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20年代建造的大楼,70年前曾经是一家外资银行的所在地。不过,现在这里早已经被许多人家居住着,走进大楼的门口,还可以看到一个老式电梯,乘坐那个电梯上去可以在上升的过程中透过铁栏杆看清外面的一切。其实大楼并不高,总共只有5层,电梯停在了最高一层。走出电梯,是昏暗的楼道,楼道两边都是紧闭着房门的人家,在楼道尽头,他看到了那个刚刚进局才几个月,分配给他做搭档的小伙子。

其实那小伙子只比他小两岁,但还是管他叫老师。叶萧只是淡淡地说:“辛苦你了,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不能算是我发现的,是房东报的案。这间房子的房东发现年轻的女房客失踪了好几个月,担心房客出了什么意外,就报警了,后来这里的警方打开房门以后,找到了一些证件,经房东指认,确认失踪的女房客原来就是聂小青,也就是你所说的蓝月。我知道这消息以后,就立刻赶了过来,并且通知了你。”

“带我进去看看。”

他们走进了房间,里面出奇地暗,有一道墙是斜面,墙外面应该是一道斜坡的屋檐。整个房间只有一扇窗,而且开得很低,要低着头才能看清外面,叶萧低下了头,他看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眼前是一排排20年代的楼房,最远处,是外滩那几栋大楼。

小伙子把灯打开,这才使他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严格地说,这里更像是一个阁楼。房间只有十几个平方米大小,没有卫生间,也许上厕所得到外面楼道里公用的厕所。有一张不大的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一台电视机和录像机,却没有VCD。大概这些东西在聂小青搬进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叶萧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聂小青,也就是蓝月,她已经死了5个多月了。但直到现在,才找到她的栖身之所,叶萧心里略微地算了算时间,从蓝月离开考古研究所,一直到她的死,中间大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已。这一个月里,她就居住在这间陋室里,最后从白璧家的楼上坠楼而死。在这一个月里她是怎样生活的呢?忽然,叶萧仿佛从这房间的空气里闻到了什么味道,那是女人的味道,一个已经化为灰烬了的女人,可是这味道,却如此顽强地留在这房间里,执著地不肯散去。

“老师,我已经做过简单的勘察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小伙子忽然说,否则,叶萧还将继续自顾自地沉思下去了。

叶萧看了看表,已经下午5点多了,他对小伙子说:“快回家去吃晚饭去吧。”

“那老师你呢?”

“别叫我老师,我的年龄只比你大两岁而已。我想继续留在这里寻找一些线索,你先回去吧,明天局里见吧。”

小伙子终于离开了这里,叶萧现在真有些羡慕无忧无虑的他。叶萧关上了房门,自己一个人呆在这狭小的房间里。那扇小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终于暗淡了,他知道,夜色降临了。他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看到了一些化妆品,不过都很少。他又打开了衣柜,里面挂着些女人的衣服,他不是那种喜欢窥私的人,反而对之很反感。但他是一个警官,他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在衣柜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只有女人衣服里所散发出来的诱人的气味。他有些贪婪地猛吸了一口气,那股味道进入了他的气管,再进入他的肺叶,充满了他的全身。

闻到这味道,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那个女人的影子,和最后一瞬的微笑。忽然叶萧有些暗暗地害怕,他又想起了法医对他说过的话——“有的病毒可以通过空气进入人类体内,但只入侵人类的大脑,寄居于人类的脑细胞中,然后控制人的思维和行动,最后致人死亡”。而蓝月(聂小青)细胞里的特殊病变,和异于常人的DNA排列组合,都使叶萧感到一丝隐隐的恐惧。他立刻把头伸了出来,又关上了衣柜的门,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小小的房间里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叶萧只能坐在床上,正对着床的是一台彩电,彩电下面是一台录像机。他很奇怪为什么没有VCD机,却只有录像机。他走到电视机前,蹲下身子,插入了电源,录像机的显示灯亮了,显示出录像机里有带子。叶萧立刻按下了OPEN按钮,把录像机里的带子退了出来。毫无疑问,这盘录像带至少在这台录像机里沉睡了5个多月了。录像带的外形很普通,就像是那种单位里使用的录像带,在录像带正面贴着的标签上写着一个名字——江河。

