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艰难地沿着青铜链爬上瀑布,超子一言不发地背起冷怡然,卓雄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既着急又难受,八成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卓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超子,咱们答应过文斌哥,要好好活着走出去……”

超子轻轻拿开他的手,眼睛朝着下面眨了几下,嘴唇微微抖动,过了许久,才勉强笑道:“没事,文斌哥福大命大。我们先出去,在外面等他!”说完,率先背着冷怡然向外走去。

卓雄看着那个宽厚的背影,不再多言,也跟着走了上去。

他们所剩的补给已经不多了,再耽搁上一天,不困死也饿死了,所以超子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两腿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在机械地迈着步子,途中不曾有一刻停歇。

“前方,超子你快看前方,有亮光!”离他们不远处,有一点微微的亮光发出,这让卓雄很是兴奋,大声地向超子叫着。

一直低着脑袋赶路的超子终于抬起了头,他看见了,看见了那一抹亮光,或者说那一抹希望,他们终于走出来了!超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用手掂了一把后背上的人,再次加快了步子,朝着心中的希望走去。

走出山洞的那一刻,久违的阳光洒到了他的脸上,一阵山风吹来,再也坚持不住的他,终于倒下了。任凭卓雄在耳边怎样喊着,叫着,他都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他决然不会想到,等到他再次醒来是另外一副模样。

话说进了右边洞穴的望月一木又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呢?是不是真如卓老汉所言,这边才是代表着生?

两艘充气皮划艇沿着右边的河道一前一后,由那五个彪形大汉在前面开路,望月带着桃井姐妹和卓老汉在后。

仅从视觉上来看,这和一般的地下溶洞并没有什么区别,黑暗的环境、冰冷的河水以及奇形怪状的石头。

他们仗着自己手中的武器装备和人数众多,行进的速度远比查文斌走左边要快上许多,除了偶尔有岩石上滴落几滴水珠发出的“叮咚”声,再无其他,这路走得倒也确实如卓老汉所言,畅通无阻,他们一开始还挺戒备的心,慢慢就放松了下来。

走了有十几里地,突然,前面的皮划艇停了下来,后面的来不及刹车,迎头就撞了上去,引来一阵骚乱。尤其是卓老汉,本来身子骨就不够硬朗,这一下差点没把他给撞到河里去。

望月一木暴跳如雷,张嘴就准备训斥,可桃井千代的一句话却让他收了声:“家主,前面有条船!”

果然,在他们的正前方,一条木船由两条链子拴着,正安静地躺在水面,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里怎么会有船?望月一木借着灯光,站起来看了个仔细,这是一条不大的木船,上面覆盖着一层木头罩子,样子和我们在江南一带常见的乌篷船有点类似,只是这船的棚也是被完全封死的,在灯光的照射下,通体隐隐泛着白色的光。

望月一木这个人本来就极其霸道又十分自我的,见有突发情况,第一个就要冲上去看,两艘皮划艇平行地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很是局促。他用手指按了一下船身,手指竟能微微向里凹陷。“软的!”望月说道。

几个大汉也试着用手按了按,确如望月所说,能够按得动,那两条拴着船身的青铜链早已锈迹斑斑,绝不像是近代所为。他来中国这么久,自然明白凡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出现青铜器物,历史多半都已经上了千年。

“卓先生,你在此地生活了那么久,知道这是什么材料打造的吗?”

卓老汉也跟着凑过去,试着用手也按了几下,又把鼻子贴上去嗅了嗅,说道:“把手电借我用用。”

接过旁边一大汉递过的手电,卓老汉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肯定地说道:“这是‘雪柏’,乖乖,这人出手可真大方,用这么大一块‘雪柏’打了这么一条船。”

见卓老汉识得此物,望月很是高兴,问道:“什么是‘雪柏’?用它又代表着什么?”

卓老汉收起手电,回到皮划艇,跷起二郎腿说道:“俗话说千年‘横冲’万年杉,不敌‘雪柏’一枝丫。这‘雪柏’可是珍贵的木材,我卓老汉自幼就学得一手好木工,也曾替别人用这种上等木材打过一口棺材,据主人家讲光买木材花费的钱财就够用黄金打一口大小一致的棺材了,你就可以想象这种树木的名贵之处了。”

望月只知檀香木和金丝楠木的贵重之处,未听说过还有另外一种如此值钱的木头,看着那艘木船隐隐发着白光,倒还真和雪的颜色一般。

“那它为什么会是软的呢?”望月问道。

卓老汉惬意地吸了口烟,指着那木船说道:“这艘船依老汉看,还不止是普通的‘雪柏’。‘雪柏’因为长势非常缓慢,万年才能成材。据传言称,古时候有人腌肉,因罐子装不了,就将部分肉装进用‘雪柏’做的木桶里。半年后他们取肉时,发现罐子里的肉已腐烂,而木桶里的肉却保存完好。”

“在我刚搬到镇上的时候,因为搞旅游建设,需要修建公路,施工队不小心挖开了一座无主老坟,棺材里面的尸体就保存得十分完好,但开棺见光后不久就腐烂了。装这具尸体的棺材正是用‘雪柏’做成的。据考古队的同志讲,那口棺材应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主人很可能是古巴蜀先人。”

“但是望月先生,这世上除了金丝楠木之外没有哪种木头可以泡在水中还千年不腐,唯独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隔水!”

“隔水?”望月看着那木船漂浮在河水中,看吃水线,下面也至少有几十厘米,这怎么隔水呢?

