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外传来有人用力敲门的声音。众人均转头望向门板。

“请进。”刑事说。

方才那位护士一手抓住门把手,三言两语的说:“病患的情况危笃了,各位虽在谈话,还是请马上过来一下。”

“那可真糟!各位,请赶快。”刑事说着,随即站起身来。

四位学生的脸孔一瞬化为苍白,其中,安孙子的脸颊不住痉挛。

护士站在房门前,静静开门。医师右手拿着已空的注射针筒,注视纱缕女的反应。

“没救了,大概只能再撑个五分钟吧!通常砒霜中毒应该能够撑一段颇长的时间,不过她似乎心脏功能不太好,因此只剩时间问题了。”医师以毫无顾虑的声量说。

众人看到他那似已认定濒临死亡边缘的纱缕女不可能听得见他所说的话之态度,都觉得内心模糊抱存的一线希望也崩溃了。

纱缕女的头深深埋在枕头中,像已度过痛苦时期,持续陷入昏睡状态。

牧、黎莉丝、行武和安孙子皆团团围在她枕边,默默凝视她的脸庞。四位男女脸上皆浮现忧伤的表情,痛心疾首凝视着纱缕女眼看就要被吹灭的生命之火。

刑事对床上的牺牲者简直漠不关心,似彼此已商量妥般的静静注视着牧他们几个人的脸,但是,尽管刑事们的视线何等锐利,终不可能自他们的表情上分辨出究竟凶手是谁!

医师判断只剩下五分钟的生命,不过却稍微有些许偏差,因为三分钟后,纱缕女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医师和护士大概都已尽了全力,并未显得慌张,只是静静的告知众人纱缕女的灵魂已经升天。而,纱缕女脸颊上残留的些许生动色彩也似在那一瞬间忽然被拭掉了。

就这样,凶手成功的遂行第二次杀人行动。

护士以白纱布盖在纱缕女脸上的同时,牧开口了。

“喂,非找橘回来不行!”

“没错,必须立刻通知他。”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必须先想好怎么措词才行哩!”

“何不说是急病发作呢?譬如正在吃饭时噎到,请医师来急救……”

“不错,这样可能比较好。”

牧、黎莉丝和行武聚在一块商量,但是安孙子却未加入,由窗口俯瞰庭院,好像在考虑什么事。他分配的杯子里掺有砒霜,使他陷入较任何人更不利的立场,也难怪平日傲岸不逊、走路时刻意抬头挺胸的他,好似遭受严重打击般无精打采。

安孙子可能意识到执拗集中自己脸上的视线吧?回头一看,剑持探长锋利的视线正盯着自己,慌忙心跳加剧的转过头,脖子一带泛现红晕。

“喂,安孙子,你找过哪边?”牧问。

安孙子松口气的望向牧:“下游,河川两岸约三百公尺。”

“没有遗漏什么地方吗?”

“不可能!他穿天蓝色衬衫、白短裤,一眼就能见到的。”

牧抚摸下巴,沉吟不语,之后,望向尼黎莉丝的胖脸:“黎莉丝,橘的确是说要去河川下游钓鱼吗?”

“是呀!那边有一座吊桥,对吧?他说要去吊桥的下游钓鱼呢!可是,如果没在那边,会是去哪里……”

“钓鱼者会为了找寻鱼的聚集处移动,也不见得说要去下游钓鱼,人就一定在下游。”

“话是这样没错……那么,你和我再去下游找找看,安孙子和行武则往上游去找。”黎莉丝当场下决定。

安孙子和行武互相瞥了一眼,不过并未反对。不久,四个人分成两组离开丁香庄分别往河川上下游走去。

四位学生离去后,瞬间,室内一片静寂。

“如果要解剖得趁早,毕竟现在的气温还很高。”医师提醒。

“我会马上连络,鉴定人员和其它刑事们大概傍晚之前就会赶抵,能等到那时候吗?”

