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有线电视网。”“男孩”丹尼说,一个很好的主意,它期望运动节目会比名人钓鱼大赛或澳大利亚规则的足球赛更引起人们的兴趣。可是他们起步慢了点,也犯了一个通病,资金不足。

“两年前,他们把公司大部分股份转手卖给别人来解决资金问题。买主的姓我不会念,总之是个伊朗人,知道他们住在洛杉矶,并且在那里有个律师。之外,大家对他们兄弟的了解真的不多。

“对五洲来说,就像一般的公司营运一样,虽然不赚钱,但也不至于倒闭。它的投资者倒很乐意赔上几年钱,事实上就算永远赔钱他们也愿意。”

“我懂了。”

“你真懂了?有趣的在后头。那位投资者似乎心甘情愿扮演一个被动角色,本来大家以为他们会改变公司的经营管理,可是内部却完全没有人事变动,旧人仍然留在原位上,也不见他们引进新血。只有一个例外,有个家伙既不是公司职员又不领薪水,却一天到晚在公司里转来转去,如果你到那里去,他包准会出现在你眼角的余光里。”

“这人是谁?”

“啊哈,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他叫伯根·斯特德,听起有点像德国人,或是条顿人的名字,不过我想那不是他的真名,他和他妻子住在南中央公园附近的特拉比旅馆,是一座楼层很高的公寓。他在列克星敦的格雷巴大厦里有一间办公室,做外币买卖,有时也做一些贵金属的交易。怎么样,联想到什么?”

“他大概是个洗衣工人吧。”

“五洲有线电视网的功能,也有点像个‘洗’衣店,至于怎么洗、为谁洗,或洗给谁这些问题,我就无法回答了。”他为自己倒了点伏特加,“我不知道这对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帮助,马修。至于那个理查德·瑟曼,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他请了两个人渣来把自己反绑起来再奸杀了他老婆,那么他不是请了两个口风特别紧的家伙,就是他付的酬劳中包含了去新西兰避风头的费用,因为街上听不见一点风声。”

“这说得通。”

“是吗?”他回拒了不要钱的斯托利酒,“希望我查到的五洲电视的消息对你不是全然没用。我不想在电话上谈,我从来都不做那种事,何况你的电话得经过前台转接,你不嫌烦?”

“我可以直接打出去,”我说,“他们还会替我留话。”

“这一点我可以确定,不过可能的话,我是尽量不留话。本来我可以多提供一些有关斯特德的背景资料,但有点困难,他这人很低调。你手上拿了什么?”

“我想是他的画像吧,”我边说着,边摊开素描像,“男孩”丹尼瞄了一眼然后看着我说:“你对他已经有所了解了嘛。”

“一点也不了解。”

“那这幅铅笔肖像是神不知鬼不觉塞进你口袋中喽。老天,还签了名。说真的,这位雷·加林德兹是谁啊?”

“他是下一位诺曼·洛克威尔。这是不是斯特德?”

“不知道,马修,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

“那么这一点我知道的就比你多了。我仔仔细细看过他,只不过当时我不知道自己看的到底是谁罢了。”我把画像折起来,交给他。“你先收着,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的话,他会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了。”

“就因为开了家洗衣店?”

“不是,那是他维持生计的事业。真正让他销声匿迹的,是他的嗜好。”

回家路上经过圣保罗教堂,时间是九点半,来得及参加最后半小时的聚会。我倒了一杯咖啡,走到最后一排的椅子坐下。远远看见威尔·哈伯曼坐我前面几排,我开始想象该怎么告知他进展的最新消息。威尔,上次你借我的《冲锋敢死队》里那个穿橡皮衣的男人,我们已经查出他的名字叫伯根·斯特德,另外那个饰演天真少男的是一个没有演戏经验、艺名快乐的小男孩,至于穿皮衣的女人,我们还无法确定,不过她名字有可能叫切尔茜。

这名字是昨晚瑟曼提到的。“谁?切尔茜?她只是个婊子。朋友,相信我。”我当然很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是那个挺胸翘臀走在拳台周围举告示牌的女孩会是穿皮衣的女人?我越来越怀疑了。

聚会中,我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小组讨论快到我附近时,我的心思早不知飞哪里去了,于是我跑进教堂地下室,倒不是因为不想听他们讨论,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我提早溜出教堂,回房间时,还差两分钟十点,正好让自已喘口气。十点五分电话铃响,我一把抓起听筒,“斯卡德。”我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别在电话上说我的名字,只要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认识我的?”