“不错。”卓老汉接着说道,“有一个办法,就可以隔水。‘雪柏’本就是一种杉木,也叫作银杉,它的颜色也并不是白色,而是乳黄色。凡是杉木砍伐之后都会流出一种白色的树浆,如果用这种树浆涂在已经建好的木船外围,等到它凝固,那么这艘船其实就是被树浆包裹住了,很像琥珀那般,里面那层东西任凭你风吹雨打,都不会受半点损伤,所以看上去这艘船才是乳白色,而且按上去有点软,这说明这艘船被涂了厚厚一层树浆。”

“要知道一棵‘雪柏’被砍倒后只能出很少的一点树浆,而从这艘船的用料来看,不知要砍掉多少‘雪柏’呢。在古代,一棵碗口粗的雪柏就能换十亩良田,所以这艘船价值多少,望月先生,您心中应该有数了。”

望月一木虽说是日本贵族出身,又专替王室搜罗宝物,奇珍异宝自然也是见过不少的,但听卓老汉这么一讲,也不禁对这艘古船刮目相看。这东西要真如他所说,拉出去那就是价值连城的顶级国宝,而且还保存得这么完好,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好端端地被拴在这样的河道里?

望月一木转过头,盯着正得意扬扬的卓老汉说道:“卓先生,你不是信口开河吧?”

卓老汉一看望月一木脸上的刀疤开始变红,吓得赶紧收起了二郎腿,把手中的烟也给灭了,端正了姿势说道:“咦,望月先生,这个我可不敢乱说,别的东西老汉不懂,可是这木头,我可是行家。这东西因为防腐能力超强,所以多半都是被权贵们弄去做棺材,前面这艘船,您看啊,那棚子被封得死死的,我看里面八成就有东西,说不定啊,这就是水葬!”

“水葬,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究入土为安吗?”

卓老汉连连摇头,解释道:“我们这还有一种漂尸水葬,就是把人放在木头上,搁到河里,随他漂去,说不定这个就是!”

望月一木大嘴一咧,嘿嘿一笑:“这个好办,你们几个,去把那木船给打开了,我们来看看卓老汉有没有说谎!要是他说谎了,就把他塞进去,作水葬!”

卓老汉听完这席话,两腿一软,直接就瘫坐在皮划艇里,哪还有刚才的半点神气,颤抖着说道:“望月先生,望月先生,您是开玩笑的对吧?您是在逗老汉玩的对吧?我也不确定里面是什么,如果真是死人,被打开了,扰了他的清静,是会遭到鬼魂的报复的,我看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望月一木根本不理睬,只是狂笑道:“打开它,让我们来见识见识中国的鬼船!”

几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先后跳上了那艘木船……

“慢着!”望月一木叫道,那群大汉听闻也都收住了即将要砸下去的枪托,“这件东西既然被卓先生说得如此珍贵,那就尽量不要破坏它,小心点儿打开。”

接到命令后,几个大汉就尝试着徒手拆开船篷。这木船看似没有用一根钉子,却是怎样用力都打不开。望月一木一看没进展,就批准他们用匕首去撬。这下倒好,连一个插进去的缝隙都没有,虽说是用木头造的船,实则比现代用钢板焊接的还要密封得到位。

望月一木目光一转,停留在瘫坐于皮划艇中的卓老汉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卓先生,您精通木工,一定懂得打开它的办法,那么就请您帮我们这个小忙吧。”

卓老汉哪里肯去,他心里想这东西八成就是传闻中漂尸水葬用的鬼船,自己本就是个胆小之人,加上带着日本人进这古井就是对祖宗的大不敬,现在要让他去开棺,他又如何肯答应?连忙说道:“老祖宗的不少手艺活早就失传了,老汉我只会打些粗制滥造的家具,这种东西我也从未见过,不晓得如何下手啊。依我看,反正也打不开,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噌”,几缕头发晃晃悠悠地从卓老汉眼前飘过,除了桃井姐妹,谁都没有看清望月一木是何时拔刀、收刀的。

望月怀抱着童子切安纲,对卓老汉做了一个手势:“请!”

卓老汉挣扎着爬起来,在两名大汉的搀扶之下,跨过颤颤巍巍的皮划艇,临上船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望月一木用冷峻的眼神告诉他要想回头,人头不保!

把心一横,老头只能登船,周边的大汉纷纷退下,回到自己的皮划艇里,在旁边给他照着灯,白晃晃的船体此刻在他眼里就是一座小坟包,而自己正是那个掘墓人。

卓老汉明白就算自己今天打不开,这船迟早也得被那群日本人给砸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动动脑筋,也好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保个完整,就沿着那木船仔细看了起来。

这船通体都是用“雪柏”打造是已经被他证实了的,“雪柏”这种木头的纹理极为紧密,同样也十分结实,正是因此才会成为绝佳的防腐材料。

老汉用手拍打着船体,里面传出“咚咚”的回声,心想果然是空的。在没有发明钉子之前,木匠连接木块都是用榫头完成。而这个榫头如何卡进去刚刚好,也就能衡量木匠手艺水平的标尺,从这艘木船的用料和做工来看,想必打造这艘船的人也是当时的能工巧匠。

不过像这种搭积木组合而成的木制品都有一个活榫头,这是用来拆解制成品的唯一机关,除了通过找到这个活榫头之外,哪怕你就是拿撬棍也别想完整地打开它。卓老汉现在就在这艘船上搜寻这个活榫头,只要找到了它,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现在这艘船通体又都被树浆所包裹,从肉眼还真看不出这个榫头在哪。

沿着船头到船尾,卓老汉仔仔细细地用手摸过每一寸木头,凭借着经验搜寻任何一个线索,一直等到望月都不耐烦了,还是没找着。

“卓先生,我看还是不麻烦你了,你们几个上去给我砸了那船!”说完那几个彪形大汉就准备接替卓老汉的工作,举着家伙就准备登船。还没等卓玉贵下来,其中一人已经举起了枪托朝着船篷砸了下去,“砰”的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咦?”卓老汉收回即将踏出的那只脚,“怎么会有玻璃声?”

