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

小心的问话里透着一丝希冀。

林沉畹的心扑腾了半天, 说了句,“林沉畹。”

长久的沉默,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你还记得这个电话号码。”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快忘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

隔了很久, 她以为他没有听,他却突然沉沉地说了句, “你恨我?”

“不恨。”声音低柔。

没爱也就没有恨了。

又是更为漫长的沉默,客厅里, 佣人看六小姐打电话, 关门出去了,周围一片静寂,静得人无端心慌。

她终于忍不住, “你为何派人跟踪我?”

停顿数秒, 话机里传过来低沉嘶哑声,“我想保护你。”

“保护我吗?”

她反问,忍不住低笑一声,喉间却哽咽,“我们都放过自己吧!”

各自安好,再无瓜葛。

良久, 听不到回答。

她放下电话。

眼睛酸涩,抬起头, 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别难过。

良久,客厅外传来说笑声,几位姨太太进门, 云缨看见她,热络地说:“六小姐,就你一个人?四小姐去哪了?”

云缨跟四小姐年龄相近,脾气相投,好上了。

“我放学没看见四姐。”

林沉畹说着,走出客厅,云缨在身后说;“我看六小姐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她沿着游廊往房中走,走到那日看见二姨太的凉亭附近,她站住,朝凉亭望了一眼,今天凉亭里没有二姨太。

她胸口闷闷的,信步朝凉亭走去,坐在二姨太那天坐过的地方,视野开阔,寒风无遮无拦,灌进夹袄裙里,透心地凉。

五姨太何春芳跟七小姐林秀萱经过,五姨太何春芳对林秀萱说:“看那亭子里是不是你六姐?”

林秀萱年纪小眼尖,“是我六姐。”

“快把你六姐叫下来,这大冷的天,坐风口上,病刚好,看回头又病了。”

林秀萱喊;“六姐,你坐在那里干嘛?”

林沉畹身体冰凉,心更凉,听见林秀萱喊,慢慢走下来。

五姨太何春芳埋怨,“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你跑哪里坐着。”

她跟着五姨太母亲一路回房,许妈没在,就小楠一个人在屋,“小姐,下午不上课了?”

“放半天假。”

她把稿纸和镀金的自来水笔铺在桌上,自来水笔是方崇文送的,很金贵,国人很少使用。

呆在亭子里时候长了,手冷,吩咐小楠拿个暖手炉,待手暖和过来,她趴在桌上写文稿。

陈公馆

陈道笙手举着电话机,里面传来风音,他还举着,曹震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大哥,林小姐挂了。”

他缓缓放下电话机,沉脸,问曹震,“我让你派人保护林小姐,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曹震自脚底下窜上一股寒气,结结巴巴,“大…..大哥,我照您吩咐在学校前门和后面安排人手保护林小姐的安全。”

陈道笙的脸降了寒霜,冷厉地道:“她怎么发现的?”

曹震额头冒汗了,“大哥,是这么回事,林小姐跟一个男人进了饭铺,弟兄们有您的吩咐,怕林小姐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不安全,跟了进去,后来不知怎么林小姐察觉了,往外走时,突然喊了一声您陈二爷,弟兄们上当了,露出马脚,这不怨弟兄们,是林小姐太狡猾了,弟兄们那里知道她试探咱们。”

“大哥,林小姐是督军府的小姐,林督军的面子,大哥不能不给,林小姐长得虽说不错,可是比林小姐漂亮的不是没有,大哥想要,兄弟给你弄几个来…….”

曹震话没说完,电话机连着电线捎带风声砸过来,陈道笙一声怒喝;“滚!一群废物。”

曹震吓得抱头逃出屋子,正好跟走过来的范叔全撞上,范叔全问;“怎么了,二爷发这么大的火?”

曹震沮丧,无比郁闷,“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林督军家的小姐,范先生你说,林小姐长得不是国色天香,大哥要啥样的女人没有,就是白小姐也比林小姐漂亮,白小姐对大哥真是没话说,对咱们弟兄也客气,不像林小姐根本不鸟大哥。”

范叔全说:“你不懂,感情的事说不清。”曹震大脑简单,四肢发达,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懂什么男女情爱。

曹震抱怨,“大哥不知道喝什么迷魂汤了,要我们监视保护林小姐,被林小姐发现,惹恼了林小姐,刚才来了一通电话,大哥就急眼了,火都发我身上了,算我倒霉,林小姐是我的克星。”

“以后涉及到林小姐的事,让弟兄们小心点。”

曹震不得要领,“范先生,你说学校还放不放人?”

