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纪三十七∷起柔兆摄提格四月,尽屠维大荒落七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天圣四年辽太平六年

夏,四月,安德节度推官李佑,唐庄宗曾孙也,上书求便官以洒扫陵庙,因改授西京留守推官。帝谓辅臣曰:“唐庄宗百战有天下,嬖用伶官以及祸,可叹也!”王曾曰:“陛下日听政事,又以前代治乱为龟鉴,天下之福也。”

知宁州、职方员外郎杨及,尝因乾元节献绣佛。帝谓辅臣曰:“及,佞人也。民安政举,乃守臣之职,焉用为此?”辛亥,令邸吏还之。

丙寅,辽主如永安山。

五月,己卯,诏礼部贡举。

判刑部燕肃上奏曰:“唐大理卿胡演进月囚帐,太宗诏,凡决死刑,京师五覆奏,诸州三覆奏,全活甚众。贞观四年,断死罪二十九,开元二十五年,才五十八。今天下生齿未加于唐,而天圣三年,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视唐几至百倍。京师大辟虽一覆奏,而州郡之狱有疑及情可悯者,至上请而法寺多举驳,官吏得不应奏之罪,故皆增饰事状,移情就法,失朝廷钦恤之意。望准唐故事,天下死罪皆得一覆奏。”下其章中书,王曾谓:“天下皆一覆奏,则死囚充满狴犴,久不得决;请狱疑若情可矜者听上请。”壬午,诏曰:“朕念生齿之繁,抵冒者众;法有高下,情有重轻,而有司巧避微文,一切致之重辟,岂称朕好生之志哉!其令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具案以闻,有司毋得举驳。”

戊子,录囚。

辛卯,辽以东京统军使萧慥古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癸卯,辽命西北路招讨使萧惠将兵伐甘州回鹘。

闰月,戊申,减江、淮岁漕米五十万石,除舒州、太湖等九茶场民逋钱十三万缗。

辛亥,复陕西永丰渠以通解盐。

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侍读学士宋绶等讲《唐书》。

帝曰:“朕览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俱佐命元功,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绶兼句当三班院,因请解所兼,专事劝讲。太后命择前代文字可资孝养、补政治者以备帝览。遂录进唐谢偃《惟皇诫德赋》,又录《孝经》、《论语》要言及唐太宗所撰《帝范》二卷、明皇朝臣寮所献《圣典》三卷、《君臣政理论》二卷上之。

六月,丁亥,建、剑、邵武等州、军大水,赈之。

庚寅,大雨震电,京师平地水数尺。辛卯,避正殿,减常膳。

癸巳,以西上閤门使曹仪、洛苑副使、内侍押班江德明提举修葺在京营房库务,内殿崇班麦守忠相度疏导积水。水之作也,宰执方晨朝,未入,俄有旨放朝。王曾亟附中使奏曰:“天变甚异,乃臣等燮理无状,岂可退安私室,恬然自处!”亟请入见,陈所以备御之道。同列有先归者,闻之皆愧服。时又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皆欲东奔。帝以问曾,曾曰:“河决奏未至,民间讹言不足虑。”已而果然。

初,汴水大涨,众汹汹忧京城,乃用枢密院奏,敕八作司决陈留堤及城西贾陂冈地,泄之于护龙河。水既落,命开封府界提点张君平调卒复治其堤防。秋,七月,丙午,赐役卒缗钱。

诏:“官物漂失,主典免偿;流徙者所在抚存之。”

戊申,御长春殿,复常膳。

乙丑,罢永兴军,秦、坊等州新醋务。

辽主猎于黑岭。

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正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先是上封者以此为言,帝谓辅臣曰:“朕意正欲如此,宜亟行之。”王曾等曰:“锦绮纂组,有害无益。臣约一锦之费,可为绢数匹。陛下崇俭节费以惠远人,臣等敢不奉诏!”

帝谓辅臣曰:“比以天暑罢讲读,适已召孙奭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壬申,诏诸路转运使举所部官通经术者。

八月,丁亥,筑泰州捍海堰。先是堰久废不治,岁患海涛冒民田,监西谿盐税范仲淹言于发运副使张纶,请修复之。纶奏以仲淹知兴化县,总其役。议者谓涛患息则积潦必为灾,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灾十一,获多亡少,岂不可乎?”役既兴,会大雨雪,惊涛汹汹且至,役夫散走,旋泞而死者百馀人,众讙言堰不可复,诏遣中使按视,将罢之。又诏淮南转运使胡令仪同仲淹度其可否,令仪力主仲淹议。仲淹寻以忧去,犹为书抵纶,言复堰之利。纶表三请,愿身自总役。乃命纶兼权知泰州,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耿庄,凡一百八十里,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逾年,堰成,流逋归者二千六百馀户。民为纶立生词。令仪及纶各迁官。