刚才那大汉一枪托砸的位置正是船篷的最顶上,望月听见声音也觉得奇怪,问道:“什么声音?”

一个大汉走近一瞧,船篷的中间已经被他砸得微微有点凹陷,从中流出一丝红色的液体,众人都闻到了一股腥味,很浓的血腥味。

那人试着用手按了按说道:“家主,这里有块陶片,被我砸碎了。”

有陶片?这船明明是用“雪柏”所制,怎么偏偏顶上有陶片呢?卓玉贵正想回去看看,后面的桃井千雪惊叫一声:“小心!”

听见千雪的尖叫,卓玉贵因为站在船舷上,一个没注意,“扑通”一声跌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准备让上头的人拉他一把,却发现一条巨大的花纹斑状三角蛇此刻正出现在那艘船的船顶之上,把他给吓得一下子死死地扣住船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砸开陶片的那大汉,听见警报,还未来得及转头,脖子一凉便瘫软到了地上,转眼间七窍流血,脸色乌黑。他的颈动脉处,留下两个筷子粗细的伤口,奇怪的是那伤口流出的血在短短数秒之内就已经结疤,甚至没有一滴落到木船之上,只是血的颜色是乌黑色。

几乎是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就有一人毙命,其他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抬头一看,那花纹毒蛇已经不见了踪迹,几人纷纷掏出MP5,正欲向头顶开火,一个硕大的蛇头从天而降,血盆大口就像吞噬生命的魔鬼一般狠狠地咬住了一人的头颅。

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蛇的身子一卷,连带着嘴里咬的那人如弹簧一般,“嗖”一下就消失在视野中,不到数秒,“轰”的一声,数十米外的岩石壁上,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重重地砸了上去,当即脑浆四射,骨头尽断,又“砰”的一声重重地跌落到了河里。

这完全超出了望月的预料,几乎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条花纹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夺两命,他们似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噌噌噌”,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数珠丸恒次三柄日本名刀尽数出鞘,经过灯光的反射,竟把周围照得一片雪亮。不等望月一木下令,“突突突”,一阵枪声响起,迎着他们的头顶,三把冲锋枪正疯狂地喷射着火焰。

人在极度恐惧之中,最为依赖的就是手中的武器,连这群训练有素的日本武士也不例外。MP5虽然威力强大,但也有个致命问题,一旦你扣住扳机不放,弹夹里的子弹顶多半分钟就全部射了出去。现在这三人紧张得连手指都不敢伸直,只顾弯曲着手指,对着一片黑暗的头顶扫射,等到枪声同时消灭,准备更换弹夹的时候……

一条小树粗细的尾巴凌空抽了过来,狠狠地击中了其中两人的头,“啊”的两声惨叫,“扑通”一声,两人几乎是同时落水,恰好落在卓老汉的身边,面朝下一动不动。

老汉颤抖着用手翻过一人的身体,河内瞬间一片血红,那人的半个脸都已经分不出人形了,足见刚才那一击的力量有多大!

这次下井,被虫子咬死两个,又在这里莫名其妙地遭到了大蛇的袭击,连伤四人。更加让望月一木觉得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连对方一次完整的身影都没看见。他已经开始抓狂了,一把抓起千雪的衣服领子,脸上的红斑都成了紫黑色,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究竟看见的是什么?”

“报告家主,我看见的是一条蛇,一条巨大的花纹蟒蛇!”

一把丢掉千雪,望月一木挥舞着手中的童子切安纲,咆哮着:“浑蛋!你出来!我要杀了你!”

卓老汉在水下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个巨型三角蛇头和菱形的花纹让他不寒而栗,他颤抖着说道:“望月先生,那是……那是蕲封山的守护神,蕲蛇王……”

说话间,眼前黑影一闪,仅存的那个大汉手中的射灯瞬间熄灭,一声惨叫传来,望月把射灯往上一抬,一条巨大的花纹蕲蛇嘴里正叼着那人,一对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闪着黄色的光芒,犹如夜明珠一般。

纵是桃井姐妹杀人如麻,看到眼前的景象,也还是被吓得嘴唇发白。

那大汉看样子还活着,只是前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蛇口,两条大腿还在空中无助地乱蹬着,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卓玉贵已经吓得深吸一口气,把整个脑袋都缩进了水里,生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那蛇的后半段身子紧紧地缠在一根钟乳石上,前半个身子悬空向外探出,垂直着脑袋正盯着下面的几人看着。望月捡起船上的一只MP5,拉开枪栓就准备射击。还没等他扣动扳机,那蛇脖子“呼”地昂了起来,脑袋一伸,一名接近一米八的汉子就进了它的大口。

“啊!啊!”望月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他已经被眼前的这个怪物完全吓破了胆,端起冲锋枪朝着钟乳石“突突突”地一阵猛扫,打得岩石乱飞,弹壳四溅。

恰好有一枚弹壳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卓老汉的头上,这老家伙现在半个脑袋都在水里呢,他觉得自己脑瓜子一痛,琢磨着是不是蕲蛇王到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死命就往船底钻去。只听“咚”的一声,卓老汉的脑袋就撞到了船底。

