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何逸云不听龙飞的劝告,一意孤行带林莎莎乘船出游,林莎莎因而失踪以后,何逸云的心情就坏到了极点,从此一直把自己关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任凭什么事他都不出门。在这朱家镇的,没有人去刻意地想起他,除非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他参与,其他时间他就变得无关紧要。只因为命案还没有告破,他只能滞留在这小镇上,整日呆在自己的房间。

船家灭门血案发生时,他听到服务员们议论说:朱家的牧羊犬带着警方打捞到林莎莎的尸体,画家突然像被闷雷震到似的,疯了似的跑到了勘查现场。当然,他与围观的人一样,只看到一具被白单罩起来的尸体被警察抬走,林莎莎白色的纱裙还在往下滴着水。

当尸体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倒在了围观者之间。

同样站在围观者之间的龙飞并没有安排人送他去医院,而是搀着他回到了他所住的香榭的房间,然后默然离开。龙飞心里明白,何逸云并非完全是因为伤心,而更多的原因还在于:围绕着紫色茶宴,命案一个接着一个,下一个会不会是他自己呢?他也不怕何逸云想不开,做出自尽一类的事。

镇上的人都奔向朝音寺,祈求神佛保佑去了。何逸云带卜画具,走到了香榭院子里的湖水边,在草丛里支起了自己的画板,他想用这种方式去打发自己无聊的时间,也藏在这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舔舐自己的伤门。

龙晓菲出得朝音寺,却跟丢了目标,无奈只有回来。在招待所的院子里逡巡,正看到满脸沮丧的何逸云。

龙晓菲走到了离何逸云两米远的地方:“大画家,这么有兴致在这里画画?”

何逸云并不想与龙晓菲搭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何大师,大家都恐惧的不得了,你还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在这里画画?!艺术家和我们此等凡人就是不一样啊。”

当何逸云意识到自己的轻视并没能赶走龙晓菲时,他答话了:“什么闲情逸致?不过是打发些无聊的时间罢了。”

“何大师,这样的心情似乎对您的身体不太好罢?为什么不试着换一下心情,然后再做事呢?”

何逸云叹了一口气,停下画笔。

“您看,镇上的人都去朝音寺进香了,只有我们这些外来的人。何不让我们坐下来说说话。改善病人的心情可是我们的必修课噢!”

何逸云觉得眼前这个小大夫还蛮敬业的,在这样无聊的秋日里,有这么个人倾听自己的苦衷或许比自己都憋闷在心里要好上许多。想到这儿,他把摊在画架前面的画笔等收拾进文具箱:“好吧,反正也是打发时间。”

二人就在草丛里,面对湖水席地而坐。

“不过我们可是事先说好,在这朱家镇上,我可是女人的克星,碰上死,挨上亡。如果你现在离开还采得及,不然可没的后悔药吃。”

龙晓菲有些调侃似的:“我的命硬着呢,我可不怕!”

“我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成了女人的煞星了呢?你们这些学医的能不能解释这个问题?”

“您多虑了吧?没有什么人会把自己比做女人煞星的。”

“我想这真的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她们都是因为我死的,如果她们不认识我,她们可能现在还安安生生地做着她们的主播和模特……”

“听说你们都是受邀来参加镇上的紫色茶宴的,是吗?”龙晓菲摘起一株狗尾草,若无其事地玩弄着。

“是啊!”

何逸云看着远处的湖水:“那天我接到朱砂老先生的请柬,说他的堂弟弟从台湾归来,晚上要在陶居设茶宴迎接。在被请的客人中间,就有那电视台的女主播欧阳婷和那个江南名模林莎莎。”

“那天我到得很早,因为我想见一个人。”

“那个人是林莎莎吗?”

“不是。我想见的,是欧阳婷。自从上次我的画展成功之后,她为我做过两次专访,之后我就喜欢上了她,而且可以说爱得是神魂颠倒。”

“欧阳婷去的也很早吗?”

“不。她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到的。在等待欧阳婷出现的那段时间,我不知怎的,一直是心里七上八下,好像预示那天会出事似的。我跟林莎莎坐在院子里,听她说,答她问,看得出她对我也是有好感的。

“那欧阳婷很美,她身上有一种独有的风韵。欧阳婷走进院子的时候,我向她挥手,向她微笑。欧阳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总是能应酬得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才满意。”

“那然后呢?”

“在茶宴上,我们没有机会说话。大家在一起品茶、晶茶具、聊天,天华道人拂琴,林莎莎伴舞,好有情趣。两位朱老先生五十年未曾谋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我的心思在欧阳婷身上,很想和她坐在一起说说话。可是她却偏与那林莎莎争起风,吃起醋,弄得大家都好生不悦。

“宴会结束以后,我想找她单独说说话。所以借口要为二位朱老先生做清晨品茗图,就住在了朱家陶居里。那幢宅子大得很,多住我一个人没什么要紧。

“我被安排在朱石房间旁边的客房里,与那欧阳婷住的房间是楼上楼下。听着大家都安静下来,我便出门去欧阳婷住的房间。可是她并不在房间里。于是我便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为的是能在她回房间的时候遇到她。

“可是我没有等到她,后来就听说她死在了朱砂的房间里。”

听到这儿,龙晓菲陪着何逸云叹了口气:“唉!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去了!生命真是脆弱啊!听你这样说,她一定非常漂亮吧!”