辽萧惠之讨甘肃回鹘也,徵兵诸路,独准布部长特喇后期,立斩以徇。至甘州,攻围三日,不克而还。时特喇之子聚兵来袭,准布部有乌拜者,密以告惠,惠未之信。会西准布诸部皆叛,都监尼噜古。国舅帐太保阿卜鲁等将兵三千来救,遇敌于哈屯城西南,为其所败,尼噜古、阿卜鲁俱死之,士卒溃散。惠仓卒列阵,准布诸部出不意,攻辽营。辽人请乘势奋击,惠曰:“我军疲敝,未可用也。”乌拜请以夜斫诸部之营,惠又不许。及诸部兵退,惠乃设伏以邀击之,前锋始交,诸部散去。辽主遣特里衮耶律洪古、林牙耶律华格将兵讨之。洪古,华格之弟也。辽主尝刺臂血与洪古盟为友,礼遇尤异,及讨准布有功,拜南府宰相,改上京留守。

九月,乙卯,诏孙奭、冯元举京朝官通经术者。

庚申,诏礼部贡院,诸科通《三经》者荐擢之。

录周世宗从孙柴元亨为三班奉职。

辛未,废襄、唐二州营田务,以田赋民,每顷输税五分。

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删定《编敕》。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繁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其本末,又须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帝然之。

是月,辽主驻辽河。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丙子,哈斯罕诸部长朝于辽。未几,哈斯罕部乞建旗鼓,辽主从之。

辛卯,淮南转运司言楚州北神堰、真州江口堰修水闸成。

初,堰度舟,岁多坏,而监真州排岸浔阳陶鉴、监楚州税元城王乙,并谓置水闸堰旁,以时启闭。及成,漕舟果便,岁省堰卒十馀万。乃诏发运司,它可为闸处,令规画以闻。鉴、乙并优迁。

先是孙奭、冯元共荐大理寺丞安丘杨安国为国子监直讲,于是并召安国父衮州州学讲书光辅入见。帝令说《尚书》,光辅曰:“尧、舜之事,远而未易行,臣愿讲《天逸》一篇。”时年七十馀矣,而论说明畅。帝欲留为学官,光辅固辞。十一月,乙卯,以光辅为国子监丞,遣还。

辽萧惠为招讨使累年,屡遭侵掠,士马疲困。十一月,有小校诉其三罪,辽主命案之,旋降惠为南京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十二月,丁丑,恤畿内饥。

辛巳,辽主诏北面诸部廉察州县之官,不治者罢之。又诏:“大小职官,有贪暴残民者立罢,终身不录;其不能廉直,虽处重任,亦代之;清勤者,虽卑位,亦当荐拔。”

辽自萧哈绰、萧朴相继为枢密使,专尚吏才,好自听讼,时人转相效习,风俗日衰。辽主下诏曰:“朕以国家以南、北二院分治契丹、汉人,盖欲去贪枉,除烦扰也。若贵贱异等,则怨必生。夫小民犯罪,必不能动有司以达于朝,惟内族、贵戚,各恃恩行贿以图苟免,如是则法废矣。自今贵戚以事被告,不以事之大小,并令所在官吏案问,具申北、南院覆问,得实以闻;其不按辄申及受请托为奏言者,以本犯人罪罪之。”

丁亥,帝白太后,欲元日先上太后寿乃受朝,太后不可。王曾奏曰:“陛下以孝奉母仪,太后以谦全国体,请如太后令。”因再拜称贺。帝固欲先上太后寿,既退,出墨诏付中书。

天圣五年辽太平七年

春,正月,壬寅朔,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遂御天安殿受朝。

己未,枢密副使晏殊罢。殊上疏论张耆不可为枢密使,忤太后旨。会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以笏撞之折齿,御史弹奏,遂出知宣州。之州数月,改应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自五代以来,天下学校废,兴学自殊始。

戊辰,以夏竦为枢密副使。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癸酉,命吕夷简、夏竦修先朝国史,王曾为提举,翰林学士宋绶、枢密直学士刘筠、陈尧佐同修。初,内出札子,以先朝正史久而未修,虑年祀浸远,事或沦坠,宜令王曾修纂之。故事,宰臣自领监修国史;至是以曾提举,乃别降敕焉。

