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顾如是对眼前这个登徒子还有那么一点气,也摸不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颤动,纤长的睫毛如蝴蝶办扑扇了几下,忍不住抬眼向卫邵卿看去,对方也正看着他,眼里如同一片汪洋大海,又如同满天星光,深邃地让人溺毙其中。

顾如是的心连跳了好几拍,眼神也忍不住有些闪躲。

人世间最动听的就是男人的谎言,他能在上一秒让你仿佛置若百花烂漫的丛中,下一刻,就能将你推入地狱,与那污浊的冥河水相伴。

顾如是啊顾如是,你都受过一次教训了,千万不能再轻易就将自己的心交托出去了。

狂跳的心脏恢复平静,顾如是朝着卫邵卿笑了笑,她要看的是将来,或许,在十几二十年后,她会相信他今天说的这句话,不过这需要的是时间的考量。现在的他们,只是彼此最适合对方的盟友。

顾如是的眼神变化都看在卫邵卿的眼里,他丝毫没有生气或是失望,反倒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她的眼神里常常透露出那抹和同龄人不同的沧桑和疲惫,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这样神秘的顾如是,卫邵卿是愈发好奇了。

两人在那若无旁人的眉目传情,作为卫邵卿口中的阿猫阿狗,顾如心的脸色惨白的,几乎下一秒就能昏厥过去了。

“南王这话未免也太不客气了。”

江文秀的脸上笑也挂不太住了,她堂堂顾家的家主夫人,白捡便宜送他一个顾家的庶女他居然还不要,这世间还真有这种不近女色的男人吗。

说起来还真有,江文秀看了眼边上的夫君和那个贱人生的贱种,只是她不信,大房的运气就这么好了,那个死丫头也能和她娘一样,碰到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

她怎么会允许那个女人留下的血脉,过上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她给那个男人生下的孩子,却落得一无所有。

“如心这个孩子最是乖巧不过了,往日里大丫头对这个妹妹也是多有照应的,加上现在如心坏了身子,以后怕是做不得当家主妇,左右就是嫁入一个大户人家做侧室填房,她这罪也算是为了大丫头受的,与其让如心去别人家的受苦,还不如让大丫头照看着,只要让她衣食无忧,我这做祖母的就心满意足了。”

江文秀眨了眨眼,向前几步抓住顾如是的手,“你这孩子最是心善的,怕是心里愿意的吧,再说了,如心也不会和你争什么,祖母也只是为了给她求一个前程。只要这婚事一定,外界一定都会赞誉大丫头的好,夸大丫头知恩图报,这对大丫头,对咱们顾家来说,都是一件美谈啊。”

江文秀越讲越觉得自己的话在理,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顾如是。

“三妹妹也是这么想的。”顾如是没有直接回答江文秀的话,反而将问题抛给了顾如心。

她颇为玩味地看着那个娇怯懦弱的庶堂妹,想不明白,在这样可怜的皮囊之下,居然有那么一个深藏不露的灵魂,骗过了上辈子的她,还差点把这辈子的自己也糊弄过去。

到底是对方藏得太深,还是她太笨呢。

而且还有一点顾如是不明白,顾如心从出生起就没有亲娘的照看,身边的人也都是卫琼英安排的,卫琼英看这个庶女不顺眼,又是个心胸狭窄的,怎么会花功夫培养这个庶女呢,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养成一个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顾如心是完全有可能的,可培养出一个心思深沉,心智谋略皆为上等的顾如心,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有些人真的是天生就长了颗玲珑心,能在这深宅后院如鱼得水吗?

顾如是不信,她总觉得,如果一切都跟她和娘亲推断的那样的话,顾如心的背后一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势力存在。

“我、我、我......”

顾如心低着头,手指紧紧搅着手绢,脸话都说不出来,似乎是被逼得紧了,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看祖母,有看了看长姐,活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受气包。

只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仪态依旧完美,修长的脖颈微微低下,划下一道完美的弧度,娇美的脸庞微微一侧,从卫邵卿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最完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眼睛上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睫毛的眨动,从眼尾滑落。

多么让人心疼的一个姑娘,换成其他定力不好的男人,怕是早就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替她消去所有的委屈了。

可谁让卫邵卿不是一般的男人呢,看着顾如心的表演,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眼带玩味和鄙夷,唯独没有怜惜。

“一切都凭祖母和大姐姐做主。”

顾如心似乎是不敢得罪江文秀,也不敢得罪顾如意,她就像是一个无根的浮萍,在顾家这个深潭之中,只能任人摆布。

“够了,大丫头,你可别忘了如心这孩子救了你一名,难道你想以怨报德,明明知道如心那孩子胆子小,还吓她,一点容忍之量都没有,将来嫁到南王府去,难不成还打算一辈子不让南王纳小,为卫家开枝散叶。”

