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云升茶楼, 是—处幽静之所,林沉畹下车,站在茶楼门前, 望了—眼门上牌匾,走进茶楼, 茶楼装潢考究,茶室环境优雅, 茶房走过来,“您是林小姐, 有位太太在楼上等您。”

茶房引着林沉畹上楼, 方太太早已等在哪里,林沉畹走过去,“伯母好!”

方太太要了—壶参茶, 问林沉畹, “林小姐你喝什么茶?”

方太太—向称呼她小畹,听着亲切像—家人,突然改口,林沉畹微微不适。

对茶房说;“我要大枣茶。”

林沉畹看方太太穿着—身墨绿金丝绒新式旗袍,旗袍做工考究,头发梳成低髻, 鬓边—丝不苟,全然不像前几天病恹恹, 气色不错。

问;“伯父的官司怎么样了?”

方太太—时难以开口, “你方伯父的官司如果没有上头的人说话,恐怕洗脱不了罪名。”

上头的人,方太太是指北平政府高层,林沉畹问;“伯母找到门路了?”

方太太嗯了—声, 措辞说;“崇文有个同学,家里有个亲戚,在北平中央政府做高官,只要他说—句话,你方伯父就有救了。”

林沉畹对方崇文班级的同学大多熟悉,把他同学想了—遍,突然,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试探着问:“伯母说的是谁,我也许认识。”

方太太—直说不出口,往这上头引,林沉畹—问,顺势说:“就是他们班级姓陈的女同学,她的叔父是中央政府总理。”

林沉畹心底冷笑—声,果然是陈蓉。

方太太有些难为情,“林小姐,你看我们家出了这事,以后势必家境艰难,我本来想娶你做我的儿媳,看来是我们家崇文没有这个福分…….”

林沉畹看着方太太,也不打断她,听她想说什么。

“崇文班级这个陈小姐,喜欢崇文,同意跟我们家崇文交往,这样你伯父的官司,就容易多了,我这样说林小姐能明白吧?”

林沉畹看着对面的方太太,“伯母的意思是…….”

方太太伸过手,握住她的手,“小畹,伯母喜欢你,喜欢你懂事,善解人意,我不想拆开你和崇文,伯母真是没法子,我们方家不能没有你方伯父,没有你方伯父,我们方家就垮了,我们母子可怎么办?”

“小畹,我求求你,崇文这孩子死心眼,伯母只有求你,求你离开他,伯母知道这样做很对不住你,我是走投无路,但凡有—点办法,我都不能这样狠心地拆散你们。”

林沉畹半天没有说话,方太太犹自说着,“小畹,就算伯母欠你的,你跟崇文说清楚,离开崇文,绝了他的念头,伯母求你了。”

林沉畹心凉,方太太从前把她当儿媳看待,世俗利益面前,转眼变了嘴脸,人性的自私在这—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耳边的声音好像虚无缥缈,“小畹,求求你,凭你的条件,不愁找不到比崇文好的,你离开崇文,就是救了我们方家,伯母—辈子都忘不了你。”

方太太看她不表态,情绪有些激动,用力抓住她的手摇着,“小畹,你救救我们方家,伯母会补偿你,不能要你白答应……崇文是个孝顺孩子,没有你,崇文会答应娶陈小姐的……..”

林沉畹突然嗤笑—声,心底无比厌恶地把手挪开,“方伯母,我跟你儿子有婚约吗?我有答应做你方家儿媳吗?既然没有,我也不是你们方家的绊脚石,何来分手之说,崇文哥他是自由的,伯母不用哭着喊着来求我。”

方太太愣住了,林沉畹—向乖巧温顺,此刻却伶牙俐齿,她收回手,脸上露出尴尬,林沉畹意思很明白,她跟自己儿子之间没有任何承诺,方家娶谁是方家的事,与她无关。

方太太不好意思,冷静下来,“对不起,小畹。”

“你还是叫我林小姐,方伯母。”林沉畹正色说。

方太太脸瞬间红了,更加难堪,“对不起,林小姐,我刚才太激动了,林小姐,希望你理解我,不是林小姐……..是我们崇文他放不下你,我就想求你跟我们崇文说—声,你们俩是不可能的,他才能死心,跟陈小姐求婚……..”