丙子,诏赈京东流民。

三月,辛酉,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仍命翰林学士宋绶以下二十六人为殿后弥封、誊录、考覆、详定、编排官,如先朝旧制。乙丑,赐进士王尧臣等一百九十七人及第,八十二人同出身,七十一人同学究出身,二十八人试衔;丙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者又六百九十八人。尧臣,虞城人也。

夏,四月,癸酉,试特奏名进士及诸科;甲戌,赐同出身及试衔者凡三百四十二人。寻下诏戒谕诸道举人,宜奋励词学,毋坐视岁月,冀望恩泽。

辛巳,辽杜防、萧蕴等来贺乾元节,知制诰程琳为馆伴使。蕴出位图,指曰:“中国使者至北朝坐殿上,位高;今北朝使至中国,位下,请升之。”琳曰:“此真宗皇帝所定,不可易。”防又曰:“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卿,可乎?”琳曰:“南、北朝安有大小之异!”防不能对。诏与宰相议,或曰:“此细事,不足争。”将许之。琳曰:“许其小,必启其大。”固争不可,乃止。

乙未,辽主猎于黑岭。

帝尝谓辅臣曰:“世无良医,故夭横者众。”张知白对曰:“古方书虽存,率多舛缪;又,天下学医者不得尽见。”乃命医官院校定医书。至是诏国子监摹印颁行,并诏翰林学士宋绶撰《病源序》。

五月,庚子朔,诏:“武臣子孙习文艺者,听奏文资。”

丙午,阅诸班骑射。

辛亥,录系囚。

癸亥,楚王元佐薨,追封齐王,谥恭宪;后改封潞王。

是月,辽主清暑永安山。西南诏讨司奏阴山中产金银,请置冶,从之;复遣使循辽河北求产金银之所。由是兴冶采炼,人赖其利。

六月,甲戌,以京畿旱,祷雨于玉清昭应宫、开宝寺。

丙子,诏决畿内系囚。

丁丑,雨。

癸未,罢诸营造之不急者。先是太后大出金帛,重修景德寺,遣内侍罗崇勋主之。宰臣张知白因言:“按《五行志》,宫室盛则有火灾。近者洞真、寿宁观相继火,此皆土木太盛之证。”帝纳其言。

诏:“翰林学士依大中祥符五年故事,双日锁院,只日降麻。”

辽禁诸屯田不得擅货官粟。

癸巳,辽复使萧惠讨准布。

秋,七月,己亥朔,赈泰州水灾。

辽主谕中外大臣曰:“制条中有遗阙及轻重失中者,其条上之,议增改焉。

乙巳,辽诏:“辇路所经,旁三十步内不得耕种者,不在所讼之限。”

丙辰,发丁夫三万八千,卒二万一千,缗钱五十万,塞滑州决河。

诏察京东被灾县吏不职者以闻。

先是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土宿留参,太白昼见,诏日官同考定。日官奏:“土宿留参,顺不相犯;太白昼见,日未过午。”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监察御史曹修古言:“日官所定,希旨悦上,不足为信。今罚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自此人人畏避,佞媚取容,以灾为福。”禁中以翡翠为服玩,诏市于南越,修古以为重伤物命,且真宗尝禁采狨毛,故事未远,宜罢之。时方崇建塔庙,议营金阁,费不可胜计,修古极陈其不可。八月,壬申,修古出知歙州。

九月,庚戌,阅龙卫神勇军习战。

癸卯,召辅臣至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书,各赐织成御飞白字图。

陕西转运司言,同、华等州旱,虸蚄虫食苗。太常博士、秘阁校理、国史院编修官谢绛上疏曰:“去年京师大水,败民庐舍,河渠暴溢,几冒城郭;今年苦旱,百姓疫死,田谷焦槁,秋成绝望;此皆大异也。陛下夙夜勤苦,思有以揽塞时变,固宜改更理化,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导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夫风雨寒暑之于大时,为大信也;信不及于物,泽不究于下,则水旱为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

“天下之广,万几之众,不出房闼,岂能尽知!而在廷之臣,未闻被数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非恩泽即佞幸,上下皆蔽,其事不虚。昔两汉日蚀、水旱,有策免三公以示戒惧。陛下进用丞弼,极一时之选;而政道未茂,天时未顺,岂大臣辅佐不明邪?陛下信任不笃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责成以极其效;谓之不然,则更选贤者。比来奸邪者易进,守道者数穷,政出多门,俗喜由径。圣心固欲尽得天下之贤能,分职受事,而宰相方考资进吏,无所建白,循依违之迹,行寻常之政,臣恐不足回灵意,塞至戒。

“古者谷不登则亏膳,灾屡至则降服,凶年不涂塈。愿陛下下诏引咎,损太官之膳,避路寝之朝,许士大夫斥讳上闻,讥切时病,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敛,勿崇私恩,更进直道。诚动乎上,惠洽于下,岂有时泽之艰哉!”绛,涛之子也。