何逸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素描画像,展开来给龙晓菲看:“我第一次见到欧阳婷,是在前年的一次画展上。在众多的画作中,我对自己的一幅早年的画作情有独钟。那幅画很简单,画面上只有一片红红的云彩,云彩中间隐藏着一个更红的太阳。让人看不出这是日出还是日落,总之一般人很难理解它,甚至有的人觉得它就是一幅儿童画。

“布展的时候,主办方就要求换掉这幅画。在我的再三的请求下,主办方才勉强同意留下它。把它安排在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

“开展的那天采的人的确很多,但是那幅《云霞》却没有引采多少人驻足。我当然是对每一位停在它前面的人多留神。

“就在我感到有些失望,准备自己白手摘掉那幅画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站在了这幅画前面。

“我就远远地站着,看着那个女孩子久久地站在《云霞》前面。我有机会看清楚她的美丽动人。一副洋瓷娃娃的脸,瓜子脸上镶嵌这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和那张标准的樱桃小嘴儿,长长的黑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显得十分的精神,也给自己增加了几分成熟的气质,再加上修长的身材,着实让看见她的男人疯狂。

“我当时是鬼使神差,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与她一起注视起来了自己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张口与我搭话了。她问我是不是也喜欢这幅画,我说:是啊,我喜欢那云霞欲飞的动态。我又反过来问她为什么喜欢这画。她说:她喜欢它的色彩。而且她还说,如果在画的右下角再点缀几只向日葵就能非常明晰地告诉受众这红日的动向。

“我们正说得热乎,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找到我,说要商量一下到各地巡展的事,打断了我们的淡话。我不得不离开了,一个多小时,我总是希望马上结束这些累人的琐事,重新回到那小姐的身边。可是等我再回到《云霞》前,已经是:人面不知何处去,了。

“我正站在那儿恼恨得什么似的,主办方的负责人又来烦我,说有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还特意说明要作专访。我见到那记者的时候,心情甭提有多激动了——那记者正是与我探讨《云霞》的女孩儿。

“她大大方方地上前自我介绍说:我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婷字。是电视台的主持人。专访的名字就用《云霞》做题,揭示《云霞》这幅画正是作者自比之喻,表明他志向高远之意。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不单是一个女主播,而且是一个有一定水准的艺术鉴赏者。从来没有一个见过《云霞》的人能说出我做这幅画的真正用意。

“在专访结束后,摄像员去补拍画面,欧阳便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与我坐在一起闲谈。她很风趣地说,在我做这幅画的时候,一定是与《红楼梦》里的贾雨村一样的自负。我不理解,便向她讨教。她在小采访本上清秀地写下:‘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她歪着头问我:这是不是那个时候的真实写照。我无从回答,只能笑笑。她又说,如果我想腾飞,就必须与她保持一种甚为密切的关系。一个艺术家如果不善于与媒体合作,就有可能把醇酒变成酸酒。

“搞艺术的都是比较喜欢外露的人,我也不例外。的确,欧阳婷的话验证了许多朋友的忠告。我也并不是不懂与媒体合作的重要性。在她死之后,尤其是听林莎莎讲她的‘人造美女’经历的时候,我想过,这或许是我日后对她痴迷的一个重要因素。”

龙晓菲的表情与一般女孩予听人讲爱情故事的神态一样,非常专注。面前的湖水被微风拂动,浪花在沿岸的芦苇上绽放着,也有些许声音,好像在说:我也听着呢!

何逸云继续他的讲述:“在第一次专访播出的那一天晚上,我第一次打电话邀请欧阳婷到一家酒店里吃饭。非常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直言拒绝了。而且她的话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她说: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对一个刚出道的、有着斯文外表的小画家打动。听起来她似乎对我没有任何兴趣。接下来,我便不太再敢向她发出这种孤男寡女独处的邀请。但还总是欲火焚心地想见她,向她表白。那天的紫色茶宴,我认为是个上苍给我绝好的机会。”

听到这儿,龙晓菲迫不及待地迫问:“那一天不过是楼上楼下的距离,你应当是有机会的呀?”