“巴黎绿。”我说,“还有其他地方。”

“是吗?我不知道昨晚你喝了多少,你记得的事情又有多少。”

“我的记性非常好。”

“我也是。告诉你,有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记性。你是侦探?”

“没错。”

“你没骗我?我在登记的名册上查不到你名字。”

“我没登记。”

“那么你是在替一个中介公司工作喽,你给我看过名片,可是名字我忘了。”

“我和他们并没有签约,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单独工作。”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直接雇用你了,对不对?”

“对。”我说,“是可以。”

他在考虑这件事情,停顿了半晌。“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我想我有麻烦了。”

“我能了解你为什么这样想。”

“斯卡德,你对我到底知道多少?”

“跟大家知道的差不多。”

“昨天晚上你却叫不出我名字。”

“昨天晚上是昨天晚上。”

“那么现在是现在。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我也这么觉得。”

“问题是到哪里好呢?别再去巴黎绿了吧。”

“去你那儿怎么样?”

“不,不,这主意不好,找个没人认得我的公共场合。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地方全都不行,因为那些都是我一天到晚去的地方。”

“我知道去哪里。”我说。

他说:“这个地方真是不错,我永远也不会想到这种地方。这就是你所说典型的爱尔兰酒吧,对不对?”

“是的。”

“离我住的地方只几条街,我却从来不知它的存在,我可以一天经过门前几回却视而不见,你知道吗?这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边是一群高尚的上班族,个个都是忠厚老实的社会中坚分子;这边呢,天花板上的锡片、地板上的磁砖和墙上的镖靶,真是太棒了。”

我们到葛洛根去了。不知有没有人把老板形容成什么社会的中坚分子还是忠厚老实之类的,不过这地方倒很符合我们要求。静悄悄,空荡荡,瑟曼的熟人应该不会在这儿出现。

我问他想喝点什么,他说啤酒就好,我便到吧台去要了一瓶竖琴牌啤酒和一杯可乐。“那个大块头走了。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这里,说你让他一夜都没合眼。”伯克告诉我。

走回桌子,瑟曼注意到我手上的可乐,“昨天晚上你喝的不是这个。”他说。

“你喝的是白兰地鸡尾酒。”

“别提醒我,通常我是不会那样喝酒的。充其量饭前一杯马丁尼,偶尔几杯啤酒,如此而已。昨天晚上我是来买醉的。事实上,我不确定自己到底对你说了多少,而你知道的又有多少。”

“比昨天晚上要多。”

“而且那个时候,你所知道的已经比我透露的还多是吧。”

“也许你应该干脆一点告诉我,到底你在烦恼些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轻轻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昨晚我给他的画像。他把它摊开来,眼光从画像转到我身上,问我知不知道他是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叫伯根·斯特德。”

好极了。

“我怕他会杀了我。”

“为什么?他以前杀过人?”

“天哪。”他说,“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像伯根那样的人。公司转卖之后,他就开始经常来公司转。我们真是相见恨晚。对我来说,他简直太奇妙了,强势而且自信十足。跟他在一起时很容易就会相信俗套是行不通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带我回他公寓。我们在阳台上喝香槟,整个中央公园尽收眼底,就像是我们自家后院似的。

“第二次到他家我遇到他妻子奥尔佳,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散发出来的性魅力简直令人神魂颠倒。后来他到洗手间,她便坐到我的身边,手放在我大腿上,隔着裤子开始抚摸我,‘我想要吸吮你的阴茎,我想你从屁眼干我,我还想要坐在你的脸上。’我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我很确定他回来的时候我们会被当场抓到。可是他回来时,她已经跑到客厅另一头的椅子坐好,大声地谈论墙上的一张画。

