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跃落司徒府后院,立即心生警兆,心叫不妙时,石之轩从暗处走出来,拦在两人前方,双目灼灼的打量着两人,沉声道:“你们到那里去了?”

他俩心中暗幸身上没带半点火油的气味,否则立要泄漏秘密。不过两人仍大惑头痛,因这问题不易搪塞过去,何况对方是智计尤在他们之上的石邪王。

寇仲见主宅方向灯火闪闪,晓得任俊、宋师道等人都被他们的头炮震醒过来,事实上长安全城军民均被惊醒,心中一动,人急智生的叹道:“睡得好好的,忽然隔怜皇宫砰砰膨膨的响起来,只好去采看一下发生甚么事。”

石之轩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微一领首,仰望夜空,道:“你们看到甚么?”

徐子陵摇头道:“东宫内火光熊熊,爆炸频传,仍弄不清楚发生甚么事。”

石之轩沉吟道:“真古怪!”

寇仲讶道:“邪王到这里来,当是怀疑东宫的怪人与我们有关,为何我们几句话,邪王便像深信我们而不疑呢?”

徐子陵心中叫好,说到撒谎和圆谎的本领,他拍马及不上寇仲,像这句话正是神来之笔,反过来奇怪石之轩如此容易轻信他们,正可表示心中没鬼。

石之轩目光落到寇仲脸上,淡淡道:“我第一个想法是宫内的大爆炸与你两人有关,遂全速赶往尹府,看看你两个小子会杯从地道钻出来,却刚看到李渊和随人匆匆由地道回宫。每逢李渊进出地道,均有亲兵把守,没有人能从地道进去,这也洗脱你们的嫌疑。”

两人心叫好险,又暗呼好运,他们离开时石之轩应是来这里找他们的途上,没有人赃并获的把他们逮个正着。

石之轩似仍对东宫的爆炸百思不得其解,皱眉好一阵子,忽然道:“希白明天回来,你们好好休息。”

寇仲忙道:“邪王请留步,小子尚有一事相询。”

石之轩容色温和道:“说吧!”

徐子陵并不清楚寇仲为何仍要留着这瘟神,更猜不到他要问石之轩的话,好奇的凝神旁听。

寇仲道:“邪王是否从尹祖文处得悉入宫地道的秘密?”

石之轩微笑道:“此正为石某人横互心中的一个疑问,你们是如何晓得此秘道呢?”

寇仲坦然道:“我们能发现地道,全赖李渊扮曹三到池生春处偷取展子虔的名画,被小陵跟在背后,就这么简单。”

石之轩双目闪过杀机,道:“见你们这么坦白,我也不用隐瞒,我是从你们身上发现地道的,尹祖文一直瞒着我,哼!”

两人明白他眼内的杀气是因尹祖文而生,登时放下一件心事。

石之轩沉声道:“东宫发生这么一桩无头怪火,对我们的行动有一定的不利影响,你们须谨慎一点,在行动前千万勿要碰那条秘道。”说罢闪身逾墙去了。

寇仲搭上徐子陵肩头,迈开步子朝内堂走去,叹道:“我们的思路不够周详,从没想过石之轩有此一着,幸好阴差阳错下过关,明早定要酬谢神恩,哈!今晚全赖宋二哥一句‘夜长梦多’,扭转整个形势。”

翌日两人暗怀鬼胎的入宫,宫城、皇城气氛异样,人人脸色凝重,显然沉重惶乱的心情仍末从昨夜的灾难回复过来。

见到程莫,他们这位顶头上司道:“今天没事哩!宫内活动全部取消,你们可提早休勤。”

两人闻之大喜,想不到尚有如此相关福利。

寇仲装作无知的问道:“昨晚发生甚么事?我们给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程莫一副不瞒兄弟的坦率表情,压低声音道:“此事千万不可在外边乱说话,昨夜东宫的聚宝殿忽起大火,烧个什瓦不留,还伤了十多个人和七、八头骡子。”

寇仲奇道:“怎会无端端起火,还烧得砰砰膨膨的?”

程莫露出吃惊神色,道:“幸好你是问我,才不会出岔子,却千万不要问宫内其他人,皇上已颁令严禁讨论此事。”

徐子陵道:“是否敌人干的?”

