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四川成都,太阳烤得大地像要生烟,一家地道的川菜馆里坐着四个奇怪的人:

一个戴着师爷眼镜的中年胖子,一双小眼睛不停地滴溜溜冲着满桌飘红的菜肴转着,嘴巴不停地咂吧着,喘着大气,流着口水……

一个身着迷彩服短袖,理着平头,正笑嘻嘻地看着前面的胖子的人,把玩着手中一个玉扳指……

一个身着蓝色健美裤、白色背心,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少女盯着满桌的菜肴摇头叹气……

一个一袭白色长衫,脚穿黑色方头布鞋,浓眉大眼的男子,年纪轻轻,却是气宇轩昂,相貌堂堂,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风范,已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弥漫着的麻辣味充斥着人的鼻孔,对面的年轻人打趣道:“王哥,不能吃辣子,就别逞能么,小心明儿起来屁眼子生疼哦!”

“你小子懂什么?你爹就比你会享受,哪有到四川不吃辣子的,来着不吃辣能叫到过四川吗?来来,文斌,我们走一个先。”说着就拿着酒杯冲着前面的白色长衫男子举起来,却换来边上姑娘的嘀咕声:“明知道我不能吃辣,还点这么一桌,王哥当真自私得很!”

那个长衫人笑笑说道:“老王,再叫老板上些不辣的吧,免得饿着他们两个,明早我们可得上山的。”

那个小姑娘听罢乐道:“还是文斌哥最好,超子,你说是吧?嘿嘿!”

“文斌哥,那是自然对你好了,哈哈!文斌哥能降妖,但就是降不了你这小魔女!”那个迷彩服的年轻人把“小魔女”三个字特意加重了。

“你叫谁小魔女?你叫谁小魔女?你这个死当兵的!”

“说的就是你,小魔女,小魔女。”

那个姑娘可气坏了,起身就要追打,那个年轻人起身就在饭馆里跑起圈子来,后面的姑娘追着不放。

这一行人,正是来进行这次文物普查的,何老年纪大了,加上丧妻之痛,上面没有批准,由他儿子何毅超跟着过来,穿着迷彩服的那个就是何毅超,那个戴眼镜的胖子自然就是老王了,本次文物普查的领队。

长衫男子自然就是查文斌,本次普查的技术顾问。不得不提一句那个何毅超口中喊的“小魔女”——冷怡然,是省考古研究所冷季宏所长的女儿。

冷怡然,这名字虽然听上去冷冰冰的,但她却是个十足的“人来疯”,是所里刚分配来的大学生,跟何毅超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老是跟在何毅超后面捣乱,比一般男孩子还要野上几分,因为这样的性格,让不少男孩子都怕她几分,久而久之得了一个“小魔女”的称号,这一趟是跟着他们出来历练,临行前本来没有她,听说要去四川,冷怡然满心想着游山玩水,死活求着她老爹,最终她爸总算同意了。临行前,她爸几番交代查文斌务必要替他照顾好这个女儿,要是野得不行,甚至可以揍她!

第二日,青城山。

查文斌看着“悬崖峭壁高百丈”的丈人峰下的建福宫,周围五峰环列,古木葱茏,上连岩腹,下临清溪,幽然而居,不禁赞叹一句:“好一座人间紫府啊,不愧一句青城天下幽!”那边的冷怡然正在忙着让何毅超给她拍各种造型的照片,玩得不亦乐乎,心想这一趟出来历练不就是游山玩水吗?哈哈,看来考古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枯燥。

老王看着眼前被称为青城一绝的394字对联,自然就吟出了陆游那句名诗:“黄金篆书榜金门,夹道巨竹屯苍云。岩岭划若天地分,千柱眈眈在其垠。文斌啊,你看此处风水如何?”

查文斌笑着道:“青城山,由三十六峰环绕,你看那主峰老霄顶,直耸入云霄,正合我道家三十六洞天、三十六重天之说啊,气势磅礴,仙气袅绕,真乃人间仙境。道中紫府,难怪张天师会选中此地,实在是不愧第五洞天的美誉啊,风水极好极好啊!”