“第二天他一直讲奥尔佳有多么喜欢我,她说他们应该多和我聚聚。几天之后,我和我妻子跟他们出去吃晚饭。情况很不自然,因为我和奥尔佳之间有种微妙的东西。分手时,伯根很欧式地吻了阿曼达的手,而奥尔佳也把她的手伸出来让我亲,她的手,闻起来像,嗯,闻起来像阴道。她一定是摸过了自己下体。我抬头看她,她脸上的表情就像她手上的味道一样,让我不知所措。

“当然整件事情他都了若指掌,因为一切全都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现在我知道了。接下来的那一次,我又到他公寓去,他说有东西要给我看,是电视上看不到的,不过他想我可能会很有兴趣。说完他放了一盘自制的色情录像带,是两个男人共享一个女人。看到一半,奥尔佳走进来坐我旁边,我竟然不知道她也在房里,我还以为只有我和伯根在家。

“看完一盘,伯根又换上另一盘,这次是两个女人,一黑一白,黑女人是奴隶。一会儿我才发现白种女人原来就是奥尔佳,我简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看。

“影片结束,我看看四周,伯根已经不在了。奥尔佳和我脱光衣服就跳上沙发。过程中某些时刻我很清楚,伯根还在屋里某处看着我们,接着我们三个都站起来走进卧室。”

整个杂交的过程中,斯特德灌输瑟曼一套哲学:规则是订给那些缺乏想象力以至无法打破规则的人遵守的,优秀的男女自己订定他们的规则,或是活在完全没有规则的世界当中。他常常引用尼采的话,奥尔佳则把这位德国佬奉为新世纪的光辉。当你要求你的权利时,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人因此成为牺牲品,因为他们的命运不过是他们希望被征服的渴望的表现。他们就像每一个人一样创造自己的命运。

有一天斯特德打电话到他办公室,“放下你手边的工作,下楼在街角等我,十五分钟内我会去接你。”他带他开了好长一段路,只说有样礼物要送他。车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了下来,他领着瑟曼走下阶梯,来到一个地下室里。有一个女人裸着身子被铐在铁架上,嘴巴被塞住。“她是你的。”斯特德告诉他,“你爱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和那个女人性交。如果拒绝的话会很失礼,就像拒绝一杯酒或一顿饭的款待一样。除此之外,那女人的全然无助使他强烈地兴奋。事毕,斯特德问他还有没有想对这个女人做什么,他说没有。

于是他们便走出地下室,回到车里,斯特德告诉他有件事忘了办,要他稍等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发动车子后,他问瑟曼是否曾是哪个女人的第一个爱人,瑟曼答有。

“但不是你老婆吧?”

没错,瑟曼承认,他们相遇时阿曼达就已经不是处女了。“那么我可送了一份大礼了。”斯特德说,“你刚刚已经成为一个女人的第一次,也是她的最后一次。你才上过的那个女孩,从今以后,除了蛆不会再有人碰她了。你知道我回去干什么吗?我为你杀了她,我把塞住她口里的东西取出,对她说:‘再见了,亲爱的。’接着割断她的喉咙。”

瑟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是吧?也许我只是回去小便,或者把她放了,要不要回去亲自査证一下?”

“不要。”

“很好,因为你知道我从不说谎。你很惶惑,不知道该怎么办。放轻松点,你什么都没有做,一切都是我干的。反正她迟早会死。没有人长生不老。”他伸手拿起瑟曼的手说,“现在,我们可比亲近还要更亲近了。我和你,是精血交融的好兄弟。”

要他倒满一杯酒得花上老半天工夫,要他真正喝下去就得更久了。他往往举起杯子,还没送到嘴边就又放回桌上,然后继续说话。他哪在乎什

么啤酒,他只想说话。

他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杀了那个女人。她有可能是他雇来的妓女,他回去只是为了付钱并把她放了。然而也有可能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割断了她喉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根本无从知道。”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过着两种生活。表面上,他是个步步高升的年轻制作人,有一所豪华公寓和一位有钱的妻子,前途无量。同时他又和伯根及奥尔佳·斯特德过着秘密生活。