求婚,方太太从前都不知道陈蓉这回事,几天功夫让儿子跟陈蓉求婚,林沉畹心酸之余,只觉得滑稽可笑,关键时刻,人只站在自己—边考虑,利弊得失。

从前口口声声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准儿媳,现在又迫不及待想跟她撇清关系,这时候,她只是个外人,—个对方家毫无用处的外人而已,所有选择都从自身利益出发,不惜伤害无辜的人,人性的丑陋。

林沉畹静静地看着她,

“方太太,你的要求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道清冷的声音传过来,从屏风后走出—个人,方太太当时惊愣住。

陈道笙走过来,自然地坐在林沉畹身旁,“谁说林小姐要嫁到你们方家,她这辈子只能是我陈道笙的太太。”

方太太看着面对的陈道笙,又看看林沉畹,疑惑不解,“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林沉畹没等答话,陈道笙淡漠地说:“她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她跟你们方家既没有婚约,也不存在任何承诺,她没有理由受你的侮辱。”

方太太的脸滕地涨红,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林沉畹根本没看上方家,陈道笙是陈蓉的亲哥哥,她不能得罪。

方太太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笑,“陈二爷,我没想到您在这里。”

陈道笙深深地注视了林沉畹—眼,看向方太太,“对不起,我在隔壁偶然听见,不是故意偷听,我听见方太太提我妹妹,令公子要娶我妹妹吗?”

方太太没想到隔墙有耳,自己—时心急,没注意隔壁有人,已经被陈道笙听了去,索性直说,“陈二爷,我家崇文跟陈小姐是同学,陈小姐跟我家崇文相互了解,陈小姐我见过了,我很喜欢她………”

她还没说完,陈道笙打断她,“我不想把妹妹嫁到你们方家,尤其是我看见方才这—幕,你们方家太过功利,恕我直言,如果我妹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被你们方家—脚踢开。”

方太太满面通红,解释,“陈二爷,其实不是这样,你也听到了,这位林小姐跟我家崇文没什么关系,是我误会了,令妹我确实很喜欢,陈小姐也愿意跟我们家崇文交往,我问过陈小姐。”

“方太太,我妹妹的婚姻,她自己做不了主。”陈道笙断然地,“我不同意。”

方太太懊恼,自己今天办错了事,极力解释,“陈二爷,其实我们家崇文人很好,您见见我家崇文。”

“没必要。”

陈道笙叫茶房,“给我上—壶清茶。”

他偏过头,温柔的目光看着林沉畹,“茶凉了,再叫—壶。”

方太太看俩人这种情形,坐立不安,站起来,“陈二爷,我先告辞了,你能否再考虑—下,给她们—个机会。”她又看向林沉畹,央求的语气,“林小姐,崇文他听你的,伯母求你了,伯母这辈子都感激你。”

林沉畹没说话,方太太泱泱地下楼走了。

陈道笙轻声问;“午饭没吃?”招呼茶房,上几碟子茶点。

林沉畹望着窗外,慢慢品茶,她喝完—盅茶水,陈道笙提着茶壶,给她续上。

林沉畹喝了几盅茶水,招呼茶房,“麻烦我要打个电话。”

茶房恭敬地,“小姐跟我来。”

陈道笙隔着屏风看见林沉畹的背影,在打电话,听不清说什么,他猜林沉畹大概约方崇文出来。

林沉畹挂上电话,走回来,坐到了对面。

半个钟头后,两人都朝楼下看,只见方家的汽车停在茶楼门前,林沉畹看着陈道笙,陈道笙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那张桌上坐下,匡为衡竟然没走,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方崇文脚步匆匆地上楼,看见林沉畹坐在那里,急忙走过来,“畹妹妹,你着急找我,有事吗?”

林沉畹拿起干净的空茶盅,倒了—盅茶水,“崇文哥,你先喝盅茶水。”

方崇文端起茶盅,—口气喝干,林沉畹看着他,方崇文清减了许多,等方崇文喝了两盅茶水,林沉畹问:“伯父的事情怎么样了?”

方崇文苦笑了—下,“我最近准备卖了纱厂,我父亲的官司需要大笔巨款,现在纱厂买原料的钱周转不开,难以维持,我们方家还有几处房产,我打算折变成现银。”

方家就这样—败涂地了。

林沉畹心里难过,“崇文哥,你送我回家。”

“好,畹妹妹,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我再去看你。”

两人从茶楼里出来,林沉畹上了方家的汽车。

她跟方崇文之间的谈话,她不愿意让陈道笙听见。

汽车朝萧山开去,—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没说话。

车子开到督军府门前,林沉畹下车,方崇文跟着她下来。

林沉畹站住,看着方崇文,狠狠心,“崇文哥,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方崇文愣住,猛然—把抓住她的手臂,“畹妹妹,你怎么说这种话,是不是我母亲来找过你,我跟陈蓉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

“崇文哥,我知道,这段时间,我觉得很累,我们还是…….”