要说有的事情就是那么巧,卓老汉因为害怕蕲蛇才去了河里,为了躲避蕲蛇才撞到木船,脑袋一疼,感觉碰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伸手那么顺势一摸,原来是一个凸出来的小木头磕到他了。

卓老汉疼痛难忍,便把脾气发到了那个小木头上,使劲那么一拍,那木头还真就硬生生地让他给捶了进去,“咯咯啦啦”一阵声音传来,连船底的老汉都听见了。那木船的船篷突然就裂开了,顶上原本封死的木头就跟敞篷小轿车那样自动打开了车顶,想必是这卓老汉歪打正着,在上面摸了半天没找到活榫头,倒是在船底用脑袋找着了。

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直躲在下面憋不住气了,才敢偷偷冒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

望月一木正在上面乱枪扫射呢,蕲蛇王也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受伤了,半天也没见踪影。望月一木见那船篷突然打开了,就收住了枪。

望月一木再看那乳白色的“雪柏”船,心头已经有了阴影,就为了看看这条船已经让他损失了带来的全部精锐,它这会儿它却自己打开了。他命令道:“千雪,你过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雪不敢犹豫,抱拳道:“是!”

望月一木目送着桃井千雪瘦弱的身体慢步走向木船,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这才走到哪里啊,人马就损失过半了。难道这里真如祖父所说,是一个禁地吗?不!既然我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使全军覆没,也要找到扶桑神树!

还未等千雪跨上木船,突然水面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一跃而出,“咚”的一声率先跳上了木船,这可把千雪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蛤蟆,跟头水牛差不多大小的身体占据了整个船面,背上鼓起七个疙瘩,宽大的嘴唇边还有着一串铜钱模样的白色花纹,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是这只金色蛤蟆只有三条腿!

那蛤蟆似乎对千雪并不感兴趣,只把一对大眼睛朝着几人瞟了一眼,“咕呱”一声叫,身子猛地一蹿,直接进了那打开的船舱!

桃井千雪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蛤蟆给惊得不知所措,特别还是在这个怪物丛生的古老地下世界,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她一时间就能愣在那里了。

望月一木也是看见了那只蛤蟆跳了进去,正想过去看个究竟,却突然看见那条蕲蛇又出现了,此刻正盘在钟乳石上!他举起MP5冲锋枪就扣动了扳机,“哒哒”两声,只剩下撞针击发的空响,没子弹了!望月气得把枪往地上一丢,拔出童子切纲横在身前,准备和蕲蛇作最后一搏!

蕲蛇“嘶”的一声怪叫,脖子高高昂起,眼看着就要发动下一波的攻击。桃井千代叫道:“千雪!回来,那蛇……”话音未落,“咚”的一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就落在了千雪的身边。

千雪低头一看,就见一个人跪在自己脚边,全身皮肤已经溃烂,且黏满了绿色的消化液,那人看样子还没死透,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抓住千雪的鞋子。千雪毕竟还是个女娃娃,被这接二连三恐怖至极的场面给吓得失去了理智,“啊”的大叫一声,噌地拔出太刀鬼丸,寒光闪过,眼前人头便落了地。那人头跟皮球一样在船上滚了几圈后方才停住,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握鬼丸的千雪。

千雪可是半刻也不想再停留,转身一跃,已经逃回了皮划艇,扑进姐姐千代的怀里,不住颤抖的身体昭示着她的恐惧。

看着那具穿着黑衣的尸体倒下,一向心狠手辣的望月一木也不禁胆战起来,那尸体正是刚刚被蕲蛇王吞进去的武士,此刻却被它吐出来了!

三人挤在皮划艇上,准备默默地接受蕲蛇的最后一击,看来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望月甚至已经做好了为天皇尽忠的准备,脸上那道伤疤此刻也不再是红色,而是变成了彻底的惨白。

蕲蛇的攻击如约而至,巨大的身躯像一条巨龙一般直射而下。望月闭上了眼睛,用耳朵感受着蕲蛇带来的“呼呼”风声,“轰”的一声,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金色蛤蟆嘴中正叼着一个棒子跳进了水中,而那条蕲蛇却是径直扑向了船舱,只是它慢了一步,三足蟾已经率先跳了出来。原来蕲蛇的目标并不是望月,而是那只蛤蟆!

三足蟾硕大的舌头一卷,那根棒子模样的东西就进了宽大的嘴巴,三腿一蹬,便入了水中。那蕲蛇一击扑空,很是恼火,从船舱中伸出硕大的三角脑袋,舌尖在空气中探了探,身子一腾而起,“咚”的一声也进了水中,这可把水中的卓老汉吓得够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蕲蛇昂起脑袋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此刻卓玉贵离蛇头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连蛇口中的腥味都闻得清清楚楚,只消它动动,他就会立马没了老命。望月看着水中和巨龙一般大小的蕲蛇,已经完全失去了那股斗志,双手一软,童子切“当”的一声落在皮划艇上。

三足蟾正朝着外面游去,不远处,“咕呱”一声传来。蕲蛇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调转蛇头,身躯一扭,一尾巴扫到“雪柏”船之上,击得船身都险些倾斜,如离弦之箭般向外追去,带起的水花溅了望月一身,想必是去追那只蛤蟆了。

这蛤蟆东游西窜,到后来就进了查文斌他们走的那条左侧通道,蕲蛇自然也跟着过去了……后来在那边发生的事,前面都已经说了。

过去许久都没再见它们回来,卓老汉这才摇摇晃晃地爬上皮划艇,冰冷的河水和之前的恐惧已经让这个老头三魂去了两魂半,哆嗦着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望月一木看着这个中国老头和周围的尸体,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拾起童子切就要斩去:“都是你这个狡猾的家伙,都是你要走右边!这就是你所谓的左阴右阳?!”

