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没有警车在霍劳普的门口。我放了不少的心。那是较为高级的一幢公寓。门庭里值班的代我通报,我正要按他公寓铃时,他把门打开了。

他是一个年轻体健,干净利落的小伙子,有一双嘲弄自己和别人,玩世不恭的眼睛。他的右腿明显地短于左腿。他站在门口耐心地听我告诉他我的职业。我告诉他我要见他,于是他请我进门。

这种公寓租金是很贵的。一只坚固实用的工作桌,放在公寓里明显方便的位置,上面乱置了报纸。立地灯亮着,指示出我进来之前,他坐着看报的坐位。

我看到一些信纸信封,上面印的是“顶好车体熔焊板金工厂”,另外我也见到马经和赛马成绩纪录单。

霍劳普不喜欢我看他工作桌的那种方式。“好吧,”他说:“有什么事,简单点快点说吧。”

我说:“我想和你谈谈侯珊瑚女人的信托金。”

他的眼睛立即亮起了怀疑,一层冷冷的面纱挂上脸前。

“你对这信托金知道些什么?”他问。

“我曾匆匆看了一遍。”

他讥讽地大笑道:“于是你认为一切都懂了,是吗?”

“我懂一点点。”

他说:“本州最好的律师,曾经逐字研究,仔细讨论。不太需要你来自作多情了。”

“我没有。”

“你要什么?”

“我要和你谈话。”

“谈什么?”

“这里面你可以拿到多少?”

“不干你的事。”

“想不想从里面多拿一点?”

“别傻了。”

我说:“现在我是个侦探。以前我一直是个律师。”

“我已经有个律师了。”

“他替你做了些什么事?”

“能做的都做了。”

“结果又如何?”

“一点也没有。”

“我想也是如此的。”

他说:“侯珊瑚是个女魔王。”

“我觉得她对你不错。”

“才怪。每次我要一点钱,先得去亲两个老鬼的靴子。去他的!我宁可等他们滚蛋。”

“然而,他们仍可以指定只给你一份年金。”

“是可能。”

“你的律师对这信托条件的合法性,有什么意见?”

“他认为无暇可击,无法可以打破的。”

“为何呢?”

“你看了遗嘱没有?”

“我匆匆看了一下信托的条件。”

“但是你没有看遗嘱?”

“没有。”

“遗嘱上她这样注明的,假如所列的原因,使信托部分或全部作废,继承人等成为剩余遗产继承人,可以把遗下的钱、房地产,全部依信托条件平分。但是她也注明:任何一个人,对遗嘱和信托条件发生不满,发生疑问,想要设法使它作废,告进法庭想打官司,立即废除他(她)的继承权,在财产、房地产、信托金上不再分他任何权益。所以你看,有什么人能绕过这一关,去攻城掠地呢。即使是把全加州的律师都请来,也是没有用的。”

“你从这里面每个月拿到500元?”

“我从里面拿钱付我自己的律师。”

“为什么呢?这种事付一次顾问费,自他那里得到建议,就可以结了。为什么要养一个律师呢?”

“查他们帐,看住他们不要支用过头了,看住他们给另一位受托人多少钱。即使如此,他们南美洲、北美洲来回的飞,你看看他们报的消费帐。”

“数目字很大?”

“除了棺材外,什么都由信托金开支。”

“目前他们弄得不错,有钱赚。给秀兰的也和给你的一样。”

“喔。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认为我可以和你两个人交换一点情报,对我们两个都会有利的。”

“从你有的情报先说起。”

“最晚出的明天早报,见过了吗?”

“还没有。”

我说:“过不多久,警察就要到这里来了。”

“警察?”

“是的。”

他的眼睛稳定,没有什么表情。他问:“为什么?”

我说:“两个信托人之一,麦洛伯,今天下午被谋杀了。”

“什么人把他杀了?”

“他们不知道。”

“你不骗人吧?”

“是真的。”

他自身上掏出一只香烟匣,取出一支烟,点上。他问:“有动机吗?”

“没有人知道。”

“你为什么来告诉我?”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曾替一个和信托有关的男人工作过,所以对这事发生了兴趣。我见过罗秀兰,脑子里想出应该见见你。”

“为什么要见?”

“我告诉过你,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出声,吸了一两秒钟的烟。然后他很快,神经质地讲话。香烟在他唇上半默着跳上跳下。小小的烟雾堆和说话声同时自嘴中喷出。“即使那个人死了,我还是没有理由一定要假装是个伪君子。我恨透了这个人。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另外一个夏合利——两个衣寇禽兽!