“那天为了找她,确实花了我好多心思。为了见到她不特别尴尬,我特意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凭记忆为她画了一张素描。喏!就是刚才我给你看的这一张。

“我带着画到她住的房门前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我想她一定是去了朱砂或者朱石的房间。因为在那天的宴会上,我明显地看出来朱娇娇不喜欢她,朱老先生的夫人周天筠也不喜欢她。她是男人们的宠儿。于是走到朱砂的房间敲门。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朱砂的夫人周天筠。她好像非常不喜欢我的造访,说朱老先生一直呆在朱炽的房间里,有事可以到那儿去找,然后就走出来,带上了门。

“周天筠把我带到了朱炽住的房间门口便离开了。

“那个时候我并不想见朱老先生,以免被缠住,错过与欧阳独处的机会,于是不得已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机会。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欧阳的死讯。”

对于何逸云的倾诉,龙晓菲的表现有些像一个对男欢女爱的事情很懵懂女孩子。她一直没有打断他。在何逸云用沉默表示故事结束的时候,她才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问道:“这说明你们之间还没有正式开始,何谈你是她的克星?何大师,你的焦虑非常让人招心。能不能想想快乐的事,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然神经会受不了的。”

“不用你说,我也想啊。可是这第一次这么做,是遭遇失败,而且更糟糕,又让我见到一个女孩子死去。”

“您说的,是那个从湖里打捞上来的名模林莎莎吧?听说她的故事很玄。”

“是啊,在欧阳刚刚死去的那两天里,我简直要疯掉了。满脑子都是欧阳死去时那张脸孔。我想把她从我的意识里丢出去,但是做不到。我拼命地找事做,我要做林莎莎的门神,其实也是想找个能与我说话、谈天的人。恐惧!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一个死了的人,她的脸总是一刻不停在你眼前转。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我必须有事做,找一件像男人做的事去做。与其说我去给林莎莎做保护神,还不如说让林莎莎给我做个心理医生,让我不要疯掉。”

何逸云停下来,企图听到龙晓菲附和着说“这是人人都有的情结”。龙晓菲并没有说话。

何逸云站起身来,用手掸了掸身后的尘土:“不管怎么说,林莎莎是我带出去玩失踪的,又莫名其妙地死了。如果我是查案的警察,我都会推理,认为我先杀掉了欧阳,后又杀掉了林莎莎。这样推理很符合逻辑啊!在紫色茶宴上所有的人都了解:我正在追求欧阳。欧阳对我的态度又表明:她不喜欢我,而且非常轻视我。为了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的动机去杀她。说不定这方面的证据已经有了,就是那天我在朱砂房间把子上留下的指纹;在我杀死欧阳的时候,林莎莎有可能掌握丁我的某些犯罪证据,所以我主动接近她,用感情去贿赂她,然后再主动带她到湖上游玩散心,出其不意地杀死她,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还有

那船家,也可能是目击者,杀死他也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这么一来形成一个连环杀人案,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设想着这个连环杀人案,龙晓菲的心理很复杂。当晚,当她把何逸云的一整套说辞和盘托出,说给龙飞和路晓驿的时候,引来龙飞一阵大笑:“艺术家就是想象力丰富啊!”

对老爸的思维,龙晓菲非常明白:这话里话外有夸奖何逸云的意思。不过对龙飞还不甚了解、一直坐在一边不吱声的路晓驿问龙飞:“他说得很符合犯罪心理学的特征,他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与一个心理医生把整个犯罪过程描述了一遍。是不是这样推理也有它的合理性,您为什么发笑啁?”

“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会把自己杀人的过程像说推理小说一样说给人听吗?”龙飞反问龙晓菲。

“如果是一个老道的杀手,他也可以用这样‘欲盖弥彰’的方式来扰乱警方视线哪!”

“你看他老道到那种程度了吗?”

没有灾难发生的时候,小镇的夜非常宁静。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声,都会引得路晓驿走出房间,或走到窗前张望。对于路晓驿的不冷静,龙飞也能充分体谅。毕竟爱情在年轻人的心里还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便这样,龙飞还是希望路晓驿能静下来,冷静地分析案情和新掌握的线索。

对于龙晓菲从何逸云处了解到的情况,龙飞虽然不同意这种推理,但还是在这个故事里了解到了他从前不知道的或没有重视的情况。

一个焦躁的夜!

这一夜又没有朱金涛和朱娇娇的任何消息。天就快亮了。二人还没有合眼。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路晓驿:“龙老师,怎么一天都没有金涛的书信,会不会是他出什么事情?”

龙飞:“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两个没了下落的人都是你至亲的人——一个是长年的老搭档,一个是你心心念念的恋人。如果有了一个人的下落,那么那一个也就不难找了。可是现在是一个都不见踪影,连个信儿都没有。这不仅是你着急,我也很焦虑。看来我们从前是有些轻敌了。朱娇娇不仅是你的恋人,也是一个掌握着大量破案线索的知情人。你说不是吗?”

