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金虔很想效仿秦香莲就此不省人事,以后就算是天塌地陷也轮不到自己抛头颅洒热血,奈何自己身体素质太过强健,不过昏睡了一晚,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自动清醒。

“金虔,你醒了。”

刚睁双眼,金虔就看见一张白哇哇的脸孔在眼前晃悠。

呃?古代也有面膜?

金虔条件反射,正想开口让眼前人撕下面膜,以免吓坏花花草草,可转念一想,顿时警醒,眼睛眨了又眨,总算开口道:“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道:“金小兄弟,你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金虔听言,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心道:看来自己的女性身份还没露馅——慢着,以公孙先生的医术,诊脉的功夫应该不差,为何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性别?

金虔觉得纳闷非常,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妙预感,趁公孙先生回身取药之际,赶忙伸手帮自己号脉,可刚刚抬手,顿时哭笑不得。只见自己的手上层层叠叠、厚厚实实包裹着圈圈绷带,只露出几个手指尖,那绷带上还系着两个硕大的蝴蝶结,不伦不类,甚为好笑。

公孙先生端药回身一看,见金虔正瞅着自己手上的绷带发呆,笑道:“是秦香莲的那双儿女,见金小兄弟昏迷,非要陪在床边不可,最后还是展护卫想了个主意,让两个孩童在小兄弟手上系上蝴蝶结作为祈愿,这一对娃儿才肯离开。”

金虔苦笑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心道:这两个小鬼,虽然心意可嘉,但也不必把咱这个“神仙哥哥”COS成木乃伊吧。

“公孙先生,那几名刺客可曾抓住?” 金虔递回药碗,问道。

“已经押在大牢。”

金虔顿感安心不少,又问道:“那几个人可说出是谁指使他们?”

公孙先生点点头道:“已然招了,是驸马府的一名管家指使。”

金虔立刻脑袋伸前,急忙道:“既然如此,那陈世美可曾被逮捕归案?”

公孙先生一愣:“逮捕归案?”

金虔顿了顿,知道自己不自觉溜出了现代用词,赶忙换了词汇:“我是说,那个陈世美有没有被抓回来?”

公孙先生这才明白,摇了摇头。

“没有?为什么?”要不是自己的双手现在像两个粽子,金虔真想揪住公孙先生的领子,其实金虔更想揪陈世美的领子。

公孙先生缓缓起身,将药碗放回圆桌,转身负手,背对金虔道:“包大人也有苦衷。”

金虔一看,顿感无奈万分,心里突然想到项少龙的感慨致辞,不禁感同身受。

真是不明白这些古人,说两句话,就要背手、叹气、看月亮,可问题是,现在大白天的,哪里有月亮可看?看来这公孙先生果然并非常人,青天白日的,也能培养出明月晚风的气氛。

挤了挤眉毛,金虔问道:“是何苦衷?”

公孙先生轻轻摇头道:“与那几名刺客接头之人是驸马府的管家,并非驸马爷本人,尽管这个管家如今已经被押大牢,却矢口否认此事与驸马有所牵连,正是令人头痛啊。”

金虔听罢,心中有数。

这个陈世美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凡事自己从不出面,到时事发,一推二五六,自己干干净净。到底是金榜题名的状元爷,智商少说也有一百四。

心思转了几转,金虔突然脑中灯泡一亮,道:“公孙先生,那蔡州知府一直想方设法要将秦香莲杀死,恐怕背后和陈世美有所勾结,我们何不从这里下手?”

公孙先生一听,忽地一下转过身,面带惊喜道:“金小兄弟果然心思敏捷,包大人也想到此点,已经派展护卫和张龙、赵虎前去捉拿蔡州知府徐天麟。”

金虔听言,顿觉心中开朗不少,可又觉有不妥之处,细细回想刚才公孙先生之语,猛然大惊,高声道:“公孙先生,你的意思是展昭、不……那个展大人又出门了?!”

