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生活中发生的那样,事情总会按常规形成一种惯例。查韦斯和他的部下大部分时间与威尔克森中校和他的部下一起待在反应部队的中心,观看比赛的实况直播,不过他们也到各处走走,巡视一下有关的安全情况,但实际上他们更关注的是各项赛事。有时他们凭着那张畅行无阻的通行证甚至逛到了赛场上。查韦斯已经知道澳大利亚人几乎个个都是狂热的运动迷,而且非常热情好客。在不执勤的时候,他会踱进邻近的一家小酒吧里,一泡就是大半天,那里的啤酒不错,气氛也很友善。一听说他是美国人,他的澳大利亚“同伴”往往会请他喝上一杯啤酒,一边看着壁挂式电视上的比赛实况,一边向他问这问那。要说他不喜欢的事恐怕只有一件,那就是满屋子的烟雾。在澳大利亚的文化中,在公共场所吸烟的恶习还没有完全遭人唾弃。唉,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十全十美的。

每天早上,他和他的部下都和威尔克森及其部下一起执勤。他们发现,在这个奧运赛场上,澳大利亚特种部队与美国的特种部队几乎没什么差别。一天早上,他们来到奧运手枪射击场借用了一支点二二口径比赛用枪,与彩虹部队队员日常佩带的点四五口径手枪相比,那支比赛手枪看上去形同玩具,如果不是特意与现实中的作战射击联系起来的话,他们还发现,这里的靶标与计分系统的难度确实很大。凭借自身的经验和实力,查韦斯自认为他可以和马里队的选手打个平手,当然他还敌不过美国或是俄国的射击选手,在他看来,这两个队的射手简直神了,他们可以在电脑控制的靶纸翻转瞬间击中目标,然而,这些靶纸不会向你开火还击,这就是两者之间的一个差别。而且,他射击成功的标准是射死真人,而不只是在黑纸靶上的四分之一真人大小的目标上钻个窟窿而已,查韦斯和迈克·皮尔斯,还有他们的澳大利亚同行们心知肚明,这又是两者之间的一大差别。他们都知道,他们所从事的行当永远不可能成为奥运项目,除非有人倡议恢复古罗马的格斗竞技,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压根也不是什么体育运动,难道不是吗?即使在一个较为宽容仁慈的现代社会中,那也不可能成为一种大众娱乐的形式。查韦斯不得不承认,有时他也认为古罗马斗兽场内的竞技更有可看性,只是他不能公开表露而已,否则别人会把他视为野蛮人。恺撒万岁!面对死亡我们向您致敬!这样的话,那这个巨碗状的建筑物就不再是奥运体育场了,难道不是吗?正因为如此,多明戈·查韦斯“少校”和迈克·皮尔斯、霍默·约翰斯顿、乔治·汤姆林森以及蒂姆·努南特工才会一起来免费观看奥运比赛,有时穿上“官员”的外衣,没人能认出他们来。

与此同时,在相距遥远的另一个半球上,德米特里·波波夫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同样在电视上观看奥运比赛,他发现观看比赛有助于分散注意力,让他不再考虑萦绕在他脑海中的一系列问题。俄罗斯国家队的表现相当出色,这自然是他最关心的;澳大利亚人作为东道主也发挥得不错,特别是游泳项目,看来这是他们酷爱的一项运动。截然不同的时区是一个大问题,波波夫要想观看比赛的实况直播时,他就不得不在堪萨斯熬上大半个夜晚,于是,当清晨他与麦克莱恩和基尔戈尔一起骑马之时,他显得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这已经成为每天早晨极其惬意的一种消遣。

一如过去的十天,今晨,从西边吹来一阵凉爽的微风,冉冉升起的旭日将一抺和煦的阳光撒在那延绵起伏的草地和麦田上。那匹被称为“白脱牛奶”的马现在已能认出波波夫了,它向这位俄国佬送上一份奇特的柔情,而波波夫也报以糖果或是像今天那样从自助餐厅里拿来的苹果,一眨眼的工夫,母马就把他手中的苹果吃下了肚。波波夫此时已学会了怎么给马上马鞍,现在他正驾轻就熟地做着一切准备工作,把“白脱牛奶”牵出马棚和友人会合,然后骑上了马。

“早上好,德米特里。”麦克莱恩说。

“早上好,柯克。”波波夫满心欢喜地应答道。不一会,他们便策马飞跑起来,这回是向南,他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向一块麦田奔跑而去。

“给我说说,当一名特工有什么样的感觉?”基尔戈尔问。这时他们离马棚已跑出了半英里远。

“实际上我们的正式名称是情报军官。”波波夫说。他想把好莱坞的误导先纠正过来,然后他接着说:“说实在的,这是一项很乏味的工作。大部分时间是花在等候会见或者填写表格上报总部上,要不就是驻外。这项工作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也就是被人抓住而已,不会被枪毙。现在,这项工作已经变成了一桩文明买卖,通常,被捕入狱一段时间后就会被交换出狱的。当然啰,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我可是训练有素的。”也是幸运的,不过这一点他没说出口来。

“这样看来,根本不像詹姆斯·邦德所渲染的那样。你从未杀过人,也没做过类似的事啰?”柯克·麦克莱恩问。

“谢天谢地,从未有过。”波波夫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必要时,有人会替你去干那种事,他们是你的替身。不过那种情况很罕见。”

“罕见到什么程度?”

“今天一定要说吗?我几乎没想过。在克格勃里,我们的工作就是搜集情报,呈报给政府——这么说吧,更像是记者,就像你们的美联社。我们搜集的大部分情报都来源于公开渠道,如报纸、杂志和电视。你们的有线电视新闻网也许是世界上最棒最有价值的信息源。”

“那你搜集什么样的信息呢?”