路晓驿:“龙老师,我觉得前天我做的梦并不一定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它更像是我对这个案情发展的推理。朱娇娇的确到过现场,而且留下了指纹。”

龙飞:“说来听听。”

路晓驿:“那天朱娇娇的确回到了朱家镇。这几乎已经被我们用很多证据证实了的。那么,青天白日里她不来,为什么偏要在晚上偷偷摸摸地来呢?从她与那天华道长不辞而别上看,她是准备马上就回去的。我们设想:她是思念她生活了十几年的陶居,或思念爱她的爷爷、奶奶,或思念她一直喜爱的那条牧羊犬。不论她思念哪一样,都有可能让她冲动到冒险来镇上一趟。于是她划着三清观她师父的小船,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地方靠岸,也就是船家旁边的那一片苇塘。她弃舟登岸,把小船拴在了苇丛里。她径直来到陶居门外,遇到了那只狗。就像我梦里的情形一样,那狗蹿出了陶居。她原本想带着她的爱犬丹丹回三清观,可是在她带着狗去往岸边苇塘的时候,她看到了凶案的发生,也看到了正在追捕船家血案凶手的朱金涛。在她准备带着狗卜船回观的时候,凶手驾着船家拴在后院船坞的小船出逃。朱金涛向朱娇娇借船迫凶,并且叮嘱朱娇娇到我们这里送信。他们二人认得,虽不很熟,但是朱金涛的警察身份,朱娇娇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在借船问题上很容易达成共识。她为朱金涛送了信,再回到岸边的时候,朱金涛已经驾船离去了。那信上‘团伙庞杂’的四个字,是朱娇娇按照朱金涛的口述写上的。或许那个时候朱金涛已经不能持笔,或是时间来不及了。”

龙飞:“按你这样分析,现在朱金涛与那朱娇娇是不在一起的,对吗?”

路晓驿:“我认为是的。朱娇娇遇到的危险是在我们收到传书之后,也就是她送来书信后回到岸边的时候。龙老师,你觉得他们会有危险吗?”

龙飞:“你是怎么想的?不妨说说看。”

路晓驿:“假如事情真的如我所说的那样,从那时候起到现在,我们一直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追凶的事更急迫,没有时间来我们这里送信;第二种可能便是他们失去了人身自由。朱金涛是一个警校毕业的高材生,身手是不错的,怕就怕他好虎难敌群狼。朱娇娇虽有武艺,她的功夫更加招架不住背后袭来的暗算……”路晓驿不敢再往下想了。

龙飞:“还有一种可能你没有想到。”

路晓驿听了这话,霍地坐起来:“老师,什么可能?”

龙飞沉吟了片刻:“朱娇娇在镇上又找到了一个藏身之所也不一定。只有你把这一种可能性排除掉,你的论点方可成立。”

第二天一上午,二人仍旧等待着他们急于得到的消息,还是没有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却等来了个意料中的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出现在了龙飞二人房间的门门。跑进他们房间的,是镇派出所的一个小警察。没等气喘匀,他就吁吁地说:“首长,不好了,镇上又出事了。”

看到这种情景,龙飞镇静地说:“别着急,出了什么事情?你坐下来慢慢说。”

小警察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昨天镇上的人都去朝音寺拜佛,一天里都没有几个人到湖上去。今天一大早,大家觉得该做活计了,便有很多人家下湖去打鱼。一个渔民在湖里划船的时候,他觉得撑船用的篙好像碰到了非常硬的东西,又觉得滑滑的,不像是正常的湖泥,于是他非常好奇,就潜水下去看个究竟,谁想在湖底,发现他的篙碰到的是一只沉在湖底的小船。他觉得这件事情不正常,所以就来派出所报了案。周所长已经安排人去打捞,估计已经到湖上去了。我想这与镇上近期发生的命案子可能有些什么关系,你们去看看,看看……”

还没有等小警察说完,路晓驿抓起衣服,做出冲出去的样子:“一定是那只小船!”

龙飞也不敢怠慢,一边穿着衣服:“走!看看去。”

路晓驿的脚好像没有了根一样,走起路来像飞起来似的,把龙飞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幸好还有人扶着龙飞。

听说湖卜又出了事,镇卜的老小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湖边。路晓驿和龙飞费了好大劲,才冲过人群,来到岸边。

岸边已经集聚了上百人,其中有镇长,也有周所长,省公安厅专案组的人。周所长怕有人员伤亡,早早地派人到镇卫生院,请急救人员到现场待命。龙晓菲自然也在人群中。

见龙飞也采到现场,周所长和镇长都向这边走过来:“首长,你说这怎么了?本来十分平静的小镇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出事。”

“周所长,别着急,事情总会解决的。”龙飞表情之严肃,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出了事态的严重。龙飞问周所长:“采取了什么措施?”

“我们已经派人下去打捞了。”周所长一边扶着龙飞上了一条去打捞现场的小船,一边回答说。

打捞现场在离岸边大约一里地的湖上。几只渔船的尾部都拴着粗大的绳子,任凭几只船卜的人多卖力气,就是原地不动。

打捞沉船的人依然在湖上忙着。周所长又在岸上找了几个划船技术特别好,而且力气特别大的人,再次划动小船拖拽沉船。

可是试了好大一会儿,沉船仍然没有动静。几个满怀信心的大力士们也耷拉下脑袋,无功而返了。

岸上围观的人开始骚动起来。刚刚被人们淡忘的“鬼魂索命”又被挂上了嘴边,有人甚至说:“这沉船说不定被多少个枉死冤魂拖住,凭这几个人哪儿能拖上它来?”。

路晓驿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话,朱金涛和朱娇娇的影子就在眼前转来转去。他心里像钻进了二十五只老鼠一样百爪挠心。他的爆脾气又上来了,从船主手里抓过一只靠在岸边的船缆和竹篙,也不管多少人在旁边喊叫,独自撑船来到现场,一边将小船的锚抛下水,脱下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游了好长时间,路晓驿终于潜到了湖底。一只被漆成蓼蓝色的小船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他的猜测被证实了——在小船的左舷上,明明白白地刻着“三清”两个字。这正是朱娇娇前天夜里从三清观划出来的那条小船。