公孙先生先是一愣,后又了然笑道:“小兄弟不必担心,自昨晚过后,包大人已经下令将你和秦香莲母子转入夫子院的厢房,此处地处后衙,比起寅宾院,守卫森严,那些刺客必然无法到达此处,小兄弟尽可安心住下。”

金虔一听,大吐一口气,一颗心总算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再打量室内,果然比之前的屋子殷实几分,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

公孙先生又笑道:“小兄弟,既然你已无大碍,在下还要去看看秦香莲母子,恕不能多陪,告辞。”

金虔摇了摇手上的粽子,算是谢过。

待公孙先生离开,金虔双手抱头,心痛道:那对可恶的怪老头,走的时候没留一分钱也就罢了,怎么也不给咱留点药丸帮咱防身啊啊!!难道那两个老头把全部的心血结晶都灌到了自己的肚子里?这么说起来,那一年时间里,自己好像吃了不少奇怪的中药……

金虔突然心头一惊,急忙从绷带里费力戳出一根手指,搭在自己腕口。

这一诊脉,不要紧,可把金虔吓了个半死。

自己的脉象虚实相杂,似阴似阳,要不是金虔还记得自己身份证上性别一栏上填的是“女性”这两个字,恐怕此时也要认为自己是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脉象……

金虔顿时虚脱无力,几欲再次昏倒。

NND,这两个老家伙,就算要帮咱隐瞒性别,也犯不着把咱一个堂堂现代未来人塑造成“东方不败”这个经典形象吧……

此后几日,金虔在开封府内也算过的安稳。

秦香莲打从清醒后,就日日长吁短叹,愁眉紧锁,一日清瘦于一日。那一对小鬼虽然年幼,但此时也知轻重,只是默默陪在娘亲身边,乖巧的令人心疼。没有一对小鬼烦心,金虔只觉无聊难耐,却又没胆出府,只好在开封府衙内无所事事,日日以晒太阳为生。

几日下来,倒也对开封府内地形了若指掌,将开封府内各个名人混了个脸熟。

首先是开封府当家老包,包大人。两个字形容:超忙。

每日早朝,日日巡街,批阅公文,审阅卷宗,受理冤案,会见同僚,还要关心下属,体恤下情,金虔光是看,都觉得身心疲惫。

再说公孙先生——还是两个字:很忙。

平常府衙,凡师爷必设两名:一为刑名师爷,专司协助官老爷办理刑案;一为钱谷师爷,掌管府衙账房储存。可这公孙先生,是刑名师爷、钱谷师爷两手都要抓,还两手都要硬。说白了,就是又是老包的贴身秘书,又是开封府的会计出纳,还要兼职家庭医生,心理咨询导师,繁忙的很。

至于那四品带刀护卫、“御猫”展昭——说实话,是忙得不见人影,想必是还未从蔡州返身。

最后还剩“四大金刚”。张龙、赵虎跟随展昭出门,许久没见;王朝、马汉倒和金虔的关系不错。

自从上回金虔舍身救“黑”,老包和公孙先生亲自上门道谢,开封府内的衙役更是对自己尊敬有加,其中尤以王朝、马汉为最。这二人,自从听说金虔身怀绝顶轻功后,闲来无事总爱来找金虔切磋身手,搞得金虔是一个头两个大。推托不掉,只好僵着头皮硬上,多次之后,金虔的轻功是更上一层楼,逃命捉迷藏本事也飞升数个级别。

这日,金虔正躲在屋顶晒太阳,却听到屋下一阵脚步声响。

金虔探头一看,只见王朝板着国字脸,匆匆走到屋下,粗声道:“金虔,你可在此?”

金虔本以为王朝又要寻自己切磋武艺,正想脚底抹油,却听王朝又叫道:“展大人已经将蔡州知府徐天麟带回开封府,包大人已经升堂,正要传你上堂!”

金虔一听,立刻飞身跃下,立在王朝面前道:“王大哥怎么不早说,赶紧走吧!”

王朝见金虔突然凭空冒出,已经是见怪不怪,一拱手,转身向大堂方向走去,金虔紧跟其后。

上了大堂,三班衙役已然喊过堂威,肃然而立。金虔这回是“一回生两回熟”,比起前几次可有形象的多,几步跨上大堂,跪身叩首,高声道:“草民金虔,叩见包大人。”

“金虔,你看看身边此名男子,你可认识?”堂上包大人问道。

金虔向身旁一看,见身侧除了秦香莲之外,还多了一名男子。一身素白囚衣,身带锁链脚铐,发髻散乱,甚是狼狈。不过身材肥硕,满脸横肉,像个贪赃枉法的主,正是那个猪头蔡州知府。

金虔看罢,立刻回道:“回大人,草民认识,此人就是蔡州知府。”

包大人又问:“你因何认识此人?”

