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袁大姑自认是个相当开明的母亲，面对儿子那糟心的学习成绩，她总是能找到理由宽慰自己。

譬如，再差还能考不上大学吗？再不济，高中毕业也不错了，回头学一门技术照样吃饱穿暖。

可饶是如此，她这辈人却独独不能接受早恋这个事儿，总觉得早恋是洪水猛兽，一定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考虑到今天是个特殊日子，袁大姑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眯起眼睛危险的打量了儿子几眼，随后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先忙活斋饭的事情去了。

程飞跃浑然不知他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出来。

等差不多十点刚过，家里的其他人也相继进了门。

袁东海是特地请假回来的，毕竟中元节的斋饭是个大事，袁家又是比较尊崇老传统的，身为长子，他不光要出席，还得负责烧纸钱等等。

赵秋萍也找人顶了自己，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回了家，看到大姑姐和婆婆已经将饭菜都准备好了，颇为不好意思，赶紧找活儿忙了起来。

他俩进门后不久，袁大姑父也过来了，再就是袁二叔一家子了。

这其他人过来，袁艺并不惊讶，可看到二婶和堂弟袁恺时，她却狠狠的吃了一惊。

堂弟袁恺今年念初三，袁艺只记得，仿佛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她跟袁恺就极少碰面了。

袁恺打小就成绩不错，二婶本身就是老师，天天对他进行高压政策，好在袁恺乖得很，让学就学，之后中考、高考都是一路高歌猛进的。在上大学时，又顺应当时的留学狂潮，去美国念了大学。可也因为这个原因，袁恺跟家里同辈的兄弟姐妹渐行渐远，到后面几乎就没什么来往了。

不过，袁二叔一家人其实都挺好的，就是吧，二婶太爱说教了，袁艺看着二婶那副严肃的表情就心里犯怵。

幸好，她有奶。

“来来，都过来拜拜，让老头子保佑咱们一大家子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袁老太的愿望永远都是那么质朴，虽说没到清明节、中元节，她都会很失落，可每次都强打起精神，亲手给已故的老伴做他生前爱吃的菜，还总是说，人得往前看，日子终究是越过越好的。

由袁老太领着，家里人按照辈分、长幼顺序，依次过来祭拜，最后由身为长子的袁东海过来收尾。

此时，袁大姑、袁二婶已经跟赵秋萍聊上了。一般人家里的姑嫂矛盾、妯娌矛盾，在袁家倒是并不突出，哪怕交情未必有多深，起码这十几年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而仨小的也乘机碰了头。

作为老大的程飞跃还想着先前那事，逮着空就逼袁艺给出承诺：“早知道就不跟你说我们学校有多好了，现在同校了……你给我句准话，开学以后会坑我不？”

袁艺认真的想了想，很是郑重的举起右手：“我保证开学以后一定不坑哥你。”顿了顿，她还添了一句，“恺恺作证。”

“不，我不作证，你随便坑。”袁恺拒绝得别提有多干脆利索了，他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像考试考砸了，被老师叫办公室了，跟女同学早恋了，姐你都可以跟大姑说。”

程飞跃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可袁恺完全不怕，反而一扬头，毫不畏惧的跟程飞跃对视，一副你拿我怎样的欠揍模样。

袁艺这才想起来，她堂弟年少时候的个性别提有多欠了，也就是后来一个人孤身在异国他乡留学工作后，才慢慢的被磨平了性子。

瞅着这俩快怼上了，袁艺忙打岔：“哥你放心，开学以后，我不会故意坑你，也绝对不会主动告状。”

袁艺一字一顿的说完了这番话，因为语气太古怪，弄得程飞跃愣是把她这话认真的品了品，最终他把重点放在了“不会故意”、“不会主动”这两个词上。

等程飞跃这天回到家里后挨了打，这才突然醒悟，原来袁艺那话的重点在于“开学之后”。

此时的程飞跃什么都不知道，无知是幸福的。

不过，其实也没有多幸福，因为程飞跃突然发现，比起他，他妹仿佛更喜欢恺恺。

天地良心，袁艺纯粹是因为袁恺未来这十几年的可怕经历，才控制不住自己去关心他的。也许袁恺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学渣看来，苦读十几年简直惨绝人寰。

这情况跟袁艺大舅家的表弟赵睿还不同，赵睿跟她一样都是大学毕业，可袁恺却是读完大学读硕士，读完硕士读博士，后来又考了个双料博士……

光想想，她就替袁恺鞠了一把辛酸泪。

“恺恺你多吃点儿。”出于同情，袁艺忍不住照顾起袁恺来，看得程飞跃嫉妒不已。

“你管他干嘛？他又不是三岁小孩。”程飞跃烦死这个表弟了，因为同辈又在本地的就他们仨，袁恺年纪最小，注定占便宜，反观他年岁最大，每次吃亏受罪的全是他。

袁恺感受到了来自于堂姐的深情关怀，以及表哥的深深恶意，他当场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回家唆使他妈给买一整套的高考教辅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哥。

哦，对了，程飞跃的生日格外神奇，他生在开学日，九月一日。

这天回去后，程飞跃就挨了收拾，他妈差点儿把他打成了猪皮冻。甚至在很久以后，午夜梦回之间，他还是能被噩梦吓醒。然而，醒来之后他就会看到来自于表弟袁恺的爱心教辅。

到底是挨打可怕，还是教辅可怕？恐怕真相是——

弟弟妹妹都是魔鬼！!