他还想再看仔细些,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浮上去换口气了。

龙飞一把将扒着船帮喘气的路晓驿拉上来:“这秋天的水也不是好玩的。你怎么这么莽撞?周所长,我看用这些小船这么个拉法,不一定会奏效。不如去码头上向那些摆渡的机动船求助。”

周勤也觉得龙飞的这个提议不错,忙派人去办。

二十分钟以后,机动船来到,盘上绳子,开足卷扬机马力。不一会儿,小船被倒着头拖出了水面,不多时,那小船便被拖到了岸边。

这艘船不同普通的渔船。船的两头与渔船不一样,而是尖尖的;船上的座位也不似渔民的渔船一样。中间是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而坐的两排座位,两排座位之间有很宽的距离,以便于两排座位上的人相对而坐,促膝交谈。座位并不是只有木板,而是都如蒲团一样软软的。

当这只船被拖在机动船的尾部向湖岸靠近的过程中,路晓驿和龙飞的眼光就一直没有离开两排座位中间船板上的偌大的破洞上。

到了岸边可以近距离审视的时候,龙飞和路晓驿才看清:那个拳头大的破洞并不是刀劈斧凿的印迹,是一个似烧焦的一样。岸上围观的人里面再次响起了鬼神的言论:“这真的像是雷霹的嘛!这又奇了,我们这里已经有五六天不曾下雨了,况且即便是前几天下了雨,也绝对没有打雷啊。这摆明就是鬼神做的嘛!”

又有人附和着:“可真是的!”

路晓驿和龙飞都在仔细地观察着。听着大家的议论,真有些听不下去。龙飞向路晓驿使了个眼色,路晓驿会意地站起身走向围观人群:“大家都散了吧,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的破案工作很忙,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不多时我们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大家不要妄加猜测,编造鬼魂之说。这样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像这样制造恐慌和混乱,正中了犯罪分子的下怀,也会给我们破案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大家都希望我们朱家镇重回往日的安宁,就请大家立即散开。”

经过大家再三商议,一致认定这个洞是化学物质造成的。如果船在下沉的时候船上有人,那么船上人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

周所长拿出了一个现场总指挥的魄力:“派出所所有水性好的干警一律下湖打捞可能的遇难者;水性一般的,一律划船到湖上搜索!”

路晓驿的心里乱极了,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可是周勤的命令即已下达,他也是所里干警的一分子,自然是要把自己的感情放下,执行命令。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打捞最后的结果是:被打捞上来的,不是朱金涛,就是朱娇娇。他不希望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二三十个水性好的民警脱去衣服,都扎到水下努力地搜寻着。搜寻的区域从打捞沉船的地点向外延展。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打捞范围已经达到直径一公里的水面。几十个人都是一无所获;划船搜湖的大队人马这个时候也纷纷回到了岸上。

情况汇总上来,所有的工作都是徒劳的。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在窃喜。这就是龙飞和路晓驿。

华灯初上的时候,路晓驿和龙飞才回到了香榭的房间里。洗了洗手脸,两个人的肚子“咕、咕”响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不仅是该吃晚饭,而且这一顿还需把中午的也补上。

坐在餐厅里,龙飞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始局促不安起来——宽绰的大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晓驿没有留意龙飞的这个变化,还在思忖着沉船的事:“龙老师,我感觉他们两个人目前还都安全。您说呢?”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龙飞有些心不在焉。

路晓驿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我认为在沉船前,船上的人是朱金涛。您看,如果事情就如咱们想象的耶样,那天朱金涛用朱娇娇划来的三清观的船去迫灭门血案的凶手,他让朱矫娇给我们送了信,那么那天晚上在船上的人就应该是朱金涛,而不是朱娇娇。朱金涛划着船就去迫凶手,没有多长时间,他的船和凶手的船离得很近,甚至可以说是与来接应凶手的船遭遇了。这样会发生什么呢?朱金涛寡不敌众,所以就被凶手的同党们劫持了。”

“那船上的洞又是怎么回事呢?”

“朱金涛被劫持之后,歹徒们为了制造朱金涛溺水身亡的假象,于是就把船弄漏,沉人湖底。”

“分析得不

错,继续说下去。”此时的龙飞一边说,一边向餐厅的大门张望。

路晓驿这个时候才发现龙飞的话不大对劲,好像心思根本不在他的思路上。于是他抬起头,又顺着龙飞的目光向大门看去:“龙老师,您是在等什么人吧?”

