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密集的石屋,构成了交错狭窄的巷道,两个纯攻击型选手,在不断的跑位和不断的交火中,将巷道打得尘土飞扬。

“咻——”

“咻——”

“砰!”

“咣!”

“枪林弹雨”声笼罩在巷道上空,偶尔有其他闯关者误入,立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扭头就撤。

关岚和探花当然没撤,他俩不光不撤,为了寻得最佳观战视角,还得一直跟着战场转移,刚换到一个屋顶,还没趴稳,又得继续到下一个屋顶,体力消耗不比底下打架的那俩人少,堪称史上最执着观众了。

不过战斗打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底下二位一直没有面对面过,全程隔空交火,距离最近的时候也至少隔了一间石屋。

不是莱昂的问题。

是范佩阳的问题。

莱昂全程都在主动寻求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范佩阳一直在躲。

“砰——”

又一次空气箭射到巷子转角,转角后的人敏捷缩回去,空气箭擦着石壁而过,在石壁转角留下一道缺口。

一丝不耐划过莱昂眉宇,从对战开始就沉默着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和藏在转角后的人喊话:“我知道你想借巷子的掩护,来应对我的狙击,但是你一直这样和我周旋,得不偿失。”

转角之后,范佩阳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一半是跑的,一半是操控文具消耗的。他正酝酿着“再次转移阵地”,不料就听见了莱昂的喊话。

范佩阳有些意外,他以为莱昂是能动手绝不多说一个字的人,故而也很好奇,对方接下来的内容:“怎么讲——”

莱昂还真是没有对战中和对手交流的习惯,实在是倒计时一点点流逝,范佩阳又不正面应战,让他有轻微的不悦:“你一直在不断转移阵地,根本不正面和我打,消耗的不只是我的时间和体力,也是你自己的时间和体力。别忘了,你要做的不是保住自己颈环就成了,你还要抢我的颈环。”

“多谢提醒。”范佩阳的语气听起来还挺真诚,“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战术执行上,而不是对手的。”

明显的挑衅让莱昂极快地眯了一下眼:“你的战术执行,就是在无意义的拖延战里消耗掉只有五分钟时效的宝贵防具?”

范佩阳给自己套的[防]金钟罩>,除了最开始挡住了一次莱昂的攻击,后续完全没发挥任何作用,因为范佩阳一直在跑,莱昂一直在追,接下来的五分钟根本没有正经交过手。

“宝贵防具?”范佩阳不太认可这个评价,“三万而已,谈不上浪费。”

莱昂额角跳一下。

刚跳到临近屋顶的关岚和探花:“……”

“组长,”探花小心翼翼出声,“我现在既想下去帮莱昂揍人,又想下去问范佩阳他们vip还缺人不,而且后一个念头好像有点超过前一个,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甜甜圈了?”

满怀愧疚的提问,没得到组长的回答,因为组长在朝范佩阳喊话:“你们vip还缺人吗?会下毒的那种?”

探花:“……”

本以为专注战斗的范佩阳根本不会理会场外提问,没成想男人还很认真地回复了:“缺不缺人,要唐凛说了才算。”

关岚打趣:“他是你们vip的hr?”

范佩阳:“他是我们vip的组长。”

“你们定组长了?”关岚意外,更意外定了唐凛,“我还以为你们最终会靠武力值来定,没想到是靠智力值。”

范佩阳:“……”

他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范总这边陷入思索,莱昂那边则回眸一瞥,目光直视关岚,眉头微微收紧。

关岚瞬间抿紧嘴唇,沿唇线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嗯,懂,场外消音,关弹幕”。

排除场外干扰,莱昂忽然悄无声息靠近转角,在距离转角一米左右的时候,忽然一个箭步窜上去,转身就往转角后狙击。

“咻——”

巷子里没人,空气箭射空。

莱昂一怔,忽然觉得脑后有风,他猛地向右偏,锋利匕首贴着他的左臂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莱昂的瞬时反应不是“疼”,而是“思考”,或者说在做出“躲避动作”的那个刹那,他就开始思考了。

这么短的时间,范佩阳不可能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绕他身后,同样,也不可能真的跑出这条长长的巷子,唯二的可能,就是他要么藏在两边的某间石屋里,要么——

莱昂倏地抬头看两边屋顶,反应之快,几乎是在被匕首划破手臂的同时。

范佩阳就在右边屋顶上,和他只是一个屋上屋下的垂直距离,像是没来得及逃走,又像是压根没打算走。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莱昂抬手,根本没有瞄准这个步骤,举起来就是三连击。

范佩阳一跃向前匍匐,闪躲得极快。

可空气箭更快,几乎是擦着他后背过去的,且三连击都在同一位置。第一支箭划破了他单衣,第二支箭划破皮肉,第三支箭则加深了这道伤口。

对战至今,这是两个人距离最近的一次,也由此证明了莱昂对战局的判断——只要他能拉近和范佩阳的距离,[中级狙击者]比较[懒人的福音ii]多出的那些优势,就会显现出来。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剩一个。

一直跑动着不愿意和他正面交锋的范佩阳,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停下来?他完全可以趁着和自己或者和关岚说话的间隙,继续跑远拖延时间。

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没有影响莱昂的攻击速度,在几秒的间歇后,他再次抬手,根本不给屋顶上的范佩阳再起身的时间。

然而这次他的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飞来的石块“啪”地打中。

还不是之前那样拳头大的小石头,而是结结实实一块石砖,目测至少七八斤重!