“主要是外交或政治方面的情报,试图从中摸清意图。其他人搜集技术情报,如某种型号的飞机能飞多快,或某种炮弹能打多远,你知道,这些并不是我所关心的领域。我是与人打交道的,我会见各种各类的人,向他们传递口信之类,然后,把他们的回应报告给我的工作站。”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波波夫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后来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就是被你们称为恐怖分子的那些人。”

“哦,像哪些人?”

“主要是欧洲人,也有些中东人。我会多种语言,我可以轻松自如地与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交谈。”

“沟通起来难吗?”基尔戈尔问。

“不怎么难。因为我们的政治信仰很相近,另外,我国向他们提供武器,帮助他们培训,让他们能够使用东方集团的某些设施。和别的机构一样,我的作用就像一家旅行社,你也知道,有时候,我也建议他们去攻击某个目标,作为对我们援助的回报。”

“给他们钱吗?”这次是麦克莱恩提问了。

“给,但不多。苏联的硬通货有限,而我们出手从来就不够大方,至少我给的就不多。”波波夫说。

“这么说,你把恐怖分子派出去杀人?”基尔戈尔问。

波波夫点了点头说:“是的,这是我的一项经常性工作,这也是——”他补充说。“为什么布赖特林博士雇我的原因。”

“哦,是吗?”麦克莱恩说。

波波夫自己也不清楚,关于这个话题自己究竟能说多少。“是的,他请我为地平线公司做些类似的事。”他说。

“你就是在欧洲拼命推行这一套玩意儿的那个家伙?”

“我与各种人打交道,提出建议让他们去执行,没错,就这样,是的,我想我的手上也间接沾满了血,但是不能把这种事看得过于认真了,是不是?这是交易,在一段时期内,这就是我的买卖。”

“好了,德米特里,这是件好事,这也是你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麦克莱恩告诉他说。“约翰对他手下的人是讲信义的,你一定干得不错。”

波波夫耸耸肩说:“也许是吧,可他从来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干这些事,我猜想,他可能是帮他的朋友亨里克森拿到我在电视上观看的悉尼奥运会的咨询合同吧。”

“你说的没错。”基尔戈尔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这位流行病学家心里在说,好好看吧,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些人了。

“为什么?”

他们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内科医生和工程师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基尔戈尔问:

“德米特里,你觉得这个环境怎么样?”

“什么意思?你是指这里吗?这里很美。这些天的晨骑,你们让我懂得了很多,朋友们。”俄国佬谨慎地回答。“这天空,这空气,还有这美丽的草原和麦田,我从未想到这个世界竟会这么美。我想,这也许是因为我在莫斯科长大的缘故吧。”那是一个脏乱不堪的城市,但他们并不知情。

“是啊,嗯,那也不都是这样。”

“我知道,约翰,在俄国——嗯,我的国家并不像你们美国那样关心环保。他们差不多把里海里的一切都杀死了——那儿的鱼子酱都受到化学毒剂的污染。在乌拉尔山脉的东边,有一个地方因我们的第一颗原子弹试爆而变成了荒地。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却听到过,那儿的公路警示牌上写着:尽快通过辐射危险区。”

“是啊,呃,如果我们不够谨慎的话,我们就会杀死地球上一切生物。”麦克莱恩接着说。

“那就是犯罪,就和希特勒分子没什么两样了。”波波夫说。“那是没开化的野蛮行为。在我的房间里,那些录像带,还有那些杂志都讲得很清楚。”

“对杀人,你有什么想法,德米特里?”基尔戈尔问。

“那要看被杀的是什么人。世界上有很多人,因种种原因他们都该死。然而,西方文明里有一个奇怪的观念,说是剥夺人的生命总是错误的——你们美国要处死一名杀人凶手之类的罪犯是难上加难,就如你们在这儿说的,要经历千辛万苦,我认为这太可笑了。”

“那么,对大自然犯罪呢?”基尔戈尔问,两眼望着远方。

“我不理解。”

“这么说吧,就是危害了整个地球,杀死了所有生命物种,污染了大地和海洋。你怎么看?”

“柯克,这也是一种野蛮行为,应该受到严惩,但怎么知道谁是罪犯呢?是那些下达命令从中渔利的企业家,还是那些领取工资听命于人的工人呢?”

“他们在纽伦堡说什么来着?”基尔戈尔问。

“你是指审判战犯吗?判决结果说,服从命令不能作为无罪的托辞。在克格勃学院里,学员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必考虑什么观念问题,国家总是对的,这就是学员所学到的。”

“对,”流行病学家赞同说。“但是,你知道,当时可没有一个人赞同哈里·杜鲁门轰炸广岛的主张。”

波波夫心想,那是因为他是胜者,你这个笨蛋。“你是问我那算不算犯罪?不,那不是犯罪,因为他结束了一个更为严重的罪恶,为了和平的重新到来,那些人作出的牺牲是必要的。”

“那么拯救地球呢?”

“我还是不太理解。”

“假如地球这颗行星行将消亡,为了拯救地球,人们该怎么办——做什么才是对的呢?”

这场讨论充满了莫斯科国立大学课堂里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讨论的哲理精华——这对于现实世界而言具有很强的相关性。毁灭整个地球?简直是天方夜谭。是的,爆发一场全面核大战也许会造成那样的结果,然而,那是永远不可能的。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正是美国让这种变化成为现实。难道这两位德鲁伊特没有看到这一奇迹吗?这个世界不只一次走到过核大战的边缘,但对于今天来说,那只是已经过去了的一段历史。

“朋友们,我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是,我们思考过。”麦克莱恩接过话茬说。“德米特里,现在,有那么一些人,有那么一股力量正蠢蠢欲动,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里的一切毁灭殆尽,在这种情况下,就得有人挺身而出加以制止,但你该怎么做呢?”