立刻,叶萧的面前又出现那张酷似自己的脸,他的心里猛地一跳,再看看这盘录像带。没错,既然标签上写着江河的名字,内容一定与他有关,叶萧又想起了什么,但他不愿意多想了。他立刻把这盘带子重新放进了录像机里,然后打开了电视机,接着拿起了录像机上面的遥控器,他把带子倒到了最前面之后,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播放按钮。

很快,电视机荧屏里就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山谷,接着就是一座座坟墓,还有蓝色天空,车窗的转角,这是在车里拍摄的。看了一会儿,叶萧就全都明白了,这是江河自己拍摄的录像。在文好古的办公室里发现的那盘录像带里,大部分有价值的内容都被剪辑掉了,叶萧一直很疑惑那些被剪掉的部分到哪里去了。现在看来,眼前这盘录像就是被剪掉的部分,有些内容完全可以和叶萧记忆中的那盘看过的录像衔接起来。

叶萧看着录像继续在一片白色的荒原山谷中穿行着,又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7点了。他按了暂停播放的按钮,又把音量放低了,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白璧已经回到了家里,她在电话里说她在一个人吃晚饭。叶萧并没有说自己正在蓝月住过的房间里,只是说自己在外面办案,可能晚一些回来,让她早一点休息。电话里,白璧淡淡地说:“早点回家。”

打完电话以后,叶萧又恢复了录像播放,音量也调高了。画面里忽然跳出了文好古和杨小龙争吵的场面,这时候的声音却很清楚,叶萧听到杨小龙大声地和文好古争辩着:“文所长,这样一个大型墓葬,我们恐怕没有资格私自进行发掘。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刻与上级文物主管部门联系,取得正式的审批以后再动手。我认为现在我们应该撤退。”

“你说什么?撤退?”文好古有些发火了,他大声地呵斥说,“小龙,我一直很器重你的,你不要让我对你失望。我们搞考古的,保护文物是我们的天职,现在古墓已经被盗墓贼挖出了一个盗洞,从当地人描述的情况来看,自从通了公路以来,附近有许多盗墓分子在活动。如果我们现在就撤退了,那么很可能明天晚上就又会来一批亡命之徒把墓里的文物全部盗走,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就是真正的罪人了。”

杨小龙还想申辩什么,但是被文好古打断了,文好古高声地说:“大家都做好准备,先从盗洞下去,看一看盗墓贼究竟是否进入了墓室。”接着,许安多自告奋勇,第一个进入了盗洞,他提着一盏特制的灯照着前方,江河的镜头就跟在他的身后。接着,就是长长的甬道,叶萧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录像里的脚步声,这声音透过电视机的喇叭,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回旋着,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自己也随着考古队员们步入了古墓。

走着走着,镜头忽然一下子跳到了一堵被打开了一个洞的墙,同时传来了文好古的声音:“刚才那句话通常都是墓主为了防备后世有人盗墓,所以故布疑阵。我想大家也都对此明白,用不着害怕,来,跟我进去。”

“文所长,我先进去吧。”又是许安多,他第一个进入了那个洞,江河的镜头和文好古的背影紧跟在他身后。几个颠簸之后,虽然镜头依旧对着许安多和文好古的背,但传出了许安多惊叹的声音:“天哪。”

“就像进入了图坦卡蒙的墓室。”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住嘴,触霉头。”又有人提醒了一句,大概是害怕发掘图坦卡蒙陵墓过程中发生过的事情会重演。

文好古在镜头里说:“真是奇迹,保存得相当完好,盗墓贼没有进入这间墓室。我估计这古墓至少有1600百多年的历史了。”

这时候,镜头前面已经没有别人了,镜头借着许安多提着的灯光,摄下了墓室里的一切。墓室的中央是一具棺材,棺材的形象很奇特,看起来就像是一艘船。镜头缓缓对准了这具棺材,逐渐拉近,那棺木上有着彩色的图案,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看,棺材盖没有密封。”许安多喊了一声。

“文所长,既然没有密封,把棺材打开来看一看吧。”林子素出现在了镜头里。

没有听到文好古回答的声音,但许安多和林子素已经开始动手了。杨小龙在旁边提着灯,张开拿着纸和笔记录用文字记录下这一过程。许安多他们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棺盖,忽然一股烟雾从被打开的棺材里飘散了出来。许安多和林子素立刻转过头掩起了鼻子,就连江河的镜头也摇晃了好几下。

