以交流心得理解。”

严谦垂眸瞥了眼她手里的那本刑律,见封面上用楷体写着两个字“犯奸”,状似随意地抽走了它,在她面前放上一本《斗殴》。

于是两人就在书桌两侧坐下开始研读律法。

闻人笑很是认真地看了几条,便不由觉得有些无趣。律法行文死板,用词艰涩,她虽在诗文一道颇有造诣,却一向对这类毫无美感的典籍敬而远之。

她抬眼望向对面的严谦,见他鼻梁高挺,眼眸狭长,时不时提笔写下批注,被别人认为阴沉狠辣的长相衬着专注严肃的表情好看极了,就连那道可怖的疤痕她都丝毫不觉得害怕。

她干脆托起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感受到她的目光,严谦的手顿了顿,本就写字有些吃力的左手几欲无法落笔。

又过了会儿,严谦倒也习惯了她欣赏美景的目光,重新将心思放到手中的律法上。时光在书房里静谧地流淌,他只觉得一颗心从未如此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当严谦再抬眼望向对面,公主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红润的唇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在白玉般的脸上投下两片小扇子形状的阴影,睡颜恬静美好。

他定定注视她片刻,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他不能抱她回公主府,若被府外的人看到会有闲言碎语,也不能让她就这么睡着,不然她会着凉。只能将她抱到书房的软榻上去。

他正要伸手托着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她似有所感,睫毛微颤,悠悠醒转,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无辜和懵懂。

对上她的目光,严谦垂眸,沉默地站起身走回书桌后面。

闻人笑揉了揉眼,想起之前的事情,奶声奶气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应是已经天黑了,”严谦顿了顿,“公主该回府了。”

她不该这么晚还待在他的府上。他心知二人的相处是越界的,却早已无力控制,更无法狠下心终止。她自己不甚在意,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好她的每一点名声。

随即他不由感到有些嘲讽,嘲讽自己的虚伪和自欺欺人。若他真心为她好,便不该再与她来往,可他就是这么没出息地做不到。

闻人笑闷闷地“哦”了一声:“我先去接西西。”

严谦“嗯”了一声,起身送她去定风阁。

两人走出书房,天果然已经黑了。冬夜的寒风迎面扑来,闻人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严谦手指微动,发觉自己将披风留在了书房,便状似无意地走在了风向口上。

一路无话地到了定风阁,两只小奶狗正头顶着头,肚子贴着肚子,挤在哈哈的窝里睡得正香,模样可爱极了。

听到脚步声,西西和哈哈从窝里出来,摇着尾巴跑向各自的主人。

“……”闻人笑看着哈哈在严谦脚边撒欢,忍不住撇了撇嘴。虽然是她自己将哈哈送给严谦的,它这么快变心还是让她有些惆怅。

她弯腰将西西抱起来,西西蹭了蹭她柔软的胸,轻蔑地看了哈哈一眼:你的主人会抱你吗?

哈哈:“……”

闻人笑后知后觉地想起玉罗早就被她打发回公主府了,不由有些为难地琢磨起来。天黑了她不敢一个人回去,想让严将军送,他一定会同意的吧?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他?要不请他派个侍卫去公主府让玉罗过来接她?

还没等她想好,就见严谦进了屋。

“诶?”她有些傻眼,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把她丢在这不管了。忍不住委屈地跺了跺脚,就算不想送她回去,至少……至少也要道个别啊。

正当她无措的时候,严谦拿着件新的斗篷走了出来,正要给她披上,才发觉这动作太过亲密,手便停在了半空,只将斗篷递到她面前。

闻人笑愣了愣,突然仰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以为你把我丢在这不管了。”语气软软的,有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严谦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可能。”

他见她抱着西西腾不出手接斗篷,终究还是轻轻将它披在了她的肩上:“臣送您回府。”

于是两人便往外走,哈哈坐在地上观望一会儿,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严谦低头瞧了一眼,由着它。公主便将西西也放到地上,让两只小狗一起跑。候在外间的江风见两人出门,不假思索地抬腿跟上。

又是沉默地走了半路,严谦唤了一声:“公主。”

“嗯?”公主偏头看他。

他想问她为何不开心,自刚才醒来就有些恹恹的样子。是因为他吵醒了她,还是生气他未得她允许就要抱她?又或者是他不会说话,她终于觉得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太过无趣?

“无事。”他握了握拳,声音低哑。

闻人笑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何欲言又止。她犹豫片刻,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扭捏道:“我才不是那种看会儿书就睡着的不学无术的公主。”

严谦黯淡的眼瞬间亮如星辰,惊讶又哭笑不得地低头看她,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公主是臣见过最聪慧最有才华的姑娘。”

也是最美最善良的姑娘。

他从未说过这样甚至有些肉麻的赞美话,所以并不太习惯,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却认真。

“真的吗!”公主从小到大听惯了夸奖的话,此时听严谦这样说却是格外心花怒放。一双桃花眼又变得亮晶晶的盛满笑意,甚至走路都要一蹦一跳起来。

“嗯。”他低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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