“你不是指单纯的政治行动吧?”

“当然不是,那样做就为时已晚,到时候没人会听从这一套的。”基尔戈尔拨马向右,另外两人紧随其后。“恐怕你得采取一些较为激烈的行动。”他继续说着。

“那是什么样的行动?杀死地球上所有的人?”德米特里·阿尔卡季耶维奇略带幽默地问道。对于他的这个设问,另外两人的目光里透出相同的神情。那种神情没有让波波夫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倒是让他的思维朝着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飞驰而去。这些人是一群法西斯分子,但是,他们比法西斯分子还过犹不及。法西斯分子还具备某些他们所信仰的民族精神特质,而他们愿意为了自己的信仰采取行动吗?谁会采取那样的行动呢?即使是极端的斯大林分子也不会采取那样的行动——不会的,那伙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疯子,他们只是一帮政治上的罗曼蒂克分子。

正在这时,一架直升机的轰鸣声扰乱了清晨的宁静。这是地平线公司G型机群中的一架,它从公司的跑道上起飞,慢慢爬升,然后调头向右,翻了个斤斗后向东飞去——或许是飞往纽约去接更多的“工程”中人到这里来?波波夫想。楼内百分之八十的房间现在都已住满了人,虽然来人的频率减缓了,但还是不断有人到来,大多数是驾车而来的。在午、晚餐时段内,自助餐厅里几乎人满为患,实验室和其他工作间的灯光一直要亮到深夜。那些人究竟在干什么?

波波夫心中暗暗思忖,地平线公司是一家从事制药和医疗的生物技术公司,基尔戈尔是一名内科医生,麦克莱恩是一名环境工程师,他们是两个德鲁伊特分子,两人都是大自然的崇拜者,是西方国家中屡见不鲜的另一类新异教徒。从他与约翰·布赖特林在纽约的那次谈话来看,布赖特林也是一名新异教徒,可以说,那就是这些人以及他们所属公司的精神特质。波波夫想起了他房间里的宣传品,那些玩意儿说什么人类是寄生虫,对地球造成的危害远甚于给地球带来的保护,而这两个人刚才还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要对地球造成危害的人实行制裁——他们说得明明白白,在他们看来,每一个人都是地球的破坏者。他们打算干嘛?要杀死每一个人吗?简直是混蛋逻辑,答案是再也清楚不过的。虽然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其速度甚至比“白脱牛奶”奔跑的速度还要快,然而,还是不够快。

他们三人默默地骑着马蹓跶着,几分钟后,一道阴影掠过地面,波波夫抬头看着天空问:“那是什么?”

“红尾鹰。”麦克莱恩看了一眼说。“正在寻觅早餐呢。”

他们看到这个食肉猛禽飞上蓝天五百英尺,然后展开双翼在热气流上一掠而过,它低头注视着地面,犀利的目光搜寻着掉以轻心的鼠类。三人不约而同地勒马观看,他们就这样观看了几分钟,而后,一个既精彩又可怕的场面跃入他们的眼帘:那头红尾鹰猛地收回双翼,急速向下俯冲,然后又鼓动双翼,犹如一颗迅疾如飞的子弹加速前进,接着充分展开双翼,鼻子朝上,用两只黄黄的鹰爪控制着降落——

“太棒了!”麦克莱恩呵呵大笑起来。

红尾鹰此时像是一个小孩重重地往一座蚁冢上跺了一脚,用它的双爪把它的战利品扭成一团撕得粉碎,然后,双爪抓住那软软的尸体,奋力振翅高飞,朝着北方飞向它的巢穴或是它的家或是叫做别的什么。波波夫想,被它捕杀的那只犬鼠终究难逃厄运,犹如人类社会,自然界也是如此。战场上,没有哪一个士兵会心甘情愿地把平等的机会拱手相让给自己的敌人,那样做既不安全也不明智。你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打击敌人,最好能迅速而轻易地结果敌人的性命——这样也是最安全的——如果敌人不能设法适当地保护自己——那么,这是他的事了,与你无关。就说这只鹰吧,它背朝太阳,突然间,从天上猛扑下来,连它的影子也没能让呆在洞口的犬鼠有丝毫察觉,就毫不留情地捕杀了它。他想,这只鹰准是饿到了极点,或许它还有雏鹰在嗷嗷待哺,或许它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不管是哪种情况,那只犬鼠软绵绵地被鹰爪牢牢抓住,就像是一只空瘪的灰祙子,很快就会被它的杀手分而食之。

“妈的,看得真过瘾。”麦克莱恩说。

“这够残酷的,但很好看。”波波夫说。

“大自然就像这一样,伙计,残酷却好看。”基尔戈尔看着红尾鹰消失在远方说道。“值得一看。”

“我得抓一只驯驯。”麦克莱恩大声说。“驯养一只鹰去消灭我的敌人。”

“那犬鼠不就濒于灭绝了?”

“不,不会的。”基尔戈尔答道。“捕食它们的食肉动物会控制其数量的,但永远不会让其灭绝的,大自然总是维持着一种平衡。”

“人类怎么去适应那种平衡呢?”波波夫问。

“人类不会去适应的。”柯克·麦克莱恩回答说。“相反,人类是在破坏这种平衡,因为他们太笨,笨得分不清好歹,对于他们自己所干的那些坏事,他们总是视而不见,问题就出在这儿。”

“那怎么办呢?”波波夫问。基尔戈尔转过头去,双眼直瞪着他看。

“这不,有我们呢!”