程莫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要怀疑只会怀疑有内鬼,大有可能是场意外。”

寇仲晓得再不能从程莫口中问出甚么来,与徐子陵告辞开溜。

福聚楼不知是否受昨晚皇宫的事影响,人客比往常疏落,寇仲和徐子陵乐得清静,在临窗可俯瞰合昌隆的桌子坐下,吃其早点。

寇仲欣然道:“我们昨夜的头炮是一雷天下响,比甚么造谣更有影响力。知情者肯定我们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不知情者以为老天爷要收拾李建成,是对他的示警和凶兆。不论那一种想法,对我们均有百利而无一害。”

徐子陵摇头道:“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轻松容易,事实上我们正冒着最大的风险,只要李秀宁劝说李神通一事稍有差池,我们定要吃不完兜着走。”

寇仲信心十足道:“放心吧!公主自有分寸,李神通随李世民连年征战,不但深明时局,且清楚我们和李小子合起来的威力,兼之我于他有救命大恩,以他在洛阳兵临城下之际仍肯对我们好言相劝的情义,我有信心把他争取过来。”

徐子陵道:“不要忘记午时与魏徵的约会。”

寇仲呷一口热茶,微笑道:“我正急不及待的想从魏徵处探问李建成的反应?看他会否对昨夜的怪火生疑?岂会忘记。嘿!趁有点时间,陵少何不去见了空,报告成绩;我则去为查杰那小子采口风,看他的姻缘是否天定的。”

徐子陵目光投往合昌隆,道:“杨文干会否改变行程?”

昨夜他们得到查杰采来的消息,杨文干一行于黄昏时份到永安渠北的码头区去,没有返回合昌隆。

寇仲道:“他去是送死,留下则是待我们去宰他。唉!我不知忍得多么辛苦,长安内太多我想干掉的混蛋。”

徐子陵点头道:“小弟深有同感,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你……”

寇仲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讶道:“甚么事?因何吞吞吐吐?”

徐子陵道:“我一直想问你,现在你和玉致言归于好,有否想过如何处贵对你情深一片,默默等待的楚楚?尚秀芳来长安后,你又如何面对她呢?”

寇仲的兴奋一扫而空,代之是深锁的眉头,苦笑道:“你来教我怎办好吗?你的话是最中肯的。”

徐子陵道:“楚楚等若小陵仲的娘,只看在素姐份上,你便不能负她。只要你肯向玉致开口,让她明白事情来龙去脉,绝不会出问题。还可由你收养小陵仲,让素姐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寇仲点头道:“我早有此心,得你陵少开口支持,难题就这么解决。至于尚秀芳,唉!”

徐子陵道:“尚秀方可非普通女于,她有自己一套的想法,这种事勉强不来。我的意见是暂时不去想,看看老天爷如何决定。眼前正事要紧,最头痛的难题反非如何应付建成和元吉,而是如何防止石之轩揭破我们的秘密,昨晚我们能过关是纯凭运气,下趟出错恐怕没有同样的好运道。”

寇仲沉吟片刻,凑近道:“若我们抛开一切,全力出手,究竟是否有收拾他的可能呢?这方面你该比我清楚。”

徐子陵苦笑道:“纵使明知为大局着想,我们必须键除他这条祸根。可是他现在落得形单影只,我实在有点不忍落井下石。我和他的关系很古怪,有时恨不得将他干掉,有时却很同情他。”

寇仲颓然道:“你的分析很对,且毕竟他既是青璇生父,又具希白的师傅。他娘的!还有是他屡次对你手下留情。嘿!转个形式又如何?我们是否有能力要他水胜不得,欲逃不能?”

徐子陵一呆道:“那岂非比杀他更困难吗?一个不好,遭殃的是我们!何况纵能办到,有何好处?”

寇仲道:“我适才忽然很想你去见了空,当时心中仍是很模糊,原来我早有此意念,就是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收抬石之轩,那就是你的未来娇妻青璇美人儿。”

徐子陵一震道:“你想他两父女相见?”

寇仲道:“我明白你不愿青璇卷入人世间丑恶的斗争仇杀,可是石之轩终是她亲父,希望石之轩改邪归正更是她母亲碧秀心死前遗愿。陵少怎也要把这石之轩唯一的破绽说服,如此我们将稳胜无疑。只要我们能把石之轩困死,使他不能以逃避化解此一命中他要害的破绽。”

徐子陵默然不语,好半晌苦笑道:“你并不明白石青璇,劝她去干违反她一切顺乎自然的本性,是一种具有破坏性的亵渎。咦!她在吹萧时有否想过石之轩会在附近偷听她的仙韵,偷看她的花容呢?”

寇仲抓头道:“你在说甚么?最后那两句似乎和前头的话没有关连,对吗?”

徐子陵双目神光电闪,嘴角逸出一丝微笑,道:“请勿打断我的思路,或者我已想出一个克制石之轩的办法,就是请青璇向他吹奏一曲,让她以最动人的方式,把心意由萧音传送,老石将必败无胜,石之轩的破绽就是他的‘心’!”