“这个嘛,拖太久是不行,但是到傍晚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依我判断是砒霜系的毒物所引起之中毒,不过是否正确则需等专家前来。还有,若未经过分析,很难确定是砒霜(砷)化合物中的哪一种毒物引起的中毒,可能要花一些时间了。”医师边说边消毒手指,将皱巴巴的破旧医事包拖过来打开,收拾诊疗器具。

之后,留下护士一个人处理尸体,医师和探长下楼,进入客厅,刑事则奔向派出所负责连络事宜。

客厅内的两人津津有味喝着万平老人送来的浓茶。医师不必说,连探长也对尸体毫无感觉,不会因为才碰过尸体就感到喝不下茶。

“啊,这杯茶内总不至于掺入砒霜吧?既然是无臭无味,可就难防了。”喝了两口,探长像是忽然注意到这点,慌忙将茶杯置于桌上。

“哈、哈、哈,别担心。我想凶手所用的毒物应该是亚砒霜(二氧化砷),虽会溶解于可可中,不过若碰上茶或咖啡之类含有单宁之物就不易溶解,只要上面没有浮现白色粉末,就可以放心了,哈、哈、哈!”

医师似对沉默寡言的探长此刻慌张的态度感到好笑,手掌按住肥突的腹部,不停大笑。

但是,医师的笑声停住后,整栋屋子又陷入静静的死寂中。

探长一面凝视着茶杯底部,一面默默思索。砒霜(二氧化砷)的砷会溶于可可,却不溶于咖啡,那么,假定纱缕女不是讨厌咖啡,应该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不幸,因为如果咖啡表面浮现砷的白色粉末,她也会觉得可疑而不喝才对。当然凶手可能会采取其它手段要她的性命,却至少不会死于这种状况。

两人又稍微讨论有关砒霜的话题时,护士下楼了。医师马上站起身来。

虽是刚处理过令人不愉快的工作,护士脸上毫无暗郁的表情。对这位护士而言,处理尸体似乎就与画家绘画、音乐家弹奏乐器并无两样。

一想到她那小麦色的肌肤内部某处隐藏着这种如钢铁般又粗又硬的神经,探长既觉得惊讶,也有些呆然的送两人出了门外后,又再度回客厅。

在暮夏的阳光照射下,庭院的美人蕉红得如燃烧般眩眼。探长用力眨眼,移开视线望向花钟。圆台上,三角形黑色指针指着午后的时刻,接着视线移向露台最边缘的童子雕像。

那是赤裸的三个男孩以双手捧着酷似脸盆的水壶朝外侧鼎立的雕像,只不过探长本来就不太有鉴赏美术品的心得,无法明白这些白色的水泥雕像究竟具有什么样的价值。他只是脸上浮现“有钱人的兴趣实非我们这种人能懂”的神情,凝视着这些无趣的雕像。

但是,看后来会发生那样可怕的事件,或许会令人想象,探长会将视线集中在雕像上,也许是眼眸里掠过一丝见不到的蛛丝马迹影像吧!

——这么慢!

探长喃喃自语,望着手表。已经四时过两分了。他很希望能和那位机敏的刑事检讨一下已发生的事件,但是这项希望却被迫延后了——因为事件急骤发展,并未给他空暇。约莫十分钟后,刑事回来了。之所以多花时间,乃是因为他向浦和的县警局详细报告内容,并调动法医和鉴定人员赶来。

之后,两人默默喝茶。天气闷热时,喝热茶是最为解渴消暑的圣品。由木刑事翻开记事本,整理刚刚问话的内容。有杀害纱缕女动机的是以下三个人,他列表以助理解——

写妥后,由木刑事拿给剑持探长看。但是,探长只瞄了一眼,说:“每个人都有动机,不过,是否会为了这点不满而杀人却是疑问……”

“是的。另外,从凶手准备了砒霜来看,应该是有计划的凶行,因此真正动机何在就令人猜不透了。”

“目前较有趣之点,亦即能作为参考的是,谁有下毒的机会。”剑持再度望着记事本,“那么,就只有安孙子宏了。若掺入粉末状的砒霜,因为会浮在表面引起怀疑,不过若先将溶解的砒霜放入滴管内,再乘机偷偷掺入,就不会被察觉。”

“我也注意到安孙子,总觉得他好像有某种欲求不满,亦即,自以为很有能力想飞上枝头,却又因未逮而躁进不安。”

“不错。”

“我猜测这次的凶手很可能是精神异常之人,每次杀人皆留下代表顺序的扑克牌,这不是正常人所为。”

“凶手有正常的吗?”胖探长微笑地指出刑事失言之点,“有人曾说过,假如学生之间有杀人凶手存在,追究动机毫无用处,因为凶手绝对精神异常。不过,会连续杀人就令人无法置信了,再说最近连电影也无这样的情节。”