那边的怡然已经拍完照,听到他们正在议论这儿的风水,插嘴问道:“什么叫三十六啊?”何毅超一看小魔女要缠着查文斌了,笑骂道:“你懂个什么,道家讲究每一个数字,这其中的奥妙岂是你个小魔女能懂的?”

文斌也不嫌麻烦,想必是今天心情也不错,开口解释:“道家有三十六重天之说,道教把天分为三十层,其中,下面的有二十八层,又另外在秀乐禁上天的上面,增加了八层:其中,四梵天四层,三清天四层,大罗天一层。这大罗天便是最顶层了。”

老王也是听得兴起,问道:“那前面二十八层呢?”

查文斌看了一眼听得饶有兴趣的三人:“好,就给你们讲讲道家的三十六重天罢了,道家又把这三十六重天分为六个界:”

“这第一界有六重天,即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

“第二界有十八重天,依次是无越衡天、太极蒙翳天、赤明和阳天、玄明恭华天、耀明宗飘天、竺落皇笳天、虚明堂曜天、观明端靖天、玄明恭庆天、太焕极瑶天、元载孔升天、太安皇崖天、显定极风天、始黄孝芒天、太黄翁重天、无思江由天、上揲阮乐天、无极昙誓天;”

“第三界有四重天,分别是皓庭霄度天、渊通元洞天、翰宠妙成天、秀乐禁上天;”

“第四界就是刚才所说的四梵天,无上常融天、玉隆腾胜天、龙变梵度天、平育贾奕天;”

“第五界是三清天——玉清天、上清天、太清天;”

“这最高境界便是第六界大罗天了!”

“哇,好复杂,那文斌哥,你是哪个境界的?”小魔女冷怡然听完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呵呵,不知道……走吧,我们到里面去看看。”查文斌不去理会这个难缠的小魔女,带头就往里面走去,身后的三人也跟着前去,只是那小魔女还在掰着手指头,抬头看着天空,心想着怎样才能把天空分成六重,三十六层。

这青城山,空气极好,人自然也是很多,香客如梭,游人如织,殿内还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在给游人解签,查文斌饶有兴趣地上前去听了一阵,看着那个中年女子听说自己即将要走鸿运之后,放下功德钱就喜出望外的表情他不禁摇头:“不想这道家名山,也已被世俗沾染,搞些这种把戏,也罢,老王啊,我们今天就当自己是游人了,这青城山还是青城山,只是这‘道’恐怕已经不是我们想找的‘道’了。”

老王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水,想必今天是真把他给热得不行了,“现在各地都一样,打着祖宗留下来的幌子进行创收,哪里还有什么真心向道的人,这也是上面进行这次普查的意义,希望我们还能挖掘出一些老祖宗留下的遗迹。”

“走吧,我们去上面看看,这些宫殿已经开发成景区了,到处都是人,要有什么遗迹,怕也是早就发现了。”查文斌说罢,带头走在前面,目的地青城第一峰绝顶:老霄顶。

查文斌边走边说:“听说山顶建了个老君阁,既然来了,总要上去拜拜的,小丫头你们跟得上吗?”何毅超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小魔女耸耸肩,拍拍自己的修长大腿示意自己可以,唯独老王,已经汗流浃背。

一行几人,看过老君阁,拜过天师洞,除了一番山水美景,就剩下查文斌沿途给几人讲解些道家基本历史,倒也显得轻巧。等待下山时分,已是傍晚,几人便来到山脚一小镇准备投宿,前来揽客的旅店老板扯着嗓子,拉着衣角,吓得小姑娘以为自己进了土匪窝,差一点跟几个大妈级的人吵了起来,正在那犹豫去哪儿投诉,过来一农村老头模样的人前来搭话:“几位客人,是不是来青城山旅游的?”

小姑娘以为又是一个来拉客的,撅着嘴巴却不肯回答,倒是老王实在被弄疲了,顺嘴就问了句:“是啊,这不下山找地方住吗?你也是来拉客的吧?”