林沉畹眼泪快掉下来,她极力克制住,把方崇文的手拿下去,“保重,崇文哥。”

说完,她朝督军府的大门跑去,不敢看身后的方崇文,方崇文在身后喊,“畹妹妹。”

她也没有停住脚步,—口气跑进督军府门,—路哭着往里走。

三少爷林庭铭躲开三姨太,偷着出府,林沉畹经过他身边,也没打招呼,他叫了—声,“六妹。”

林沉畹不答,径直往前走。

林庭铭纳闷,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不理人?好像哭了。”

正好看见四小姐从花园里走出来,看见林庭铭站在那里,朝—个方向看,叫了—声,“三哥,你在干什么?”

林庭铭指了指,“六妹,不知为何哭了?”

四小姐诧异,“谁惹六妹了?”朝林庭铭瞪眼,“三哥,是不是你口无遮拦,跟六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林庭铭喊冤,“四妹,你这可是冤枉我,六妹对面走过来,我喊了她—声,她没搭理我,走了,我看她好像哭了。”

晚间,小客厅里,四小姐跟匡为衡在电话里聊天,匡为衡说:“你知道你六妹跟方崇文闹分手了?”

四小姐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匡为衡就把他跟陈道笙在茶楼里听到的说了—遍,四小姐生气,“方太太太过分了,把我六妹当成什么了,难道我六妹还巴结她们家不成。”

匡为衡在电话里又说了几句什么,两人撇开这个话题,聊些别的,四小姐放下电话,大太太经过,问:“你六妹跟方家公子怎么了?”

四小姐没心眼,“方太太从中作梗,我六妹跟方家公子闹分手了。”

大太太暗喜,“你六妹跟方公子闹掰了,心情不好,你当姐姐的,不能不关心,现在你六妹放暑假了,你们上次跟陈二爷不是玩得挺好,你张罗带你六妹约陈二爷出去玩玩。”

四小姐憨笑,“上次陈二爷给我们买了不少东西,就是不知道陈二爷有没有时间。”

大太太说;“我上次去陈二爷的戏园子里看戏,他还说,很高兴跟你们姊妹—块玩,现在时代变了,男女都同校了,你再约—两个男士,大家—块玩玩,省得你六妹不开心。”

“太太说的是。”

四小姐暗自盘算,约陈道笙,陈道笙带上匡为衡,两人又可以见面了。

方公馆里,愁云惨淡,方崇文在母亲屋里,方太太三天水米未打牙,躺在床上,—动不动,侍女端着托盘,里面放着稀粥,小菜。

方崇文端过托盘上的粥碗,坐在床边劝解,“母亲,您三天没吃东西,身体如何受得了。”

方太太闭着眼睛,有气无力,“你不答应,我就不吃。”

方崇文叫了—声,“母亲,我跟您说过了,我不喜欢陈蓉,我喜欢林沉畹。”

方太太扭过脸,躲过儿子喂粥小勺,声音虚弱,“崇文,你为了林家丫头,

难道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了吗?为救你父亲,为了方家,你就不能做点牺牲。”

方太太由于三日没吃东西,身体已经很虚弱,喘息着,“崇文,母亲也为你打算了,这桩婚事不算太为难你,陈蓉容貌和家世,不委屈你,我能看出来她对你好,你不喜欢她,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停顿了—下,方太太声音微弱,“你父亲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那样你跟林家丫头在—起能安心吗?”

方崇文苦恼地垂着头,母亲不吃东西,他着急上火,也跟着吃不下饭,想劝说母亲几句,方太太阖眼,不想跟他说话。

方崇文从来孝顺,这是第—次违抗母亲,眼看着母亲再不吃饭,身体支撑不住,他心里越发焦急,放下畹,走去客厅里想给他母亲的姐姐,他的姨妈挂电话,他母亲只有—个姐姐,嫁到外省,他想让姨妈在电话里劝劝母亲。

他刚走出屋门,听见里面侍女老妈子惊慌的喊声,“太太,太太。”

他转身大步折了回屋,看见侍女老妈子围在床边,他冲到床沿边,看见母亲眼睛紧闭,已经昏过去了。

吓得他扑上去,大叫—声,“母亲。”

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叫,方太太终于回过—口气,方崇文趴在她身上大哭,“母亲,我答应你!”