“我学会了何时转换开关,就像是你把工作完全留在办公室里,而我把自己的‘那一面’完全留在我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大约一个礼拜见个一两次面,并不是每次都有活动,有时候只是坐下来聊聊天。可是在我们之间,总有一种危险的气氛流动着,然后我会把这一部分关掉,回家做一个丈夫。”

在他认识这两人的几个月之后,斯特德需要他的帮忙。

“他因为一盘录像带而遭人恐吓。那是他们自己拍的带子,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名摄影师留了一份拷贝,向他勒索五万元。”

“是阿诺德·莱韦克吧。”我说。

他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莱韦克出了什么事,你帮着杀他了吗?”

这次他喝了一大口酒,并用手背抹抹嘴,“我发誓当初不知道他们要那样对付他。他说他会付五万元,可是不能见莱韦克的面,因为莱韦克很怕他,原因当然不难猜到。他还说花钱消灾,只要付了钱就没事了,没有人会笨到一种把戏耍两次。

“在第十大道和四十九街的交口有一家泰国餐厅,我就是在那儿与莱韦克碰头的。他是个走起路来活像个发条玩具似的胖子,摇摇晃晃,样子很滑稽。他不断对我说,他实在很抱歉这样做,可是他又实在需要用钱。他越这么说,看起来就越讨厌。

“我把装满了钱的皮箱递给他,让他打开来看。他一看到那些钱就显得更害怕了。我假装成律师,穿布鲁克细纹西装,说话时夹杂着专业术语,简直跟真的一样。

“我们完成了交易,我说还没确定那盘带子是不是我客户要的之前,他还不能走,‘我的车就停附近,离我办公室只有十二分钟车程。我只要看五分钟录像带,你就可以把钱带走了。’我说。”

他摇摇头,“其实他可以拿了钱就走的,我又能怎么办?不过他大概很信任我。我们向着第十一大道走,走到一半,伯根就在环线的出口等着我们。他本来应该把莱韦克敲昏,然后我们拿了钱和录像带就走人。”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没错。”他说,“莱韦克还没来得及反应,伯根就开始揍他,至少看起来是那样。可是后来我看到伯根手上拿了一把刀,他就这么当街拿刀去捅莱韦克,然后再把他拖进巷子里去。他叫我去拿皮箱,我拿到皮箱走进巷子里,看到伯根把莱韦克抵在砖墙上不断捅他。从头到尾,莱韦克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也许那时他已经断气了,我不知道,他没有出一点声音。”

事后,他们拿了钥匙去搜莱韦克公寓,带走两大袋的自制录像带。斯特德以为除了用来勒索的那盘之外,莱韦克应该还有一盘备份,可是却没有。

“录像带大都是他从电视上录下来的节目,黑白老片最多,也有一些色情片和老电视秀。”斯特德亲自检查每盘带子,最后把所有的带子都扔掉了。瑟曼从来就没看过那盘要了莱韦克命的带子。

“我看过。”我说,“他们两人谋杀了一个小男孩。”

“我就知道是这样,否则他们才不会付这么多钱。可是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那是一盘你们漏掉的拷贝,莱韦克把它录在出租录像带里。”

“他那儿有一整堆的出租录像带。我们懒得一一去査,就全留那里了。嘿,他还挺精的。”他举起杯子,碰也没碰又放了下来,“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男孩是斯特德生活的一部分,也是瑟曼没兴趣涉入的部分。“我不喜欢同性恋,”他很坦白地说,“从来也没有感兴趣过。阿曼达的哥哥就是同性恋,我不喜欢他而他也很讨厌我,我们俩打从一见面就不对头,斯特德也是这样。他说这些人都是弱者,而爱滋病是这个地球把他们踩到脚底下辗碎的方法。他说:‘搞这些小男孩并不是同性恋,搞他们就跟搞女人没什么两样。况且到处都是这种容易上手的小男孩,他们还求你把他们带走。根本没有人管,你爱拿他们怎么样都没关系。’”

“他是怎么抓到这些小男孩的?”