“埃德,这个化名一定是他多年来一直使用的。”克拉克肯定地说。“爱尔兰共和军的人近年来没见过他,但他们知道这个化名。”

“有道理。”埃德·福利在电话上承认说。“这么说,你真的想与他通话了,呃?”

“是啊,没问题吧,埃德。他让他手下的人去杀我的妻子、我女儿和我外孙,您知道吗?他们真的杀死了我的两名战士。现在,您同不同意我去与他接触?”坐在办公桌前的彩虹六号请求说。

在中情局总部七楼的办公室里,埃德·福利局长难得这么犹豫不决。如果他同意克拉克的请求,克拉克就有了尚方宝剑,而美俄两国间的互惠规则就得以启动,有朝一日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必定会打电话来要求中情局提供微妙的情报资料,而他,福利,将不得不向他提供情报,否则,国际情报界内的和谐假象将会荡然无存。然而,福利无法预测俄国人会向他提出些什么要求。目前,美俄双方仍然在刺探对方的情报,所以,情报界内现代生活的友好规则谁都可以执行,也谁都可以不执行。你可以假装以为他们是执行这条规则的,而实际上你别把这当回事,你照样可以我行我素。这一类的接触虽是很罕见的,但在现实行动中,谢尔盖却是非常帮忙的,而他也从未要求过什么回报,或许是因为这几次行动都直接或间接有利于他的国家,不过,谢尔盖可不是一个忘记债务的人——

“埃德,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可我因为这家伙已经失去了两名兄弟,我要报仇,谢尔盖会帮助我们辨认出这个家伙的。”

“如果他还在英国怎么办?”福利敷衍说。

“您相信吗?”克拉克哼了一声。

“行了,我们不谈这个。”

“好吧,埃德。如果他够朋友,那我们就给他提一个友好的问题,我们也许能得到一个友好的回答。在这件事上,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让俄国的特别行动人员和我们一起训练几个星期,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与克拉克争论实在是毫无意义。对他和他妻子,现任(负责行动的)中情局外勤副局长玛里·帕特来说,克拉克一直是他俩的训练教官。“好吧,约翰,我同意了。谁去与谢尔盖联络?”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克拉克明确地对中情局局长说。

“那就给他打电话吧,约翰,我批准的。”中情局局长干脆地说。“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长官,谢谢,玛丽和孩子都好吗?”

“他们都好。你的外孙好吗?”

“好。帕齐这个母亲当得不赖,桑迪帮着带杰西。”

“杰西?”

“就是约翰·康纳·查韦斯。”克拉克向他说了外孙的全名。

这名字多拗口。福利心想,嘴上没这么说。“好了,就这样,干吧,约翰,再见。”

“谢谢,埃德,再见。”克拉克按下他电话机上的按键。“比尔,我们的请求被批准了。”

“太棒了。”托尼说。“你什么时候打电话?”

“你看现在就打怎么样?”

“把要说的理清楚。”托尼提醒说。

“别怕。”克拉克挂断了电话,按下另一个按键,此时,电话录音被启动了,他拨通了莫斯科的电话。

“6-6-0。”一个女声用俄语应答。

“我要与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通话。请告诉他我是伊凡·蒂莫菲耶维奇。”克拉克用他那流畅的俄语说道。

“是。”女秘书回答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人怎么会有主席的直线电话号码。

“克拉克!”一个低沉而有回响的男声从电话线上传来。“你在英国好吗?”通话已经开始。这位新任国外情报部门的主席想让克拉克知道,他知道他在哪,他在干什么,不必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这里气候很宜人,戈洛夫科主席。”

“你领导的这个新单位近来一直很忙嘛,对你太太和女儿的袭击——她们好吗?”

“这事相当令人不快,不过,谢谢你,她们很好。”他们两人是用俄语对的话,克拉克的俄语像是列宁格勒的当地话——不,是圣彼得堡,约翰自己纠正了过来,这是他的另一个难以改变的老习惯。“现在我当上外公了。”

“是吗,瓦尼亚?祝贺你!真是一条特大喜讯。听到你遭袭的消息,我很难过。”谢尔盖严肃地说着。俄罗斯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民族,特别是当话题涉及到小孩的时候。

“我也是。”克拉克说。“不过,事情已经过去。我亲手逮到了一名歹徒。”

“这我倒不知道,瓦尼亚。”克格勃主席说道——克拉克不知道他是否在说谎。“说吧,你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

“想请您帮忙查证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这是个化名,叫约瑟夫·安德列耶维奇·谢罗夫。这名有问题的军官——应该说是前军官——与西方激进分子合作共事。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曾唆使并组织了几次行动,杀死了我的人,包括在赫里福德对我的部下进行袭击。”

“瓦尼亚,这事跟我们毫无关系。”谢尔盖立即回答说,语气相当认真。

“我没理由认为这事跟您有关,谢尔盖,但是一个人用了这么个名字,一看就是个俄国人,他向爱尔兰恐怖分子输送金钱和毒品。多年来的经历让爱尔兰人包括贝卡谷地的人都知道他,因此,我认为他曾经是克格勃,我还掌握了他的外貌特征。”克拉克对谢尔盖作了一番描述。

“你说的那个谢罗夫是一个怪人——”

“是的,这我知道。”

“这对你重要吗?”