那老头听罢,倒还十分客气,取下头上戴的草帽当扇子:“我家有个农家旅社,价格比这些旅馆要便宜一半,除了位置比较偏僻之外,倒也比较干净,几位要是去住,我还可以再给你们便宜些。”

此镇名唤紫坪铺,据说当年诸葛先生“征丁一千二百人”主护都江堰,屯兵马超坪,说的便是此处,因为青城山的关系,这个历史上颇有名气的军事重镇现在已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小镇。

查文斌本不是爱热闹之人,听到有个安静地,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些人扎堆的地方,挑个僻静的地方住下,就答应先过去看看,由那老头带路,一行人便过去了。

这家客栈,本也是个二层小楼,主人均为农家人,借着旅游风,小楼改建成了个小旅馆,虽谈不上豪华,但也足够干净。可能是因为位置实在太偏,除了查文斌一行四人,竟无其他游客在此处落脚,反倒让他们得个清静。

这主人家也是好客得很,想来平日里客人就不多,看着这四人自然是分外热情,非要拉着一起吃顿晚饭。巴蜀之地,历来待客如上宾,围着大圆桌子,吃的是些山菇野味、农家小炒。就着火辣辣的汤水,就连一向不碰辣椒的冷怡然也是大呼过瘾,就更别说老王和查文斌了,至于何毅超早就跟主人家三杯白酒下了肚子,在那儿称兄道弟起来,原来这户人家有个儿子也是当兵的,一问才知跟何毅超以前是在同一个部队,战友相见,分外亲,哥俩喝得个面红耳赤,聊得也是好不快活。

这酒一喝多,话自然也就多起来了,这农户老汉名叫卓玉贵,他那退伍儿子叫卓雄,因为长得孔武有力,人家都说他是熊瞎子,后来喊着喊着,就喊成了瞎子,可他不是真瞎子,眼神好着呢!

本来呢,儿子退伍回来,上头是给安排了份镇上的官饭,这小子生性爱抱打不平,因看不惯那些个官僚作风,几次跟领导发生冲突,索性辞了差事,帮着家里打理这小“农家乐”,虽然清贫,但过得十分自在。这一番介绍,惹得何毅超十分钦佩,又是连着喝了几杯下去,还不过瘾,非要嚷嚷着换大碗,硬是被查文斌给拦住了。

这老王啊,也是个话匣子,道明了自己身份,考古常年扎根在农村,不免就打听这附近可有些传说怪事。卓老汉一听是考古专家,不免多了几分敬意,老汉摸摸自己那快要谢顶的头说道:“不瞒二位,在我们青城山,要说没有些传说,那自然不可能,这道家仙山,从小就有些神仙故事,我们也是从小就耳濡目染,文革时期,好一些古迹都给毁了,若是想寻,恐怕真的已无踪迹,不过,有一个地方,只是……”

查文斌倒是很感兴趣,问道:“只是如何?老汉不妨说来听听。”

不想那卓老汉摆了摆手:“算了,那个地方,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哦?您老说来听听?”

卓老汉点点头:“也罢,我本不是紫坪铺人,世代住在离此地三十多公里外一个小山村,那儿虽说是封闭了点,但也山清水秀。三十年前,我得了个女儿取名叫卓莲,瞎子出生那一年,他姐姐由孩子她娘带着一起进山采药材,我们那里的人世代采药为生,但唯独有一个地方从来不去,回来的人说她们娘俩儿是被小鬼给引去了那个地方,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说罢,卓老汉已是老泪纵横,想必是记起了伤心往事。

老王给他递了根烟,示意他缓缓。卓老汉接过去点着,继续开口道:“离我们村十里远有一座大山,远处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但终年弥漫着雾气,传说里面有些仙草灵芝,只是各家祖上都有一条遗训,就是不得进那大山半步!解放前,日子实在没法过,也有几个胆子大的采药人想进那大山寻点值钱的草药换口米吃,不想进去三个老猎人,还都背着火药枪,一去就是七天都没见人出来,外面的人急得也没办法,村里商量再去三个猎人寻找,不想又过七日,只出来后进去的一人,已是满身伤痕,嘴里只重复念着里面有鬼,没过三日,便一命呜呼了……”

“里面有鬼?”旁边的冷怡然听得津津有味插了句嘴,惹得对面的老王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姑娘舌头直探,托着腮帮子不再讲话。

“是啊,出来的那人临死前也还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后来就一直没人敢再进山,不想我家孩儿她娘是怎么会去那里,定是山中有山鬼引路给勾了去,可怜剩下我带着不到一岁的卓雄相依为命。”

查文斌听到此处,就插了句话问道:“老汉,您怎么确定她们是进了那大山呢?”