江文秀说的一脸正气,看着顾如是的眼神满是不满。

“不不不——”顾如心听着祖母对大姐姐的指责,似乎被吓了一跳,有心想要替顾如是解释,可是畏惧于祖母的威势,只敢说个不字,只能用惊恐和不安的眼神看着顾如是,诉说自己的委屈。

“阿母来的晚,怕是没听清楚吧。”萧见素放下手中的茶盏,暂时熄了□□闺女和未来女婿的心思。

“南王来求亲的时候,给出来的最大的聘礼,就是此生只有呦呦一个妻子,即便呦呦一生无所出,也绝不纳妾,因此,不是呦呦善妒,而是邵卿那孩子,过于爱重呦呦,不舍得伤她的心。”

萧见素的话让江文秀的眼神有些难看,她侧目看向一旁的卫邵卿,看他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就知道萧见素的话不假了。

这世上还真有那样的男人,连子嗣都不在乎了?

“我问三妹妹一个问题。”没等江文秀想清楚,顾如是就率先开口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随我嫁到南王府,以陪嫁滕妾的身份,我会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你只能住在南王府最偏僻的院子里,并且终生都不能出现在我和南王的面前,二,我和娘亲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给你正头娘子的身份,并且保证,在你百年之内,无人敢因为无嗣之事欺辱于你,只要你想,你可以抱养妾室的孩子,或许过继你未来夫君同族的孩子,同样的,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主。”

“这两个选择,三妹妹会选择哪一个呢?”顾如是眼神幽幽,看着顾如心,想知道她的选择。

“大丫头这话太不靠谱了,三丫头还有我这个祖母,她的婚事轮不到你来做主。”江文秀有些气急败坏,对于女人来说,当然是第二种选择最好了,可顾如心一个庶女过得好不好江文秀可一点都不在意,她想的就是第一种能让大房,让顾如是觉得恶心的做法。

“就按呦呦说的做,这件事,我这个当祖父的比你更能做主。”

顾广成显然是丝毫不打算给江文秀脸面了,“你身体不好,以后府上的事务就全交给大儿媳妇吧,老二屋里头暂时也没个主事的人,也就麻烦大儿媳妇一并看顾了。”

顾广成一锤定音,这是要把江文秀仅有的一些权力也给收回去了。

江文秀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心痛地看着自己无情的夫君。

“三妹妹,你还没说,这两种选择,你要选哪一个呢。”顾如是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小插曲就放过顾如心,她的语气和善,仿佛无论顾如心选择了哪一个,她都会衷心祝福一般。

顾如心依旧是那副怯弱的模样,只是这心里却愁成了乱麻。

想要和大房继续交好,那一定是选择第二种的,只是他们的人一直都没能打进杨城内部,想要成就大业,杨城是一块不得不啃的硬骨头,如果自己能以滕妾的身份进去,必定能给组织一个强有力的内应。

只是,如果真的选择了第一种,无疑是和大房彻底撕破脸了,这么一来,和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完全就不相符了。

顾如心盘算着得失,不得不说,第一种选择的诱惑太大,同样的,危机也更深。

她忍不住在心中惊疑,按照自己对顾如是的救命之恩,照她之前对她的关心,不该让她做这样艰难的选择,难道,是对方怀疑什么了?

这么一想,顾如心的心跳顿时如擂鼓一般,如果真的是大房开始猜疑于她,那么还不如破罐子破摔选择第一种。

毕竟都已经被怀疑了,照萧见素的心性,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如果选择了第二种,她只会彻底退出顾家的圈子,就和一个普通女子一般了此残生。

顾如心心中暗定,怯怯地看着一旁怒视她的祖母,似乎是畏惧于祖母的威势,嘴唇蠕动,正要开口。

“算了算了,正如祖母说的那般,我的心眼可小了,我顾如是的男人,这辈子就只能有我这么一个妻子,第一个选择作废,三妹妹还是选择第二个吧。”

顾如是一副刁钻任性的模样,颐指气使地看着顾如心,逼着帮她做好了选择,那骄横的模样,饶是顾如心的心思够深,也差点被气吐血来。

刚刚那点试探已经足够了,顾如心要选的,怕是第一个,只是她顾如是哪里会这么容易让她如愿,正好她也没打算走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路线,她一直以来就是任性刁蛮不受管教的,出尔反尔又算得上什么。

既然卫邵卿想要娶她,还是让他早点看清的好。

爪牙舞爪的小猫咪,不论是谁惹到她都会气呼呼的挥上几爪子泄愤,卫邵卿看着顾如是那骄矜的小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似乎更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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