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并没有闲着,而是去了承天府内的一处秘密隐藏的暗牢。这个地方并不大,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牢房,但是在承天府里却是只有曾大人和陆离才知道的秘密场所。事实上,如果曾大人不告诉他的话,陆离也不会知道。用曾大人的话来说,承天府位置特殊,总有一些有特殊需要的犯人需要关押。这个地方就是曾大人上任之后自己让人修建起来,专门关押一些见不得人的犯人的。至于他是怎么瞒着整个承天府修出这个一个暗牢的,不在陆离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含双原本坐在暗牢的地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才站起来看到陆离立刻目光狠狠地瞪了过去。

被带出大牢的时候沈含双以为自己要被杀人灭口了。但是陆离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关押他。这里的条件其实比大牢里要好得多,但是沈含双却宁愿自己被关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因为被关在这里之后,除非陆离或者曾大人过来,否则一整天也不会有一个人,更不会有一点声音。被关在这样完全隔绝的地方,很容易让人的时间变得混乱,沈含双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但是理智上她又知道应该并不久。因为她的指甲跟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并没有长长一点。

“陆离,你到底要干什么?”沈含双怒气匆匆的问道。

陆离道,“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宇文策已经到了京城。”

沈含双一愣,很快又大喜,“父王来了?”

眼神有些恶毒地盯着陆离,恨声道:“陆离,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离挑眉,“你是不是被关的太久,脑子出问题了?”

沈含双咬着唇角并不说话,她当然知道现在挑衅陆离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她实在是太恨了,之前陆离加诸在她身上的事情,对她的影响比她原本以为的大。现在她只要一空闲下来,就会想到自己是如何被那些肮脏的人蹂躏的。偏偏,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整天都无所事事。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认为你能忍受的事情,并不代表你真的就能够忍受。懦弱的人经常会低估自己的耐力,而自以为厉害的人会高估自己的耐力。

陆离看着她淡笑道:“你以为...回到胤安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么?”

沈含双不语,她的任务失败了,回到胤安的待遇自然不会有多好。至少,绝对不会有她原本设想的那么好。

陆离垂眸道:“宇文策带了一个女子来东陵,听说也是一个郡主。封号叫兰阳,清河郡主应该不陌生吧?”

“你想说什么?”沈含双道。

陆离摇摇头道:“没什么,陛下似乎有意与胤安联姻,宇文策自然不会让胤安帝的女儿嫁到东陵来,否则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联姻还是给他自己找了个敌人呢。那么,清河郡主和兰阳郡主,你说哪一个更适合联姻?”

沈含双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陆离,就算我被留在东陵和亲又怎么样?那我也还是胤安郡主,说不定还会被册封为公主。”

“你甘心么?”陆离问道。

沈含双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陆离平静的看着她,“你从有记忆开始就被迫学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技能,从小就被丢尽了沈家。明明是宇文策的亲生女儿,胤安真正的郡主,却在东陵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甚至还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而兰阳郡主呢?她不过是跟宇文策有一些血缘关系罢了,却从小就被养在宇文策身边,明明已经不是皇室宗人,却还被册封为郡主享受中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

“住口!”沈含双突然厉声道,“陆离,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挑拨离间,对我没用。”

“挑拨离间?”陆离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道:“我不用这样无趣的手段,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原本应该拥有些什么。宇文策当初是不是告诉你,只要你们的计划成功,你可以成为东陵的皇后,身在掌控整个东陵?”

沈含双脸色微变,陆离看在眼中心里有数,道:“那也是从前,你现在失败了。以胤安公主的身份和亲东陵的话,除非你现在入宫为妃,否则陛下是绝对不会将你嫁给皇室中人的。你觉得陛下会要你么?你觉得...陛下留下你的性命,就真的是对你在东陵做卧底这么多年的事情毫不介意?你可还记得,这些年你勾搭...不,欺骗了多少少雍的青年才俊?一旦和亲成功,等到宇文策离开...从古至今,突然病逝的和亲公主应当不少吧?”

