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从前感觉姜家亲戚还挺少的,自己出嫁之后搬到县城,更是十分清静。

但好像就一夜之间就冒出来了无数和他家沾亲带故的人。

最先上门的是槐树村的同村乡亲,其后是姜家村本家的那些个远亲,最后连他们外家的两个舅舅也找来了。

按着姜桃的性子,从前他们过得辛苦的时候这些人她也没想过和人求助,现在她家靠着自己越过越好了,就也不需要这种不必要的来往。

但是想归这么想,她却不能这么做。

不然旁人或许不会说她这外嫁女什么,但肯定会说姜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忘本了。

读书人的名声十分要紧,姜桃只能硬着头皮招待他们。

就这样一波一波的来人,打姜杨回来之后就没停下来过,姜桃也不能躲出去——不然姜杨一个人在家,就得姜杨来招待了。

她连着好些天都没去绣坊,更没工夫做自己的活计,陪笑陪得脸都僵了。

后来姜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听到消息了,过来姜家坐镇。

他们两个辈分高,有他们在,那些沾亲带故的人也就不敢看姜桃面嫩就放肆了,更再不敢说什么“你家阿杨眼看着就是秀才了,我家孩子也想念书,让你家阿杨给他开开窍”这种不靠谱的言辞。

但家里实在热闹过了头,人来人往的,姜杨就是在屋里看书都不得安宁。

加上府试和院试中间相隔的时间本就不长,姜桃索性就和姜杨商量,说反正在家不得安生,不若早点去省城赶考备考。

姜杨这几天也觉得静不下心来,当然也说好。

于是四月底姜桃收拾了细软,把萧世南和小姜霖、雪团儿都送到了苏宅,拜托苏如是照看,和沈时恩、姜杨动身离开了小县城。

怕闹出大动静,三个人是天刚亮就出城了。

而后他们雇车花了两天工夫到了府城,在府城坐上了船,这才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了。

姜桃还自嘲道:“这知道的我们是出来赶考的,不知道还当是逃难呢。”

沈时恩也跟着笑道:“阿杨有本事,连着两场考试都是头名,不出意外考中秀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十四岁的秀才,放到什么时候都是稀罕的人物,也难怪那些人那般热络。”

“那哪里是热络啊,简直像是饿狼看见肉似的。”

姜桃无奈地摇着头,“什么让阿杨帮着教导的都算好了,后头还有更过分的,想着给我们阿杨说亲。

也得亏那会儿爷奶过来了,把那人撅回去了。

不然对方仗着本家长辈的身份,轻不得重不得的,我就只能尴尬陪笑。”

说着话姜桃又去看姜杨,见他坐在船舱里还在拿着书看,就劝道:“船上晃晃悠悠的,你仔细别把眼睛看坏了。”

姜杨还是很听她的话的,闻言就把手里的书放了下来,笑道:“这点晃悠和家里的吵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只我之前也没想到,我还没考院试呢,就凭空冒出来这么些亲眷。

我想着等院试考完,我也不回去了,就在省城待着,等乡试结果出来了再回。”

姜桃就问:“你还想连着考乡试啊?”

县试是二月,乡试是八月,也就是说半年时间内姜杨前后得参加四场考试。

寻常人一场考下来都精疲力尽,若是考的不顺利,心境受到影响,加上劳累过度就很容易得病。

都说病书生病书生,就是这么来的。

“嗯。”

姜杨应声道:“既然能有机会提前下场,那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乡试我也没有把握,姑且试试。”

若是之前,姜杨在乡试没有把握拿到好名次的情况下,可能还会等一等。

尤其是今年卫琅也会下场,姜杨不知道旁人,却觉得自己多半比不过他,解元是没希望的。

他年岁也小,人情不够练达,没想着这两年就入朝为官。

完全可以等到下一届再考。

可是回到家之后,他听说了钱芳儿被安毅伯府认了回去、还特地带人上门来寻衅滋事。

也得亏是他姐姐临危不乱,加上他姐夫正好在家,不然平头百姓的,被勋贵人家欺负了都没处说理儿去!他就改了主意。

名次不好便不好吧,反正也只是虚名。

他走上科举的路子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的,如今他姐姐都让人欺负到门上了,他再不做点什么心里如何过意的去呢?