老汉抹了一把眼泪,僵着脖子回道:“那日在山口小路,是有人亲眼看见她们进去的,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再定睛一看,已经消失在雾气之中,赶紧下山来通知我,我马上喊了人去寻,可是里面雾气缭绕,瘴气丛生,没人敢前进一步,我只能守在山口等了一个多月,都不见人影,只怕是遭了难了,下山之后,我带着瞎子来到这紫坪铺,本会一点木匠活儿,就在此地安了家,后来听说山上的人也都陆续迁了出来,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些年,那个小村怕是已经荒废了。”

“哦?荒废?那儿已经没人住了吗?”老王问。

“没了,那儿土地也贫瘠,交通也不便,挑点草药出来换粮食,好脚力也得走上一整天,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出来打工,那儿也就没人了。”

查文斌点点头:“那老汉可知道,那山叫什么名?”

卓老汉啧了一声:“那怎能不知道,据说山上有仙草灵芝,但都有蕲蛇守着,所以那山又叫作蕲封山。”

那边的小魔女马上咯咯咯笑了起来,说道:“蕲蛇?老汉你又说笑了吧,嘿嘿,蕲蛇我可是知道的,蕲蛇又叫作五步蛇,主要产地是在浙江和两广吧,这四川哪来的蕲蛇?”

卓老汉可不愿意了,白着脸辩解道:“你这个小女娃知道个啥?”

冷怡然撅着嘴巴不以为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查文斌却说道:“蕲蛇最早见于《雷公炮炙论》,又被称作是白花蛇,《开宝本草》云:生南地及蜀郡诸山中。《本草图经》云:今黔中及蕲州、邓州皆有之。《本草纲目》云:花蛇,湖、蜀皆有,今惟以蕲蛇擅名。然蕲地亦不多得,市肆所货,官司所取者,皆自江南兴国州诸山中来。”

“由此可见,巴蜀之地古有蕲蛇是有历史记载的,不排除一些深山之中有这种蛇的踪迹,你别在那儿乱讲。”

晚饭吃罢,查文斌跟老王同住一屋,何毅超跟卓雄住一屋,冷怡然一个女孩家自然是独居了,分配好房间,便各自休息去了。

查文斌洗漱完毕,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又喊来三人,开个碰头会,先说道:“听老汉所言,这山上常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有人进去不免也会走丢,不过有一点在下不是很明白,为何家家都会留下祖训,交代的都是同一个情况,这就足够奇怪了。”

老王呷了口这山里采的野茶,咂巴了一下嘴唇,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刚才我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为何家家都留下同一个祖训,是有几分古怪。”

那边的超子马上接道:“这个村子祖上肯定是都知道那座蕲封山进不得,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个遗训的吗?”

小魔女则不以为然,朝着超子嚷道:“超子,你傻啊,进不得山这条遗训难道会比交代家里有金银财宝藏着更重要吗?”

何毅超马上反驳:“我看你才傻呢,一个偏僻村落,哪来的金银财宝,你以为都是那些江南财主老爷们啊!”

那边的查文斌正在低头思考,老王忽然说道:“金银财宝?对呀,一个村子里都是同一条遗训,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蕲封山上有一个让他们都恐惧或者是比其他东西更重要的东西的存在!文斌你说呢?”

那边的查文斌还在思考着什么,这边的几人还在争论着,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过去一看,原来是卓雄,他听见几位客人还没休息,准备过来找何毅超的,听到众人在讨论那座山上有没有金银财宝不禁笑了起来:“我们那个村子,听说种地瓜结出的果子顶多只有马铃薯大小,贫瘠得很,哪来的金银财宝啊,也不知道那些先人是怎么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千年。”他这句话说得倒是轻巧,可这一帮子是什么人?不是跟历史打交道的,就是跟神鬼打交道的,众人立马就来了精神!

查文斌看着卓雄问:“千年?你是说你们那个村子存在了千年?”