辽主驻辽河。冬,十月,丁卯朔,诏:“诸帐院庶孽,并从其母论贵贱。”

辽主留心翰墨,始画谱牒以别嫡庶,由是争讼纷起,枢密使萧朴,有吏才,能知人主意,敷奏称旨,时议多取决之。

辛未,太常博士、直集贤院、同知礼院王皞,上所撰《礼阁新编》六十卷。

初,天禧中,同判太常礼院陈宽请编次本院所承诏敕,其后不能就,皞因取国初至乾兴所下诏敕,删去重复,类以五礼之目,成书上之,赐五品服。皞,曾弟也。

乙酉,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实录》正史外,录太宗与群臣对问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其间事迹不入正史者,别为一书,与正史并行。”从之。

壬辰,医官院上所铸俞空铜人式二,诏一置医官院,一置相国寺。

甲午,同皇太后幸御书院,观太宗、真宗御书。

丙申,滑州言塞决河毕。是日旬休,帝与太后特御承明殿,召辅臣谕曰:“河决累年,一旦复故道,皆卿等经画力也。”王曾等再拜称贺。诏速第修河僚劳效以闻,作灵顺庙于新堤之侧。十一月,丁酋朔,名滑州新修埽曰天台埽,以其近天台山麓故也。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九载,乃复塞。修河部署彭睿、权三司使河南范雍、知滑州寇瑊,并加秩;凡督役者第迁官,民经率配,免秋税十之三。

乙未,辽皇侄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保宁军节度使长沙郡王色嘉努、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奏言各将之官,乞选伴读书史,辽主从之。

壬寅,工部郎中、直诏文馆燕肃请造指南车,内侍卢道隆又上所创记里鼓车,诏皆以其法下有司制之。

甲辰,百官集尚书省,受荐享景灵宫誓,乙巳,受享太庙誓。丙午,受合祭天地誓。丁未,帝谓辅臣曰:“百官三日受誓,礼当然邪?”王曾等曰:“宫庙告享,皆缘郊祀之事,止当一受誓尔。今循先朝旧制,请俟它日厘正之。”

辛亥,朝享景灵宫。壬子,享太庙。大礼使王曾言:“皇帝执玉被兖,酌献七室,而每室奏乐章,恐陟降为劳,请节宫架之奏。”帝曰:“三年一享,朕不敢惮劳也。”

癸丑,祀天地于圜丘。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丁巳,恭谢玉清昭应宫。

十二月,辛未,加恩百官。

丁亥,诏:“百官、宗室受赂冒为亲属奏官者,毋赦。”

左正言孔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时道辅使辽犹未还,辽宴使者,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主客者邀道辅还坐,道辅正色曰:“中国与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侮慢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

是岁,南郊肆赦,中外以为丁谓将复还。殿中侍御史临河陈炎上疏曰:“丁谓因缘憸佞,窃据公台,今禋柴展礼,必潜输琛货,私结要权,假息要荒,冀移善地。李德裕止因朋党,不获生还;卢多逊曲事主藩,卒无牵复;请更不原赦。”帝然之。

天圣六年辽太平八年

春,正月,己酉,罢两川乾元节岁贡织佛。

诏:“自今南郊军赏有阙,其三司官吏并劾罪。”

先是南郊赏赐军士,而汾州广勇军所得帛不逮它军,一军大噪,捽守佐堂下劫之,约予善帛,乃免。城中戒备,遣兵围广勇营。转运使孙冲适至,命解围弛备,置酒张乐,推首恶十六人斩之,遂定。初,守佐以乱军所约者上闻,诏给善帛。使者至潞,冲促之还,曰:“以乱而得所欲,是诱之乱也。”卒留不予。

戊午,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使臣,交割本职公事与转运使、副使,仍令转运司条所省事件以闻。”或言提点刑狱官过为烦扰,无益于事故也。

庚申,党项侵边界,边帅击破之。

甲子,辽诏州县长吏劝农。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辛未,同知礼院王皞言:“谥者,行之表也。近日臣寮薨卒,虽官品合该拟谥,其子弟自知父祖别无善状,虑定谥之际,斥其谬戾,皆不请谥。窃以谥法自周公以来,垂为不刊之典,盖以彰善瘅恶,身殁之后,是非较然,用为惩劝。今若任其迁避,则为恶者肆志而不悛。欲乞今后凡有臣寮薨谢,不必候本家请谥,并令有司举行。如此,则隐慝无行之人有所沮劝矣。”从之。