“什么味道?”许安多掩着鼻子挥着手把那些烟雾驱散。

“别害怕,这种事常有。”文好古说。

然后,灯光照射到了棺材里面。坐在蓝月用过的床上的叶萧看着电视机里的这个画面,忽然有一种陷入了棺材里面的感觉。

首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毛毯,一卷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毛毯正在棺材里安卧着。

“尸体就被裹在毛毯里面,先把它抬出来。”这是文好古的声音。

许安多和林子素有些犹豫,但他们还是把那卷毛毯和毛毯里的东西一块儿抬了出来。他们开始小心地打开毛毯,用了很长时间,才使毛毯里包裹着的尸体出现在镜头面前。

一具干尸,或者说是木乃伊,干尸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色的面具。

叶萧还记得这副金面具,林子素就是戴着这面具死的。

“图坦卡蒙!”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胡说八道,新疆许多古墓里都发现过戴面具的古人遗体。”又是文好古在消除队员们的惊恐。

镜头里出现文好古戴着手套的手,他的手摸到了干尸戴着的面具上,在面具边缘轻轻地一拉,就把整副面具从女尸的脸上取了下来。

终于,叶萧在江河的镜头里看清了那具1600年前女尸的脸,毫无疑问,就是他在考古研究所库房里看到的那一具。刚刚出棺材的女尸要比叶萧在考古研究所的玻璃罩子里见到的保存得要好一些,五官都能辨认出来,眼窝也没有塌陷,叶萧甚至还能从录像里看出那具女尸已经干瘪的嘴角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微笑。

最后的微笑。他又想起了楼顶天台上蓝月最后的微笑。

女尸的头上戴着头巾,身上穿着麻布的衣裙,胸口却覆盖着一块丝绸。忽然响起了文好古的声音:“好了,不要再动它了,否则会弄坏的。等一会儿我们把它带回去慢慢研究。现在抓紧时间,争取在天黑以前把所有工作完成,这里的传说是天黑以后没人能走得出这山谷,我虽然不相信这话,但不想冒险。大家明白了吗?林子素和张开,你们快点测绘,小龙把灯架起来,你和许安多一块儿清理地面的文物。哦,我的天哪……”

文好古的声音忽然停住了,他的手朝身后的方向一指,江河的镜头立刻一块儿移了过去,灯光也打在了墓室后面的墙壁上。镜头逐渐拉近,录像里出现了几幅壁画。

江河的镜头又在整个墓室里扫了一圈,原来整个墓室的墙壁上都画着壁画。文好古说:“看,这些壁画是有顺序的,嗯,第一幅在这里。”他指着边角上的一幅壁画。镜头立刻对那幅壁画拉近了。灯光打在壁画上,文好古又说,“灯光不要太亮,否则会损害壁画的。”

灯光稍微暗了一些,不过正好可以在镜头里看清。那是一幅彩色的壁画,色彩鲜艳,几乎没怎么脱落。第一幅壁画很大,几乎有整个墙面这么高,壁画的上层画着日月星辰,和朵朵云彩,壁画里有一艘船在空中飞行着。叶萧看着这个画面总是联想到了什么,镜头下移到了壁画的下部,画着一个女子,看上去是从上面的那艘船上下来的。那女子有着极美的容貌,看上去却不像是西域当地人,也不像汉人,不知道是什么种族。她似乎是在天空中飘浮着下来的。镜头里整幅壁画给叶萧的感觉好像不是古代,而是未来。

江河的镜头又对准了第二幅壁画,这幅壁画不如第一张大,背景是一片坟墓和山谷,画的内容竟然是妇女的分娩,也就是刚才壁画里的女子。第三幅壁画中已经见不到刚才的那个女子,而是一对小女孩,两个小女孩都肤色白净,穿着相同的衣服,看上去容貌也很相像,就像是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叶萧心里一惊,但他来不及多想,录像的画面已经转到了第四幅壁画。第四幅画很大,分成两个部分,一左一右,两边各有一个女子的肖像。当灯光照亮了这幅壁画的时候,江河的镜头明显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对准了壁画。当叶萧通过录像看到壁画里左面那个女子的脸时

,不禁惊呆了,就像是被人猛击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送到了半空中再摔下来。天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电视机里,出现了蓝月(聂小青)的脸。

没错,就是蓝月,一模一样,壁画里的女子穿着一身古代西域女子的白色的长裙,头上梳着辫子,目光直视着前方。叶萧不敢想象1600年前古楼兰的画匠会画出如此写实的画,那线条完全地遵循了透视法则,把人物的形象又还原到了壁画上。让他更难以想象的是,为什么蓝月的脸会出现在封闭了足足1600年的楼兰古墓里?

