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兰一只手揣在大衣巨硕的兜里,手指捏着里面的一封信,那是一封辞职信。

她一毕业,就进了百兴,已经干了三年,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公司,但在她毕业的二本院校里,无论是待遇还是工作环境,都已经非常让人羡慕了,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一直做下去,做个十来年,缓慢的升职,平稳的嫁人……可是都没有了。

她决定要离开这里,不过刚才被人一搅合,忘了把辞职信交出去了。

穆晓兰住在杨玄那里的事,公司里除了李伯庸赵轩之外,是没有人知道的,穆晓兰不想让别人说她攀关系,所以一直藏着掖着,白天的工作和杨玄交叉也不多,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和杨玄关系很好。

刚刚年会,路依依主持任务结束,下来休息,找她坐了一会,从她们俩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杨玄和李伯庸在角落里聊天闹着玩。

路依依就在她耳边说:“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挺不公平的,为什么明明资质差不多,或者我们还要比某些人强,可就是得不到别人那么多的机会。”

穆晓兰一愣,先是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转过头来,就发现路依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杨玄看,正好看见李伯庸皱起眉,不知道说了什么,低下头捧起杨玄的手,细心地搓着。

路依依说:“她其实就是一个技校毕业的,自己亲口跟我说的——你说公司里招的,哪怕一个助理,一个专员,哪个不是正经大学生?可她就可以是高级顾问,公司开会的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会议记录都需要老助理才能做,像我这种新来的,连进去端茶倒水听一耳朵的资格都没有。”

穆晓兰以一种匪夷所思地目光看着路依依,忍不住问:“什么技校?”

路依依皱皱眉:“忘了,什么什么女子技术学院。”

穆晓兰翻了个白眼,支吾两句,推说家里有事要提前退场,躲开了路依依,真心感觉姓路的这姑娘脑子有点不灵便,实在是给个棒槌就当针——杨玄不厚道。

就这么着,她稀里糊涂地从百兴走了出来,捏着手里的辞职信,一时有些茫然地站在了大街上。

她曾经不可避免地嫉妒过杨玄,为什么好事都能让她遇上,怎么他们那个不解风情、专一又踏实的老板,三十年来看上一个人,就是她呢?为什么她就能随随便便换工作,轻而易举地就在百兴的二楼拥有一个办公室?

可是后来,穆晓兰在和杨玄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就想明白了——你自己是什么样,就会碰见什么样的人,蝴蝶围着花绕,苍蝇追着屁飞。

强大的美丽,会让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也心存敬畏,只有真正懂得珍惜的人,才会努力地想要去够到。

那么她身上就一定有除了皮相之外,足够让人去努力地为止奋斗的东西。

穆晓兰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

就当她在路边踟蹰的时候,突然,一辆出租车从另一条路上开过来,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穆晓兰一抬眼,就愣住了。

里面下来一男一女,男的膀大腰圆一脸凶相不认识,女的她倒是知道——那是赵轩的妻,嗯……前妻黄梅梅。

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仅仅一个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瘦了一圈,老了十年,仍然是一身珠光宝气,之前是衣服和人相得益彰,而现在看起来,穿戴倒反而映衬出了她的心虚。

这一个月,穆晓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更不知道黄梅梅是怎么过的——赵轩正式恢复单身那天,在她的办公室里放下了一束花,宣布他要开始正式追求她,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敢情您老人家之前那么大动静,弄得整个公司风风雨雨,还不是正是追求。

黄梅梅下车,冷冷地看了看她,只问了一句话:“你就是穆晓兰?”

穆晓兰往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自己要有麻烦了。

杨玄和李伯庸直到年会结束,围观了赵轩被卡全过程后,才慢地回家,户州刚下了一场雪,司机放了假,以李伯庸的车技,他不敢开,杨玄也不敢坐,俩人就慢地顺着马路往地铁站溜达。

正好经过电影院,就干脆买票进去了,结果从头挑到尾,挑了一个特别小众的场,看了一部已经快下档的恐怖片,被卖票的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半天。

整场就他们俩,包场似的,很没公德心地把腿翘到前座的靠背上,二十分钟以后,最恐怖的鬼出来了,女主角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杨玄鼓掌:“好!”

“好什么?”李伯庸好奇地问。

“好嗓子,豁亮。”

李伯庸:“……”

“这个时候,你应该扑到我怀里来,说‘人家怕怕’。”李伯庸不满地说。

杨玄百忙之中扫了他一眼,伸手从他怀里抱着的大桶爆米花里抓了一把,不亦乐乎地啃了起来。

然后他们俩就女鬼的冤情互相掐了起来,杨玄认为女鬼和男主一定有一腿,李伯庸说她思想太龌龊,女鬼一定是被女配害死的。

将近午夜的时候才出大结局——女鬼认错人了,女主男主女配男配,以及一干被害死的,全都是无辜中枪的路人甲。

这个坑爹的结局娱乐了他们俩一晚上,直到走出电影院,仍然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刚才看了一部欢乐的贺岁片呢。

李伯庸把杨玄的手揣进自己兜里,一路把她送回家去:“哎,不说刚才那女鬼了,大过年的说点喜庆的。”

杨玄想了想:“哦,说说美和吧,我估计他们年后可能要有动作了,要让他们继续借钱,得看赵轩能不能把这个事办好了,如果这个项目一开始就让他们看不见前景,估计他们还没走进套里来,就跑出去了。一开始不能出手,看情况,很可能还要找人去下订单帮他们扩大销路,第二批订单下来了再进行下一步。”

李伯庸:“……”

杨玄:“?”

“谁让你说这个了?”李伯庸抬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别煞风景,花前月下的,说点应景的。”

杨玄被裹着雪花的西北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我得把这事都交代清楚了。”杨玄说,“过一阵子,我可能要离开户州几天。”

“嗯?”李伯庸脚步一顿。

“可能吧,但愿不要。”杨玄把尖尖的下巴埋在了围巾里,含含糊糊地笑起来,“去年这时候,我刚回到户州城,被我妈骂了一顿,我爸差点拿皮带抽我,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前年更惨,我正在川南的一个小村子里,借住在一个老乡家里,连电话信号也没有。”

“骂你干嘛?”

“我是把钱都花完了才回来的,”杨玄说,“当时身上就剩了五十块钱,实在没办法,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帮人家洗了一个月的盘子,才把路费凑足了回家,手机停机了俩月,我妈也联系不到我,还以为我死在外面了——其实有时候,人就跟股票似的,到了最低谷以后,总会反弹的。”

李伯庸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你就遇上我了。”

“……”杨玄沉默了一会,“其实我是想表达,到了最高峰的时候,也总会滑落的——美和这个事做完,我们可以正式打开奶制品市场,这个行业暴利很多,走下去没那么容易,你觉得准备好了么?”

李伯庸看了她一会,突然笑了,伸手在她脸上刮了一下:“你不会是想跟我说,到时候想离开百兴吧?”

反而是杨玄愣了愣。

李伯庸站住,略微低着点头看着她:“怎么,吓着了?”

“你怎么知道?”

“姑娘,因为我想娶你当我老婆,”李伯庸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什么都知道。”

他轻轻地拉下杨玄一直盖到鼻尖上的围巾,看着她的眼睫不知所措地眨巴了几下,然后低下头凑了过去……

第一时间更新《资本剑客》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恶魔的彩球歌

横沟正史

后青春期的诗

九把刀

喧哗与骚动

威廉·福克纳

本宫不可以

布丁琉璃

管子

管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