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日子定下,周时亦这几天有点忙,《战神》开服,公司里没日没夜地加班。阮荨荨似乎比他更忙,两人几天都没联系。

阮荨荨确实忙得快要飞起来了,她从周时亦家里出来,先回了趟学校补考,又把所有欠着的假条补上,在学校呆了几天,处理完所有事情,又开始收拾东西赶回。

阮荨荨从桌子底下拖出一只大大的银灰色行李箱,箱子上面贴着五花八门的标签。

大宝刚从外面回来,见她一样样往箱子里扔东西,大步跨到她面前,质问道:“你收拾东西去哪儿?怎么才回来又要走啊?因为一个陈琪贝,你连我们507都不要了是不是?妈的!老娘这些年掏心掏肺,你都看不见是不是?”

阮荨荨没想到大宝会有那么大反应,心里一沉。

其实外表看上去再坚强的人,内心都会有脆弱的一面,一向以金刚自居的女超人大宝,也会有害怕失去的时候。

她从来不是会安慰人的人,也从来不是会说那些肉麻话的人,忽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半天,才开口解释:“对不起,没来得及跟你说,寒假我要去一趟外地。”

大宝双手抱胸:“去多久?”

“不知道,得看情况。”阮荨荨拿了件棉袄挂在肩上,“你说南方这时候冷不冷?要不带几件羽绒服吧?”

“冷吧,可能不冷?”大宝啐了口,“呸,我咋知道,你到底去哪儿啊?别让老娘担心啊,妈的前几天老娘还担心你担心地吃不下饭。”

“是吗?”阮荨荨瞟她一眼,伸手捏捏她的胳膊:“可我看你明明又结实了。”

大宝一掌拍在她脑袋上,“你他妈到底去哪儿?”

阮荨荨手上动作没停,微微侧了侧脑袋,“雅江。”

“你去那边干嘛?”

阮荨荨一愣,胡诌了句:“度蜜月。”

大宝骂了句:“神经病,跟谁去?”

“周时亦。”她毫不避讳的说。

“我靠,你们两又搞到一起了?”

阮荨荨不悦蹙眉,“还没搞呢。”

大宝:“……”

气氛有一瞬间尴尬,因为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陈琪贝站在门口看着她收拾东西,始终没张口,默默走到自己位置上,大宝也当作没看见,撇撇嘴走回自己的位置,寝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这样的状态,是这几天寝室的常态。

谁也没料到。

陈琪贝忽然转过身,说:“对不起。”

阮荨荨不动声色继续收拾东西,她没办法风轻云淡说没关系三个字,不是她心胸狭隘,而是因为太在乎。

她性子冷淡,朋友本身就寥寥无几。

就好像谁说过的,如果情侣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那么他们一定没爱过。

好朋友也一样。

越在乎,越心痛。

世上本就没有原谅这一说。

嘴上说着原谅,心里却心怀芥蒂,这样的事,她不会做。

不原谅不代表罪不可赦。

未来有那么多路要走,人总要选择一条自己想走的路。

时间终将过去,

也能淡忘一切。

……

阮荨荨跟大宝挥挥手,拖着箱子从寝室出来,直接打的回城郊的老宅子。

城郊老房子建立已有多年,黑瓦白砖,她在门侧的花盆底下翻出钥匙,开门进去。这里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回来,空空荡荡,一室冷清。

阮荨荨找了一圈,阮明山不在家,放下行李又跑去古玩城找了一圈,店门紧闭,锁上落了灰,好像已经很久没开过门了。

她跑到隔壁问:“六叔,我爸呢?”

六叔带着老旧的军帽正烤着火,抬头一见是隔壁老阮家的漂亮闺女,笑了笑,“荨荨啊,你回来了?你爸前阵子出去了,都好久没开门啦!”

阮荨荨哦了声,“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六叔仔细想了想,“这倒没说,不过他说了,你要是回来的话,让你去隔壁王婶家蹭饭,他给你说好了,外面的东西得少吃,还有,他给你留了钱,在老地方。”

阮荨荨说了声谢谢六叔,然后往外走。

她算了算日子,今天是31号,明天就是新年了。

阮明山走了一个多月。

不知道,农历年前,他能不能回来。

天空又开始飘下一朵朵棉絮。

阮荨荨失神地走回老宅,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迷迷糊糊间睡着了,她梦见很多小时候的事。

阮明山带她去山上挖土、捉蚯蚓、捉萤火虫;下水抓鱼、翻鹅卵石……

小时候虽然家里条件不太好,但阮明山很疼她也很爱她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跟母亲的争吵越来越频繁,有的时候甚至当着她的面就激烈地吵起来,摔桌子,摔盘子……阮明山变得渐渐不爱回家,夜里就直接宿在古董行里,时间长了,索性在里面隔了个小房间,几乎都不太回来。

后来,街坊邻居流言就传开了,说阮明山在外面养二奶,阮荨荨一开始是不信的,没过多久她就在古董行见到那个女人了。

她跟母亲一样,开始抵抗阮明山,这个家再也容不下他。

浑浑噩噩拖了一阵,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整日整夜躲在房间里抽烟。有时候她上学回来,竟认不出她是谁,对着她就是一阵胡言乱语,或者又打又骂。

她的人生大概就是从那里开始变得吧。

所以,她一直都很抵触阮明山。

这个家散了,大半是他的功劳。

……

深夜。

阮荨荨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揉着眼睛醒来,摸过床头的手机,又看看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接起,声音慵懒柔和:“嗯?”