考过了乡试他就是举人了,虽然家里没背景说让他以举人的身份就能谋到差事,但是少年举人的身份总能让人高看几分,也就不会再有宵小之辈敢随意欺负到他姐姐头上!不过姜杨知道这番话若是说给他姐姐听,他姐姐肯定要说她不打紧的,没必要因为她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他一个字也没说,只说自己想下场试试。

姜桃就点头道:“你想试试就试试吧,不过咱们说好,要是觉得累了、不舒服了,咱们就不参加了,身体要紧。”

说好之后姜桃就开始盘算自己身上的银两。

得亏她想着省城物价肯定要比小县城贵上不少,把家里现有的银票全揣在身上了——足有八九百两。

这么些银钱应该足够在省城租赁一个院子了和过生活了。

船上的时间过得仿佛比岸上慢似的,姜桃作为来陪考的家长也没什么心里负担,就在船上吃吃喝喝,看看沿途的风光。

中途船靠岸的时候她还会去码头上买点吃食和小玩意儿。

她也不止给自己买,一会儿说这个牛皮拨浪鼓做的格外有趣,回去给小阿霖他肯定喜欢。

一会儿又说这个帕子绣的不错,花样是没怎么见过的,回去给苏如是看看。

姜杨和沈时恩都纵着她,看着她玩的开心,两人从未说过她一句。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他们从水路到达了省城。

收拾行李下船的时候姜桃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玩疯了,本来是一人带着一个包袱来的,但是因为她这几天买的东西,行李翻了一倍。

沈时恩直接在码头上买了一个大背篓,这才把买的东西都给装上了。

省城比县城真的是热闹太多了,此时几条船只停靠之后,码头上的人摩肩接踵,旁边还有卖各种吃用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姜桃被沈时恩和姜杨护着随着人群慢慢往前走,一边眼花缭乱地看着沿途摊贩上的各种小玩意儿。

还有小贩注意到她的,拿着东西上赶着推销给她。

姜桃想说不用的,倒也不是心疼银钱,说好了出来玩嘛,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钱的,就是心疼沈时恩背的东西太多了,觉得自己再买下去背篓都要装不下了。

她连连摆手拒绝,但是沈时恩和姜杨却道:“喜欢就买,也不是什么贵价玩意儿。”

沈时恩说着就给了碎银子,帮她买了一份豌豆黄。

“就是,本来就是说好出来玩嘛。”

姜杨说着帮她买了一个狐狸面具。

之后小贩看他们出手大方,推销得就更厉害了。

等姜桃走出码头的时候,手上吃的玩的都拿不下了。

还有卖了好些东西给她的小贩和她道:“几日之后城里有庙会,小娘子可千万不能错过。

到时候我还要去庙会摆摊的,到时候给您一个实惠价。”

这是还没赚够姜桃的银钱呢,惹得她苦笑不得的。

他们三个都是第一次到省城来,出了码头入眼就是宽阔干净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商铺。

姜桃迷茫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去书生巷吧。”

姜杨道,“是我之前在府城听人说的一个适合读书的地方。

不过房子租赁的价格就……”姜桃此时还在吃豌豆黄,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似的,她闻言便立刻豪气道:“你刚和我说出来玩要尽兴,怎么这会儿倒是心疼起银钱来了?

走,咱们就去那儿,我带够了银钱的。”

姜杨还是有些犹豫,沈时恩看着因为玩了几天而神情松快,多了几分少年朝气的姜桃,笑着道:“听你姐姐的,本是让她来玩的,住着舒服她也高兴。”

姜桃一直在为整个家操劳忙碌,家里每个人都心疼她。

听到沈时恩这么一说,姜杨自然也就不犹豫了。

随后三人和人打听着,中午之前就到了书生巷。

那处就像姜杨说的,位置便利,闹中取静,来往的都是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确实是看着就能清静读书的地方。

因为此处来往租赁的人多,所以中人也多。

姜桃问了三个中人,问到的价格都差不多。

一个只有两三间屋子的小宅子,一个月的租金就要五六两。

她算着眼下是四月底,八月才是乡试,乡试之后还得等成绩,还有同窗交际应酬什么的,也是不能避免的,姜杨最快也要九月、十月才能离开此处。

所以姜桃选好了一间和茶壶巷自己家差不多的宅子,很爽快地就付下了半年租金。

中人也算厚道,看她爽快还抹了个零头,一共要了她三十两银子。

但就算抹了零头,三十两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够买茶壶巷小半个小宅子了,在这里却只能租住半年,这房租确实称得上高昂了。

也难怪姜杨之前对这边的价格还挺犹豫。

拿到租契,送走了中人,姜桃看着时辰不早了,就说今天匆匆忙忙的也别折腾做饭了,下馆子去吧。

三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门,路过邻居家的时候正好邻居开门出来,对方一见到姜杨就惊喜道:“姜贤弟,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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