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嗜欲之本同,而迁染之途异也。夫刻意则行不肆,牵物则其志流。是以圣人导人理性,裁抑流宕,慎其所与,节其所偏。故《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

《人物志》曰:“

厉直刚毅,材在矫正,失在激讦(强毅之人,佷刚不和,不戒其强之唐突,而以顺为挠,厉其亢。是故,可与立法,难与入微也。);

柔顺安恕,美在宽容,失在少决(柔顺之人,缓心宽断,不戒其事之不摄,而以亢为刿,安其舒。是故,可与循常,难与权疑也。);

雄悍杰健,任在胆烈,失在多忌(雄悍之人,气奋英决,不戒其勇之毁跌,而以顺为恇,竭其势。是故,可与涉难,难与居约也。);

精良畏慎,善在恭谨,失在多疑(精慎之人,畏患多忌,不戒其懦于为义,而以勇为悍,增其疑。是故,可与保全,难与立节也。);

强楷坚劲,用在桢干,失在专固(凌楷之人,秉意劲持,不戒其情之固护,而以辩为虚,强其专。是故,可与持正,难与附众也。);

论辩理绎,能在释结,失在流宕(博辩之人,论理赡给,不戒其辞之泛滥,而以楷为系,遂其流。是故,可与泛序,难与立约也。);

普博周洽,崇在覆裕,失在混浊(宏普之人,意爱周洽,不戒其交之混杂,而以介为狷,广其浊。是故,可与抚众,难与厉俗也。);

清介廉洁,节在俭固,失在拘局(狷介之人,砥诃清激,不戒其道之隘狭,而以普为秽,益其拘。是故,可与守节,难与变通也。);

休动磊硌,业在攀跻,失在疏越(休动之人,志慕超越,不戒其意之太猥,而以静为滞,果其锐。是故,可与进趋,难与持后也。);

沉静机密,精在玄微,失在迟懦(沉静之人,道思回复,不戒其静之迟后,而以动为疏,美其懦。是故,可与深虑,难与捷速也。);

朴露径尽,质在中诚,失在不微(朴露之人,中疑实确,不戒其质之野直,而以谲为诞,露其诚。是故,可与立信,难与消息也。);

多智韬情,权在谲略,失在依违(韬谲之人,原度取容,不戒其术之离正,而以尽为愚,贵其虚。是故,可以赞善,难与矫违也。”)

此拘亢之材,非中庸之德也。

文子曰:“凡人之道,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能欲多,事欲少。”

所谓“心小”者,虑患未生,戒祸慎微,不敢纵其欲也;

“志大”者,兼包万国,一齐殊俗,是非辐凑,中为之毂也;

“智圆”者,终始无端,方流四远,深泉而不竭也;

“行方”者,直立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穷不易操,远不肆志也;

“能多”者,文武备具,动静中仪也;

“事少”者,执约以治广,处静以待躁也。

夫天道极即反、盈则损。故聪明广智,守以愚;多闻博辩,守以俭;武力毅勇,守以畏;富贵广大,守以狭;德施天下,守以让。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也。

《传》曰:“无始乱,无怙富,无恃宠,无违同,无傲礼,无骄能,无复怒,无谋非德,无犯非义。此九言,古人所以立身也。”

《玉钤经》曰:“夫以明示者浅,有过不自知者弊,迷而不反者流,以言取怨者祸,令与心乖者废,后令缪前者毁,怒而无威者犯,好众辱人者殃,戮辱所任者危,慢其所敬者凶,貌合心离者孤,亲佞远忠者亡,信谗弃贤者昏,私人以官者浮,女谒公行者乱,群下外恩者沦,凌下取胜者侵,名不胜实者耗,自厚薄人者弃,薄施厚望者不报,贵而忘贱者不久用,人不得其正者殆,为人择官者失,决于不仁者险,阴谋外泄者败,厚敛薄施者凋。”

此自理之大体也。

(孙卿曰:“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之,国用也;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

故傅子曰:“立德之本,莫尚乎正心。”心正而后身正,身正而后左右正,左右正而后朝廷正,朝廷正而后国家正,国家正而后天下正。故天下不正,修之家;家不正,修之朝廷;朝廷不正,修之左右;左右不正,修之身;身不正,修之心。所修弥近,所济弥远。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正心”之谓也。

(《尸子》曰:“心者,身之君也。天子以天下受令于心,心不当则天下祸;诸侯以国受令于心,心不当则国亡;匹夫以身受令于心,心不当则身为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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