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三上正雄在搜查本部被拘留了三天,放出来了。

到搜查本部来采访的新闻记者都肯定地认为:三上正雄是杀害小木曾妙子的真正凶手。

报纸上竟然登出了这次是准确无误的观测报道。以前被传讯过的司机,都清白无事了。这就更缩小了搜查范围,最后被传讯者一定是重大嫌疑了。还有犯人留在尸体内那个东西的血型和三上正雄的血型完全相同,这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的定性依据。血型是A的MN型。

此外,在该案发生的当晚,三上的行动有很多疑点。像桑木发现的那样,从日报单上看,全都是在繁华区毫无停止地随意往返。这就露出了伪造案件发生当时本人不在现场证明的破绽。

可是,乘客没有注意车的号码,也没记住司机的相貌,即使报上点名了,还是捉不到凶手。

从三月五日夜里十点以后的运行日报单上看,三上在那段时间里,写成没有一个乘客是在特定的地点下车的,上车的人也大都是在行走的途中碰上的。如果是送到某某公司或某某人的家,就可以从那里找到证明人。半路上下车,无论如何是没法查对的。

流动地招揽乘客,是出租汽车的特点,找不出漏洞。

三上把小木曾妙子被杀的三月五日以前自己在新宿的‘筑紫’旁等客的事否定了,当然送岩衬章二郎去不二野病院的事更不承认。自七日以后回避去新宿的事,也说成是由于那里的乘客少的缘故。

搜查本部不得不释放三上的根本原因,是饭田和岩村章二郎以及‘筑紫’的侍女矢口否定,说不是这个人。

三个人辨认三上的结果,是一致的——

饭田胜治说,绝对不是这个人。

“筑紫”的侍女说,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我雇车,从来也没像模像样地看过司机的长相。总的来说,就像我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印象。

岩村章二郎说,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司机。当然,当时我没注意那个司机的脸,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好像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否定,一个人说弄不清楚。

认为三上有最大的嫌疑,并且始终坚持的,只有桑木了。

搜查本部主任认为,目睹者两个人否定,一个人弄不清楚,不清楚只能视为否定。所以决定释放三上。

三上释放之后,新闻记者纷纷来到警视厅搜查一课,提出质询。

“从被害者尸体内取出的罪犯的血型,和重大嫌疑犯三上的血型完全一致。为什么要释放呢?”

“光凭血型还不能作为定罪的物证。A的MN型血,在日本人当中是最多的一种,A型血的人最多,MN型的占百分之五十。所以单凭这一点是不能定罪的。”

本来验证了三上的血型之后,搜查本部是把他作为凶手来审问的,但三上顽强地坚持在案件发生当时本人不在现场。因为有运行日报单这个物证,警方又拿不出确凿证据,这就是失败的原因。

如果辨认的时候,肯定三上就是那个司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可是恰恰相反。

“会出现种种不满的,这也无可奈何了。”

主任拍着桑木的肩膀安慰道。

桑木从一开始就把三上作为绝对的罪犯。可是,岩村和饭田他们坐的是皇冠牌卧车,就算认定了车体的颜色是蓝的还是绿的,由于皇冠牌的出租汽车太多,也得不出决定性的证明。但三上的血型和行走区域,以及汽车型号都保持着最大的公约数。关于释放三上这件事,尽管主任一再拍自己的肩膀,心里还是不能平静。

“三上,”桑木虽然心里不同意,但在外表上仍然对这个重大嫌疑犯和颜悦色地说话,“辛苦了,叫你受了很大的委屈。”

三上也温顺地回答道:

“碰上这种倒楣的事了。不过,总算把嫌疑解开了,我这心里也踏实了。刚一受到上级责问的时候,吓了我一身冷汗。平白无故被关进拘留所,我真想拒绝。”

桑木暗自骂道:这个杂种!

山中在都厅前面的公用电话亭里,正给不二野病院的饭田打电话。

“你看过今早的报纸了吧?”

“看了。”

饭田回答得很简单。

两个人都怕有人偷听电话,虽然说的很快,谁敢说坐在不二野病院电话总机前的女话务员没有窃听呢!

“慢慢的客人们该来了。”

山中继续说着。

“是啊,我认为还得逗留一些时候呢,真没想到。”

“今晚,还是在银座的那个老地方见面,你有空吗?”

“可以,几点钟?”

“十点钟怎么样?”

“知道了。”

他们所谓的十点,要从十里减去二。这是早已约定的。真正见面的时间,是八点。是为了给窃听者造成混乱。

老地方指的是银座的某十字路口一家营业时间很长的纸烟店。

山中在街口溜跶着,饭田那高大的个子散步似地向他走来。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一遇到行人走近的时候,便闭口不语了。

“三上那小子,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山中低声问道。

“我看,警察署也只能如此,起诉是毫无依据的。辨认的时候,我全给否定了。”

饭田得意地笑了。

“你和岩村先生取得联系了吗?”