周时亦声音倒没什么情绪,“东西理好没?”

阮荨荨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大半夜打给我,就问我东西理好没?”

他没理她,“我们明天早上出发,到时候过来接你。”

阮荨荨嗯了声,“没别的?”

“没了。”

她轻笑起来,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

房间的电视还在放,画面切在某个台的跨年晚会上,主持人嘉宾齐齐整整地站在舞台上,嘴里齐声喊着:“8、7、6……”

电话没挂断,也没人说话,两人握着手机,电话里一片沉静。

“3、2、1!”

新年的钟声响起,

承载了无数人的愿望。

电视里欢呼喝彩声沸腾。

窗外鞭炮声瞬间轰鸣。

“新年快乐。”

几乎是同时。

阮荨荨下床,拿着电话走到院落,天空一片绚烂,无数道光闪过,“你过了年几岁?”

周时亦说:“二十七。”

“我才二十二。”她眼睛盯着窗外的烟火,问他:“周时亦,你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周时亦想了想,半天,才回答:“打游戏,荒废人生。”

那时候,其实他已经组了自己的战队,满世界比赛,拿奖拿到手软,也是二十二岁那一年,为中国赢得了第一个WCG锦标赛的世界冠军,并且荣获国人选手第一个MVP.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国内,瞬间整个电竞圈沸腾了。

有人曾评价,他是里程碑。

阮荨荨笑了笑,“那你没我幸运。”

这个年纪,她看到了曙光。

“嗯?”

她没再解释,“周时亦,要不要看我跳舞?”

“……现在?”

“以后有机会吧。”

“嗯。”

“带好纸巾,别流鼻血。”

“……”

金甫公寓就相对比较热闹了。

几人打着麻将迎新年。

周时亦打完电话走回来,大包丢出一张牌,“荨妹子真要跟我们一起去?”

周时亦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往后靠着,“嗯。”

大包高兴地说:“也好,正好有人可以陪我说话,不然跟着你们两,这一路我得无聊死,一个手机控,一个闷葫芦。”

“真当去旅游了?”徐盛从牌堆里抬起头,“十一,我们几个大男人,带着她方便么?”

周时亦懒散地靠着沙发,没开口,反倒是大包抢着道:“怎么不方便呐?到时候你就玩你的手机,如果要住酒店的话,你跟我一间,他们两一间,哪里不方便了?好方便的!”

“……鬼才要跟你一间。”徐盛白他一眼。

大包摊手:“那你跟十一一间,我跟荨荨一间。”

话音刚落,后脑勺一痛。

大包低呼一声,枕头应声而落,周时亦淡淡扫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丢下一句,

“我带的人,我自己会处理,你们管好自己。”

然后,起身离开。

……

阮荨荨临出发前去了一个地方,塞了些钱给护工,“我得出去一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钱你拿着,平时给她买点吃的用的。”

护工犹豫着不敢拿,“吃的用的这里都有,这钱……我不能收。”

阮荨荨执意递给她,“就当是我单独给你的,你怎么花都行,没事帮我多看看她。”

护工终于伸手接过,连声应下。

……

阮荨荨拖着行李走到路口等周时亦来接。

北洵市几百万的人口,地方确实大,这边是郊区,大包不常来,绕了好几圈都没开对地方,徐盛有点不耐烦了,“让你开导航不听,非说认识这边,我看,过了那个街口都快到南洵了,要是等会误机了,看我不弄死你。”

“我真认识这边,我明明记得这边有个精神病院的,荨妹子说的那个路口就在那个精神病院的附近,只是这一下子给绕晕了。”大包摸着后脑勺,“再说,你哪回坐飞机准点过?”

徐盛转念一想,这倒是。

瞬间没话了。

后座一直没说话的周时亦,忽然开口,“看到了,在那颗树下。”

“还是你眼力好。”大包顺势望过去,还真是,“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傻?穿成这样站在绿化带旁边,鬼才认得出。”

车子停下,大包按了下喇叭。

阮荨荨拖着箱子走过去,她行李不多,简简单单一个箱子,连包也没有一个。

周时亦从后座上下来,接过她的箱子放进后备箱,然后拉着她上车。

一上车,大包和徐盛就齐刷刷地盯着她的军绿色大衣,“妹子,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十一眼尖,你就是在那里站一个上午,我们都不一定认出你。”

她笑笑,“抱歉啊,没想到。”

大包罢罢手,哈哈一笑,没个正经:“没事没事,不过你穿这样挺好看的哈。”

周时亦终于开口,“走不走了?”

大包撇撇嘴,启动车子。

……

飞机果然延误了。

晚点两个小时,他们订的机票是下午三点,飞到雅江行程三个小时,雅江到郿坞还得转车一个多小时,所以,到郿坞估计也得晚上七八点了。

而且雅江到郿坞晚上七点以后就没车了。

现在起飞时间延迟到五点,所以抵达雅江几乎就已经八点。

然并卵,北洵飞雅江,一天只有这一班航班。

看来今晚只能住雅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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