壬午,工部尚书、平章事张知白卒。知白在相位,慎名器,常以盛满为戒,虽显贵,其清约如寒士。赠太傅、中书令。礼官谢绛议谥文节,御史王嘉言言:“知白守道徇公,当官不挠,可谓正矣,请谥文正。”王曾曰:“文节美谥矣。”遂不改。嘉言,禹偁子也。

知白九岁,其父终邢州,殡于佛寺;及辽师侵河北,寺宇多颓废,殡不可辨。知白既登第,徒行访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识其处;既发,其衣衾皆可验。众叹其诚孝。

戊子,辽燕京留守萧孝穆,请于拒马河接宋境上置戍长以巡察,辽主从之。

三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戊申,太后幸刘美第,左司谏刘随奏疏劝止。太后纳其言,自后不复再往。

壬子,以张士逊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张知白既卒,帝谋代之者,宰相王曾荐吕夷简,枢密使曹利用荐张士逊。太后以士逊位居夷简上,欲用之,曾言辅相当择才,不当问位,太后许用夷简。夷简因奏事,言士逊事帝于寿春府最旧,且有纯懿之德,请先用之,太后嘉其能让。

癸丑,以姜遵为枢密副使。遵长于吏事,其治尚严猛,所诛残者甚众,时人号为“姜擦子”。太后遣内侍于永兴军营浮屠,遵希太后旨,悉毁汉、唐碑碣以代砖甓,躬自督治,既成,乃得召用。

己未,以范雍为枢密副使,班姜遵上。

是月,辽主驻长春河。

夏,四月,戊辰,诏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军头司,各引对所理公事。自帝为皇太子,辅臣参决诸司事于资善堂,至是始还有司。

丁丑,贷河北流民复业者种食,复是年租赋。

癸未,命龙图阁待制燕肃、直史馆康孝基同议蠲减三司岁所科上供物。凡中都岁用百货,三司视库务所积丰约,下其数诸路,诸路度风土所宜及民产厚薄而率买,谓之科率。诸路用度非素蓄者,亦科率于民。然用有缓急,则物有轻重,故上方所须,轻者反重,贱者反贵,而民有受其弊者。肃等既受命,建言京师库务所积可给二年者,请勿复科买,诏从之。

庚寅,以星变,斋居不视事五日,降畿内囚死罪,流以下释之,罢诸土木工,赈河北流民过京师者。

时命僧道襘禳于文德殿,殿中侍御史李纮奏曰:“文德殿,布政会朝之位,每灾异辄聚缁黄赞呗于间,何以示中外!”

右司谏刘随,因星变言:“国家本支蕃衍,而定王之外,封策未行,望择贤者,用唐故事,增广嗣王、郡王之封,以应祖宗意。”

监察御史鞠咏条上应变五事,又言:“太子少保致仕晁迥,虽老而有器识,宜蒙访对,其必有补。”

五月,乙未朔,交趾寇边,诏广南西路转运司发谿峒丁壮捕之。时文思使焦守节知邕州,遣人入交趾,谕以利害,李公蕴拜章谢罪。

辽主清暑永安山。

庚戌,诏:“温、鼎、广等州岁贡柑,不得以贡馀为名,饷遗近臣。”始,王曾言于帝,请断贡馀。帝曰:“贡且劳矣,况其馀乎!”亟命罢之。

枢密副使姜遵言:“咸阳民元守亮岁贡梨,朝廷给赐,常倍其直,守亮恃此夸其里中,因以凌弱。请绝其献。”帝曰:“朕不知守亮敢恃此以横也。”辛亥,诏罢之。

六月,丙寅,罢戎、泸诸州谷税钱。

周虢州防御使柴贵,世宗弟也,其孙肃自陈求官。帝问王曾曰:“肃果柴氏之后乎?”曾对曰:“得贵告身验之,信然。”帝曰:“世宗开拓土宇,为吾国家也,后裔其可忘哉!”命为三班奉职。

秋,七月,辽以南院大王耶律迪里为上京留守。

戊戌,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乙未,开封府推官、监察御史馆陶王沿为河北转运副使。沿上言:“本朝制兵刑,未几于古。自契丹通好三十年,二边地常屯重兵,坐耗国用,而未知所以处之。请教河北强壮,以代就粮禁卒之阙,罢招厢军,以其冗者隶作屯田,行之数年,当渐销减,而强壮悉为精兵矣。