龙飞收回了目光,向路晓驿笑了笑:“没,没有,不等谁。你接着说吧,说到哪儿了。”

听龙飞说话有些结结巴巴,路晓驿更生疑了。他站起身,向门外望了望:“没有谁啁?!您这是……噢,对了,我怎么才发现,龙大夫哪儿去了?她怎么没来吃饭啊?还有,今天一下午,我就没有看见她的人影。”

龙飞四下里张望、寻找的正是龙晓菲。虽说龙晓菲从警官大学毕业,从事刑事侦察工作已经有四个年头了,但是父亲终归是父亲,儿行千里父担忧啊。见路晓驿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他也不再伪装下去:“不然,你去她房间看看她在不在。或许她累了,睡着了。如果她在,你也不必叫醒她,我们一会儿给她带点吃的上去就行了。”

路晓驿应了一声,跑着去了龙晓菲的房间。

龙飞坐在原处,根本吃不下饭。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路晓驿回来的路。他了解女儿:如果不是有极特殊的原因,她离开住所会与他这个做爸爸的打招呼,即便在极不方便的情况下,她也会随机应变,用特殊的方式暗示他的。此刻,他又希望路晓驿马上带来他急于知道的“龙晓菲就在房间里”,可是又怕路晓驿马上回来,那便意味着与龙晓菲失去了联系。在朱家镇近采的情况看,女儿一旦与自己失去了联系,那么每一分钟她都有可能遭遇暗算。

三分钟过后,路晓驿急火火地跑回来:“龙老师,她不在房间里,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说,她一大早就去卫生院上班了,一整天她也没回来过。您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莫非歹徒向她下手了?”

星期一的早上8点整,龙飞已经准时的坐在周所长的办公室里。这时候周所长还没有到。墙上“嘀嗒、嘀嗒”走着的时钟指向八点二十分的时候,龙飞才才听见外边有人向周勤打招呼。

周勤并不知道龙飞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所以他还是嘴里叼着烟,迈着八字步,身子一晃一晃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当他看见龙飞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把自己的那副悠然自得的嘴脸收敛了起来,赶紧很有礼貌地走到龙飞面前:“呦!是首长!突然屈驾我们小所,有什么吩咐吗?”

“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协助我。”龙飞也不与他客气,单刀直人。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就义不容辞。”

“镇上有人口失踪,你可知道啊?”

“这个……没有人报案啊?!您说的是……”

“事出紧急,我就不多说了,如果再出了人命案,你这小镇上的所长还怎么做下去呢?”

“首长,您这话说得我有点儿心惊肉跳的。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呢?”

“朱砂老先生的孙女已经几天没有下落了,我们警方需得在全镇的范围内进行一次搜查,重点在金镇长家。我今天到你这儿来,是希望你出一纸搜查令,让路晓驿带人去搜查金镇长家和其他几家重点人口的家。”

听到这儿,周勤的心里就慌了起来:在这小镇上,想搜查别的人家都好说,就是搜查金镇长的家不好办。金镇长毕竟是镇太爷,自己还是在他的领导之下,自己的乌纱帽就攥在他的手上。如果搜到了什么,自然不必说,金镇长有非法拘禁之嫌,他的镇太爷就做不成了。如果搜不出什么采,自己想继续坐在镇派出所所长的交椅上吃饭可就难喽!想到这儿,周勤面露难色:“首长,这件事情不大好办,我也想尽快破案,可是您也知道,公民的家不受侵扰是法定的权利啊!况且我们这小小的派出所,没有批准搜查的权力啊!没有搜查令,百姓的家尚且我们都不敢贸然去搜,更何况是一镇之长的家。”

“搜查令你不用操心,你只管上报市公安局法制科,我自会与他们协调。我只要你出几个警务人员就可以。”

“那恐怕也不好办吧!要搜查是要掌握一定的证据的。现在有什么样的证据证明金镇长家出了问题?”

“证据,我们是已经掌握了一些,但是为了顺利破案,目前还是处在保密阶段。”

“首长,恕我官小,不敢从命……”

周勤说这话时,龙飞的脑子里一下子冲上来一股怒火。他突然站起身,手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说:“周勤,你是这一个镇子安全的保护神,不管你有多少说不出的苦衷,现在你必须表态;这个警,你到底出还是不出?!”

周勤看着龙飞发了火,着实有点心惊。他先扶龙飞坐下:“首长,您先消消气。容我仔细考虑考虑。”

龙飞耐着性子又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的周勤正是滚油煎熬的感觉:如果顺了下台部长的意思,自己则有丢官的危险;如果逆着来,真的在这个问题上出了人命案,自己如何对得起自己头上的警徽?

思前想后,周勤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出警不合适。首长,您看,省厅专案组的同志们也都在镇上,他们去似乎比我们去更合适。”

听到这儿,龙飞“忽”地站起来:“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把话先放在这儿,你要为你今天的决定负责!”