“因为草民曾经和秦香莲一起上过蔡州府衙大堂,所以认识知府。” 金虔答道。

“你们为何去那蔡州府衙大堂?”

“回大人,我是秦香莲一起去告状的。”

“所告何人?”

金虔猛一抬头,道:“状告当朝驸马陈世美,告他唆使韩琪杀妻灭子,并导致韩琪自尽身亡!”

“你胡说!”蔡州知府徐天麟指着金虔大声叫道:“明明是秦香莲与韩琪私通在先,后又将其杀害,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信口胡说?!”

啪!惊堂木巨响,只听包大人大喝一声:“住口!”

两旁衙役立刻响应,高呼“威武——”

“徐天麟,本府尚在问话,不容他人插嘴,如若再犯,休要怪本府定你个咆哮公堂之罪!”

徐天麟立刻像被霜打的茄子,蔫在了一旁。

金虔心里大出一口恶气,心道:猪头知府,你也有今天,这回也让你尝尝什么叫堂威。

包大人顿了顿,又向徐天麟问道:“徐天麟,你口口声声说是秦香莲私通韩琪,并将其杀死,可有凭证?”

徐天麟刚才被吓得不轻,好一会才回道:“回大人,这事实俱在,秦香莲已经当堂画押,就是凭证!”

包大人将案上摆放的供状审视了一番,又向秦香莲问道:“秦香莲,这供状可是你亲自画押?”

秦香莲一听,立刻叩头不止,哭喊道:“民妇冤枉啊!大人,那供状乃是民妇被屈打成招才签下的。”

包大人一沉脸,道:“徐天麟,秦香莲之言你如何解释?”

徐天麟满头滴汗,颤声道:“回、回大人,这不过是秦香莲为了脱罪的开脱之词,难以相信。何况案发现场还有一名人证,也已画押招认。”

“是何人证?”

“是一名叫王二麻子的叫花子,他自称亲眼目睹秦香莲杀人现场。”

包大人一愣:“王二麻子?”又转头望向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上前,小声道:“大人,这里的确有一张王二麻子的供状。”

包大人拿起供状仔细看罢,又道:“这王二麻子是何人,现在又在何处?”

金虔一看,赶忙举起一只手,提声道:“大人,王二麻子就是草民。”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错愕。

徐天麟的一双眼睛瞪得比电灯泡还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难怪徐天麟如此反应,之前金虔在蔡州上堂之时,衣衫破烂,形象不堪,可如今,托开封府的嘉宾礼待,金虔总算是洗涮干净,换上整洁布衣,猛一看去,倒也像模像样,自然和之前判若两人。

包大人看了金虔半天,才问道:“金虔,你说你就是王二麻子?”

金虔老老实实地答道:“正是。”

“本府问你,你到底姓什名谁?”

“草民金虔。”

“那为何又叫王二麻子?”

金虔一听,心道:总算是问到正题了。赶忙伏下身,摆出惊恐万状的姿势,道:“大人,只因那蔡州知府在大堂上非要逼秦香莲承认杀人罪,而秦香莲宁死不认,所以知府实施大刑,草民胆小,怕受酷刑,又不愿冤枉好人,所以才想出这用假名画押的办法。大人,这供状上的假名就是秦香莲被屈打成招的证据!”

此言说罢,一堂寂然。

半晌,包大人才问:“徐天麟,那金虔说的可是实情?”

徐天麟扑倒在地,神情紧张,许久才回道:“大人,此人姓名不定,身份不明,所供之词不可尽信。”

金虔险些冲上去踹徐天麟一脚。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徐天麟。既然如此,再传人证。”

呼喝之声层层传出,不一会,只见六个人被押上大堂。

金虔一看,哎呦,原来是熟人,这几个人竟然就是当初追杀自己和秦香莲的那几个差役。

“秦香莲、金虔,你们可看仔细了,身后几人,你们可认识?”包大人问道。

秦香莲回道:“回大人,民妇认识。”

包大人又问道:“他们是何人?”