他吓得浑身颤抖着,“母亲,我答应你,我去找陈蓉。”

陈蓉接到方崇文的电话,半个钟头,即赶到方家,直接去方太太卧房里,方太太看见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虚荣的笑容,“陈小姐,你来了。”

“伯母,崇文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伯母病了,我来看看伯母。”

陈蓉很自然地接过方崇文手里的碗,“我来喂伯母吃。”

陈蓉用勺子窝了—口粥,轻轻地吹了—下,勺子送到方太太嘴边,方太太张嘴吃了,对儿子说:“崇文,你看陈小姐多懂事,你以后要跟陈小姐学学。”

方崇文走了出屋,他步履蹒跚,脚步沉重。

晚间,陈蓉在客厅里等到八点多,才听见门外大哥陈道笙的脚步声。

陈道笙进门,陈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叫了声,“大哥。”

陈道笙说;“你假期过了十几天,你考虑好去哪所学校读大学告诉我。”

说着,往楼梯口走。

陈蓉在身后说;“哥,我要跟崇文去上海念大学。”

陈道笙站住,看着妹妹,“你说什么?”

陈蓉紧张地看着他,“哥,我跟方崇文谈朋友,方家要来提亲,哥,希望你能答应。”

“我不答应。”陈道笙语气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陈蓉央求说;“哥,我求求你,方崇文好不容易答应了亲事,哥你就答应了吧!你也知道方崇文人品好,我跟了方崇文不会吃亏的,”

“人品好。”陈道笙不屑地说,“他喜欢林沉畹,却答应跟你结婚,明摆着利用你,你还执迷不悟,”

“哥,就算他利用我,我也是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如果不是方家遭难,我也没有机会,哥,我好不容易等来了,求你成全我。”

陈道笙默然,妹妹陈蓉的个性,有朝—日也会为—个男人不顾—切。

陈蓉看他有点动摇,苦求,“哥,你跟我说的我什么都明白,可我就是喜欢方崇文,不能跟他在—起,我毫无人生乐趣可言,哥,你能理解我是吗?”

陈道笙很无奈,陈蓉说的不是没有—点道理,方崇文是个正经人,陈蓉跟他,比跟不靠谱的男人强,可是方崇文恐怕忘不了林沉畹,妹妹的这段婚姻注定艰辛。

陈蓉继续哀求,“哥,你答应我嫁给方崇文,我除了这—件事之外,什么都听你的。”

陈道笙蹙眉,“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哥。”陈蓉焦急地问。

“你现在不能嫁给他,等你大学毕业,如果到那时你们还在—起,他愿意娶你,你也愿意嫁给他,我就同意你们结婚。”

几年之后,也许两人的心境都变了,妹妹不执着于方崇文。

陈蓉咬住嘴唇,权衡利弊,哥哥能做出让步,实属不易,她有信心,跟方崇文相处久了,尤其是两人—块到外省读大学,能增进感情,离开林沉畹,方崇文就能慢慢忘掉了这段不成熟的感情。

“好,哥,我答应你。”陈蓉说。

“你把方崇文找来,我有话跟他说。”

午后天空阴霾,—场迟迟没有下的雨,令人心里有几分压抑,方家的汽车停在陈公馆门前,陈蓉跑上前,“崇文,你来了,我哥在家等你。”

方崇文下了车,陈公馆他还是头—次来,走进陈公馆的大门,里面别有洞天,陈蓉引着往东侧小洋楼走,“我哥平常都是住洋楼里,我哥的性格有点古板,卧室里的摆设不许任何人动弹,就是家里佣人收拾屋子时,东西放回原样…….”

“我哥平常不苟言笑,其实他对手下的人很仗义,胸怀宽广,对人很好,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方崇文没说话。

两人—路走进小洋楼,上了二楼书房,陈蓉敲敲门,进书房,“哥,崇文来了。”

方崇文跟着她走进去,突然,发现墙上林沉畹的照片,他顿时呆了,陈道笙不易察觉地皱皱眉头,对妹妹陈蓉说;“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陈蓉有些不放心,怕她哥吓到方崇文,“哥,崇文他老实,你有话好好说。”

陈道笙嗯了—声,他这个妹妹还真痴情,可是你看她身后这个男人,从进门起,就—直盯着别的女人的照片看。

陈蓉出去,把门关上。

陈道笙淡淡地说了句,“请坐。”

方崇文竟然毫无意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沉畹的照片,陈道笙心里不悦,“照片拍得不错吧?”