沈含双脸色阴郁的看着陆离,陆离仿佛没发现她的目光一般神态自若。

“你想要做什么?”沈含双问道。

陆离摇摇头道:“我什么也不想做。”

沈含双怀疑的盯着他,显然根本不相信陆离的话。陆离也不在意,道:“方才宇文策派人去承天府大牢劫人了,显然是想要救你。”

沈含双眼底闪过一丝波动,陆离道:“你说,如果承天府现在宣布,沈含双在刺客闯入劫大牢的时候被杀害了,会怎么样?”

沈含双双手紧紧握着跟前的牢门栏杆,脸色虽然竭力的保持着镇定,但是陆离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紧张。

陆离道:“想要出去很容易,拿一样东西来换吧。”

“我没有能跟你交换的东西。”沈含双沉声道。

陆离道:“我说你有你就有。”

沈含双望着陆离,显然是不知道陆离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陆离道:“你掌握着胤安在东陵的情报组织这么多年,应当不会半点用处没有吧?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情就可以了。”沈含双垂眸,“你想知道什么事情?如果是关于父王的事情,那么我不知道。“

见陆离眼眸微沉,沈含双连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也说了我从小就在东陵,根本连胤安都没有回去过。”

陆离眼底冷意渐盛,“既然如此,我留你何用?”

沈含双脸色一白,她看得出来陆离是真的动了杀心了。其实他甚至都不用动手杀了她,只要他有几天忘记来送饭送水,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沈含双自己就会慢慢死去。沈含双自然是不想死的,“等等,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会感兴趣!”

陆离扬眉道:“说说看?”

谢安澜晃悠悠的回到家中,回来的路上明显感觉到街上巡逻的人多了许多。还有不少穿着寻常百姓服饰,但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的。看来曾大人的行动力果然还是相当不错的。回到府里,叶无情和裴冷烛都已经回来了,只是裴冷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这会儿真像个鬼见愁了。

谢安澜挑眉,打量着裴冷烛不解地道:“这是怎么了?”

叶无情看看裴冷烛,忍了忍原本清冷脸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道:“跟人比毒,输了吧。”

“冷烛?”谢安澜问道。

裴冷烛抬起头来,似乎有些不情愿的点了下头。

谢安澜觉得有些不对,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叶无情这才发现,自从回来之后裴冷烛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们俩都不是话多的人,裴冷烛心情不好不说话叶无情也没有怀疑什么。见两个女人都盯着自己的喉咙,裴冷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道:“没事。”

“噗嗤...对,对不起!”谢安澜忍不住弯下了腰闷笑起来。裴冷烛的声音,竟然变得又尖又细,还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粗犷。就像是一个大男人故意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一般。问题是,很明显裴冷烛是被迫的。

虽然谢安澜自己可以在数十种完全不一样的男女声音中自由切换,更有传说中的口技大家,可以模拟出任何人事物的声音。但是却还从来没有什么药物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人的声音变成这样,至少谢安澜从来没见过。

叶无情也很想笑,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师弟。抽了抽嘴角,关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好?”

谢安澜也点头道:“是啊,能不能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正好我认识一个太医。”她也猜到了八成是老和尚的手笔,但是那老和尚一贯的没轻没重,要是恢复不了了那就残了。

裴冷烛点点头,“一天。”一天就能恢复。

谢安澜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那就好,那你快去休息吧,今天就别说话了。”说真的,那声音一点儿也不好听。

裴冷烛冷着脸点点头,转身回房去了。等他走远了,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这才同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叶无情还是有些同门爱的,轻叹了一声道:“没想到,那位大师竟然那么厉害,冷烛的医术十分不错,竟然也斗不过他。”

谢安澜一怔,“等等,如果裴冷烛都被他给算计了的话,那那个老和尚现在在哪里?”

叶无情也是一愣,扭头去看裴冷烛的方向,裴冷烛的身影已经远去看不见了。

“臭丫头,算你有良心,还会想念贫僧啊。”院门外,老和尚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依然还是那一身乱七八糟的打扮,他1好像不会武功吧?这幅样子是怎么进来的?