卓老汉赶紧说道:“望月先生,这不怪我啊,我都说了别去碰那木船,那是鬼船,招惹不得的……”

望月一木可不管这些,举刀就要朝卓老汉砍去,却听“砰”的一声,火花四溅,童子切和数珠丸恒次两柄神兵碰撞在了一起,原来是千代出手了。

“你想违抗我,帮这个老头?”望月恶狠狠地看着跪下的千代说道。

“千代不敢。家主,我们现在已经损失殆尽,几乎全军覆没了,况且卓先生之前确实也有交代不要上那木船。刚才属下去察看了一下,那木船的船顶之上被砸开的陶片里装的是某种血液,极为腥臭,想必那条蛇也是被它吸引过来的,所以我想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可能还需要他的提醒和帮助,所以属下斗胆请家主暂时放过他。”

望月看着颤抖的卓玉贵和跪着的千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刀一挥:“放了你,可以,你先去船舱里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卓玉贵一听又要自己上船,虽不情愿,但眼下却身不由己了,只好挣扎着站起来,再次朝着“雪柏”船走去……

卓老汉这是被逼无奈,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惹得望月一木在后面大吼:“卓先生,麻烦你快点!”说完,便是“咔嚓”一声枪栓拉动的声音响起,把卓老汉吓得一个箭步蹿到了船上。

这艘船的船篷已经被打开,卓老汉瞅了一眼,里面是一具尸体!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他还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得退了一步。望月一木看到卓老汉的反应,以为里面又有猛兽,一边举起枪准备射击,一边喊道:“卓先生,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个人。”

“人?死人吗?”

“死人……”

望月一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才收起家伙,招呼了千雪、千代两姐妹一同登船。望月一木刚走过去,就一把扯开了卓老汉,提灯一瞅,乖乖,当真不是艘简单的船,厉声叫道:“中国的木乃伊!”

这艘船基本跟之前猜测的一致,是一艘漂尸船,也就是水葬的一种形式,把人葬在船上,浮于水中。水葬是世界上比较古老的葬法,即将死者遗体投于江河湖海的葬法。水是人类生命之源,人们对水寄予无限美好的向往和遐想。在许多神话中,都把水和神、幸福、美好、不朽连在一起。所以在安葬死去的亲人时,人们又很自然地联想到水葬。水葬在世界上大体有三种不同的方式:漂尸式、投河式、撒灰式。

眼前这艘“雪柏”船,便是漂尸式了,这种方式的葬法多见于古代喜马拉雅山区,采用这种葬法的多半是一些对于部落有重大贡献的人物,比如部落英雄死亡时,就采用漂尸式,即将死尸置于专门制作的死亡船上,放入水中,任其自然漂流。漂向哪里,哪里便是死者的美好归宿。

若是普通人想要水葬,多半是另外两种形式。撒灰,就是将死者烧成灰烬,骨灰撒入江河湖海之中。而投尸式,则主要是在四川甘孜及一些草原地区的藏族,因缺乏燃料,除农奴主实行火葬、天葬外,一般人均行水葬。水葬有固定的场所,多设在江河急流处,由专人来看过风水。当人死后,马上要在死者的腰脊上砍一刀,然后头脚相向捆好,头脚朝上地放入背篼之中,口上挂一块黑布,当天就被人背去丢入河中。死者家属在大门口挂个嘛呢旗,葬礼就这样简单明了地结束了。

讲究点的在家停放一到三天,点酥油灯,请喇嘛念经超度亡魂,然后将尸体运至水葬场,由司水葬者或将尸体屈肢捆扎,胸前捆着大石块沉入水中,或者用刀斧断尸投水。

眼前这艘“雪柏”船里的人,看样子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好在雪柏本身就有防腐的功效,这具尸体身上的装扮几乎还保持着下葬时的原样,能让望月为之动容的想必真的有其过人之处。

里面躺着的这个人戴着面具,而且这面具全部用黄金制成,在灯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颜色十分灿烂,面具的鼻子十分饱满,嘴唇宽阔,两个硕大无比的耳朵向外侧展开,与整个面具不成比例,鼻子和嘴部都绘有黑色的油彩,这让望月第一时间想到了埃及法老的黄金面具。

面具之上,一顶华丽的花冠,由各色宝石镶嵌而成,光彩夺目,单从造型上来看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国宝。这人外面通体穿着白色的长袍,质地十分细腻,很像是丝绸制品,当真可以用薄如蝉翼来形容,左手拿着一块青铜片,右手中是一枚铜铃,更让人叫绝的是他腰部还有一条金灿灿的腰带,上面刻画着一些花纹。望月仔细看了看,这些花纹一共描绘了三种东西,分别是鱼、箭和鸟的图案,按照这个排序,不停地重复。无论是做工还是刻画的技艺都属于不可多得的精品,难怪他会把这人看成是一具木乃伊,也确实有点儿像。

望月一木从第一眼看见这具尸体,就被他的面具所深深吸引,总想着要去打开它,他正打算下手揭开那黄金面具,准备瞅瞅这位中国法老的真面目。

带着些许兴奋和期待,望月一木的笑容十分诡异,身子半趴在船篷上,脑袋几乎都要贴上那面具了,这才把手慢慢伸了出去,眼看就要摘下,这时,桃井千代用手中的数珠丸恒次的剑鞘一挡,恰好拦住了望月一木的手。接着,望月一木就被人从船篷里给拽了出来,出手的正是千雪。

望月一木离开船篷,使劲摇了摇头,如梦初醒般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禀家主,刚才您整个身子都探进了那鬼船,还想……”千雪说到这里就闭住了嘴。

望月额头上冷汗连连,连忙问道:“还想什么?你说!”