说完龙飞转头就走出派出所。

原本朱娇娇的失踪和朱金涛的失去联系,就已经让他心急如焚了,昨晚又加上一个龙晓菲不知踪迹,更让他藏不住心头的怒火。

从派出所出来以后,他直接就去了驻扎在派出所后院的省厅的专案组。

中午前后省公安厅搜查令的传真到了。路晓驿和省厅专案组人员一刻不敢耽搁,冒着滂沱大雨冲向金镇长家。

周勤可以不听龙飞的,但他就是有再大的胆,他也不敢违抗省厅专案组的命令。在搜查令到达后,他立即出动警力配合路晓驿的搜查。

周勤这次答应配合龙飞的搜查还有一个原因。在龙飞走了以后,他想龙飞要搜查金镇长的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证据的,要不然,这么一个出色的办案人员是不会贸然行事的,为了自己的乌纱帽戴的更稳当一些,于是他就跑到金镇长的办公室里,把龙飞要搜查他们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金镇长。他想即使金镇长家真的有什么事情,现在也应该处理妥当了。

秋天应该是个阴雨连绵的季节,可是今天突然到来的这场风雨,却很猛烈。路晓驿一边加紧脚步,一边揣摩若:这场雨真是太捣蛋了。不只是耽误时间,还有可能灭失很多证据或者线索。想到这些,路晓驿的脚步就变得更快了,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后面跟着他的警察看路晓驿没有因为大雨而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也只好紧紧地跟在路晓驿的身后。

路晓驿上前敲开了金镇长家的朱红大门。撑着雨伞出来开门的不是金镇长,也不是镇长太太,而是金克砂。看见外边是路晓驿他们,他恨恨地瞪了一眼路晓驿:“路警官,下这么大的雨不在招待所里老实陪你的龙老师,到我们这儿来有什么贵干?不会是来搜查我们家的吧?”

路晓驿拿出搜查令在金克砂面前晃了晃。

“算你聪明,我们是奉省专案组的命令来搜查失踪人口的,请你抓紧时间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金克砂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这可是镇长的家,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也不看看是谁的家都敢乱搜,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搜查。”

“不管是谁的家,我们现在是在执行上级的命令。请你赶快让开,不然你可就是妨碍公务,现在我就可以拘捕你,后果可得你自己担着。”

“路警官,我好怕啁。我就是不让开,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听到外边的吵闹声,金镇长的夫人迎出来:“克砂,什么事情啊?吵吵闹闹的。”

“金夫人,你出来的正好,我们接到省专案组的命令,因为几宗失踪的案件,我们要对全镇所有的人家进行搜查,您的家也不例外。还请金夫人协助我们的工作。”

“既然是上级的命令,你们就进来吧。”

路晓驿一把撩开金克砂拉在门上的手,冲进金家大门,金克砂一步不离地跟在路晓驿后面,口中依旧振振有词:“如果搜不出什么来,我看你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我看你这身警服是穿腻了!”

路晓驿根本没有心情跟这么个无赖吵架斗嘴,只是脚下加力。

绕过照壁,走到回廊的岔口处,路晓驿吩咐一些人在前院的回廊和院子里搜查。路晓驿带着几个人就去前院的大厅,他们在大厅和前排房间里仔细地搜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穿过大厅走向后院时,路晓驿发现了一个问题:在后院的后角门外似乎有狗凄惨的叫声。他突然记起龙晓菲说过上次在金镇长家听到狗叫的事。他快步穿过大厅,来到后院。

当他的脚刚刚踏人后院,一条狗便挣断了绳索,扑到路晓驿身上。路晓驿定睛仔细打量这条狗,发现这条狗正是朱家的牧羊犬丹丹。

这时候,一直跟在路晓驿后面的金克砂说话了:“你别靠近它,它已经疯了,没有人敢接近它,如果你这样靠近它,被它咬了,我们可不负责。”

路晓驿像没有听到金克砂的话一样,慢慢在接近已经被大雨淋得不成样的丹丹。路晓驿拍着它的脑门,让它安静下来,然后朝着身后的金克砂:“这狗我是认得的,是朱砂老先生家的。它怎么会出现在你们家的后院?你能给我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金克砂一脸的满不在乎:“它是一个畜生,它想到谁家,我是说不清楚的,不然你问问它自己?”

路晓驿握住丹丹脖子上的绳子,慢慢放开。那狗却冲向了院子西端的小柴房。路晓驿狠狠地瞪了一眼金克砂,随后跟上丹丹。那狗在柴房门上猛抓猛扑。还一边叫着。路晓驿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对金克砂命令道:“打开门!”

柴房里堆满了柴草和杂物,乱糟糟的。路晓驿小心地四下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们什么可疑的东西,更不要说人了。这时候,金克砂的态度又变强硬起来:“我不管你来这里搜什么,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搜完了没有?你们在这里骚扰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不然你再到我们所有人的房间里搜上一搜?”金克砂的话里分明带着一种挑衅,站在柴房的门口,一脸的得意。

突然路晓驿的眼光落在了一堆稻草上,在稻草堆里他发现了一点像黑纱一样的东西,于是他就走过去,轻轻地拽动了一下那个黑纱状的东西,没拽动。他已经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一块黑纱,它的另一端被埋在稻草里。路晓驿慢慢扒开上面的稻草,发现这是一块遮在草帽前沿上的面纱,草帽就埋在稻草下面。

这时候路晓驿差不多已经确定,在此前不久,也可能就十几分钟或几分钟前,朱娇娇或许就在这个柴房里。就在他到来的几分钟前被转移走了。

路晓驿像疯了一样抓住金克砂的衣服领子,眼睛红红的:“你把她弄到那儿去了?”

