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看了看窗外,又把目光转问到餐厅里,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周所长身上:“周所长,你来给大家说一说你的高沦。你不是当时也在场吗?”

周勤本来坐在那甲就已经是如坐针毡了。听龙飞这样将自己的军,不由得恨恨地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仇,不是小气点儿了吗?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这里有部里的领导,还有省厅的领导,怎么也轮不上我说话的份儿啊?”

龙飞说:“你是这里保一方平安的官儿,我们这么折腾,还不都是在帮你的忙?来吧,不要客气!”

坐在一边的霍队长和洪厅长也不住催促周勤:“我们又不了解这起案件的始末,首长让你说,你就说呗。说对了,下边这么多于警向你学习;说得不对,还有这么多人给你补充呢!”

周勤拗不过,只有站起来,腆着他的大肚子走上台:“当时在压惊宴上,林莎莎的确说过她没有睡稳。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过后在林莎莎被害以后,我也回想过那天的场景,觉得她的这句话有点儿意思。但到底她是不是有意说给现场某个人听的,现在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我们没有能力叫死尸开口说话。”

大家都在心里暗笑这个周所长说话不用心。一个省厅特别行动队的年轻队员口无遮拦地冒出一句:“如果有人有那个本事,还要我们这么多刑警干吗?直接向欧阳婷问清楚是谁杀了她不就结了。这个证人的证词,最有法律效力了!”

周勤脸上再也挂不住灿烂的笑容,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飘,急忙走下来,拉着洪厅长上台:“我对刑事案件的经验不足,这您是知道的。您做了一辈子刑侦工作,您来讲更妥当。”

洪厅长到底还是为了给周勤挽回局面,说了一句:“古语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周所长在治安方面的成绩还是有日共睹的。我不扰乱龙飞部长的思路,还请他来说说吧!”

说着他又坐回了台下的座位。

正说时,一个满脸满身都是灰土的人气喘吁吁地押着一个头上套着黑面罩的人走进餐厅,直奔台上的龙飞:“首长,杀害船家一家的凶手!喏!交给您了!”

没等路晓驿辨清来人的面貌,龙飞大笑:“这出戏就缺钧:们了。”

路晓驿拉过来人看了又看,大叫道:“朱金涛!真是你!你小子没死啊?”

朱金涛在路晓驿肩上捶了一举:“你不也还活着吗?”

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龙飞虽是高兴,但也不能让这两个人的相聚扰了案情分析的继续:“路晓驿,你先陪钧;的老搭档去洗一洗。”

朱金涛马上反驳:“这急什么,听完再洗也不迟!”

龙飞又拉过蒙面人:“刚才又有人说了,这个遮着面的,是杀害船家一家人的嫌疑人。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个人与周天筠没有任何利害关系。8月17日那天,林莎莎在何画家的陪同下,到湖上游玩。经过何逸云和船家证实他们到了镇西北方向的一个无名小岛。船家与何画家分头去拾柴火,把林莎莎独自放在了岸边。等他们带着柴火回到岸边的时候,林莎莎不见了!失踪了!

“何画家为我们画了一张小岛图,特别标注了一个石堆;船家也反映:他在拾柴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小船刚刚驶离小岛。当时我们就猜想:这个驶离的小船就是带走林莎莎的交通下具。

“后来我与朱砂、朱炽两位老先生一起去探过那小岛。在何画家画的那堆石头下面发现了这个!”

说着龙飞从挂在椅背上的包里拿出了一只紫砂壶:“这就是欧阳婷凶杀案发生那一天,陶居失窃的朱老先生的杰作‘半生月’。我们又测算了一下:从弃船登岸,到石堆去埋此壶,再原路返回船上,不管从离我们镇最近的东端登岸,还是从离我们镇远一些的位置登岸,完成这一系列行动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据我们事后了解,那一天镇上有渔船的人家都不承认自己去了那个小岛。那么这个驾船的人到底是谁呢?那个船家同时向人们反映:远远望去,那划船的人身上穿的是长袍,而且船驶去的方向是南面。

“我们知道,从那个小岛回我们这个朱家镇,是要向东南方向行驶的;只有去三清观才会往南走。所以,我们自然把侦查的方向指向了天华道人的三清观。可是我们忽略了长袍的颜色。

“接下来,我们在搜查后山的时候,发现了一套出家人穿的僧袍。说明一点,是长的那一种。由于我们人手太少,还没等我们把这一领僧袍拿给船家辨认,船家一家被害了,我们的又一条线索中断了。