“是啊,据说村子里还有好些石人石马,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只是听我爹小时候跟我说的,我们这个村子虽然偏僻也很小,但历史足有千年了!”说完,那卓雄还显出一股子骄傲劲头。

“石人石马?老王你怎么看?”查文斌问老王。

那边的老王已经有点兴奋了:“若真有这些东西,说明肯定是有些历史遗迹在的,那我们这一趟真是找对地方了。不行,明天我们得进去看看去!”

考古之人对于这些东西的敏感程度不亚于查文斌对于坟地的敏感程度,那边的何毅超已经搂着卓雄问道:“老战友,你此话可是当真?信口开河可不行哦。”

卓雄拍了一把胸脯:“我家老汉说的,那还能有假!”

“事不宜迟,文斌你看怎么样?”老王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

“明日进村,卓雄兄弟,你们原来那个村怎么走,你可还知道?”查文斌问道。

卓雄回道:“我出村的时候才是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后来也没回去过,不过这个明天问下我家老汉便知道了,你们要是想进去,我可以带着几位进去,当去祭奠下先人们也好。”

众人又闲扯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了,只剩下老王跟查文斌,查文斌喃喃地说道:“蕲封山,小村子,老王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村子千年下来都是同一条遗训啊?我看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村子的先民恐怕不是害怕,而是在保护着什么。睡觉吧,明日进去看看再说。”说罢便熄灯睡觉,只等天明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起来,这山里的空气果真是好,查文斌深吸了口气,昨日的疲劳一扫而光,卓老汉父子已为众人准备了早点。吃着农家小菜,喝着清粥,弄得老王不禁感叹,这青城山下就是不修道,住在这儿也是赛神仙啊!

饭毕,查文斌跟卓老汉就着昨夜的话题继续聊,基本跟卓雄描述的一致,那村子不大,百来户人家,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搬迁过来的,因为地处偏僻,土地贫瘠,也没外地姑娘愿意嫁过来,多半都是村子里自己通婚,到了这一代,几乎家家都有点沾亲带故,至于那些石人石马,卓老汉正色说道那些都是神物,碰不得的;说起那山,卓老汉说什么也不建议众人前去。

老王适时地说明自己的来意,认为有必要去考察一番,又说查文斌是个道士,也可进去超度下他妻女的亡魂,这才让卓老汉勉强答应让儿子带着前往,喊了瞎子过去跟他交代了路线。

出发之前,查文斌又让何毅超去了趟镇上,让他备足必要的干粮之外,又买了几瓶当时颇为先进的罐装煤油、登山绳、手电、射灯以及蜡烛;更重要的自然是些道家用品了,不过在这道家圣地青城山下买这些,那叫一个方便,只消一个上午,这些东西便准备妥当。卓雄说这山路难走,又牵了两头骡子,背着装备,一行人准备出发。这冷怡然原本是被查文斌极力留在卓老汉家的,但耐不住她的死缠烂打,只得让她跟着一道去了。

三十多公里地,又是山路,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难走,好在这群人,当兵的当兵,考古的考古,常年在野外生活,但拖着那小姑娘,等到那村子,已是大半夜了。

那天是农历七月初六,天上的月亮虽然不大,但也算照得清路,当一行人走到村口的时候,一个硕大的盆地跃然于眼前,原来这村子是建在这样一个盆地里,月光下,看似错落的村庄有些破败,甚至是有些荒凉,众人也是倒吸一口气。

大家对村子情况都不了解,这晚上要是摸下去,万一摔上一跤,不跌个粉身碎骨吗?再看看众人,那个小姑娘已是连连喊累,恨不得赖在地上就不走了。

此刻的查文斌,正在眺望着山下的村落,似乎在考虑什么,大家都在等待他的信号,一根烟的时间过去了,查文斌才回过神来对众人说道:“这村子有些古怪,从这山上往下看,理应是一个盆地,却一眼怎么也看不到全貌,你们看,对面那座山,恐怕就是那蕲封山了。”说罢,他拿手指着前方,只见月光所照之处皆是明亮,只有前方有一处地方确实漆黑一片,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吞了进去。