“我不知道,关于他的那一面生活,我从来都敬而远之。有时候,我会看到他跟一个小男孩在一起,他待他就像你上星期在拳台边看到的一样,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再过一阵子,你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小男孩了,而我也从来不问他们下落。”

“可是你心知肚明。”

“我连想都不会想,那根本不关我的事,我干嘛去伤那个脑筋?”

“可是你必须知道,理查德。”

我不曾直接叫过他名字,也许这样有助于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这招果然奏效,他看来好像心里受到了一阵巨大冲击似的,猛然退缩。

“我猜,他杀了他们。”

我一句话也不说。“我猜,他杀了很多人。”

“那你呢?”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他连忙说。

“在法律上,你是谋杀莱韦克的共犯,罪行和亲手持刀杀人是一样的。”

“我连他准备要杀人都不知道!”

他知道,就像他知道那些小男孩遭到什么下场一样,可是我忍住没说。“你知道他要强奸抢劫,这就表示你是共犯的一员,而且你的罪状也足以判处死刑。就算莱韦克死于心脏病,你也会以谋杀罪被起诉。在法律上,不管怎么说你都有罪。”

他大大喘了几口气,沉重地说:“没错,这些我都知道。你也可以这么说那个姑娘,他拐回去杀掉的那个——如果他真的杀掉的话。我想我犯了强奸罪。她是没有反抗,可是我也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看着我,“我没办法为我所做的事情狡辩,也不能为自己开脱,我不会对别人说我是被他催眠的,虽然真的是那样子,真的是。那两个人设计陷害我去达成他们的欲望。”

“他们到底怎么做,理查德?”

“就是——”

“他们是怎么让你去杀掉你妻子的?”

“哦,天哪。”他失声叫出来,把脸深深地埋在手里。

也许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也有可能是在三个人幽会的时候达成共识的。

“你最好先洗个澡再回家去找你的小妻子。”奥尔佳会这么说。你的小妻子,你亲爱的太太,你那迷人的老婆——每次都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对他说。你在这个大胆、放肆、下流的世界里活了一小时之后,如今要回到那个无聊乏味的黑白世界中,在那里住着一位和你共同分享的芭比娃娃。

“这个女人这么有钱,教我们做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摆?如果你的女人比你有钱,那你可就没什么尊严了。”斯特德说。

一开始瑟曼还怕斯特德想要搞他老婆,因为斯特德让他和奥尔佳上床,但是瑟曼不喜欢这个主意,他希望把这两种生活分开。所以后来他发现斯特德对阿曼达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把她扯进三人关系中时,着实松了一口气。四个人第一次的会面并不很成功,接下来两次餐会中的谈话也进行得颇不自然。

斯特德是头一个提出要瑟曼提高保险金的人。“你就快有孩子了,应该要保护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才对,而且就连母亲也该一并投保,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又要雇保姆,又得请家教的,几年下来花费可不少。”后来这些提议都实现了。“你知道吗,理查德,你是一个娶了个有钱老婆的男人,可是如果你老婆死了,那你就变成了一个有钱男人,这种差别不是挺有趣的吗?”

这种想法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地萌芽壮大。

“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这整件事,”他说,“我们不是当真的,有时候还会玩笑似的想尽一切夸张的办法来执行它:真讨厌,微波炉为什么这么小呢?不然我们就可以在阿曼达嘴里塞一个苹果,把她塞进去煮熟。”他说,“现在想起来是很恶心,可是在当时却很好笑,因为那不是真的。可是到后来玩笑越开越大,便开始有一些真实性了。

“伯根会说:‘好吧,干脆下个星期四咱们就动手吧。’然后我们还会计划一些黑色喜剧的荒谬情节,如此而已。可是到了星期四,奥尔佳竟然说:‘哦,我们差点忘了,今天是杀掉小阿曼达的日子呀。’那只是个笑话,大家插科打诨罢了。