“我们镇派出所的一位干警,就是他,朱金涛,是船家灭门惨案的目击者。他在惨案发生后,凶手逃离现场的时候‘咬’住了他。可惜被前来接应的同伙发现。朱金涛被凶手和他的同伙劫持,他划的小船底被人用化学药水烧破了一个大洞,沉到了湖底。就是我们前两天从湖里打捞出来的那一只。直到昨天夜里,我们省厅特别行动大队的人来我们朱家镇增援的路上,发现一只漂在湖上的可疑船只。出于警觉,省厅的人上了那条小船,发现了被凶犯们捆绑在那条小船上的朱金涛。到朱金涛从船上被解救回来为止,我们的朱金涛在歹徒手上呆了四天的时间。大家都知道,在几天前朱家小姐朱娇娇已经留书出走了。现在我不妨告诉大家:她的出走是我们警方跟朱老先生安排好的,朱娇娇出走时房间里的东西也是我们刻意安排的。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紫砂秘籍》的‘残片’会出现在娇娇的箱子底部。这是给谁看的呢?可以说,我们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朱老先生以修补残片为由闭关,以便让那些想得到秘籍的人有点儿等待的耐心。这,也给我们破案争取了时间。

“在船家被害的现场,我们发现了一个人的指纹。经过比对,这枚指纹是朱砂老先生的孙女朱娇娇的。当我们发现这一情况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已经失踪了。

“接着我们在搜查了包括金镇长家在内的镇上几户人家之后,在金镇长家的后院柴房里发现了朱娇娇戴的有面纱的草帽。这说明金镇长的侄儿金克砂与此案有牵连。我们这个‘打草惊蛇’的行动,让歹人们心慌了,接着昨天三清观被洗劫,朱家陶居莫名其妙地发生火灾,都是这一伙人所为。

“可能你们心里现在都在嘀咕,说了这么多,三起血案的凶手到底都是谁啊?我现在就说给大家!”

说到这儿,龙飞一抖手,将被朱金涛押进来的人面纱抖落!

哇!正是金镇长的侄子金克砂。

金镇长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声蹿到了金克砂面前,扬起手臂打在金克砂的脸上:“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偏偏整日玩枪弄棒的,到底做出人命来你才甘心!”

不仅龙飞没有上前制止,现场所有的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这金家叔侄上演的这场戏。路晓驿和龙飞心里都明白:这是苦肉计。

没有人上前拦阻,金镇长的手掌停不下来,可让金克砂吃尽了苦头。大嘴巴一个接着一个,打到了十几下之后,龙飞觉得差不多了,用眼神示意身边的警察拉开金镇长。

龙飞接下去说道:“故事发展到现在,刚刚进行了一半。这里面还缺两个重要人物。来!请上来吧,朱炽先生!”

坐在紧挨着大门的朱炽听龙飞喊他的名字,似被电到一样,全身抖了一下,忙站起身来:被两名公安干警推着,走到龙飞面前。

龙飞心里一阵好笑,嘴上却说:“朱炽老先生,不必太紧张。我们只是让你上来帮我们演绎一段故事。”

龙飞将目光从来炽的身上转向台下大众:“大家都知道,发生命案那一天的紫砂茶宴是朱砂老先生安排迎接他从台湾归来的这位堂弟朱炽先生的。我从国家出入境管理局查到一个信息:朱炽先生是与一个叫庞泰的中年男子一起人境的。朱炽先生,我说的对吗?”

朱炽点头道:“对,那是我从前一个同事的孩子,也是回乡省亲的。不过我们到了大陆就分手了,他去了他的老家浙江绍兴。”

“你在你们同行的路上与他说过你们家里的事情吗?”

“说过,说我的堂兄住在朱家镇,还说过我们家里有一本祖传的《紫砂秘籍》。”

“这就对了。你们分手之后,你又见过他吗?”

“没……没有,你是知道的。从来到这朱家镇,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怎么能去绍兴见他呢?”

“你没去找他,他可以来找你嘛!我说的是:你在朱家镇见过他没有?”