仿佛明白了她的疑惑,老和尚道:“跟着那小子一起进来的啊。”

谢安澜抚额,有些警惕地看着那老和尚道:“你身上没带毒吧?”

老和尚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贫僧可是出家人,怎么会下毒?”

谢安澜呵呵一笑,道:“你那院子里的水缸可还放在那里呢,要不要我让人把你塞进去看看?”

老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不是意外么?真的,贫僧从来不害人。都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过河拆桥,还让那阴沉沉的小子绑我!贫僧不要回灵武寺,贫僧不想吃素,贫僧要喝酒!”

被他那一口一个贫僧听得头晕脑胀,谢安澜连忙抬手叫停,道:“我是开茶楼酒肆的,你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万一混进了饭菜或者酒里面怎么办?还好意思说,我以为你好歹算个高僧,我好好的一个院子给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老和尚理所当然地道:“贫僧就是高僧啊。能请到贫僧是你的福气,你这臭丫头要知道惜福。”

谢安澜道:“好吧,你想怎么样?”

老和尚看看四周,道:“贫僧看你家还不错,既然你不肯让贫僧住在静水居,不如就住在你家吧。”

谢安澜冷笑,直接吐出两个字,“做梦。”她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禁不起这老和尚这么玩儿。

老和尚十分忧郁,一脸看白眼狼的模样看着谢安澜。谢安澜咬牙,道:“我给你找个院子,你自己单独去住。你想要在里面干什么我都不管。”

老和尚有些失落,但是看着谢安澜的脸色不好也只得恹恹地点头道:“好吧,你这丫头一点也不识货。”

谢安澜似笑非笑地道:“不,我只是比较惜命。”

老和尚一脸失落的走了,臭丫头连一天都不肯收留他,他还是回灵武寺住两天吧。

叶无情看着老和尚的背影,有些犹豫地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看起来好像有点可怜的样子。按说她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是看着老和尚凄凉的背影真的有点心软了。差点忘了这老和尚到底对裴冷烛干了什么。

谢安澜却是铁石心肠,“我刚得到一个小道消息,灵武寺的方丈早就先把他赶出来了。只是没人肯收留他,他手段又厉害所以灵武寺的方丈压根就不敢赶他。听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学习厨艺曾经让整个灵武寺的人腹泻了三天。当时他的一位师祖险些因为这事儿直接就圆寂了。当时的方丈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顿才消停下来,还下令从那以后只许给他最普通的食材,任何跟药有关的哪怕是一颗甘草都不许给他。”所以老和尚在灵武寺煮了几十年的大白菜,熟能生巧终成一代厨艺大师。

“这么严重?”叶无情也下厨了一身冷汗。

谢安澜想了想,道:“算了,这些年好像也没有听说过他毒死人的。让人找一个大一点的院子,呃...帮忙打扫的下人安排身体好一些的。另外,让人每隔几天就去看他一眼,免得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给作死了。”

叶无情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回头就转告管事老元,“少夫人还是关心他啊。”

谢安澜摇摇头,其实说起来这老和尚真的没有害过她反倒是帮了她不少忙。就凭老和尚毫不吝啬的传授厨艺,还帮忙研究酿酒,她就应该好好感谢他。只可惜,这老家伙的性格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了了,为老不尊说得就是这货。总之,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留在家里的。她还想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呢。她老爹只是个普通人,吓到了也不好,西西更是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万一不小心跟裴冷烛似得,留下了心理阴影怎么办?

“娘亲!”两人正说话,西西欢快的从走廊的另一头奔了过来。谢安澜含笑俯身,将扑过来的小娃娃接在了怀里,笑道:“西西怎么到前院来了?”西西搂着谢安澜的脖子道:“芸萝姐姐说娘亲回来了,可是娘亲一直没有进来。西西和外公在等娘亲呢。”

谢安澜摸摸他的小脑袋道:“是娘亲不好,让外公和西西久等了。原谅娘亲好不好?”