何毅超拿出包里的军用战术射灯朝远处打去,却也看不出个究竟,就好像对面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查文斌思索了片刻说道:“今晚就在这儿休息,超子,你和卓雄兄弟负责搭帐篷,我们三个轮流守夜,这个地方不简单,有多少年没有人住,不说没有嗅到一丝人气,就连个野兽的叫声都没听到半句,也着实太安静了。”

说罢,他又和老王一道去捡了些干柴,生了两个大火堆,烧了点热水,众人吃了些干粮,就去睡觉了。临走之前,瞎子带了两杆猎枪,这种枪就是那种村民打野猪用的单发猎枪。子弹是由散弹和大型铅弹组成,打进身体呈散射状伤口,铅弹进入体内遇到骨头会拐弯进入内脏,并给伤口造成烧伤,近距离威力惊人,两百斤的野猪都可以一枪放倒。

这两杆枪自然是两个当过兵的一人一杆,查文斌吩咐了一下,由查文斌、何毅超和卓雄各守三个小时,第一差由着卓雄先,查文斌中间,超子最后。查文斌临睡前又在帐篷周围撒了些硝石和硫黄,说是万一有什么踩到了也能着火,还是不放心,又在周围竖了七根树杈,一个小小的北斗七星阵,把那大印丢在中间做了阵引,这才睡去。

或许是赶路有些累了,爬进帐篷没多久,查文斌就睡着了,睡得正熟的时候,他听到外面那头骡子突然嘶叫了一声,忽地一下把他惊醒,马上就冲了出去,外面除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之外,还有卓雄正在靠着火堆打盹,查文斌定下心神,感受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扫了一眼,那两匹骡子也没有动静了。

过去敲了敲卓雄的肩膀,那厮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自己可能有些累了,竟然睡着了,查文斌说你先进去休息,接下来他来轮岗,一直到了后半夜,除了山风之外,没有其他。何毅超醒来发现查文斌没有叫他,自己看了一下时间,便走了出去,不想出来之后被这山风一吹,查文斌也是没有了睡意,两人就索性拿出瓶酒来,一人一口地喝起来。

说到何毅超的妈妈王夫人,自然又是伤心事,查文斌也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只是拍拍他,让他坚强些。何毅超当年成绩也算优秀,本来可以安安分分考个大学,但是男孩子在那个年代总是认为军人才是偶像,于是跑去当兵,因为身体素质好,居然就给当了个西藏兵,为此断了学业,何老也管不住他,就由着他去了。

西藏兵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几年的雪域高原生活,让他练就了强壮的身体,也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神秘西藏也确实不是世人所能了解的,打开了话匣子,何毅超就跟查文斌说起了当年在西藏遇到的一些怪事儿。

查文斌对于西藏自然是不怎么了解,特别是藏传佛教那些事儿也听得很是入神。这何毅超当年退伍回来,因为是西藏兵,分配到地方,本可以做个公务人员,但因为何老的关系,硬是给插进了考古队,从此吃上了这碗饭。好在何老本就是个专家,自己又亲自调教了两年,这小超慢慢地倒也成了行家里手,因为身体又好,所以常年被所里安排在条件艰苦的地方打头阵。

不知不觉已是天亮,看着熄灭的火堆,两人相视一笑,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准备好了早上的食物,又去叫醒了众人。要说青城山的空气好,那这里简直就是充满了天地灵气,起床的几人呼吸着这十万大山间的空气,顿觉精神大好,一扫昨夜的疲惫。老王伸着懒腰,扭着脖子,走到山边锻炼身体,他很早就有这个习惯,突然他大叫:“我的天哪,你们快看!”

只见昨夜还在月光下的小村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翻腾的云雾,而众人仿佛是站在云端,远处有一座高山,隐约可见,直耸云霄,冷怡然拍着手喊道:“哇,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太美了!”

老王看着查文斌说:“最近天气一直都很怪,昨夜明明没有雨水,怎么这儿居然有这么大的雾气啊?”查文斌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半天才喃喃道:“聚天地之灵气,享日月之精华,乘云气,御飞龙,不食五谷,吸风饮露。没想到除了昆仑山、三神山、大小方诸山之外天下竟还有如此奇妙的地方,真不知是哪位仙人竟然发现了如此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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