千雪抬头看着望月,咬了咬粉唇,轻声说道:“还想摘下那面具,家主自从一看见那里面的东西后,就笑得整个脸都变得扭曲起来,跟那里面的……里面的面具的模样有点接近……”

“浑蛋!我怎么可能是那副丑陋的样子!”望月大骂道。

见望月一木发火,桃井姐妹同时下跪,千雪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半晌,千代说道:“家主,妹妹说得没错,刚才确实如她所说,我们看见家主马上就要摘下那面具,而且整个身子都要进去了,才出手把您给拉了出来,请家主恕罪!”

听完,望月一木大惊,对于刚才摘面具的那一幕,自己真的完全没有记忆,只是当他第一眼看见那东西之后,心中就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摘下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想到此处,一阵恐惧袭遍望月一木的全身。

望月一木明白,要不是刚才桃井姐妹相救,恐怕自己真的就那样干了,将一个死人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那想想得有多恶心。

“起来吧,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那面具给迷惑了。”一边扶起桃井姐妹,望月又转头朝后面皮划艇上的卓老汉问道:“你是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不是知道这里有鬼,才故意引我上去的?”

卓老汉连连摆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望月先生,冤枉啊,老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是个死人,正想去揭开那面具,就被您一把给抓出来了……”

望月一木心头一紧,问道:“你说什么?你想去揭开面具?”

老汉把头一低,只得实话说道:“自从看了那死人,老头的手就把持不住,想往里面伸。”

望月一木打断他的话,道:“是不是还想戴在自己脸上?”

卓老汉立马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刚才就是这样。难道你也……”

果然如此,望月一木心道,这“雪柏”船就是艘鬼船,先是引得蕲蛇杀光了他的手下,接着就摄人心魂。那桃井姐妹呢?她们也看了啊,望月又问道:“千雪、千代,你们看见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桃井千雪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望月又把眼神转到千代身上,那丫头肩膀微微一动,被他看了个正着:“千代,你呢?”

“我……我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手中的数珠丸恒次剑柄上的那串念珠……散了……”她两手一摊,果然,那串一直缠在剑柄上的念珠此刻已散落在她的手心。

数珠丸恒次的厉害之处莫过于它剑柄上所缠的那串念珠,念珠吸收了日莲上人日夜经法精华,后又被供于本兴寺,常年受佛法所化,才有了“破邪显正剑”的美誉。

现在念珠尽数散落,此剑的威力也自然是大打折扣,充其量不过是一柄钢口略显锋利的好刀罢了。

这珠子本是由金丝线所连,现如今成了一把豆子,桃井千代心痛之余,更多的还是对眼前这艘鬼船里主人的那种恐惧之情。

望月一木脸色都成了猪肝色,出师不利,连个神树的影子都没见着,接连搭上七条人命和宝刀一柄。此番过后,真该把所有的恶气都撒到卓老汉身上,要不是这老头开始花言巧语,糊弄自己走了这条该死的路,怎么会败得如此惨重!

“你,起来!”望月指着卓玉贵叫道,卓老汉看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哪里还有力气,被那望月一把提起衣裳领子,脚尖都离了地儿,连忙惊呼:“望月先生,真的不是我的错,我都说了,那船它不干净……”

望月可不管这些,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不是懂什么阴阳吗?现在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卓老汉两眼一翻,脑子倒是转得挺快:“不是就我们俩有那种感觉轻型,为什么不让那两个姑娘上去试试呢?很可能那玩意只针对男人,对女人无效呢?”

“啪!”一个巴掌扇来。“你这个浑蛋!做男人竟然贪生怕死到这个地步,留你还有什么用!”

卓老汉此刻在他手中就像一只小鸡仔,被望月一木提着腰带高高举起,最终望月恶狠狠地叫道:“你先给我进去探探路吧!”说完,卓老汉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径直飞向“雪柏”船,落地恰好就是那船篷。

“轰”的一声,卓老汉整个人就这样被抛了进去,由于是面部朝下,整个人就趴在了那尸体之上,这脸恰好就跟黄金面具贴到了一块儿。望月这一下出手确实够重的,砸得卓老汉一时就背过了气,昏迷了过去。

只见一阵风尘从船篷里腾空而起,接下来便没了动静,本想让卓老汉先去做个替死鬼,这倒好,等了半天也没个反应。

桃井千雪小声问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望月虽然出手挺重,但这“雪柏”船本身就是有弹性的,这么点距离摔个重伤倒是有可能,要说死了,那也应该不至于,他就想自己过去看看。但是一想到那黄金面具,又停住了脚步,这时候刚才卓老汉的那番话,在他心中再次响起:为什么不找个女的去试试?

收住还未迈出去的脚步,望月对着千雪嘿嘿一笑:“千雪,你先上去看看那老头是死是活。”

对于望月的话,千雪从来就不敢违背,因为他是家主,在她的字典里除了效忠二字再无其他。

“是!”拔出太刀鬼丸,千雪大步走向木船,此刻她的背影在姐姐千代心中显得那么脆弱。

“慢!”千代叫道,千雪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姐姐。

千代“扑通”一声跪下,把头直接埋在皮划艇上,说道:“千代请求和妹妹一起过去,望家主恩准!”