**

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开学日如约而至。

等九月一日早上到达学校后，袁艺只觉得整个校园突然就活泛了起来。不光是人多了，还有就是整个校园里的气场感觉都变了很多。

开学日并未规定穿校服，袁艺也只是通知班上的同学在九月二日早上穿校服参加开学典礼，可饶是如此，高一新生们普遍都还是很听话的，有不少人今天就穿了校服过来，剩下的一部分人也都是规规矩矩的穿着短袖t恤配运动裤或牛仔裤，看着也都是略显拘束的，怯生生的走在校园里。

再看高二高三们，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不同的，可周遭的气势却完全不同，各个都好似主人一般，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这还不算，高一新生们里面有一多半穿了校服，可高二高三全都是高调的常服，且十个人里面有至少五个人在忙着发传单。

传单……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下这短短几百米的路上，袁艺已经被塞了十几张传单了，等她走上教学楼的二楼，愕然发现居然还有人堵在楼梯口的平台上，当下赶忙紧走几步，进了教室以后才松了口气。

教室里，先到的同学无一例外在研究手上的传单，见袁艺过来，纷纷打招呼：“班长，你来晚了，今天是步莲开的门。”

袁艺点了点头，她就是怕自己走读来得晚，才提前给了步莲一把教室钥匙，果然用上了。回到座位上，袁艺一面随手将传单放在桌上，一面问身旁的步莲：“高二高三的都那么拼？社团很缺人吗？”

“你没看？”步莲惊讶的扭过头来，拿手点了点课桌上的传单，“不光是社团的，还有学生会和班联会干部竞选的。你不知道吗？咱们学校提倡的是民主竞选，参与竞选的候选人忙着拉票呢。对哦，你不住寝室。我跟你说，寝室楼里昨天晚上就来了人，又是发免费饮料又是给传单的，可有意思了。”

袁艺沉默了一瞬，拿出班级花名册：“我还是先收班费吧。步莲，你的呢？”

步莲老老实实的掏出钱包交了班费，忍不住感叹道：“你也挺拼的，放心吧，等下班干部选举，我一定投你的票。”

前后几桌听到这话，也干脆的掏了钱，之后就继续研究传单去了。

等八点一到，班主任邱老师走进教室时，班费已经全部收齐了，袁艺特地按面值大小整理妥当，还特地从家里拿了个大夹子给夹好。

本来，袁艺是想直接交给邱老师的，可邱老师看了眼：“待会儿你要是竞选班长失败了，再交给我。”

袁艺囧了下，默默的收了起来。

开学日当然不止竞选班干部一事，还有不少先前没到的课后习题册要发。等发完习题后，邱老师也将本学期的课程表贴了出来，又说了些学校的规章制度，等差不多九点半时，才宣布开始竞选班干部。

尽管初中那会儿也有类似的选举，不过当时都挺简单的，多半都是同学们在底下举手，老师数人数就直接定下了。可博雅却不是这个规矩，邱老师甚至从办公室拿了个选举箱过来，又发了一堆的便条纸，煞有架势的开始了正式选举。

先是提名，自我推荐或者他人推荐都成，走上讲台说一番选举词，时间不得超过两分钟，注意明确的表明要竞选的职务。

在说完了选举章程后，邱老师道：“这次虽然只是班内选举，不过我们还是依着流程来，现在，谁第一个上？”

袁艺已经当了小半月的班长了，自然当仁不让的第一个上台演讲。

竞选词她是提前打好了腹稿的，上辈子她参与并主持了无数台会议，大型晚会活动上演讲的次数也不少，毕竟作为一个总裁，煲一手绝佳的心灵鸡汤是最基本的技能。因此，在面对区区一个班的同学时，她半点儿都不紧张，落落大方的上了台，先点出了自己要竞选的职务，阐述了自己的能力，表明任职后会承担的责任，最后简单总结了一句，就收尾回到了座位上。

她还真不担心职务旁落，只因绝大多数人都有从旧的习惯。

果不其然，在她下来后压根就没人上台，还是邱老师一催再催，才总算有人颤颤巍巍的上去竞选了，只是竞选的却是副班长。

……

整个竞选过程磕磕绊绊的，邱老师倒是不以为意，新生会有这个表现很正常。原因也简单，会来上博雅的，多半都是众人眼中的差生，缺乏自信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也就刚开始了，邱老师见过不少被初中老师吓破了胆子的学生，来到博雅后不出两个月，就狗胆包天，恨不得学孙猴子把天捅个窟窿。

因此，邱老师并不着急，反而相当庆幸，起码班上有一个颇具领导能力的学生。

竞选结果不出意外的，袁艺以全票当选班长，副班长是个男生，叫周继胜，其他类似于纪律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委员等等，都有了着落，却唯独落下了两个。

学习委员和劳动委员无人竞选。

要知道，学习委员必须保证自己的学习成绩优秀，偏偏来到博雅的，绝大多数都是学渣。而劳动委员就无奈多了，权利几乎没有，麻烦事却不少，基本上可以说是包揽了班里的苦活累活，当然没人竞选了。

见状，邱老师相当果断的宣布：“年级第一名的方静同学，担任学习委员一职。身残志坚的张睿同学，由你来当劳动委员。其他同学如果没有意见，就按我说的办。”

其他同学是没有意见，包括被赶鸭子上架的方静同学也没有意见，她只是性子太内向了，不敢上台演讲，可既然老师点名让她担任班干部，自然也乐得如此。

独独张睿……

“老师，我、我没经验。”

“经验本来就是积累的，你在军训一周里表现优秀，老师相信你能当好劳动委员，协助班长和其他班干部管理好班级的。”

一顶高帽子当头扣下，张睿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然而，邱老师压根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宣布：“班委组建完毕，同学们以后有事找班委。现在，劳动委员安排大扫除，结束后直接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