金虔立刻答道:“是当初在押解途中想要杀害我们的差役。”

那六个人一听,立刻抖如筛糠,磕头大呼:“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是受知府徐天麟的指使啊!”

徐天麟一听,顿时瘫软在地,神情空洞。

包大人凝目少顷,沉声道:“徐天麟,你冤枉良善,唆使杀人,本府判你铡刀之刑,你可还有话说?”

金虔一旁心道:这是什么问法?既然已经判了斩刑,怎么还问他有没有话说,难道这北宋时期就已经发展到死囚可以立遗嘱、分遗产的文明程度? 

徐天麟听到包大人此言,却像被蜂子蛰了一样,突然挺直身体,大声叫道:“大人,罪臣也是受人唆使,望大人明察啊!”

金虔听言,顿时了悟,再轻抬双眼向堂上观瞧,见包大人一向紫黑的脸庞上划过一丝喜色。

包大人缓了神色,继续问道:“你是受何人唆使?”

徐天麟吞了好几口口水,用衣袖使劲抹着额头的冷汗,踌躇了半天,总算开口道:“回大人,就、就是当、当朝驸马,陈、陈世美。”

包大人猛拍惊堂木,喝道:“放肆,驸马爷是何等人物,怎可由你如此诬蔑?”

徐天麟顿时扑倒,颤声道:“回、回大人,罪臣句句属实,并无虚言,只因那秦香莲是驸马的原配妻子,驸马要杀其灭口,所以唆使我做出此等事情,一切都是驸马指使,还望大人明察!”

包大人微眯双眼,又问:“徐天麟,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

徐天麟立即回道:“大人,驸马曾亲自与罪臣合谋此事,罪臣就是人证。”

包大人听言微微点头,向身侧的公孙先生道:“让他画押。”

待包大人查验徐天麟供状之后,便拍下惊堂木,将徐天麟还押大牢,退堂收工。

堂审完毕,已至傍晚,秦香莲母子和金虔都依照包大人的指示,一并来到花厅。

只见包大人一身便服,坐在花厅正中,一旁立着公孙先生,另一旁站着风尘仆仆的展昭。

看见金虔等人来到,包大人面色带喜,道:“今日这场堂审,总算是掌握了陈世美杀妻灭子的确实证据,如今只等将陈世美捉拿归案,秦香莲,你可以放心了。”

秦香莲听言,立刻携一双儿女跪身谢道:“香莲谢过大人!”

包大人微微颔首,又转向金虔道:“金小兄弟,在供状上签写假名,可是你自己的主意?”

金虔苦笑,点了点头,心道:开玩笑,咱怎么说也算个堂堂未来人,这种弄虚作假的小伎俩,自小耳熏目染,根本就是轻车熟路。

公孙先生一旁道:“这小兄弟倒真是心思细腻。”

包大人捻须点头,展昭也面带赞赏。

“既然如此,展护卫——” 包大人突然命令道:“本府命你即刻前去驸马府,将那陈世美带回开封府问话。”

展昭立刻上前拱手道:“属下遵命。”

说罢展昭就转身向外走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见王朝匆匆走了进来,拱手道:“禀大人,王丞相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包大人接过书信,展开观看,越看眉头越紧,脸色越发紫黑。

整封信看完,包大人拧着眉毛,抬眼看向秦香莲,半晌才道:“秦香莲,王丞相做中间人,想替陈世美约你到王丞相郊外宅邸一叙,你去是不去?”

金虔一听:嘿!陈世美,这招可够狠,这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想打赢官司,就先搞定原告。秦香莲此番前去,必是一场“鸿门宴”,搞不好,陈世美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候秦香莲心头一软,撤销控诉,咱这帮家伙一个多月的辛苦,就只当做义工了。

再抬眼看那秦香莲,双眼泛红,悲然欲泣,眼神忽闪不定,一看就是意志不坚定的典型表现。

果然,不多时,就听秦香莲开口回道:“香莲愿往。”

金虔瞬间就预见到秦香莲的黑暗未来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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