“谢尔盖,除了杀死我手下两名兄弟外,那次行动还直接威胁到我的妻子和女儿,是的,朋友,这对我非常重要。”

在莫斯科,谢尔盖对此有点犹豫不决。十八个月前他们曾经见过面,所以他了解克拉克。作为一名才智出众、吉星高照的外勤情报军官,约翰·克拉克既是一名危险的敌手,也是一名非凡的职业情报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一名年轻同事叫多明戈·埃斯塔巴诺维奇·查韦斯。他还知道,克拉克的女儿就是嫁给了这个叫查韦斯的年轻人——事实上,他只是刚刚知道这一情况。有人把这个信息捅给了在伦敦的基里连科,但他记不得这个人是谁了。

如果克拉克提到的这个人是一个俄国人,而且竟然还是个捅了恐怖分子马蜂窝的前契卡人员,呃,对他的国家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那么他该不该与克拉克合作呢?这位克格勃主席内心在权衡着。如果他即刻应允的话,那他就不得不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西方情报机构就可能不再与他合作。这事对他自己的国家是否有利呢?对他的机构是否有利呢?

“我想想我能做什么,瓦尼亚,我不能许诺。”克拉克在电话中听着。行,这意味着他至少会考虑一下。

“我想这是您给我个人帮个忙而已,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

“我知道,让我看看我能找到些什么信息。”

“太好了,再见,朋友。”

“达斯维达尼亚。”对方用俄语说了声“再见”。

克拉克取出录音带,往抽屉里一放说:“好了,伙计,让我们看看你能不能给我送些情报来。”

俄国情报机构的计算机系统虽然不如西方同行的先进,但对于脑子转得比最落后的计算机还要慢的使用者来说,技术上的高低差异算不了什么。谢尔盖不喜欢让旁人代劳,所以他学会了使用计算机,不一会,显示屏上显示的满是根据化名搜寻出来的数据结果。

德米特里·阿尔卡季耶维奇·波波夫,显示屏上显示出他的代号,出生日期及受聘时间。在第一次大裁员前,他作为一名上校军官退出现役,在那一次裁员中,前克格勃人员被砍掉了近三分之一。谢尔盖看到,波波夫的上司对他的评价甚高,波波夫最擅长的是外勤作业,可惜克格勃对此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了。最终,那个部门的所有人都被解聘,每人拿了一笔退休金后被易地安置,在那个地方,一个月的养老金大约只够五天的开销。是啊,谢尔盖心想,对此他全然爱莫能助。想从国家杜马那里得到足够的钱来维持他所在的这个精简后的机构的运作实在是太难了,尽管国家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需要这个机构的存在……而这个克拉克却身兼两职,而且都对他的国家是有利的。当然,谢尔盖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先前的那些行动给苏联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但正是这些行动为他登上主席宝座助了一臂之力。

是啊,他必须帮他一把,一旦日后他要向美国人求助的话,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讨价还价的筹码。再说了,一直以来,克拉克对他都是以诚相待的。谢尔盖提醒自己,一个前克格勃军官助纣为虐袭击他的家人,对克拉克来说,这事无疑是一场难以磨灭的痛苦的记忆,在情报圈内是绝不允许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进行袭击的。哦,在东西方冷战时期,偶尔发生过美国中情局人员的妻子受到略显粗鲁对待的事情,至于严重伤害,从未有过。除了动作粗鲁之外,只有在涉及到情报搜集这一类动真格的行动时,双方才会开始反目为仇。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情报这个行当逐渐成了一个既温文尔雅又墨守成规的行当。俄国人总是希望西方要循规蹈矩,按游戏规则办事,而西方也同样以此要求俄国人。克拉克是一位照章办事的规矩人。

谢尔盖主意已定,他把电脑上显示的有关资料打印了出来。

“有什么情况?”克拉克问比尔·托尼。

“瑞士人有点儿磨蹭。格雷迪提供给我们的账号看来是真实的——”

“是吗?”克拉克说,他还以为有可能听到的是一条“但是”之类的坏消息呢。

“是的,实际上,这个账号仍然有效,第一笔进账的大约是六百万美元,然后取走了好几十万——再后来,就在医院遭袭的当天,账号内除了剩下的十万美元外,其余的都被取出并存入另一家银行的另一个账号上了。”

“哪一家银行?”

“他们说无可奉告。”

“哦,是吗,告诉他们那个操蛋的司法部长,以后他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妈的,我们就让恐怖分子把他们的人全杀了!”克拉克扯着嗓门吼叫着。

“约翰,他们是依法办事的。”托尼提醒他说。“如果这个家伙利用律师来转账怎么办?律师的客户特权是受法律保护的,没有哪一个国家能破例。瑞士有针对通过犯罪手法搞到钱财的法律,但我们没有证据,不是吗?我想,我们可以想办法绕开法律,不过这需要时间,老伙计。”

“妈的,”克拉克说道。他想了片刻后问:“那,那俄国佬呢?”

托尼机灵地点了点头说:“对,这个问题提得好。他给每人都开了一个数字账户,当这些钱都取走后,他手上仍然还有那些账户号码,是不是?”

“操他妈的,他既资助他们,又诈取他们。”

“没错,”托尼说。“格雷迪在医院里说的是六百万美元,瑞士方面也确认了这个数字。他需要数十万美元去购买他们所使用的卡车和其他交通车辆——从警察的审讯中,我们掌握了有关这事的笔录——其余的钱原封不动地留着,然后这个俄国佬断定他们再也用不上那笔钱了,嗯,为什么用不上呢?”这位情报官说。“你知道,俄国人是出了名的吝啬鬼。”

“那个俄国佬监守自盗。他还向他们提供了关于我们的情报。”

“对此我毫不怀疑,约翰。”托尼说。

“好,那就让我们来证实吧。”克拉克捺住性子提议道。“这个俄国佬出现了,向他们提供了关于我们的情报,并从别处给他们的行动提供活动经费——可以肯定不是从俄国,这是因为,第一,俄国人没有理由要发起这类行动,其次,俄国人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到处乱撒。首先一个问题就是:钱来自何方——”

“还有毒品,约翰,别忘了。”

“对,还有毒品——从哪儿来的?”