现在叶萧就坐在蓝月曾经睡过的床上,在这间狭小的屋子,他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一盘神秘的录像带,屋外早已夜色弥漫了。他看着录像画面里壁画女子的脸,仿佛蓝月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她会从电视机里走出来,回到她的房间里来吗?叶萧忽然惊呆了。

然而,还有更令人惊讶的,录像里的镜头又转移到了壁画的右面。叶萧终于又看清了壁画右面的女子的脸,那是——

叶萧不敢再看了,他以为自己的眼睛有了问题,或者是产生了幻觉,他按下了定格键。录像带停住了,保持在这个镜头上。他仔细地看着,不会有错的,确实是她,不是幻觉,是录像带所记录下来的事实。叶萧看到的是他的妻子——白璧。

壁画右面的那个女子确实长着和白璧一模一样的脸,却穿着一件华丽的衣服,戴着镶嵌着各种美丽装饰的帽子。叶萧瞬间觉得自己要被这间房间所吞没了。

镜头又是一阵颤抖,一定是江河在那一刻也被深深震惊了,他的镜头往后拉着,直到出现了壁画的全部。叶萧看着电视机画面所出现的镜头——左面是蓝月,右面是白璧,她们两个站在一起,出现在1600年前的古老壁画里。

接着,镜头又转到了前面一幅画,也就是两个双胞胎似的小女孩的一幅。这难道是一个连环画似的故事,要告诉我们,这原来是一对姐妹?

镜头转到了第五幅壁画,这幅壁画里有一男一女,那个男子是汉人的形象和装束,而女子则是前面那幅画里长着白璧的脸的那一个。他们两人互相对视着,双手纠缠在一起,看起来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又是第六幅壁画,也是一男一女,男子还是刚才那一个,而女子却换成了蓝月的脸。他们的表情更加像一对爱人,而那汉人男子则用手搂着她的腰。

镜头对着第七幅壁画,这里只有一个女子,在痛苦地哭泣着,那个女子长着白璧的脸。

第八幅壁画里,那个长得酷似蓝月的女子坐在一座祭坛一样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叶萧看着这个画面,觉得不寒而栗。

第九幅壁画里,那个汉人男子与长着白璧的脸的女子躺在一张床上。

第十幅壁画,那个像白璧那样的女子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死了。而那汉人男子的怀中抱着一对双胞胎似的婴儿在她身旁哭泣着。

这是最后一幅壁画,江河的镜头实际上已经绕着墓室转了将近一圈,最后,转到了文好古的脸上。文好古的脸色苍白,他颤抖着说:“我们看到了什么?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一对长得不一样的双胞胎姐妹的故事。双胞胎姐妹同时爱上了一个汉人男子,其中的一个以自己的死,成全了另一个。而活下来的那一个女子,和那汉人男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孩子之后就死了。”

“这个故事太离奇了。看着第一幅画里天上飞行着的船,我甚至怀疑她们究竟是否是人类。”那是许安多惊慌失措的声音。

文好古说:“不要再多想了,许安多,快把这些壁画都用照相机拍摄下来。林子素,快点把壁画的图案给绘制下来。我们不是西方的强盗,无法带走这些壁画,但我们需要研究。”

接着,镜头又对准了在地上工作的几个人,他们在收集文物和许多古代文书和经卷。录像又继续了很长时间,记录的全都是这些工作,但其中还是被剪掉了一些,也许是因为这盘录像带的长度不够了。最后他们带着文物和那具干尸离开了古墓。

录像带的最后几分钟,是山谷的黄昏,叶萧不明白江河为什么别的不拍,出来以后偏要拍着黄昏。在一片白茫茫的山谷和坟墓中,那黄昏确实很可怕,然而,镜头的最后出现了一轮无比壮阔的大漠落日,那落日闪着金色的光芒,充满了整个画面。