“古者刑平国,用中典,而比者以敕处罪,多重于律。律以绢估罪者,敕以缗直代之;律坐髡釱而役者,敕黥窜以为卒。比诸州上言,谪卒太多,衣食不足,愿勿复谪者七十馀州。以律言之,皆不至是,是以繁文罔之而置于理也。诚愿削深文而用正律,以钱定罪者,悉从绢估,黥窜为卒者,止从髡釱;此所谓胜残去杀,无待百年者也。”

壬子,江宁府、扬、真、润州江水溢,坏官民庐舍,遣使安抚赈恤。

八月,乙丑,诏免河北水灾州军秋税。

初,帝谓辅臣曰:“比令内侍往缘边视水灾,如闻有龙堰于海口,故水壅而不泄。可遣官致祭。”王曾曰:“边郡数大水,盖《洪范》所谓不润下之证。海口恐非龙可堰,宜宽民赋以答天灾。”故有是诏。

甲戌,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张纶知秦州。纶,天禧末为发运副使。时盐课积亏者十年,纶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增课数十万。复置盐场于杭、秀、海三州,岁入课又三百五十万。居三岁,增上供米八十万。在江、淮逾六年,为民兴利除害甚众。性喜施与,漕卒多冻馁道死者,纶见之,叹曰:“此有司之过,非所以体上仁也。”推俸钱市絮襦千数,衣其不能自存者。

乙亥,河决澶州王楚埽。

戊寅,翰林学士承旨兼龙图阁学士刘筠知庐州。筠三入翰林,意望两府,及为承旨,颇不怿,尝移疾不出。或戏筠曰:“服清凉散必愈。”盖两府乃得用清凉伞也。筠前尝知庐州,爱其土,遂筑室城中,架阁藏前后所赐书,帝为飞白书,曰:“真宗圣文秘奉之阁”。及再至,即营冢墓,作棺,自为铭刻之。后二岁,竟卒于书阁。筠初为杨亿所识拔,后遂与亿齐名,时号杨、刘。性不苟合,临事明达,而其治尚简严。然晚为阳翟同姓富人奏求恩泽,清议颇少之。

丙戌,录唐张九龄后。九龄九代孙锡,以九龄告身及明皇批答来献。帝谓辅臣曰:“九龄,唐名相,宜旌其后。”即授国子四门助教。

九月,己亥,诏:“京朝官任内,五人同罪,奏举者减一任。”

乙巳,遣使修诸路兵械。

丙午,太常少卿、直昭文馆陈从易为左司郎中,兵部郎中、集贤院修撰杨大雅并知制诰。

自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从易独自守不变;与大雅特相厚,皆好古笃行,无所阿附。天禧初,大雅提点淮南刑狱,案部过金陵境上,遇风舟覆,冠服尽丧。时丁谓镇金陵,遣人遗衣一袭,大雅辞不受。王钦若亦不喜之。时议欲矫文弊,故并进用。大雅初名侃,避真宗旧讳,改焉。

壬子,辽主如中京,北德哷勒部节度使耶律延寿请视诸部,赐旗鼓,从之。

是月,准布诸部长多降于辽。

冬,十月,甲申,除福州民逋官庄钱十二万八千缗。

初,王氏据福州时,有田千馀顷,谓之官庄。太平兴国中,授券与民耕,岁输赋而已。天圣二年,发运使方仲荀言:“此公田也,鬻之可复厚利。”遣屯田员外郎辛惟庆领其事,凡售钱三十五万馀缗,诏减缗钱三之一,期三年毕偿。监察御史朱谏以为伤民,不可,诏复为贫弱者宽期。至是知州章频复以为言,诏悉除之。

辽魏王耶律色轸之孙妇指斥乘舆,其夫为之容隐,事觉,连坐,并籍其家。

辽主谕燕城将士:“若有敌至,总管备城之东南,统军使守西北,马步军备野战,统军副使缮壁垒、课士卒,各练其事。”

十一月,丙申,辽太子宗真纳妃萧氏,驸马都尉克迪之女也。

辽以耶律求翰为北院大王。

癸卯,翰林学士宋绶等上所撰《天圣卤簿记》十卷。初,南郊,绶摄太仆卿,陪玉辂,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给,因使绶集官撰记,帝叹其详备。

十二月,丁卯,赐故杭州处士林逋谥曰和靖先生,仍赡其家。逋临终赋诗,有“茂陵它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之句。既卒,州以闻,帝嗟惜之。

初,逋尝客临江,李谘方举进士,未有知者。逋曰:“此公辅器也。”及逋卒,谘适为州守,为素服,与其门人葬之。

辽主诏:“两国舅及南北王府乃国之贵族,贱庶不得任本部官。”