“见过了。”

“他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那个人领会得很快。

“正如你想的,那家伙放出来了。”

山中望着饭田的下颏。

“是的。那小子藏起来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得想法找到,等到东西弄到手,再把他交给警察。不然,一旦这小子被逼入绝境,就有一五一十全说出来的危险。”

“你的推测可靠吗,不是疑心?”

“我大概还没有发疯。死的那个小木曾妙子如果写下了什么,一定是很详细的。”

“那个东西怎么能弄到手呢?”

“我想,”饭田说道。“她准是用别人看不懂的记号写下的。三上觉到可疑,正想拼命弄懂它,就在这时候他被拘留了……”

“早晚会弄到我们手里的。”

“会弄到的。怎么说……那些记号也不会太难懂……一旦得到启发谁也会弄明白。非得赶快动手不可……”饭田接着向山中问道,“你现在不打算去‘克洛镇’吗?”

“有些日子没去了。”

山中停下步脚,点上一支烟,习惯地向后面看了看。

“为什么总不去了?”

“一个来星期没去了。”

“其由美她很好吗?”

“忙得很。”

山中喷着烟,跟了上来。

“在这个当口,‘克洛镇’那些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我想,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还是避一避警察的耳目比较安全。”

饭田像长辈似地忠告着山中。

“你还不知道我的这个想法,”山中答道。“三上是昨晚放出来的。我想,今晚他是要到这找我的,这和你说的那个本子没什么关系。因为这回那小子被公司辞退了,公司不管他嫌疑弄清没弄清,只要是因为杀人嫌疑叫警察逮走过的,就一律不再雇用。这么一来,他连零花钱也没有了,一定找我来要钱。上次我说给他介绍个挣钱多的差事,这回真的要来求我了。为了这个,今天我在厅里等了他一天,没见他来电话,我想他是累了,在家睡大觉呢。不过,他知道我常去克洛镇,今晚,一定会到那找我的。”

“这倒是可能的。”

饭田点了点头。

“如果他来了,”山中继续说道。“多少给他点钱,看看他的动静。灌他几杯酒,从谈话当中摸一摸他对咱们的事究竟知道多少。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后也就放心了,当然也就不在他的身上破费了。”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饭田也赞同这个办法。“顺便摸一摸,看看他拿没拿小木曾妙子的小本子。”

在到达“克洛滇”酒吧之前,两个人一直在谈论着。也有时中断,那是怕走近的行人听到。

山中和饭田推开“克洛镇”的门。当然山中是走在前面的。从门里向右侧是细长形的柜台,里面是宽绰的雅座。

“山中先生,好久不见了。”

在这里山中是贵客。女招待们一个挨一个地围拢过来。

“有没有人来找我?”

山中接过手巾,一面揩脸一面问道。

“不大清楚……我问一问堂倌去。”

那个女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说,谁也没来过。”

“噢,好吧。”

八点刚过,时间还早,座位还空着一大半。

山中向四周看了看,问道:

“真由美不在?”

“哎唷,真由美的去处,山中先生还能不知道吗?”

“她怎么了?”

“您还装不知道呢。”

“您当真不知道?”

“是不是请假了?”

“什么,您竟会不知道!?”老板娘露面了,立即插进来说,“我当是山中先生带着她到什么好地方玩去了呢。”

“这可不能开玩笑呀!……她无故缺勤了吗?”

“就是呀,过去她要是有事,总在六点钟以前用电话打招呼的,多会儿也是这样。今天晚上连招呼也没打……”

“奇怪,是不是病了?”

“瞧您,怎么说这不吉利的话呢。”

旁边的一个女招待着着山中,偷偷地笑着说道。

“山中先生,您就别假装不知道了。”

山中再没搭腔儿,要来的加冰块的威士忌只喝了两口,便向坐在对面的饭田说道:

“喂,我想起个急事,跟我一块去一趟好吗?”

饭田点了点头,便一起站了起来。

“老板,对不起,我得回去一趟。”

“真由美不在这儿,觉到没意思了吧?”

一个女招待把手搭在山中的肩上。“她在不在都一样嘛。”

“快别强迫人家了。”

山中从出纳员前面走过,向站在门口的堂倌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可能有人来找我。”

“叫什么名字?”

堂倌伸着脖子问道。

“是个三十来岁的人。”山中迟疑了一下说道。“要是他来了,你告诉他,叫他在明天上午往厅里给我挂电话。”

“明白了。”

堂倌的眼睛里流露着敬意,鞠了一躬。

两个人来到外面。

“山中先生,回来的时候,路过这儿,一定进来。说谎可不行啊!”

身后传来了女招待们的笑声。

“到底出什么事了?”

沉默地走了五十多米,饭田问道。

“我心里总觉得出什么事儿了。”

“为了真由美?”

饭田极无聊地笑了笑。

“说不出是怎么了,我很为她担心。真的,她从来没有不请假就休息的。咱们一块儿去她那看看好吗?”

饭田想,如果出于爱情的话,山中本应该单独去的,既然约自己一同去,想必是他有什么担心的。于是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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