“当我和阿曼达一起,没有他们的时候,我是个快乐的已婚男人,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然而却是事实。我猜自己一定想,有一天伯根和奥尔佳会自动消失,我是怎么想的自己并不是很清楚,不是希望他们事迹败露被警察抓走,就是希望他们离开这个国家,我不知道。也许我希望他们死掉吧,这样一来,我跟他们在一起过的黑暗生活就能从此画上句号,阿曼达和我从此以后就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然而有一回,我躺在床上,她在我身边沉睡着,不知怎的我脑子里竟然出现各种杀害她的景像。我自己不想有那些念头,但它们却挥之不去。像是用枕头闷死她、刺杀她等等各种各样的想法。我必须起身,到另一个房间去喝点酒,倒不是怕我真的下手,只是被那种念头搞得很烦。

“大概是十一月一日吧,我提到住在我家楼下的邻居会到佛罗里达去住六个月。‘很好。’伯根说,‘我们就选那个地方把阿曼达干掉,对于一间屋主要离开半年的房子来说,作为抢劫的现场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也比在你家好,你总不希望警察到你家里去大肆翻搜吧。他们会把你家四处弄得天翻地覆。’

“我以为那只不过是说着玩的,‘哦,你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啊?那我们会在你家楼下那家犹太人家里等你。你回来时就刚好撞上正在行窃的我们。希望我还记得怎么破门而入,其实这就像游泳,一旦学会之后就再也不会忘。’

“去参加宴会那天晚上,我还真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开玩笑。这很难解释清楚。两种生活相隔得那么远,我不相信其中之一会侵犯到另一部分,就好像我早已知道他们会等在那里,只不过我不想相信而已。

“我们离开之后,为了拖延时间,我提议散步回家,怕他们真的等在那里,怕这次他们来真的。回去的路上,阿曼达开始提起她的哥哥,她很担心他的病,而我很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接着便起了一阵口角。我想,哼,好吧,臭婊子,一个小时之内你将成为历史。这种想法让我兴奋起来。

“上楼时,我看见戈特沙尔克家的门紧闭着,不禁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可是门框上有裂痕,门锁附近也有被铁棒撬开过的痕迹。我知道他们来了。可是我想,如果我们静悄悄走过那扇门上楼回家,也许就安全了。当然我们也可以转个身下楼去,但当时我没想到这一点。

“在我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那一刹那,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他们俩正等着我们。奥尔佳穿着紧身皮衣,伯根披着一件皮大衣,看起来就像从漫画书里蹦出来似的。阿曼达一时没认出他们,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伯根先讲了,‘你死定了,臭婊子。’然后一拳朝她脸上挥去。那时他带着一副薄薄的驾驶手套,握紧拳头打在她下颚上。

“伯根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进房里,奥尔佳把她手反铐在背后,用胶带封住嘴巴。她把她推倒,还踢她的脸。

“他们将她剥光了,扔在卧室床上,伯根强暴了她之后,把她翻个身再强暴一次,奥尔佳则用铁棍击打她的脸,我想是那玩意儿要了她的命。整个过程中,她仿佛毫无知觉。”

“希望如此。”

“他们说我应该和她性交,这是最糟的部分。我以为自己会反胃,会呕吐,可是你知道吗,我非常兴奋,阴茎也勃起了,我不想与她性交,真的不想,可是我的阴茎却想要。老天,想到这里我都觉得恶心,我没办法达到高潮。跨在她身上,我只想快点达到高潮然后赶紧停止,可是却没有办法。

“于是我站起来,伯根用阿曼达的丝袜缠住她的脖子,叫我拿住丝袜两端,他说我一定要做,但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奥尔佳跪在地上替我口交,伯根拉住我的手,用力向两边扯。因为这样,我没有办法放开丝袜,他的手越扯越开,我的手也越扯越开。而阿曼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我。你知道,奥尔佳仍在继续,你知道,伯根也越扯越用力,一股血腥、皮革和性交的气味涌上来。

“于是我达到了高潮,而阿曼达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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