屋顶上的关岚和探花皆是一惊,他们先前以为范佩阳只能操控罐头,后来知道他的二级文具树已经可以操控匕首,现在又发现,他连操控的重量都和以前有了极大的突破。

范佩阳根本没有一下子拿出他的二级文具树,而是循序渐进,一点点释放。

敢在这样的战斗中这么玩,不仅需要心理稳定,更需要极度的自信。

莱昂整个手被砸得偏了出去,同时射击出去的“空气箭”随着一起偏到十万八千里,手腕更是先木后麻再剧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范佩阳起身,从屋顶上跳回巷子里,站在离莱昂七八米远的地方,平静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友好切磋”的对手。

“咻——”

一个极细微的划破空气的声音,莱昂刚觉出不对,那声音就停了。

莱昂像被什么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顶上探花一头雾水。

可关岚看见了。

一根细针停在莱昂右眼前,再进一点,就能刺破莱昂的眼球。

巷子里静下来,静到连观战的探花轻微不安地动了一下,衣服和屋顶的摩擦声,都显得极响。

终于,莱昂开口,打破死寂。

“你的针好快,我想不管换哪个闯关者在这里,都躲不过。”

他声音坦然,如果不是看这个场面,而是单听声音,谁也不会想到他正处于“生死关头”。

“对于别人,我通常会在这个时候进行情况说明,用作威胁,”范佩阳慢条斯理地陈述,“但对你,我想应该可以省略这个步骤。”说着,范佩阳象征性地朝莱昂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要,“颈环。”

“你想让我主动摘?”莱昂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

“我不觉得你还有其他选择。”范佩阳的目光淡淡扫过屋顶上的关岚,又落回莱昂身上,“让人暂时失去意识的蛋糕,你们组长应该有。”

“别急着帮我安排后路,”对于近在毫厘的锋利细针,莱昂视若无睹,只看范佩阳,“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范佩阳微微颔首:“说。”

莱昂:“第一个问题,你刚刚操控重石块打我的手腕,为什么不直接打我的头?”

范佩阳:“你已经‘狙击’了,打头很可能来不及改变你的‘狙击方向’,那么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我中箭,你昏迷,我带着重伤去摘你的颈环。”

莱昂理解不了他的逻辑:“害怕受伤,所以连胜利都不要了?”

范佩阳也理解不了他的逻辑:“如果可以姿态优雅的获胜,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

莱昂:“……”

上面的关岚、探花:“……”

范总win。

“第二个问题,”其实这才是莱昂最想知道的,“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用针?”

能一秒决定的战局,为什么要拖延到现在。

范佩阳静默片刻,道:“你把颈环给我,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莱昂淡淡挑眉。

围观的探花一脸懵逼,小声问自家组长:“都这局面了,什么时候回答有区别吗?”

“当然有,”关岚盯着巷内,“因为莱昂不会乖乖交颈环,这场战斗也还远远没结束。”

莱昂不打算交颈环?

难道还有什么绝妙的反击招数?

探花一下子绷紧神经,随着自家组长一起看巷道之内。

同一时间,莱昂拒绝了范佩阳:“那就当我没问。我不会给你颈环,想要,自己过来拿。”

范佩阳定定看他,周身散发出危险的压迫感。

可那根针,依然停在莱昂眼睛前,一动不动。

“你是一个好的战斗者,但不是一个好的杀人者。”莱昂笑了,一字一句道,“你之所以不愿在一开始用这招,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做不到最后下杀手,而且僵持得越久,你的底线越容易暴露。”

“也许我会例外一次。”范佩阳说。

“可以。”莱昂欢迎,“你要么让针扎进来,颈环就是你的,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和我徒劳僵持,僵持到最后,我们一起进终极恐惧。”

对峙半晌,范佩阳几不可闻一叹,像抱怨,又像吐槽:“不怕死的人最麻烦。”

莱昂赌赢了。

拿针扎别人眼球这件事,范总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上次靠气势吓唬了越胖子,这次同样的招数,在莱昂这里折戟沉沙。

说明什么?

果然还是丛越识大体,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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