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子的目光被报纸文化版上的一小块报道所吸引住了。那一小块版面登载着“作家村谷阿沙子氏住院”的消息。典子急急忙忙看了一遍那条简短消息。

“——作家村谷阿沙子女士于17日住进了东京都市内品川区西品川XX号的进藤精神病院,因高度神经衰弱,现在谢绝会面。”

典子受到了很大的震动,随后陷入了茫然。村谷阿沙子因高度的神经衰弱而住进了医院。这消息过于突然,使得典子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那个长着一张圆脸的身材肥胖的村谷阿沙子患了高度的神经衰弱?这个病好象怎么也不对头呀。如果是糖尿病或者心、脏病的话还能够解释得通,而这个病真让人感到有点不对头。

可是,丈夫亮吾氏的失踪一定会给阿沙子女士以很大的打击,她曾经几次去小田原车站打听过丈夫的下落。

这绝非一般的失踪,好象与田仓的不正常死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典子和龙夫去箱根调查以后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

阿沙子知道这件事吧?她一定与这件事有更密切的关系。可以推测她因此事而忧虑着。由此,典子想起了阿沙子女士最近很焦躁的种种情形。

因为典子是向阿沙子约取稿件的联系人,所以她了解阿沙子。阿沙子女士近来那种大方和稳重劲全没有了,过去,女士的小眼睛和小鼻子看上去很善良,而近来,那小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小鼻头上不断冒出油汗。

女士过去那朗朗柔和的声音近来带上了尖硬的刺耳声调。在箱根旅馆打电话催稿时听到的就是那种声调。总之,确实是心情恶化了。

这样一来,典子反倒重新推想她也许是一个神经脆弱的人。人是不能够以面容和体格来衡量神经的。

这样推理看来,田仓的不正常之死再加上丈夫亮吾氏的失踪使她过度地损害了神经,以致于到了要求住院的地步。

典子想起了在与龙夫一起拜访阿沙子女士家的那天晚上女士那歇斯底里的反应。还有,在门口听到的“广子、广子”那象切割金属似的喊叫声也回响在自己的耳旁。这确实是不一般。

在门上贴着所谓“现在外出旅行不在家”是因为住院了。那个女佣也一定跟着去伺候了。

尽管事情一般,但由于典子是村谷阿沙子的稿件联系人,所以典子不想撒手不管。阿沙子女士曾经对典子说过:“你最近最好别到家里来了,总编辑那儿由我作解释。”这就象宣布不欢迎她出入阿沙子家门和用手指着门口让她滚蛋一样。一想到这都是病中说的话,典子也就不生气了。

报纸上登着谢绝会面,但是典子还是想去医院看看。她带着这种打算做了一下上班的准备。

到社里一看,白井总编辑已经先来了,他仍然在电扇前面眯着眼睛吹着风。

白井一见到典子就瞪圆眼睛说:“哎,看封今天早晨的报纸了吗?”

典子一边鞠躬致礼,一边回答道:“是的,看到了。”

白井一边把电扇转向典子,一边说道:“说是住进了精神病院,真让人大吃一惊啊!”

“各杂志社还不知道她的去向,但是前天的事今天早晨就上报了啊!可是,说是高度的神经衰弱?”

总编辑用手搔了搔长下巴进一步强调了他的惊讶。

“那位女士以前有过这种病吗?”

典子微笑了,心想大家的想法都一样。

典子客气地说道:“最近想到了不少事。您想听听吗?”

“嗯。”

白井左思右想地扭着头。

“原因还是田仓事件啊!问题越来越复杂了。可是,阿沙子女士住进了精神病院真有意思。利子,尽管说是谢绝会面,你还是去探视一趟吧。”

典子回答说当然有这种打算。

“是啊,等崎野君来了以后,你们一起去吧。一定要见到阿沙子女士。得了高度神经衰弱的女士说不定会不知不觉吐露真相。”

崎野在出租车里苦笑着计典子说道:“一见到阿沙子女士,说不定她会发怒:你又是谁?”他还在想着前几天拜访时的情景。

“这回如果真是得了神经衰弱的话,也许不会认出对方而说出实情。”

汽车一路找着品川的精神病院。混乱狭窄的街道两侧挤满了商店。

典子说:“白井先生好象想到这一点了。”

“他说过,高度神经衰弱就象精神病一样,所以村谷先生也许不知不觉会吐露一点真相。”

龙夫坐着不停地晃动着腿。

“但是,现在去会见女士一定有趣。还有,那位女佣也会在吧。要问的事很多啊!”

龙夫似乎正在期待着会面。典子也期待着能够听到那天晚上没能听到的女佣的解释。

过了商业区就是住宅区,接下去附近就是工厂。进藤精神病院就座落在这种地方。这是一家出乎意料地漂亮的医院。在里面好象有一栋住院大楼。

下了出租车后,两个人就走进了医院的大门。收发室在左侧,从那一直通向走廊。“稍微打扰一下。”

龙夫对收发员一说,从小窗口里面就露出了一张护士的脸。

“我们是来看望村谷阿沙子女士的。”

“是前天住院的那位吧。”护士没看名册说道。

“那位谢绝会面。”

“稍微见见就行。甚至见上一面也行。”

护士拒绝道:“不好办啊!大夫吩咐过。”

“她的病有那么重吗?”