两人似在享受平静的一刻般交谈。在剑持尚未调往县警局之前,两人皆是在大宫警局吃同一锅饭,因此有极深的交情,也互相了解。

就在由木刑事想说什么时,玄关外面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然后行武脸色苍白的出现于客厅门口。虽然平时就显得苍白,但是此时简直就像引起缺氧症的心脏病患,连一丝血色皆无,嘴巴张大,很痛苦似的呼吸。

“怎么回事?”刑事扭过上半身,大声问。

剑持探长仍保持沉默,以诘问似的视线望向行武。

行武嘴唇不住哆嗦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他边耸动肩膀喘气,边踉跄进入,在近旁的椅子颓然坐下,脸颊、胸口、手臂皆被汗水湿透。

“喂,到底怎么回事?”刑事再度问。

行武的嘴唇再次嚅动,却仍旧发不出声音。汗珠不绝的沁出,从下巴滴落地面,连垂覆额头的发梢也湿透了。

“喝吧!”刑事递上茶杯。

行武一口气将茶喝光,好不容易才似冷静下来。

“刑事先生。”他剧喘的说,“橘被杀了!”

“什么!”刑事情不自禁站起。

剑持虽坐着,却双眼圆睁,等待行武继续说下去。

“在哪里?在哪里被杀害?”

“狮子岩……附近。”

“走吧!你带路。”刑事抓住行武袖口。

但是,行武似因未停歇的跑回来,脸上疲劳之色极浓,看样子无法再返回现场。

“对了,你在这儿等着。把地点告诉我们,狮子岩在哪边?”

所谓的狮子岩是位于丁香庄附近河川上游约六百公尺的右岸,状似狮子躺卧的岩石。在荒川上游,有很多诸如象鼻、虎牙之类名称的岩石。

“就在狮子岩对面,安孙子留在现场,去到那里就可见到。”

“谁发现的?发现尸体之人是谁?”

“我。”

“尸体的状态呢?”

“这……我未仔细看,所以不太清楚,但是,身体有一半以上浸在水中,仰躺。”

“有被勒住颈项或被短刀刺入的痕迹吗?”

“没有。反正,请你们赶快前往吧!还有……刑事先生。”

刑事们准备离开时,行武又在背后叫着。

“什么事?”

“尸体旁放着扑克牌。”

“什么?是什么样的扑克牌?”

“黑桃3。”

“什么!”

由木刑事默默和行武互相瞪睨,但是,很快的,刑事转身,和探长一同快步走出门外。

行武好像还是心跳急促,很痛苦似的继续深呼吸。

这一带的河宽狭窄,耸峙的两岸上,松树和犹树枝茂密伸展,似要袭向安孙子。站在这儿看守尸体,很容易产生两侧绝壁紧靠过来的错觉,自己彷佛马上会被压扁一般,令他情不自禁的怯怯望向四周。

这边河岸和河对面的河岸皆是由花冈岩和流纹岩构成,凝视着散有红色斑点的岩石,忍不住会联想到被压扁的牺牲者所溅之血。

此际他站立的地点因有许多石块被推落河中央,所以流速快,水声激烈。

橘似曾在那岩石上找到钓点,尝试毛钩钓,但现在听水声哗啦响着,彷佛他的灵魂正呢喃向自己倾诉什么。安孙子铁青着脸等待警察赶到,事实上整整四十五分钟里,他就是这样怯惧的陪伴着橘的尸体。

不久,崖上传来男人的谈话声,然后是刑事的声音传了下来。

“喂,尸体在哪里?”

“这里,在这里……”安孙子双手靠在嘴边做成喇叭状,以复苏般的活泼声音回答。

崖边的芦苇晃摇,趴在地上的刑事似熊般的探头朝下:“喂,在那边吗?”

未等安孙子回答,他已发现尸体了。

“要从哪里下去?”

“再往上游走就有路可以下来。”安孙子伸手指示。

刑事点了一下头,缩回去了。

约莫三分钟后,两位警官蹲跪在安孙子身旁,仔细勘查橘的尸体和四周的状况。三小时前还活生生的这位花花公子此刻却裸露毛茸茸的膝盖,呈不雅之姿仰躺,

自腰部以上浸在水中,头部完全在水里,钓竿、鱼篓、帽子散落岩石上。

但是,警官要找的却非这些渔具!