“去吧。”望月虽然脸上做出不愿意的样子,但还是大手一挥。

“谢家主!”千代说完转过身去,扶着妹妹,两人并着肩,一同朝着那木船走去。

还未靠近船篷,一个黑影猛地蹿出,腾空足有两米多高,“咚”一声稳稳地落在木船之上,落在两姐妹跟前。这人戴着黄金面具!

从身形上看十分瘦小,但是一条灯笼裤配着双解放鞋,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正是方才被望月一木丢进“雪柏”船的卓老汉!

“卓先生?”千代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叫道。

可是卓玉贵并不理睬,只是站着不动。

望月在后面也是看得十分真切,已经端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只要那人动一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见三人僵持在那儿,望月便喊道:“那个老头定是在装神弄鬼,千代,一刀劈了他!”

两道寒光一现,太刀鬼丸与数珠丸恒次双双缓缓举起,标准的武士道战法,手握太刀立于胸前,“卓先生,是不是你?”千代再次问道。那人还是没有反应。两姐妹互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唰”的一声,两柄神兵同时劈向黄金面具。

出手之快,连望月一木都没有看清,只是两道亮光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后,那人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两人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太刀,这么短的距离怎么可能会劈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刚才还被望月狼狈丢上木船的老头,难不成现在已经成了顶级高手?就算是高手,也不可能动都不动啊!

“啊!你看!”千雪指着地上叫道。

灯光下地上一条人影,齐胸口位置缓缓地断裂开来,胸部以上慢慢倾斜,分成了两半!

“鬼丸国纲能斩鬼影,他不是人,是鬼!”千代大叫道。

它动了,他还是没动,地上那个人影的双手把快要跌落到地上的上身影子捡了起来,重新又给安了回去,马上和好如初,和现在卓玉贵在灯光照射下显的影子一模一样。就和纸片被剪开后,再次被人重新接上一样,只不过动手的不是人,而是纸片!

三个日本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千雪,手握鬼丸国纲,脸色苍白,手心的汗已经把剑柄浸得湿滑。她大叫一声,身子往前,又快速挥出一刀,朝着黄金面具的头部狠狠地劈下去,刀身带起的空气呼呼作响。

他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木船的顶上,刀锋落地,他的双脚已经踏在了船篷的两侧。

“呃……”的一声叫,紧接着“叮当”一声,鬼丸国纲掉在了船上,而桃井千雪此刻竟然是被凌空提起,而她的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双腿不住地挣扎着,悬浮在空中!

千代看着妹妹挂在半空中,而那个黄金面具还是双手垂地并没有做任何动作,为何?朝下一看,影子!

那个影子的一只手正牢牢掐住了妹妹桃井千雪影子的脖子,而千雪本人却被凌空提了起来,“啊!”带着一声吼叫,数珠丸恒次凌空朝着妹妹的脖子前方劈下。“呼”的一声过后,除了妹妹嘴唇的颜色更白了之外,依然被凌空挂在那儿,情急之下,千代把手中那一把散落的念珠随即向黄金面具砸去。

动了,这一回望月也看清楚了,黄金面具右手一挥,“噼噼啪啪”,整串佛珠都被他用手给挡了下来,而千雪“咚”的一声重新跌回了地面。千代哪里敢再有动作,抱起妹妹就往回走,可那地上的影子双手一伸,径直朝着她们扑来,眼看就要捏住两姐妹留在木船上的影子。

“突突突!”一阵冲锋枪响起,望月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诡异的压力了,一梭子子弹朝着黄金面具飞去,这点距离也不过就四五米,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黄金面具再次不见了。

望月压根就没看清那人是怎样消失的,正四处找寻着他的踪迹,那头桃井千代已经扶着妹妹趔趔趄趄地回到了皮划艇上,正准备抬头跟望月汇报,眼前看见的一幕,让她感到了绝望……

当望月一木弯下腰去看河里的时候,他的背后,一个黄金面具已经升起……

“家主,小心后面!”千代大声喊道。

望月一木听到警告,身子顺势一低,猛地一个转身,手中的魔刀童子切一个横扫千军,黄金面具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一个躲闪不及,“噗”的一声,身前的褂子开了个口子。

并没有作任何停留,望月一木高高跃起,童子切举过头顶,一记势大力沉的泰山压顶对着黄金面具的脑门上劈下。“嘿嘿”,一声诡异的笑声从黄金面具后发出,突然双手同时举起,地上的影子随之一动,双手就捏住了望月一木的影子。

可怜的望月一木,连惊呼都没喊出口就失去了声音,就跟个小娃娃一样被人凌空提着,而黄金面具的手距离他的刀剑不到十厘米,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力,就是摆脱不了,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捏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又是那影子在作祟!千代放下已经昏迷不醒的妹妹,捡起她的佩刀鬼丸,大叫着冲黄金面具冲了过去,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一道弧线划过,干净利索的横斩。

影子动了!这一次不是手,而是腿,“砰”的一声,千代向后倒飞着砸向“雪柏”船,嗓子一甜,“噗”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几次尝试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后背疼痛难忍,她感觉自己好像被砸断了脊椎骨。

望月一木就那样被提着,就和之前他提着卓老汉那样,只是他的脖子上没有手,有的只是他的影子被另外一个影子捏着脖子,而那种压迫感却让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被人掐住了脖子,因为他的脚是悬空的!

望月一木脸上的那道疤由憋气憋着的红色逐渐变为白色,紧接着因为缺氧,已经慢慢转变为了紫色,再这样下去,不消一分钟,就得丧命了!