西西道:“西西知道,外公说娘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才不能回来陪西西的。”

谢安澜抱着他往里走去,一边笑道:“今天没有事情了,今天娘亲陪西西玩儿好么?”

西西欢呼一声,“娘亲最好了。”

城中的一处府邸中,一个院子里有些阴暗的房间中,兰阳郡主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中的女子暗黄的肤色,脸色更加的阴沉起来。昏暗的光线,暗沉的肤色,再加上那有些阴沉狰狞的神色,若是有人看到的话,只怕都要忍不出来这是那上午在静水居的那个红衣如火的美人儿。

咚咚咚,门外传来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兰阳郡主的脸色微变,深吸了一口气渐渐恢复了平静。她转身道:“三哥,进来吧。”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藏蓝布衣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外看着兰阳郡主不由得蹙眉道:“你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做什么?”

兰阳郡主轻哼一声,咬牙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躲在房间里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到舅舅面前去碍他的眼么?”兰阳郡主有些不高兴地看着青年男子道:“三哥,你怎么有空来看我?是刚从外面回来?舅舅让你做什么去了?”

青年男子道:“王爷命我等去营救被关押在承天府大牢的清河郡主,不过失败了。”

兰阳郡主眼神微变,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快。面上却满是惊讶之色,“失败?承天府衙里那些酒囊饭袋怎么会是这三哥你们的对手?”

青年男子摇头道:“不是,是我们根本没找到郡主。承天府的人早就知道我们会去劫大牢,提前将郡主藏起来了。”

“原来如此。”兰阳郡主道:“那舅舅有没有说,清河姐姐怎么办?”

青年男子点头道:”王爷说,等咱们面见了昭平帝,东陵自然会将清河郡主送还。”

兰阳郡主点点头笑道:“那就好,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清河表姐呢。听说她之前有上雍第一美人儿之称。”可惜被谢安澜挤下来了。想起今天在静水居看到的蓝衣女子,兰阳郡主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再看看自己脸上暗黄的肤色,兰阳郡主眼底闪过一丝怨愤,厌烦的转身避开了镜子。

“三哥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兰阳郡主展颜笑问道。

青年男子道:“今天在静水居那个做轮椅的男子的身份查到了,王爷令我们去试探一下他的深浅,你也一起去。”

“查到了?那是谁?”兰阳郡主立刻就来了精神,如果不是有那两个多管闲事的人在场,说不定三哥早就将她救出来了,也不会被弄成这个鬼样子,跟不会那么丢脸。在静水居后来的事情兰阳郡主几乎都不敢去回想。她堂堂胤安郡主,在胤安皇城里除了陛下和舅舅,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客气有加?今天却被人挂在楼外的墙壁上任人观看,而还是如此丑陋的模样!”

青年男子道:“是一个东陵皇城中极为隐秘的组织,但是在江湖上却颇有些名气。叫做笑意楼,楼主姓薛。王爷怀疑他是当年睿王身边的七卫之首。”

兰阳郡主站起身来,抓起放在旁边桌上的马鞭道:“原来不过是个侍卫?那就走吧!我今天一定要这个残废好看!”

“你最好小心一些。那人双腿残疾还能一手建立起笑意楼,绝不是简单的人物。更何况...莫七的身手你今天也算是见过了。这人的能力只会比莫七更强,绝不会更弱。”

兰阳郡主点头,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三哥你好啰嗦。快走吧。”

门外的院子里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不少人。这些人虽然穿着各异,但是自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彪悍气质就能感觉到他们绝不是普通人。乍然面对十几道惊讶的目光射过来,兰阳郡主还是忍不住想要低头。但是也只是一瞬间的僵硬,她就已经恢复了平静。走到那群人最边上的位置站定。见她如此从容,旁人反倒是不好再盯着她的脸看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收回了目光。

青年男子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王爷的命令你们都知道了,城西笑意楼,今晚未时...杀无赦!”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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