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摸到吗?”她能。

“浮雕图案,一等品。”劳拉的手指轻轻滑过信头。

她正在位于城市东北部的经济犯罪中心办公楼的2B会议室里。

在场的还有布里瑟布瓦警官、劳拉的哥哥和母亲,以及两个侦探:一个自称是戴维,索尔侦探,另一个是年轻女侦探罗兹。两位侦探没有穿制服,但是也和穿制服差不多:都穿着黑色夹克和白色衬衫,衬衫领子浆得挺硬。

水罐里装着冰水,每次倒水时里面的冰块就叮当作响。一张宽大的桌子,几只厚厚的文件夹:角落里摆放着一盆花,花朵是粉红色的,叶子太绿了,和房间的整体色调不太谐调。劳拉的背后是一扇窗户,但是阳光照不到植物上,也许是盆假花,所以看起来才那么生机盎然。劳拉想起父亲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夺去一株假花的生命。劳拉认为她能。

侦探们身后正对着劳拉的那面墙上有一幅镶框照片,黑白色调的枝干衬着灰色的天空,和角落里的绿色塑料叶子形成了很古怪的对照。

女侦探罗兹开口说道:“对于这类诈骗,我们真正拥有的防御措施就是教育。”

罗兹侦探身材娇小,面容姣好,充满自信,无名指上郑重其事地戴着一枚结婚钻戒。她选择这枚戒指一定是因为它的耐久性,劳拉想。年龄较大的那名侦探长着一副石刻般的面孔,留着平头,无名指上没有戴结婚戒指,却有一道苍白的印痕。布里瑟布瓦警官的手指上也有一道这样的印痕。他是不是和这位同病相连的年长的侦探聚会过?两人是不是一起喝着啤酒,比较着手指上的印痕,为曾经做过的一个相同决定和后来的遗憾相互安慰着?

“这些只是这些年来我们部门搜集到的一部分案例。”索尔侦探把一摞材料递给沃伦。沃伦研究着上面的内容,仿佛它们是一个等待他破解的谜团的密码。来果之后,他咕哝了一句,又递给母亲。而老太太几乎没瞅一眼。

“有些内容写得很外行,”年轻侦探说,“甚至很可笑,但是有很多几乎是艺术作品。”

这些材料堆在劳拉的面前,上面的标题突然变得既非常具体又莫名地含糊:尼日利亚中央银行颁发的资金管理合同表,一张国际汇款收据,还有消费发票。

“看看都有什么,”罗兹侦探把第二批材料递过来,“这里有注册证书,各种各样的税务收据,一张国际汇兑申请表,已经被签过字、盖过章,一个向尼日利亚经济复苏基金会延期付款的要求。”

还远不止这些。

银行发票、尼日尔三角洲发展委员会的官方合同,各种意向书、担保书、法庭指令、银行表格,均按日期签了字、盖了章。还有精心制作的反洗钱证书,上面印着国旗和复杂的边界线,以及同样复杂的反恐证(根据已修订的国家安全反恐法令第25条,第2部分),每张证书上都重重地盖着“同意”字样。

“最后一份材料据称来自国际刑警组织,”罗兹侦探解释说,“实际上我们手头有几份这样的材料。这份材料已经得到了核发,上面写着‘在国际货币基金会的合作下,在此证明所涉及的资金和任何恐怖组织没有关系’。”

“国际刑警组织?”沃伦说,“告诉我你们已经和他们取得了联系。”

“我们没有。”

“为什么?”

“因为没有所谓的反恐证之类的东西。”

劳拉的注意力又回到侦探们背后墙上的黑白照片上。树上的枝条开始晃动起来,一开始非常轻微,她几乎要忽略掉,然后是一个幅度很大的摆动。她吃惊地转过身,察看背后的窗户,看到了外面同样的枝条,原来不是墙上的照片,是反射的影像。

她看着树枝在玻璃上移动。

“那是一面镜子吗?”她问,惊诧于自己声音的尖锐,“谁躲在那后面?有人在进行监视吗?”

她的疑问打断了正在进行中的一场谈话。年长的侦探转过身,一开始没弄明白劳拉指的是什么,“不,没有,后面没有人。”

但是劳拉并不轻易让步,“这是不是某种形式的秘密审问?我们正在被监视吗?”

“女士,”罗兹侦探说,“对面没有人,只是面对走廊的一扇窗户。我们不进行审问,只是‘采访’,并且这也不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坦白地说,我们今天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哥哥一直缠着我们不放,大发牢骚,说我们没有尽力去抓对你父亲行骗的罪犯。他想看到‘证据’。那好,这些就是证据。”

“天哪,劳拉,”沃伦小声说,“放松些!”

“你让我放松?你?所有人中只有你?”

“劳拉,亲爱的,”母亲发话了,“让他们做他们的工作吧,没有人在监视,只是一扇窗户。”

“它看起来像一面镜子。”

侦探接着递材料,但是布里瑟布瓦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劳拉,看到紧张和焦虑把她的嘴角绷得紧紧的。之后,他悄悄从座位上站起来,从这家人背后绕过去,走到主窗户前,拉上了百叶窗。这样,劳拉对面的影像就消失了。玻璃从镜子变成了窗户。另一边出现了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他们说得对,没有人在监视,没有人在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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