朱炽一时语塞。

“众位,朱炽老先生的这位世侄在朱家镇出现过。他就是船家在无名小岛上见过的那个长袍驶船人。”

对于这样一个高峰迭起的离奇故事,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门口再一次发出骚动的声响,龙晓菲带着一个男子走进来。这男子见到朱炽,一脸难堪地低下头,任由龙晓菲把他推到金克砂的身边站下。

龙飞像乐队指挥一样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休止符:“大家再拿出些耐心来,听听下文。

“在我们朱家镇发现这位庞泰先生的行迹,得益于我们省里刚刚分配到我们朱家镇上的龙晓菲大夫。大家都还记得,她到镇上的第一天,就走遍了镇上所有的人家,对镇上的所有人口的健康状况进行了一次普查。在这次普查中,她在一个张姓人家里,发现了一个与庞泰人境时,护照上胴片非常接近的人。但是当时她手上不掌握镇上在籍人口的情况。顺便说一句,龙大夫来我们朱家镇之前,是公安部的一名下作人员。她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一个见过庞泰入境护照照片的人。

“在我们打捞沉船的那一天,龙大夫又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这个人。于是跟踪他到了他在后山的一个落脚处。后来,龙大夫又发现:这个庞泰与金克砂勾结在一起,密谋洗劫三清观和陶居纵火的企图,并且一直跟踪歹徒到了陶居。

“在陶居放火之前,金克砂的手下趁着夜色,将被他们绑架了几天的朱娇娇偷偷运到了陶居里,企图造成回到陶居的朱娇娇被大火烧死的假象。

“不想,他们周密的计划还是霹出了破绽。他们认为周天筠是一个懦弱的人。可就是这个人,在受到金克砂威胁之后,毅然到公安机关自首了。所以,省厅派来了特别行动队,摧垮了歹徒们的计划。

“昨天夜里,我们分别接待了两对‘拜访者’。一个人扮做普通百姓,到龙大夫下榻的房间,企图将她骗出去加害,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另一对则是去了朱娇娇就医的卫生院病房里,企图杀人灭口,也被我们抓获。这一对里,就有这位庞泰先生。连同我们在火场抓获的五名纵火嫌疑犯,一共九人。

“还有一个细节没有交待:就是这位金克砂。在昨天火场上,我们上演了一出魂归陶居的戏,就是希望让一些心虚的人自己霹出马脚。那个捧着‘半生月’飘进陶居的‘林莎莎’是我们公安局的女特警,即来到你们镇上卫生院的医生龙大夫,还有,那个还魂的‘欧阳婷’是由我们公安部陶警官扮演的。果然,金克砂急了,在我们发布宵禁令以后私自外出,驾船到湖上。朱金涛追出几十里,终于把他捉拿归案了。”

静了静,龙飞接着说:“大家一定还有一个疑问:既然周天筠是杀害欧阳婷的凶手,其他的血案又与她一点关系没有。是不是我刚才说的:三起案件系一伙犯罪分子所为,相互矛盾呢?那命案发生的当天,那‘半生月’到底落到了谁家呢?这‘半生月’的失窃与命案到底有没有关系呢?告诉你们,不是的。试想,周天筠,一个接近古稀的女人,如何能掐死一个正当妙龄的电视台女主播呢?这说明,凶手另有他人。”

台下一片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会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尤其是一直悲伤地看着母亲的朱石,此时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汗淋漓,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惟恐漏掉了他最想听清的话。

龙飞没有让大家等得太久,呼出一口长气,接着说:“欧阳婷血案的真凶,就是这位庞泰先生。这位庞先生,我还有一个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想问你:你在朱炽先生到朱家镇之前十天就到了这里,住在哪里?吃住如何解决的呢?”

庞泰一脸的懊丧,没有回答龙飞的提问。

龙飞等了一阵,又说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不说也可以,这并不妨碍我们定你的罪!总之,你在朱家镇神出鬼没地活动了十几天,你先是扮做朱娇娇失散多年的亲人,企图从朱娇娇身上打开突破口,搞到朱家秘籍的下落,可是你的‘至亲计划’破产了,朱娇娇是一个非常知情达理的人,对于你拿出来的至亲诱惑不为所动;在朱炽到达朱家镇,朱砂摆下紫砂茶宴的那一天,你又潜入了陶居,杀死欧阳婷,而且还偷走了‘半生月’,藏到那个人迹罕至的小岛上。为了混淆视听,你还精心地将‘半生月’上的丝线有意留在死者欧阳婷的床上,企图给警方造成