千代看着手中妹妹的鬼丸,忽然想到了之前影子被切断的模样,对了!影子!这一切都是那个影子干的!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千代爬到妹妹的身前,熄灭了她的头灯,然后竭力喊道:“家主,关掉头上的灯!”说完,“噗”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在拧掉自己的灯开关之后,眼前一黑,也昏死了过去。

他们这次出来配备的是那种射灯,只是每个人头上都有一个头箍,那灯头刚好就挂在上面,跟矿灯差不多。

虽然不明白千代的意思,但是人在临死之前收到的消息,就和落在水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都会照着去做。望月一木挣扎着举起一只手,艰难地举向头顶,就在他感觉要断气的时候,终于摸到了开关,“啪”,他的这盏灯也熄灭了,整个河道陷入了一片黑暗。

“扑通”一声,望月一木重重地跌回了地面,只觉得脖子一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过了许久,才能撑着身子重新爬起来,想到自己后面就是那黄金面具,童子切“呼”的一声劈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碰到,又四下乱砍了一气,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也许是真怕了,望月一木此刻半分钟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他可不知道千代叫他关灯的用意,“啪”的一声重新打开按钮,整个河道再次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桃井姐妹正躺在皮划艇的那头,试了试气息,都还活着。

望月一木抬头往前一看,见卓玉贵正在往皮划艇上爬过来。惊得大叫道:“别过来,你给我站住!”

“望月先生,求求你别杀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这闹鬼!”卓老汉哀求道。

望月一看,咦?这不还是之前的那个卓老汉吗?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灯笼裤,解放鞋,还有那条卡其色褂子,除了黄金面具不在了,其他的都跟之前一模一样。此时,卓老汉的那件褂子已经被开了一条大口子,这分明就是他刚才那一刀划的。

望月一木心想,这老头刚才差点儿就要了我们的命,这会儿却来装可怜了,于是气得大骂道:“浑蛋,你给我拿命来!”说着举起童子切就朝着卓老汉冲过去。卓老汉一看,知道这日本人这次是铁了心要自己的小命了,哪里还敢待着,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滚进了河里。

这卓老汉还是有点水性的,憋了口气就钻到了船底,望月一木追过去一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气得狠狠一刀斩在旁边的石头上,火花四溅。

气急败坏的望月一木回到皮划艇上时,桃井姐妹都已醒了过来,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回想起刚才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望月一木问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关灯?”

看见望月一木头顶上的灯还亮着,千代喘着粗气说:“家主,关掉灯,别在这儿开,我们都是被那影子给打伤的。影子只有在有光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如果我们关了灯,就不会有影子了。”

“怪不得,刚才我听见你的喊声,关了开关,马上就觉得脖子一松,落到地上了,要不是你的提醒,恐怕我也已经……”说罢,望月一木赶忙关了射灯。

“都是属下保护不利,请家主不要责怪!”千代作势就要起来给他跪下赔罪,被望月拦住:“你好好休息,我检查了一下,你们两人都没什么大碍,现在那老头也跑了,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总是要继续的。我就不信找不到扶桑神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走左边那个岔口吗?”千雪问道。

望月想了想,坚决地说道:“不,我们就顺着前面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既然右边有危险,左边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折了七个人,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我们稍作休息,等你们感觉好点了,马上动身。”

千代小声地说道:“可是家主,前面那木船……”

“刚到这里的时候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要真是艘鬼船,那会儿也应该能要了我们的命。现在我有点相信那个老头说的话了,那艘船不干净,这几番受挫,都是因为我想要打开船篷,才遭了劫难。我想只要我们等下过去的时候,别看里面的东西,关着灯贴着它的边走试试。”

“事不宜迟,那我们走吧!”

“走!”

摸着黑,望月几人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装备,凭借着刚才的记忆,靠着里面的石壁,缓缓向前滑动,几次皮划艇都是被挤在“雪柏”船和石壁之间,除了橡胶的摩擦声之外,没有其他异常,他们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再有什么差池。

摸着黑一直往前赶了四五里路,几人这才打开射灯,回头已经看不见那木船,作了个短暂停留,准备检查一下各自的伤势。

千雪正准备帮姐姐看看后背,突然看见皮划艇的尾部,一双鹰爪一般的手正捏在上面:“啊!他还在!”

望月一木呼地一下站起,提着童子切就朝着船尾走去,正准备劈下时,下面传来一个声音:“望月先生,求求您带我一起走……”

“卓先生?”千雪惊讶地叫道。没错,这是卓玉贵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脑袋从水底探出,甩了甩头顶的水,这不是卓玉贵是谁!

“你还敢来!刚才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就不怕我杀了你?”望月的刀架在卓老汉的脖子上。

“我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我被望月先生丢到了船篷里,再次醒来已经是一片漆黑,紧接着,您就举着刀要砍我,我就顺势躲进了水底,一直挂在你们的船底,跟着过来了,我真的没干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啊。再说这以后的路,恐怕还需要我给您探呢,我愿意给您做炮灰,哪怕是去踩地雷,只要别把老汉我一个人丢下就行。不然我这一把年纪了必死无疑啊!”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望月问道。

“真不知道。”

望月一木回头看着受伤的桃井姐妹,心想难不成这老头刚才是被附体了?这种事他在学习道家知识的时候也听说过。看着卓老汉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耐,真那么厉害,还能这么怕自己?

“自己爬上来吧。拿着船桨,替我们划船。要是让我看出你有什么不轨,我一刀就了结了你!”

卓老汉一听自己有救了,赶忙说道:“谢谢望月先生。”说完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皮划艇。卓老汉刚准备开口套个近乎,就见望月一木已经扔过来一根木头,卓老汉只好就地坐下,老实地划着皮划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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