“扑克牌在那边,帽子旁。”安孙子说。

刑事靠近,一看,图案鲜艳的黑桃花色扑克牌马上映入眼帘。之所以夹在腌萝卜石般的两块石头中,似是因为怕被风吹掉。刑事伸手想拿起的瞬间,脚上踩的石块动了,他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石块上。

“可恶!”他边咒骂着边轻轻捏住扑克牌。没错,是遗失的黑桃花色扑克牌中的一张。

“这种行为未免太奇妙了!为何故意每次都留下扑克牌呢?有问题。”

“应该算是杀人者的签名吧!也是一种虚荣心的表征。”探长接过扑克牌后,由口袋里掏出另外两张牌,一面比较、一面回答和牧所述的同样见解。

但是,嘴里虽这么讲着,两位刑事却不认为凶手留下扑克牌单纯只是为了虚荣心理。凶手在尸体旁放置扑克牌的真正企图绝对不是如此单纯,应该还有更能令人认同、更合理的企图。问题是,两人完全猜不透那到底是什么!

刑事忽然有一股冲动,想问死者究竟凶手是谁。

已快傍晚了,不过照在树叶上的阳光仍旧明亮,河面水波承受的光线在水中曲折,使水中死者的脸孔形成奇妙晃摇的条纹。

水底的橘的表情无止尽的千变万化,有愤怒、有叹息、有畏惧、有哭泣、有颦蹙、也有微笑,然后反复变幻。见到他嘴巴扭曲歪斜、似露出牙齿时,刑事有一种被对方嘲笑自己无能的感觉。

已经在派出所打过电话连络,因此约莫三十分钟后,医师骑着脚踏车赶到了,但是,不管找来何等名医,也无法让橘复活了,找来医师只是为了让他看看尸体。

医师的脸孔因紧张而僵硬,走过悬崖的急陡小付,边踩踏大石块边接近,毫不打招呼的立刻蹲在尸体旁。

“谁来帮忙一下。”医师没回头,冷冷的说道。

从他那生气的语气里也可清楚知道医师因这第三桩命案而震惊。

安孙子和刑事伸手将橘的尸体从水中拉出,平放在河岸上。一只红蜻蜓飞来,停在橘冰冷湿濡的指尖,忙碌的转动眼珠,但很快又飞走了。

医师以熟练的动作检查脸孔和四肢的外伤,并要刑事帮忙脱掉衬衫和短裤,却未能有所发现。于是,再借刑事之手将尸体转了半圈,使其俯卧。

橘像被钓上来的鲫鱼般发出轻响,趴在河岸。

似被溅到水滴,安孙子厌恶的以衬衫袖口拭着嘴唇,但是,动作忽然在途中停止,凝神盯视尸体后脑部下方。

橘的延髓部位插着一支削笔刀!刺入苍白颈项的鲜红削笔刀的刀柄给人极鲜明的印象。

“这个部位被刺中便无救了,几乎是当场死亡,连发出声音的时间皆无,恰似遭电击一样。”

“如何?有自杀的可能性存在吗?”

“开玩笑!绝对不会是自杀或意外致死,这很明显是他杀,是充分瞄准致命部位的杀人。”医师立即否定后,用手帕裹住刀柄想拔出削笔刀,却很难拔出,“被肌肉夹住,这也是活生生被刺入的证据。若是死后再刺入,很容易就能够拔出了。”

医师放弃拔出削笔刀似的准备站起,却又忽然注意到一般,再度弯腰,伸手抚摸尸体后脑部。

“这里有瘤状肿起。”说着,医师分开头发般的检查皮肤。

“你的意思是生前遭到殴击?”

“当然了,如果是死后碰撞到,或者被刺入延髓后倒地时撞到,不会出现这种皮下溢血症状。”

“这么说凶手先自背后殴击其后脑部,使之昏倒后,再从容的刺入延髓了?没错吧?”

“这大概是最妥切的解释了。”

“看样子凶手一定是可以相信之人了,所以这男人作梦也想不到会被杀而背向对方垂钓。”刑事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着,咬着小指指甲。

但是,此一发现又有什么用呢?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在存活的四位大学生之中,而这四个人不管是谁站在背后,橘应该皆不会有所怀疑而继续钓鱼的。

“行凶时刻是什么时候?”

“这……可真是一项难题。即使是正常情况,只靠外表观察都很难下判断,更何况尸体浸泡在这样冰冷的水中,那是更困难了,毕竟这条河的水温连在盛夏时节都冰冷得没办法伸手进去浸上一分钟,所以尸体也等于像经过冷冻。但是,大致上可推测是在一时至四时之间的三小时吧!”医师讲出相当模糊的数字。

换句话说,橘等于是在离开丁香庄之后至尸体被发现之前的时间带内遇害。若是这样的推测,不必医师说,任何人都知道,因此刑事似认为被医师嘲笑,脸上浮现些许不快神色。

剑持探长屈膝,拿掉手帕,详细观察插在后颈项的刀,不久,转脸望向刑事:“这似是女用的削笔刀,男人不会携带这种色泽之物吧!”