“是的,好象是那样。”

管收发的护士不了解情况也是正常的。

“那么,请让我们见见医生吧。我们想询问一下患者的病情。”

“你们是什么关系?”

收发员同意了。这边一说是跟患者在工作上有关系的出版社的人,护士的脸就从窗口消失了。

“听完大夫的话后,想见一见跟着一起来的那个女佣。”

龙夫转向典子小声这么说道。她点了点头。

过了四、五分钟,大夫披着一件白大褂,拖着拖鞋从走廊走来了。大夫很年轻。

龙夫拿出了名片。

“会面不合适啊。”大夫说着也看了看典子。

龙夫问道:“咬呀!病得这么重了?”

大夫回答说:“是的。前天刚住进来,最好让她一个人休息养病。”

“到底是什么病呢?”

“是神经衰弱。用大夫的话说,叫作精神创伤性反应。”

“是吗?这是怎样一种症状呢。”

“详细一点讲,就是异常体验反应。也就是说,特别容易抑郁、惊恐、不安、多疑、暴怒,而且这些反应在有异常强烈的动机时,就容易造成异常敏感或缺乏自信的心理。村谷女士的这种病是由抑郁和不安的反应非常强烈引起的。”

大夫就象是讲课似地说了这些。

龙夫和典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龙夫象要失去信心似地问道:“会面还是不合适吗?”

“不合适。这种病造成了精神创伤性的内脏障碍。实际上,村谷女士已经得了心脏病。你们一见面就会引起患者兴奋,所以作为大夫,我谢绝你们会面。”年轻的大夫断然拒绝了会面。

“是吗?”龙夫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么,那个来伺候病人的女佣在吧。能不能请您给叫一下她?”

“噢,那个女佣现在不在,她好象请假回去了。”

“什么?请假回去了?”龙夫提高了声音,典子也吃了一惊。

大夫说道:“是呀。来了一个替换的人。这个人好象是家庭临时女佣协会的护理员。”

叫作广子的女佣不在了。

主人阿沙子女士住院了,并且亮吾氏又去向不明,这时广子请假就等于是逃跑。

比起不能见到广子向她打听一些情况的失望来,典子对广子近乎于背信弃义的行为更感到吃惊。平时看上去温顺诚实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佣。这么一想心里也就明白了。

总之,亮吾氏不在,平时干习惯了的女佣又请假不知去哪儿了,这样一来,万一阿沙子有事会跟谁联系呢?典子就象把这事当成自己的事似地担心起来。

典子这时第一次开口向大夫问道:“那位村谷女士的联系人地址在住院患者名册上写着吗?”

“写着吧。因为不是我管的事,所以不清楚,我去问问。”

大夫走到收发室向护士吩咐了什么。过一会,护士手里拿着一张纸片来了。

“据说是这位。”

纸片上用铅笔写着——鸟取县东伯郡东乡町XX号岛田义太郎(兄)。这个人好象是村谷阿沙子的亲哥哥。典子心想联系人住得可真远啊。

两个人即使再在医院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就向大夫道谢,然后走了出来。

回去准备坐公共汽车,两个人慢悠悠地遛达到了公共汽车站。

典子生气似地说道:“那个女佣真不讲情义!”

“是啊。”

龙夫好象对这种感慨并不积极附合。

“可是,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

“什么看法?”

“比如,说不定是阿沙子女士给的假。”

“哎呀,为什么?那样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就是所谓难以两全。就是说,如果让那个女佣在身边伺候,我们什么时候去都有可能向她打听出很多情况。她正是害怕这个才给了女佣长假。这可以解释得通吧。”

“噢,是这样。”典子开始觉察到了。

“尽管给了女佣长假,但又指定鸟取县的哥哥家作为联系地点,真是不近呵!”

“我也这么想。联系地点过于远了点。”

龙夫说完,好象在想着什么似地呆呆地站在那里。

来了一辆大型公共汽车。两个人上去了。

典子坐在公共汽车座位上继续说道:“村谷先生指定了远方的哥哥作为联系人。没在住院册上写上丈夫的名字是不是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龙夫也说道:“也许是那样。至少现在不能指望吧。”

典子象征求答案似地问道:“亮吾氏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可不知道。请等等,我现在正在想这件事。”龙夫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失踪的呢?”

“这也正在考虑。”

龙夫叉着胳臂坐在那闭目沉思。典子看着他那种过于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共汽车减速了,慢慢地往前开了一段以后干脆就不动了。售票员下车后吹了吹哨。

往前一看,前面堵了不少车,错车的双方都一筹莫展。在这种狭窄的路上跑公共汽车,而且又都是美国那种大型车,才挤成了这样。

两台公共汽车正在慢慢地开着,车顶擦着商店的房檐头、车身差一点就要撞到铺面上摆着的陈列品。后面跟着的出租车和自行车都烦躁地停在那里。售票员不断地吹着哨挥着手。

典子看着窗外说道:“真不得了!”

龙夫眯着眼睛呆坐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手。

“怎么啦?”

典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龙夫兴奋地流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目光。“杀害田仓的方法,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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