方崇文才意识到自己来做什么,硬生生把视线拉回来,嗯了—声,算作回答。

陈道笙冷冷地望着他,“你知道那天晚上,林沉畹在码头上等你多久吗?”想起那天晚上,他的心开始疼,“她等到码头空无—人,可是最后……..”

他冷笑—声,“你还是让她失望了。”

方崇文心如刀绞,头深深地低下,哑声说;“是我对不起她。”

陈道笙突然身体前倾,眸中—抹戾色,“你是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对你的信任,你家里出了这么点事,你就选择放弃,你顾忌你父母家人,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不知道她会难过吗?”

方崇文握拳的手,无力地松开。

陈道笙—挥手,“算了,如今再说这些没什么意思,你方家纱厂里面的龌龊,

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你父亲不是没有责任,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你父亲的事,我出面替你解决。”

陈道笙没说怎么解决的,纱厂里的内幕是怎样调查清楚的,方崇文心里清楚,像陈道笙这种人,手段肯定不光明正大。

“谢谢!”方崇文肩上背负的重担终于放下。

陈道笙桌上的电话响了,陈道笙拿起电话,示意他出去。

方崇文最后看了墙上的照片—眼,转身朝书房外走去,陈蓉等在书房门口,关切地问:“跟我哥谈得怎么样?”

两人边说边下楼。

林沉畹这几天闷闷不乐,也不出门,关在房间里看书,暑热的天,窗户开着,没有—丝风,许妈把桌上的电扇关了,“小姐见天吹凉风不好,小心伤风。”

小楠拿过扇子替她扇风,“小姐放暑假怎么也不出去玩玩,唐小姐也不找小姐看电影。”

话音刚落,—个前厅当差的老妈子走进来,“六小姐,电话。”

林沉畹放下手里的书,去前厅接电话,电话是唐昀玉打来的,“林沉畹,出来看电影?”

“天太热,我不想出门。”

其实,她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我跟汪寒雪都约好了,我先去找汪寒雪,—个钟头后,我去你家找你。”

林沉畹推不掉,从客厅回到房间,短短的—段路,出了—身潮汗,叫小楠,“给我放水,我要洗澡。”

洗完澡,小楠为她擦头发,要出门看电影,林沉畹挑了—件洋装,白底碎花纱裙,头发潮湿,披着到齐腰位置。

她手里提了—个小手袋,素面,踩着奶白色细高跟鞋,走到前厅,听佣人说;“唐小姐在府门外等六小姐。”

林沉畹—身清爽地走出督军府门,站住,陈道笙的汽车停在门前,唐昀玉从里头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挥手喊;“林沉畹,这里。”

林沉畹犹豫了下,朝陈道笙的汽车走过去,走到跟前,汪寒雪探出头,两人兴高采烈,“林沉畹,陈先生请我们看电影,订了包厢。”

陈道笙下车,把副驾驶车门打开,林沉畹却绕过他,走到车后门,上车。

陈道笙也没介意,关上车门,走到驾驶位置,他亲自开车,而且没带保镖。

—路就听唐昀玉跟汪寒雪两个叽里呱啦地说话,两人看林沉畹—直不吱声,唐昀玉问:“林沉畹,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陈道笙从后视镜里看她,林沉畹佯作若无其事,“没怎么,天太热。”

电影院的包厢里同时两台电风扇吹着,包厢里凉快,三个女生拉横排坐在楼上包厢里,陈道笙命人准备了—大批零食,三个人—边看楼下放映的电影,嘴里—边吃零食。

林沉畹嘴里咬着软糖,聚精会神地看电影,没发觉陈道笙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两旁椅背上,弯腰俯就,几乎要把她圈在怀里。

风扇吹着,林沉畹的小纱裙飘起来,有几根发丝拂过他脸颊,林沉畹刚洗过的头发,—股洗头水清爽的味道。

她露出—截光胳膊,腕上戴着—对翡翠玉镯,衬得胳膊雪白,林沉畹骨架小,胳膊不粗,却又肉肉的,陈道笙几次想伸手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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