是岁,辽放进士张宥等五十七人。

天圣七年辽太平九年

春,正月,癸卯,枢密使曹利用罢,以侍中判邓州。

初,太后临朝,中人与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而利用以勋旧自居,不恤也。凡内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严惮利用,称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帘前,或以指爪击带鞓,左右指以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时,何敢尔邪!”太后颔之。利用奏抑内降恩,虽屡却,亦有不得已从之者。人揣知其然,或绐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辄不从。今利用家媪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下之而验,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

内侍罗崇勋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勋戒敕之。利用去崇勋冠帻,诟斥良久,崇勋恨之。会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勋请往案之,遂罢利用枢密而穷治汭罪。汭坐被酒衣黄衣,令人呼万岁,杖死。丙辰,贬利用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

是月,辽主至自中京。

二月,庚申朔,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宗道疾剧,帝临问,赐白金三千两。既卒,太后临奠,赠兵部尚书。宗道刚正疾恶,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初,太常议谥曰刚简,复改为隶简,议者以为“肃”不若“刚”为得其实云。

甲子,诏:“文臣历边任有材勇,武臣之子有节义者,与换官,三路任使。”

丙寅,张士逊罢。士逊以曹利用荐,得宰相,利用长枢密,凭宠自恣,士逊居其间,未尝有是非之言,时人目之为“和鼓”。及曹汭狱起,罗崇勋因谮利用,帝以问执政,众顾望,未有对者。士逊徐曰:“此独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状。”太后怒,将罢士逊,帝以其东宫旧臣,加刑部尚书,知江宁府,解通犀带赐之。后领定国军节度使,知许州。

以吕夷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始,王曾荐夷简可相,久不用。士逊将免,曾因对言:“太后不相夷简,以臣度圣意,不欲其班枢密使张耆上尔。耆一赤脚健儿,岂容妨贤至此!”太后曰:“吾无此意,行用之矣。”于是卒相夷简。

丁卯,以夏竦、薛奎参知政事,陈尧佐为枢密副使。奎入谢,帝谕奎曰:“先帝常以卿为可任,今用卿,先帝意也。”

癸酉,贬曹利用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房州安置。利用又坐私货景灵宫钱贬,命内侍杨怀敏护送,诸子各夺两官,没听赐第,籍其资,黜亲属十馀人。宦者多恶利用,行至襄阳驿,怀敏不肯前,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投缳而绝,以暴卒闻。利用性悍梗少通,力裁侥幸,而其亲旧或有缘恩以进者,故及于祸。然在朝廷,忠荩有守,始终不为柔屈,死非其罪,人多冤之。

乙酉,以河水灾,委转运使察官吏不任职者易之。

癸巳,募民入粟以赈河北水灾。

闰月,戊申,禁京城创造寺观。时都人厌土木之劳,及诏下,咸喜。

壬子,诏曰:“朕开数路以详延天下之士,而制举独久置不设,意吾豪杰或以故见遗也。其复置此科。”于是稍增损旧名,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坟典、明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凡六,以待京朝官之被举及应选者。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之应书者。又置高蹈丘园科,沉沦草泽科,茂才异等科,以待布衣之被举及应书者。又置武举,以待方略智勇之士。其法,皆先上艺业于有司,有司较之,然后试秘阁,中格,然后天子亲策之;若武举,则仍阅其骑射焉。

初,盛度建言于真宗,请设四科以取士。夏竦既执政,建请复制举,广置科目以收遗才。帝从之,更采度前议而降是诏。

癸酉,置理检使,以御史中丞为之。其登闻检院匦函改为检匣,如指陈军国大事,时政得失,并投检匣,令画时进入,常事五日一进。其称冤滥枉屈而检院、鼓院不为进者,并许指理检使审问以闻。

时上封者言:“自至道三年废理检院,而朝廷得失,天下冤枉,浸不能自达。”帝读唐史,见匦函故事,与近臣言之,夏竦因请复置使领,帝从其议。

乙卯,始命御史中丞王曙兼理检使。

三月,乙丑,诏:“吏受赇自今毋用荫。”时三司吏毋士安坐受赇,法应徒,而用祖荫以赎论,特决杖勒停,而降是诏。

辛巳,诏以辽饥民流过界河,令所过给米,分送唐、邓等州,以闲田处之。

癸未,诏:“百官转对,极言时政阙失,在外者实封以闻。”

时群牧判官夏县司马池因转对,言:“唐制,门下省,诏书出有不便者,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下,非所以防过举也。”内侍皇甫继明等三人给事太后閤,兼领估马,自言估马有羡利,迄千官。事下群牧司,阅实,无羡利。继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池独不可,吏拜曰:“中贵人不可忤也。”池不听,继明等怒甚。会除开封府推官,敕至閤门,为继明党所沮罢,乃以屯田员外郎出知耀州。

甲申,上封者言天下茶盐课亏,请更议其法。帝以问三司使寇瑊,瑊曰:“议者未知其要尔。河北入中兵食,皆仰给于商旅,若官尽其利,则商旅不行,而边民困于餽运矣。法岂可数更!”帝然之,因谓辅臣曰:“茶盐,民所食,而强设法以禁之,致犯法者众。但缘经费尚广,未能弛之,又安可数更其法也?”