录像就这样全部放完了。叶萧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奇怪的气氛中,就像是自己也被拖进了古墓,而且被永远封闭在了坟墓里。他颤抖着从蓝月睡过的床上站了起来,害怕自己会忽然倒在床上不再起来。他又望了望四周,心跳立刻加快了,他关掉了电视机,从录像机里取出了那盘神秘的带子。这盘录像带一直放在录像机里,这说明蓝月住在这间房间里的时候,是经常看这盘带子的,她也许能够从这盘带子里得到什么特殊的信息。这盘带子她又是从何而得来的呢?对,她在考古研究所里实习过一段时间,正是考古队从罗布泊回来以后,这盘录像带是江河剪辑的,或许蓝月和江河也有过某种特殊的关系,至少江河在古墓的壁画里见到过那张酷似蓝月的脸。所以,这盘带子最终落到了蓝月的手中,至于是江河送给她的,还是她不问自取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仔细地想着刚才所看到了全部内容。又是一阵心悸,为什么蓝月(聂小青)和白璧的脸会出现在1600年前的古墓的壁画里?难道1600年前确实有过这样一个故事,画壁画的人就是根据故事中那两个女子的脸所画的。而那两个1600年前的女子恰恰长得与蓝月(聂小青)和白璧一模一样?难道那么巧,除非——除非蓝月(聂小青)和白璧的祖先就是那个与汉人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女子。

叶萧忽然想起了过去看过的一部福尔摩斯推理小说《巴斯克维尔猎犬》。福尔摩斯就是根据一张古代的画像确定了杀人凶手的,因为那个罪犯长得与那古代画像里的人物一模一样,所以福尔摩斯确定了他就是那古代画像里的人物的后代,从而真相大白。在人类的遗传过程中,确实可能会出现后代长得与祖先一模一样的例子,这也是另一种返祖现象,只是我们通常无缘一睹祖先的尊容罢了。

这么说,难道蓝月(聂小青)和白璧两个人的血液里都有古楼兰人的成分,而壁画里的那一对女子应该是双胞胎,尽管她们长得不怎么相像。那么,蓝月(聂小青)和白璧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呢?叶萧努力地想着,他非常焦虑,白璧的腹中还有他的孩子,而且同样也是一对双胞胎。蓝月(聂小青)是被领养来的,没人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假定她的血统里有古楼兰成分,对,法医说过,她可能有四分之一或八分之一的印欧人种血统。那么白璧呢?叶萧忽然想起来,白璧的父亲曾经去过罗布泊考古,而且就是在白璧出生前后,总共去了两次,难道——他仔细地想了想白璧的眼睛和脸部的线条,确实有一些地方不太像常人。如此说来,或许她们两个真像是壁画里所描述的是一对双胞胎,并且秉承了祖先的遗传基因。而冥冥之中,这对姐妹分离了,直到最近才又相遇,可是,蓝月(聂小青)却已经死了。壁画里那个长得像蓝月的女子死了以后,像白璧那样的女子与汉人男子一起生活,还生了一对双胞胎,这不正和现在的白璧和叶萧一样吗?叶萧越想,越是被一种恐惧感觉所笼罩。

刚才叶萧看的录像里,许安多说过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看着第一幅画里天上飞行着的船,我甚至怀疑她们究竟是否是人类。”她们是否是人类?法医也说过蓝月的DNA排列与常人有很大的差异,甚至超越了人类不同种族间的差异,而进入一个未知的境界,而且就连法医也无法想象这究竟是哪一个境界。而第一幅壁画里那艘在日月星辰中飞行的船不正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个境界吗?叶萧开始明白了。

怪不得江河从罗布泊回来以后就不愿意再见白璧了,因为他不敢面对一个在1600年前的古墓壁画里见到过的女人。当江河后来见到作为研究生的聂小青时,恐怕他的恐惧和惊讶要更为强烈。可怜的江河,他怎样经受得了这样的心理折磨呢?包括考古研究所里所有见过那壁画的人。天知道他们所遭到的“诅咒”究竟是来自刚才录像里所看到的棺材打开时所散发出来的烟雾中可能隐藏的古代病毒,还是对来自对壁画中女子的恐惧。

叶萧不愿再想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他只关心活着的人——白璧,还有白璧腹中的双胞胎。难道真有一种遗传基因,能使某一个家族里的女人都能生下双胞胎吗?不管那双胞胎究竟秉承了谁的容貌和基因,也不管DNA究竟是不是人类的,但至少叶萧是那对双胞胎的父亲,他爱他(她)们,也爱他的妻子。

他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他把录像带放在了包里,然后又看了这房间最后一眼,他又闻到了一股蓝月的味道。不,他摇了摇头,快步走出了房间。

那台老式电梯已经停了,他走楼梯下到了底楼,外面的马路上已经被夜色重重笼罩住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湿气。他叫了出租车,匆忙地往家里赶去。

窗外的夜色依然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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