一个谋财害命的假相。我已经做过试验:那条丝线不是很容易扯断的,正是你的‘画蛇添足’给了我一个启示,那根本不是谋财害命,为的是在朱家上下制造混乱,在朱家人都逃离陶居的时候下手窃取秘籍,可是由于警方的行动迟缓,你的:空巢计划,又一次被打破了。其实被周天筠扼住喉管的,不是活着的欧阳婷,而是欧阳婷的死尸。事实上欧阳婷早就被庞泰先生下毒毒死在为她准备的客房里了。周天筠不过是在她的尸体上又掐了一下,而且为了警告朱砂老先生收心,把她的尸体搬到了朱砂老先生的卧房里。这一个我们是从欧阳婷胸前的两个出血点上判断出来的;再后来,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你与金克砂的团伙兵合一处,所以,你们之间狼狈为奸,相互配合,做下了这一系列的惊天血案!”

场下一片哗然。女警上前,打开了周天筠腕上的手铐。

这一刻最激动的当属朱石,他冲上去一把抱住周天筠,失声痛哭起来。

省厅的洪厅长站起来说:“在省公安厅的特别行动大队和专案组撤离朱家镇之前,经请示上级批准,宣布两项决定:

“第一个决定是:在朱家镇系列凶杀案侦破的过程中,派出所动作迟缓,打击犯罪不利。经查,该派出所所长周勤为谋私利,不惜向外界泄露警方动向,致使犯罪嫌疑人有机会实施新的犯罪,应承担相应重要责任。免去周勤派出所所长职务;在本次系列凶杀案侦破过程中,该所第一警务区警长朱金涛表现出色,即日起代行所长职务。

“第二个决定是:由于特殊工作需要,朱家镇派出所干警路晓驿从即日起借调到公安部,执行特别任务。”

决定宣布的当天,周勤便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要来一个纸箱,收拾起自己的私人物品,走出了所长室;朱金涛上岗,坐到了周勤原来的办公室。

路晓驿回到派出所与老战友告别。朱金涛掩饰不住好奇,偷偷地把路晓驿拉进了自己的新办公室。关上房门,两个人无话不谈:“你小子可是的来运转了,坐在这里,可就是这所里的土皇上了。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哥们儿噢?”

对路晓驿的讽刺挖苦,朱金涛一脚绊向正东张西望的路晓驿。路晓驿冷不防摔了个四脚朝天。

“本来是想谢你向龙飞推荐我的事,你倒不识抬举,给我演这一出戏?”

路晓驿躺在地上没有还手之力,只得告饶。

朱金涛拉起地上的路晓驿。递给路晓驿一瓶汽水:“哎,我说哥们儿!那决定上说你执行特别任务?什么特别任务啊?不是批给你小子婚假,让你与那如花似玉的朱娇娇结婚的吧?再不然就是龙部长看上你,让你去做他的上门女婿?”

路晓驿瞪起眼睛:“什么结婚?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有那么多好事呢?”

“那是什么特别任务啊?”

“我也不知道。就知道龙飞老师要带我去警官大学去报到。前几天,公安部老干部局通知他,警官大学选中他做客座教授,主讲《刑侦实务》。我想他带着我去,说不准是看我太愚钝,想让我到大学里回回炉吧?”

路晓驿去所里告别,龙飞也来到了朱家的陶居,告别朱砂和天华道人。

陶居被毁的院墙已经垒上,不过还没来得及上砂陶。院子里高大的皂角树经过大火的洗礼,的确不像样了。朱娇娇正拿着锯在树下支梯子,准备锯下过火的部分。周天筠急急地拉住她:“你个女孩子家爬高,不安全。一会儿等你叔叔忙完手中的活,让他做!”

龙飞的到来使一院子忙活着的人都停下手,走向门口迎接他。

朱砂上前拉住龙飞的手:“首长啊,听说你要走了?过两天再走吧?总得给我这把老骨头一点时间,准备个礼物吧?”

龙飞大笑道:“你以为我这一去就不来了?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得回来喝喜酒喽!”

说得朱娇娇脸色羞红跑开了。

谈话中,龙飞得知天华道人不再回三清观,而留在镇上的卫生院,被聘做太极拳武术教习,并且从此在这里颐养天年。

这时,天下起潇潇细雨,雨丝飘落在龙飞身上,飘落在这涟漪翠绿的湖面上。朝音山笼罩在一片蒙咙的烟色之中,秀竹掩映的陶居荡漾着紫色的光环,就像佛光返照……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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