泰州盐课亏缗钱数十万,事连十一州,诏殿中丞张奎往案之。还奏:“三司发钞稽缓,非诸州罪。”因言:“盐法所以足军费,非仁政所宜行。若不得已,令商人转贸流通,独关市收其征,则上下皆利,孰与设重禁壅阏之为民病!”有诏,悉除所负。奎,临濮人,全义七世孙也。

丙戌,遣官祈晴。帝因谓辅臣曰:“昨令视四郊,而麦已损腐,民何望焉!此必政事未当天心也。古者大辟,外州三覆奏,京师五覆奏,盖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审狱议罪,毋或枉滥。”又曰:“赦不欲数,然舍是无以召和气。”夏,四月,庚寅,赦天下,免河北被水民赋租。京师自三月朔雨不止,前赦一夕而霁。

辛卯,南平王李公蕴卒。其子德政遣人来告,以为交趾郡王。

五月,己未朔,诏礼部贡举。

庚午,上封者言:“近边内地州郡,多是儒臣知州,边事武略,安肯留意!欲望自今选有武勇谋略内殿崇班以上三二十人,于河北、河东、陕西及西川、广南,不以远近,但路居冲要处充知州,得替日,具本处民间利害或边事十件奏闻。或朝廷要人驱使,询之于朝,则曰某人曾在某处,知某处事宜,则是先试之以近边之事,后委之以临边之任,或为州郡之防,或为偏裨之将,不乏人矣。”枢密院请令武臣閤门祗候以上知州军,代还日,分件言事。

辽主清暑永安山。

六月,戊子朔,辽以长沙郡王色嘉努为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为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为保定军节度使,进封潞王。

壬辰,置益、梓、广南路转运判官,与转运使分部案巡,位诸州同判上;别给印,分巡即用之;仍诏磨勘及一年者迁一官。议者以为自罢诸路提点刑狱,而益、梓、广南止一转运使,不能周知民事故也。

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宫凡三千六百十一楹,独长生崇寿殿存。翼日,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尔。”枢密副使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太后诘其故,雍曰:“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默然。

太庙斋郎苏舜钦,诣登闻鼓院上疏曰:“今岁自春徂夏,霖雨阴晦,未尝少止,农田被灾者几于十九,臣以为任用失人,赏罚弗中之所召也。而大臣归咎于刑狱之滥,肆赦天下以为禳救,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断决滞狱以平水旱,不闻用赦。故赦下之后,阴霾及今。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则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宫,震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己,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庶几可变灾为祐。浃日之间,未闻为此,而将计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咸谓章圣皇帝勤俭十馀年,天下富庶,及作斯宫,海内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数遭水旱,虽征赋咸入而百姓困乏。若大兴土木,则费用不知纪极,财力耗于内,百姓劳于下,内耗下劳,何以为国?今为陛下计,莫若采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给而征税宽减,则可以谢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贤君见变,修道除凶;乱世无象,天下谴告。今幸天见之变,是陛下修己之日,岂可忽哉!”舜钦时年二十一,易简之孙,耆之子也。

甲寅,王曾罢。始,太后受册,将御天安殿,曾执以为不可。及长宁节上寿,止供张便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曾多所裁抑,太后滋不悦。会玉清昭应宫灾,累表待罪,乃出知青州。

以玉清昭应宫灾,知宫李知损编管陈州;御史台鞫火起,得知损尝与其徒茹荤聚饮宫中故也。

初,太后怒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僖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高庙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高庙不当居陵旁,故灾。魏崇华殿灾,高堂隆以台榭宫室为戒,宜罢之勿治,帝不听,明年复灾。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愿除其地,罢诸祷祠,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灾,不当置狱穷治。”监察御史张锡言:“若反以罪人,恐重贻天怒。”言者既众,帝及太后皆感悟,遂薄守卫者罪。

议者尚疑将复修宫,讽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为此,其如疑天下何!愿明告四方,使户知之。”秋,七月,己巳,下诏以不复修宫之意谕天下。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

乙酉,罢诸宫观使并辅臣所领诸宫观使名,从吕夷简、张耆、夏竦之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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