“他们是信托人。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侯珊瑚可对他们真有信心。据我后来调查,除了侯珊瑚,从来没有人相信过他们。但是你别傻,那张信托是钢筋水泥的桥头堡,原子弹也炸不透的。利用这信托,他们能剥夺我每一分的钱,而且他们计划好要这样做的。目前当然他们还在像模像样地做。到时才会露出尾巴来。”

“我的律师叫我不可冒险,要依他们规定走,一旦他们把钱多分给秀兰一些,我们就可以说他们勾结,不公平。但是还得要我生活得没有假疵。所以这些混蛋在飞来飞去的时候,我尚需自已经营一个肮脏的车体工厂。你懂了吗?我打不破这个信托条件。不过,他们如果和另外一个受益人有勾结,那我就可以设法除去他们——说他们不够资格做信托人,把全部侯珊瑚的财产放进信托基金,把信托人弄走。”

我说:“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勾结,对吗?秀兰每次拿钱都和你一样多。”

“喔,亲爱的小秀兰,那是另外一件事,”他说,声音中充满了颤抖和怒气:“那是人见人爱的小东西,每次她见到所谓的叔叔,都是无所谓的。先来上一个香吻,怎么不叫那些挖金子的脸红脖子粗。一个甜蜜的小女孩。我不拿的她也不拿。但是,她住在一个豪华公寓里。穿的是和巴黎同步的时装。她一半时间在美容院。她钞票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是我想问你几件事当中的第一件。”我说。

“去问她呀!”他说:“去问夏合利呀!去问麦洛伯呀!依据信托目前执行方式,她和我拿相同多的钱。她的钱从哪里来的,我一直在自问。”

“据我知道,她另有自己独立的固定收入。”

他大笑。“自己的收入是没有错。假如我是一个金发女郎,我有修长大腿,穿上丝袜、短裤,我也会有自己的收入。这笔收入你只能问夏合利,问麦洛伯了。”

“我没有办法问麦洛伯了,他死了。”

“那你问夏合利呀。”

“我想他以前被人问过了,是吗?”

“这混帐的还有得被问啊。”

“罗秀兰和你有亲戚关系吗?”我问。

“晦,”他奇怪地说:“你以为知道这件事,而你竟不知道罗秀兰是什么人?”

“她是什么?”

“亲爱的小秀兰,”他嘲弄地说:“是国内一位远亲的孤女,知道了吗?侯珊瑚离开南美,返国8到9个月。她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婴儿。据说是远亲的女儿,父母双双突然死亡,你自己去研究研究好了。”

“你的意思是侯珊瑚回国,生下了一个女儿?”

他耸耸双肩。

“假如是这样的话,秀兰的父亲又是什么人?”

“没错,”他恶意地注视我问道:“秀兰的父亲又是什么人?”

“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今天说得太多了。”他说:“是你戳到我痛处了。麦洛伯怎么回事?”

我说:“麦洛怕死掉了。他有只宠物乌鸦,满屋子乱飞。”

“是的,这只乌鸦我知道。”

“还有一个翡翠坠饰,”我说,一面仔细看他脸部表情:“那翡翠坠饰你也知道吗?”

他摇摇头。

“好吧,”我说:“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认帐。那两个男人是相当好的生意人。他们设法可以付出信托金有关的一切开支,而信托金能越来越多。”

他古怪地看着我。站起来走向房间的另一面。那里有一架电话装在墙上,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方接话时,他说:“吉盟,我是霍劳普。我才得到一个消息,麦洛伯今天下午死翘翘了。你证实一下。要是是真的,我们来查一下,麦洛伯在信托开始的时候,自己有多少钱,现在死的时候,又有多少私产。同时,你看看能不能查一下他的私人往来,看看有没有他的私人支票是罗秀兰的固定收入。懂了吗?”

对方说话时他没有开口,然后他说:“是我从一个人那里听来的消息。那个人还在这里和我说话。他说警方会来查这件事的每一角度。看来是我有动机的……当然。……当然我会小心……为什么我要伪装喜欢那老混蛋?对我来说,我高兴他死翘翘了。……好吧,好吧,我会小心的……你查一下,打电话回我,好吗?”

他把电话挂上,回身看我,好像他真正第一次见到我一样。“你听的能力很强,但是说得不多。看来我今晚说多了。你可以滚了。”

我说。“我认为我也许能……”

“你听我说过了。你可以滚了。”

“我无所谓。”我告诉他:“彼此没有不愉快。我不过走过这里进来一下而已。”

“你也许不是恶意。”他说:“我的律师打电话回来时,我就会知道更多了。啊,你有名片吗?”

我拿一张我的名片给他。我说:“假如不让警方知道我来过这里,我会自在很多。”

“不作正面允诺。”他说,一面看我给他的侦探社名片:“你是那一位?柯,还是赖?”

“我是赖。柯是一位女人。”

“你也许没恶意。”霍劳普说:“真如此的话,我还会再和你谈谈。你说你在本案下过一点功夫。是什么人雇你的?是夏合利,是吗?”

我挤半个身子到门外,向他笑笑。

“你混蛋,”霍劳普说:“假如我发现是夏合利,我把你混蛋的脖子扭断。绝不是说说算了。我真的要扭断你的脖子。”

他蹒跚跛行地追出房门,走上走道,跟在我后面。

我走向楼梯。在楼梯口站定,我说:“信托条件中有一条,你的律师可能忽视了。”

“我的律师一件事也不会忽视。”

“当两位信托人都死了,或是信托因故中止了,财产就必须一分为二了。”

他站在那里,皱起额头向我,不论他睑上曾有过什么表情,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你闲事管得很多,你知道很多。”他说。

我说:“已经死掉一个了。”

我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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