“或许追查毒品比较容易些。格雷迪说过可卡因是药用的,那就是说它们来自制药公司。世界各国对可卡因都有严格控制。十磅这个数量很大,足以装满一个大箱子——可卡因的密度与烟草差不多,所以运送这么多的可卡因就相当于运送十磅烟草,大约是一口大箱子这么大。约翰,那可是相当大的数量级的毒品哟。这应该会在一个有人监管和守护的仓库里留下一个缺口,不论它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你认为这些都出自美国?”克拉克问。

“是的,作为一个源头,世界最大的药品仓库不是在美国就是在英国。我可以让我的人查一查酿酒有限公司和别的一些企业,看看有没有失踪的可卡因,我想,你们美国麻醉品管制局也可以采取类似行动。”

“我会给联邦调查局去电话的。”克拉克立即接口问道,“比尔,我们确实知道些什么?”

“我们假设格雷迪和奥尼尔对我们说的有关这个叫谢罗夫的人的情况是真实的。这位前——大概是前苏联克格勃军官唆使怂恿发动了对赫里福德的袭击事件。基本上可以说是他出钱并提供毒品,雇请他们作为雇佣军来干这件事的。袭击失败后,他就把钱没收归己,在这一点上,我仍然相信,为了自用,他截留了这部分钱。这个俄国佬的行为不是一个个人行为——呃,我推测这可能是一个俄国黑手党组织,都是些前克格勃人员,现在在寻找一份自由职业。但是,我不明白他们有什么理由把目标对准我们呢,我们在这里的彩虹部队总部怎么说也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你说是吗?”

“当然没有。”克拉克说。

“所以说,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是,俄国人送来大量毒品和六百万美元。直到现在我还是在想,正因为这毒品和巨款,这个行动起源于美国。”

“何以见得?”

“现在还无法证实,约翰。这也许是我的感觉告诉我。”

“那他是怎么来到爱尔兰的呢?”克拉克问道,他相信托尼的感觉。

“不知道。他一定是先飞到都柏林——是的,我知道,而且还带着这么多毒品,这事太冒险了。我们得问问我们的朋友。”

“告诉警察,这事很重要。从中我们可以知道飞机航班和出发港。”

“很好。”托尼用笔记下。

“我们还遗漏些什么?”

“我打算让我在军情六处工作的朋友查查与恐怖组织合作过的所有克格勃军官的名单。我们大体上知道了此人的外表特征,说不定这对最终查明有一定的帮助。不过我认为最大的希望就是这十磅重的毒品。”

克拉克点头同意说:“就这么办。我给联邦调查局打电话。”

“十磅,呃?”

“没错,丹,而且是纯医用的。实实在在的可卡因,伙计,在某个仓库里应该会有一块空地。”

“我打电话给麻醉品管制局,让他们赶快查查。”联邦调查局局长应允说。“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我们这边有些收获,丹。”克拉克告诉他说。“此时此刻,我们正在推断这一行动是在美国策划的。”他在电话中向默里局长一一细说。

“你说这个俄国佬谢罗夫是前克格勃的,充当恐怖分子的联络人。关于他的情况还不止这么些,我们还掌握了些别的情况。”

“比尔也让军情六处盯着点,我和埃德·福利谈过这事,我还跟谢尔盖·戈洛夫科谈过有关情况。”

“你真的以为他会帮忙吗?”

“丹,大不了他拒绝帮忙就是了,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彩虹六号一语中的地说。

“那倒是。”默里表示同意。“我们这儿还能做点什么?”

“一旦我遇到什么问题,我会告诉你的,伙计。”

“好吧,约翰,奥运会看了吗?”

“在看呢,告诉你,我有一个分队在那儿呢!”

“喔?”

“丁·查韦斯带着一帮人在那儿。澳大利亚要我们过去看看他们的安全保卫工作,丁说他们过得很好。”

“免费看奥运,美差一桩啊。”默里局长说。

“我想也是,丹。不管怎样,有什么情况您就告诉我,好吗?”

“那当然,约翰,再见,伙计。”

“再见,丹。”

克拉克放下保密电话,身子往后一倾,背靠椅子。他在思考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他把所想的事情,包括每一个细节,都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希望某个问题有可能引申出又一个看似无意的具体细节来。他从不认为作为一名警官调查一桩大案有什么难处,一名歹徒驾驶的一辆车的颜色有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你必须记得问一下。然而,总还有一些东西是他所没有学过的,他还得信赖这里的警察,放手让他们去干。

他们确实在干。在伦敦,警察把蒂莫西·奥尼尔带进一间普通的审讯室里让他坐下,还给他送来了一杯茶,奥尼尔没有拒绝。

奥尼尔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原本他压根儿就死不开口,后来警察给他说了一则只有肖恩·格雷迪才可能知道的信息,这让他大为震惊,随之他的信念连同他的意志全都动摇了,他终于开口说话。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拢了。

“那个俄国佬,你告诉我们他叫谢罗夫的,”审讯官开始审讯。“他是飞到爱尔兰来的吗?”

“老弟,游泳得游好长一段距离哟。”奥尼尔与审讯官开了个玩笑。

“不错,开车过来也不容易。”审讯官赞同他的说法。“那么,他是怎么飞过来的?”

奥尼尔保持沉默。这多少让人有点失望,但这并非出乎意料。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并不知情的事情,蒂姆。”审讯官说道,他试图以此来让奥尼尔开口。

“那会是什么?”

“这个叫谢罗夫的家伙用他带进来的所有的钱给你开了一个瑞士银行账户,不过,我们刚从瑞士方面获悉,他已经把账户里的钱全部提走了。”

“什么?”