金克砂心里明白路晓驿问的是什么,却装作一脸迷惑的样子:“路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冷静点儿,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路晓驿,你放开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现在路晓驿的表情狠得足足可以吓死一个胆小的人:“你把朱娇娇弄到哪里去了?快说!”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见过她,你可别血口喷人,你们办案可是讲究证据的。你再不放开我,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路晓驿满肚子的气都发泄在眼前这个金克砂身上,任金克砂怎么说,他就是不放手,从那凶凶的眼神里看,现在路晓驿杀了金克砂的心都有。

听见他们两个吵起采,金家人和派出所里的人一齐跑过来,拉开了扭打在一起的路晓驿和金克砂。

路晓驿对一个小警察说:“小朱,快去通知朱家的人来认领他们的狗。”

小警察冒着大雨到镇西头的朱家。他使劲儿地敲了敲朱家的大门。出来开门的周天筠一看自己门前这个浑身是泥的小警察,急忙问:“这么急?有什么事情吗?”

“路晓驿让你们家的人到金镇长家去认领你们丢失的狗。”

由子风雨太大,周天筠没有听清楚小警察说的什么,就又问了一遍。

听到要去认狗,周天筠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自己家的狗,只要把狗牵回来就是了,于是跟着小警察到了金镇长家。

浑身还在淌水的路晓驿牵过那条狗,走到周天筠面前说:“朱夫人,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家丢的狗?”

周天筠看了一眼被大雨淋得已经浑身湿透了的狗,抱怨着说:“是啊!它怎么跑这儿

来了?”

周天筠接过路晓驿手里的绳子,牵着丹丹就要往外走,这时候金克砂说话:“朱夫人,你现在还不能牵走它,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周天筠是从来不与人吵架拌嘴的。听到金克砂与她用这种口气说话,转过身来:“我们会有什么话说呢?”

金克砂诡异地说道:“跟我谈谈费不了多长时间,对您的好处就大了去了。”

听到金克砂话里有话,周天筠还是决定留下来,于是转向路晓驿:“谢谢你们帮我们家找到我们的丹丹。我想他自是有话跟我说,这是我们两家的恩怨。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们自便吧!”

路晓驿走出金家大门后,回过头来眼睛瞪着金克砂:“金克砂,你等着,我决不放过你!”

金家大客厅里,仅剩下了金克砂和周天筠两个人。

金克砂眯起眼睛,一脸得意地:“朱夫人,你行啁,事情做得干净利索,金某佩服你。”

周天筠一脸的坦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事情,没有做亏心事,我什么都不会怕的。”

“听人说,紫砂宴的那天晚上你曾经去过欧阳婷住的那个房间,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你还抱着一个重物,然后就去了朱砂的卧室……是不是真的啊?你抱的那个重物就是已经死了的欧阳婷吧?”

周天筠依然很镇定地说:“对你说了也没有什么。欧阳婷的确是我杀的,我杀欧阳婷是替天行道,也是在清理朱家的门户。像她那样的人该死,如果她活在世上会让更多的人走向不幸,她已经把我们朱家搞得十分混乱了,她弄的父子之间出现矛盾,夫妻之间不和睦,亲人之间相互猜忌。我不想让别的家庭再遭遇这样的不幸。再者,也只有欧阳婷的死,才能让朱家父子、夫妻和睦,亲情回归,朱家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在杀欧阳婷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我杀了她之后就去自首,可是现在我还有未了的事情。如果你有意在告发我的问题上与我谈条件,就请开价吧!”

金克砂往椅子上一坐,把手往桌子上一放,翘着二郎腿,得意地笑了笑,两眼直直地盯着周天筠的眼睛:“朱夫人,我不举报你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要么,你将朱家的《紫砂秘籍》偷给我;要么你亲自动手,送朱砂这个老东西去那个世界去陪我父亲。这二者你可以任选一个。”

周天筠一听他想要《紫砂秘籍》,她就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能答应他,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朱砂能把《紫砂秘籍》传给自己的儿子吗?

“《紫砂秘籍》除了朱砂之外没有一个人见过,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它藏在哪儿。就连朱石都不知道,更何况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这个我不可能做到,我看你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金克砂拍了一下桌子:“那就只有你亲手做掉朱砂老爷子了。反正你已经杀了一个欧阳婷,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周天筠镇静地说道:“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金克砂站起来狂笑,然后他走到周天筠的身边,双手轻轻地拍了拍周天筠的肩膀奸笑着:“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周天筠镇定地走出金宅,头也不回地向陶居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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