寇仲正要说话,忽打个手势道:“常何来哩!还有温彦博和刘政会,全是我们争取的目标。”

徐子陵转身扬手向温彦博打招呼,寇仲则隔远抱拳行江湖敬礼,口上续向徐子陵道:“他们定是到这里来讨论昨夜的怪事,交换意见,可见我们的头炮是如何地震撼和成功。”

温彦博心不在焉的回礼,与常何和刘政会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坐下,低声说话。

寇仲凑近点道:“刘政会是常何最好的朋友,当年小弟扮丑神医时,常何只关照刘政会一个人,可知他们交情的深厚。说服刘政会,将有机会把常何这最关键的人物争取到我们的阵营来。”

徐子陵道:“那将由我们能否争取李神通决定成败,有李神通为我们择忠义者而招之,何愁大事不成。”

寇仲精神大振道:“希望公主今天有好消息。”

徐子陵淡淡道:“除石之轩的一关外,尚有毕玄、可达志和杨虚彦这三个危险人物,他们最有机会看破我们的伪装,我们应否在此种情况发生前,让太行双杰消失?”

寇仲道:“若你这番话说在我目击宁道奇和宋缺的八刀之战前,我肯定手脚齐举的赞成,可是他娘的!看过他两个高手交锋后,我终于明白井中月的最高境界,那与宋缺的‘忘刀’,老尊的‘道心精微’并行不悖。那时看得虽心领神会,体悟仍未够深到。至昨晚我们精神融合,忽然间我完全把这种入微的境界掌握在心中,当我往找公主时,一直处于这种精神状态下。还是陵少行,事实上你比我更早一步晋入这入微的境地。”

徐子陵虎躯微颤,深思起来。

寇仲声量进一步减低,道:“正因为我晋入了这种境界,所以公主当时虽有两婢陪侍在旁,我仍有把握只把声音传进她一人耳内去,连声音的散播我亦能充份掌握,这方面我从前是绝办不到的。”

徐子陵点头道:“你是否打算继续扮太行双杰,且有把握瞒过任何人,包括毕玄在内。”

寇仲道:“我们为冒充太行双杰,下过一番苦功,怕瞒不过毕玄和可达志,是因怕仍有破绽,少许蛛丝马迹可使我们原形毕露。但若我们能到达忘我的境界,连自己也不当是寇仲和徐子陵,加上体型上巧妙的改变,既没有破绽,谁能看破?只有不计成败,心无挂碍,我们定可成功。”

徐子陵终点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我顶多只有五成的信心。”

寇仲喜道:“就这么决定,他奶奶的熊,太行双杰来哩!”

徐子陵失笑道:“你这小子,仍像当年在扬州当混混的赖皮样儿。”

寇仲道:“尚有一件事和你商量,我们福荣爷的贞观总钱庄,该在那一个良辰吉日举行开张大典?”

徐子陵沉吟道:“开张的吉日须离举事的日子不太远,例如只距十天八天,好让我们有多点时间引出香贵,完全掌握香家的动静。”

寇仲道:“那就暂定二、三月间,由宋二哥择日,上报李渊,那时我们的人也该到得七七八八。”

徐子陵道:“为方便行事,我们须在城内安排据点,让我们起事时,能迅速行动。”

寇仲道:“此事最好由我们或秦王以外另一帮人马负责,黄河帮应是理想人选,他们既曾拥有上林苑,在长安当然人缘广,有物业,此事待雷大哥回来便清楚。”

徐子陵道:“是时候让纪倩回来,我们可多阴显鹤这得力帮手。”

寇仲同意道:“我立即着小杰去办。唉!应怎样处理我们的兄弟突利呢?他因何这般愚蠢,难道不晓得颉利是个过桥抽板的人?当颉利成功操控全盘形势,会掉转枪头对付他。突利如此支持韵利,把我们的室韦和回纥兄弟也拖下来淌这混水,令我们更是为难。”

徐子陵沉声道:“关键处在乎毕玄,只要老跋能击败毕玄,戳破毕玄不败的神话,突利将不须再卖颉利的账,还可与我们中土缔结联盟,危机自解。”

寇仲道:“我曾当过主帅,在这方面此你较有心得。若突利千山万水的劳师远征南下,绝不肯无功而退。即使他看念旧情,他的属下酋头仍不会罢休,反过来影响他的决定。所以唯一方法是软硬兼施,令突利知难而退,藉与我们的交情漂漂亮亮的下得台阶。”

徐子陵点头道:“明白哩!因此我们追求的非是一场波及全国的战争,而是局限于一时一地的决定性政变,一举摧毁反对秦王登基的势力。目标明确后,我们朝此迈进,直至成功。”

寇仲欣然道:“自离开扬州后,我们似乎从没试过如此全无歧见的协力同心,朝同一方向努力。哈!我快乐至想当众高歌一曲。”

徐子陵道:“昨夜的头炮把闷局打破,主动重归我们手上,待会在美人儿军师的府第见面吧!”

寇仲笑道:“这一餐是我的,预祝我不用当甚么劳什子的皇帝,一切由李小子代劳,人生至此,夫复何憾。”

两人正要结账离开,宋师道扮的申文江登楼而至,一脸凝重的朝他们走过来。

两人心叫不妙,有九*九*藏*书*网甚么事可让一向沉着冷静的宋师道如此不顾一切的来找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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