“就在你们开始行动的那一天,有人打电话给银行,几乎把那笔款子全都转走了。可以说,你们那位俄国朋友一手给你们钱,一手又拿走这些钱。看吧”——审讯官递给他一张纸——“这是银行账号,这是转账号,六百万美元,扣除你们买车花去的,他已经转走了,我敢打赌,转到他自己的账号上了。你们这帮人交错了朋友,蒂姆。”

“这真是一个操他妈的贼!”奥尼尔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了起来。

“没错,蒂姆,这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是那种人,但这个谢罗夫就是一个贼,事实就是如此,我的孩子。”

奥尼尔骂骂咧咧地说了一通有悖于天主教教义的话。他熟悉那个账号,他知道这个账号曾是肖恩写下的,有理由相信这位警官没有对他撒谎。

“他是坐着一架私人商业喷气机飞到香农来的,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

“真不知道?”

“也许他还带着那些毒品。海关的人不查有钱人,是吗?他们的一举一动显得特高贵。”

“你知道那是一架什么样的飞机?”

奥尼尔摇了摇头,说:“双引擎,尾翼像是T型,不过我真的不知道那玩意儿叫什么?”

“他是怎么到达会面地点的呢?”

“我们开着一辆车去与他会面的。”

“谁开的车?”审讯官接着问。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告诉你名字。”

“对不起,蒂姆,你知道我不得不问。”警官抱歉地说道。为了赢得这名恐怖分子的信任,警官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肖恩信任这个叫谢罗夫的家伙,显然他错了。你们开始行动后两小时,那笔款子就转走了。我们甚至怀疑,他就在离你们不远的某个地方注视着事态的进展情况。他简直就是在抢劫,俄国人都是该死的贪婪鬼。”警官不无同情地说着。审讯虽然有进展,但是他的双眼却平静如水。毫无疑问,房间里装有窃听器,伦敦警方正监听着通往爱尔兰的电话。

爱尔兰的警察被称为加尔达(Garda),他们始终与英国同行保持着良好的协作关系,这个时候也不例外。当地的高级警官立刻尽其所能驾车前往香农去查看飞行记录,他只想知道这十磅非法毒品是怎么进入他的国家的。爱尔兰共和军的这一战术错误只是让当地警察勃然大怒,他们中有些人出于种族原因对北面的革命运动还存有恻隐之心,但是与全世界绝大多数的警察一样,他们也把偷运毒品看作是最肮脏的一桩罪行,所以他们的同情也只是到此为止。

香农的航行调度室存有进出机场的每一个航班的书面记录,根据日期,助理调度经理在三分钟内找到了那页纸。从记录上看,确实有一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一大清早抵达过这里,加满油后很快就飞走了。在这份记录上还登记着机尾号以及乘务员姓名。除此之外,记录显示该机是在美国一家特许的大公司注册的。离开调度室后,这位爱尔兰警官直奔移民/海关办事处,在那儿,他找到了一位名叫约瑟夫·谢罗夫的人确实在那天上午通过海关检查。

这位爱尔兰警官在对所有有关文件拍了照后返回警署,并立即把这些资料复印传真给都柏林的爱尔兰警察总部,然后又传真到伦敦,最后从伦敦传真到华盛顿。

“妈的,”丹·默里坐在办公桌前说,“还真是从这儿开始的呢,呃?”

“看来是这么回事。”主管刑事的副局长查克·贝克说。

“顺这个线索查下去,查克。”

“那当然,丹,这件案子还相当地深呢。”

三十分钟后,两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来到设在新泽西泰特伯勒机场的那家特许公司的办事处。没多久,他们便查明了那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是被一个名叫约瑟夫·谢罗夫的人包租的,租金是以保付支票的形式支付的,在这张支票上签的就是他在花旗银行开户时用的名字。然而,遗憾的是他们没能提供这个客户的照片。不巧,这班航班的乘务员眼下正在另一个航班上,当然,他们回来后不久就都会主动配合联邦调查局的调查。

离开泰特伯勒机场后,这两名特工带着所有文件的复印件又到了谢罗夫开有账户的银行分行。他们后来了解到,分行里没有人见过这个人。他们还发现,谢罗夫使用的地址正是同一个该死的邮政信箱的地址,于是,关于他的信用卡记录的调查线索就此中断。

直到这时,联邦调查局才拿到了谢罗夫护照上的照片复印件——默里局长心想,为了搞清楚一个人的身份,光有这些材料往往是不够的,而辨认一具坠机身亡者的尸体要比搜寻一名活人需要获得更多的证据才行。

有关此案的资料越来越多,默里局长的内心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乐观。他们正在有步骤地查阅这个案件的资料,他们早晚会查明这个叫谢罗夫的人的疏漏之处——不管他是不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克格勃军官——因为每个人都有疏漏的时候,一旦进入联邦调查局全体特工的视线,那么九千名有经验的特工就会开始搜寻,不叫他们停止,他们是决不会停止搜寻的。照片、银行账户、信用卡记录……下一步就是要查明钱是怎么进到他的账户上的。他必定有一名雇员和/或者保人,他们可以通过此人或者这个法人榨出一些别的情况来,默里认为,他们有的是时间去把这个狗杂种查个水落石出。对他们来说,捕获一名训练有素的间谍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这是一桩最为棘手的案子。正因为如此,当你能把这个人送上断头台的时候,那将会让人有多高兴呵。至于恐怖活动和贩毒,那将作为一桩油水丰厚的案子移交给美国政府律师委员会去处理吧。

“你好。”波波夫说。

“你好,”那人回答说,“你不是本地人。”

“德米特里·波波夫。”俄国人回答说,同时向他伸出手去。

“福斯特·亨尼克特。”美国人握住波波夫的手说,“你在这儿是干嘛的?”