“那也不见得,最近也有男人穿红色衬衫。”

“红色衬衫的话,从以前就有人穿了,漱石的小说里就出现过。但是,上面的‘M’缩写字母似具有某种暗示。”

听到两人低声交谈的对话,安孙子等对话中断后,打岔道:“我见过这支削笔刀。”

“谁的?”

“死于丁香庄的松平纱缕女的,M是松平这个姓氏的缩写字母。”

“真的?”刑事的声调提高了。被毒毙的女人之削笔刀刺入未婚夫的延髓部位,未免像是怪谈小说的情节!

崖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所有人一齐抬起头。是牧数人和尼黎莉丝在行武的带路下赶来了。不久,一行人下到河岸,背后还跟着万平老人和派出所巡佐抬着担架。

他们见到俯卧的尸体,马上表情都僵硬了。与其说他们恐惧、哀悼,不如说是惊愕的凝视着吃过午饭后、边吹口哨边愉快出门的同学眼前的悲惨模样。

突然,黎莉丝口中低叫出声,颤抖的问行武:“行武,这是那支红色的削笔刀吧?”

“没错,是刚刚从松平口袋里掉出之物。”

刑事不可能忽略掉这样的对话内容,问:“这支削笔刀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

“只是如何?”

“刚才我们照顾纱缕女时,从她的口袋里掉出来,行武拾起,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是哪个房间?”

“客厅的桌子。”

“你是说那支削笔刀不知何时插在橘的延髓上吗?那,你们是何时发现削笔刀从桌上消失?”刑事的语气转为严肃了,而且,不只声音,眼眸也迸射出锐利光芒。

“这我就不知道了,在当时那种骚乱情况下,我完全忘掉削笔刀的事,直到此刻看见才想起。”

“行武先生,你呢?”

“我也一样。放在桌子为止我还记得,之后就未再想起过。”

刑事很遗憾似的抿嘴,转脸望向众人:“各位呢?”

牧、安孙子和万平老人只是呆然互相对望。!

“不知道。”

“后来有谁进入客厅?”

“大家都进去了,就是为了应讯。”牧回答。这位总是穿着整齐的男人处于这样的场所,感觉上给人极端不搭调的印象。

“是吗?但是,当时桌上并无削笔刀,已经被凶手拿走了。所以,我问的是在那之前!”

“我进去过,”黎莉丝回答,“我带纱缕女上二楼房间后,下来请万平老先生保管妥掺毒的杯子。”

“没错,当时我也进去了,安孙子和万平老先生也都进去过。”牧说。

孩子脸的安孙子不情愿的承认了。

“当时削笔刀呢?”

“这……感觉上好像放在桌上,又好像没有。”牧的回答令人不得要领。

但是,除了凶手,其它人应该都和牧同样吧!在那样骚乱之际,会特别在意削笔刀存在之人一定有问题。

刑事并未隐藏心中的失望,生气似的叼着香烟,以火柴点着,把火柴棒丢入河内。

万平老人慢吞吞走近被弃置的鱼篓,打开盖子,算着里面的香鱼,不久,摇摇头:“钓了十六尾……啧,虽然这样说对死者不敬,但是,怎么教都没办法进步,差劲透了。鱼篓和钓竿虽皆高级货,却只有钓技最烂!以那种钓技,要钓十六尾鱼大概得花三个钟头吧!”

万平老人的酷苛批评虽足以令尸体都忍不住打喷嚏,却能让人感受到一丝师傅关心徒弟的温馨,良久,没有人出声。

依万平老人的话推算,要推定行凶时刻就极为容易了。橘带着钓具离开丁香庄是正午十二时半,抵达这处钓场、开始垂钓假定是三十分钟后的下午一时,则遇害时间就是四时左右了。

“行武先生,你说尸体是你发现的?”

“是的。”行武粗声粗气的回答,很明显不喜欢被问及这个问题。

“能请你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形吗?”刑事的语气仍旧很平静。

行武表情稍僵硬的舐了舐嘴唇。

一只鹡鸰打破沉默,啼叫一声,摆动长尾,如同被掷出的蓝色小石头般,掠过河面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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