波波夫笑了笑说:“在这儿,除了学骑马,我无所事事。我直接为布赖特林博士工作。”

“谁——哦,这儿的大老板?”

“是的,没错。你呢?”

“我是猎手也是向导。”这位来自蒙大拿的人回答说。

“好极了。你不是素食主义者?”

亨尼克特心想素食主义者也不坏,他说:“不完全是。我像旁人一样爱吃红肉,不过我喜欢的是赤鹿肉而不喜欢这种怪肉。”他一边说着,一边厌恶地看着盘里的肉。

“赤鹿?”

“就是马鹿,你曾经看到过的那种最大的鹿。一头健壮的赤鹿也许有四五百磅的好肉。还有一对美丽的鹿角。”

“鹿角?”

“长在头上的两只角。不过我也喜欢吃熊肉。”

“这里的老百姓一见熊就逃。”基尔戈尔医生一边做他的意大利色拉一边说道。

“哎,伙计,捕猎是保护的首选方式。如果没人去关心照料这些动物,那么被捕杀的动物就会多得不计其数。你知道泰迪·罗斯福和黄石国家公园吧。如果你想了解猎物,我是说真正了解,你最好成为一名猎手。”

“别在这儿争了。”流行病学家说。

“也许我不会跳邦尼-哈格舞。也许我会射杀猎物,不过,该死的,我吃我杀死的,我不只是为了要看着它们死去而射杀它们——嗯,”他补充说。“无论如何不是那些猎物。但话得说回来,这个世上有很多无知透顶的人,对于这些人我是不会在乎去向他们开枪的。”

“这就是我们之所以到这儿来的原因,不是吗?”麦克莱恩微笑地说道。

“那当然,太多太多的人他妈的带着电动牙刷,开着汽车,还有那种难看透顶的房子来到这儿。”

“是我把福斯特拉到‘工程’里来的。”马克·沃特豪斯接口说,他与麦克莱恩是多年好友。

“情况都简要地给他介绍过了?”基尔戈尔问。

“是的,长官,一切都搞妥了。你知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都成了吉姆·布里杰或是杰迪代亚·史密斯那样的人,情况不知会怎么样。也许给我几年时间,我能找到答案。”

“根据我们的电脑预测,大约要五年。”麦克莱恩说。

“布里杰?史密斯?”波波夫问。

“他们是拓荒者。”亨尼克特对俄国人说。“他们是亲眼看到美国西部的首批白人,他们可是传奇人物,是探险家,是猎手,也是印第安勇士。”

“是吗,印第安人可不怎么体面。”

“也许是吧。”亨尼克特说。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麦克莱恩问沃特豪斯。

“今天开着车才来的。”沃特豪斯答道。“这个地方几乎客满了,是吧?”他讨厌人挤人。

“是的。”基尔戈尔肯定地回答,他也不喜欢人挤人。“不过,屋外环境倒是不错。你骑马吗,亨尼克特先生?”

“西部的人是怎么打猎的?我可不使用运动型多用途车的,伙计。”

“这么说,你是一位打猎向导啰?”

“没错,”亨尼克特点了点头说。“我曾经为好几家石油公司搞过地质勘探,不过早就不干了,我再也不想帮助别人去毁灭这个行星了,你知道。”

又一个崇拜大树的德鲁伊特,波波夫想。尽管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是啰里啰嗦,夸夸其谈的,但对此,他并不觉得特别惊讶。

“但是,”这位猎手继续说道。“嗯,我知道什么重要。我拿了我的钱以后就把它存起来,我也喜欢打猎之类的,为此,我在山里给自己盖了一个房子——其实是买了一个养牛场——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猎。”

“哦,是吗?我是说,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猎?”基尔戈尔问。

“那要看情况了。渔猎警察不时来找麻烦……不过,呃,现在他不来打扰我了。”

当这个缺少心眼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波波夫注意到,沃特豪斯给基尔戈尔使了个眼色,他立即知道原来这个亨尼克特杀死了一个警官后便逃之夭夭。这个“工程”都招募了些什么样的人?

“行了,我们都喜欢早上蹓马,你来吗?”

“那当然,我很乐意。”

“我已经感到其乐无穷了。”波波夫插了一句。

“德米特里,你身上一定有哥萨克人的血统吧。”说完,基尔戈尔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身对亨尼克特说:“不管怎样,福斯特,每天早上七点前到这里来吃早餐,然后我们一起到别处去蹓马。”

“一言为定。”亨尼克特毫不含糊地应答道。

波波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说:“承蒙您的恩准,奥运会马术比赛十分钟后即将开始。”

“德米特里,别去想什么骑马跨越障碍了,你现在的水平还不行呢!”麦克莱恩对他说道。

“我看人家骑,总可以吧?”俄国佬说着就走开了。

“他来这儿是干什么来着?”波波夫走后亨尼克特问。

“他说他在这儿无所事事,但是,他为推动这个‘工程’发挥过重要作用。”

“哦?”猎手问。“怎么个推动法?”

“所有那些发生在欧洲的恐怖事件,你还记得吗?”

“记得。反恐小组干净利索地收拾了那帮混蛋。怎么,德米特里也参与了?”

“是他发动恐怖事件的,所有的。”麦克莱恩说。

“妈的,”马克·沃特豪斯说。“这么说,他帮助比尔拿到了参与奥运会安保工作的合同?”

“是的,没有这个合同,我们怎么可能把湿婆病毒传播开去呢?”

“了不起!”沃特豪斯断言道,他呷了一口加利福尼亚生产的霞多丽白葡萄酒。他想,“工程”启动后,他会想念这酒的。对了,在这里的附近乡间有好多酒窖,他确信,他无法抗拒美酒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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