“二爷没说不放人,你这里撤了,那天万一林小姐有什么事,你可吃不了兜着走,远远地跟着,注意着点就是了。”

陈蓉在饭厅里吃完晚饭,回三楼房间,走到二楼,看见范叔全和曹震站在小书房门口,走过去问;“我大哥没吃晚饭?”

“二爷书房门一直关着,在屋里没出来。”

唐昀玉过生日,邀请林沉畹、汪寒雪、秦谷芬去她家里。

放学后,几个人搭方家的汽车去唐昀玉家,方家的汽车把她们送到唐公馆,林沉畹最后一个下车,方崇文说;“畹妹妹,我在这等你?”

“崇文哥,你回去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四个女生进了唐公馆大门,唐昀玉的父亲在洋行做事,母亲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还有一个弟弟。

唐母和一个女佣在客厅里摆好蛋糕,几个女孩子吃蛋糕,都喝了点甜酒,畅谈理想,秦谷芬说;“我的理想是将来跟男人一样,为国民服务。”

汪寒雪充满激情像朗诵一样,“我要去上海,上海是最繁华的都市,十里洋场……”

秦谷芬问唐昀玉,“你呢?你最想做什么?”

“我母亲让我毕业后结婚,我自己想念书。”

“林沉畹不用说了,一定是跟方崇文在一起。”

青春总是充满浪漫的激情和幻想。

从唐昀玉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夜色下的琛州,灯红酒绿,电车在街道穿梭,秦谷芬家离唐昀玉家隔两条街,汪寒雪家稍远,要叫黄包车回去。

林沉畹要搭乘电车,看见街角停着一辆汽车,她经常坐,熟悉,那是方家的汽车,林沉畹小跑过去,方崇文从车里下来,招呼,“畹妹妹。”

林沉畹跑到跟前,“崇文哥,你一直没走呀?”

“我怕你回家太晚,我不放心。”

“崇文哥,你还没吃晚饭吧!”

想想自己坐在暖烘烘屋子里的壁炉旁,吃着蛋糕,方崇文枯燥地等在车里几个钟头,林沉畹内疚,她应该想得到,方崇文肯定不能走,要等她出来的,他几时撇下她不管过。

“我不饿,上车,我送你回家。”

林沉畹上车,汽车开到唐公馆门前,把秦谷芬和汪寒雪捎上。

秦谷芬上车说;“方崇文,我以为你早走了,原来你还在这里等林沉畹,我们今天如果不出来,你要傻等一晚上。”

方崇文坐在前排副驾驶,后视镜里映出他的脸,正看向后排最里面的女孩,“你们一直不出来,我不好进去问问,难道唐家人还能把我赶出来?”

汪寒雪感情丰富,悄悄对林沉畹说:“我都被方崇文感动了。”

两人当面调侃,林沉畹害羞,不说话。

秦谷芬的家先到了,汽车又开了十几分钟,绕了一段路,把汪寒雪送到家。

汽车又往回折,刚入夜,华灯初上,汽车驶过,林沉畹看见街角有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叫了一声,“停一下。”

司机把车停住,林沉畹跳下车,走到卖烤红薯摊,挑了一个烤得焦黄的红薯,用纸裹住。

方崇文坐在车上,看林沉畹朝汽车快步走过来,大概刚刚烤出来的红薯烫手,她两手来回倒着,方崇文跳下车,接过她手里滚烫冒着热气烤红薯,给她拉开车门,待她上了后排,自己随后跟她坐在后排。

汽车行驶,林沉畹爱吃烤红薯,方崇文把红薯皮剥了一半,留下一半没剥皮,方便她拿着,纸垫着递给她,林沉畹轻轻推过去,“崇文哥,我给你买的,我在唐昀玉家吃了好多蛋糕,吃得饱饱的,你快趁热吃了,垫垫肚子。”

方崇文执意把烤红薯伸到她嘴边,“这只红薯太大,我一个人吃不了,我们俩吃。”

林沉畹咬了一口,方崇文在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大口,把一个红薯吃下去。

汽车开上萧山,两旁一排排暗黑的树影,像卫士威严耸立,寒风吹过,一阵阵沙沙声,干枯的树叶飘零,汽车开到督军府门前,方崇文先下车,伸出手,林沉畹的小手搭在他大手里,他握住,林沉畹跳下车。

林沉畹站稳,小手轻轻地从他手掌里抽出去,方崇文的手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有一秒,才慢慢地收回来。

林沉畹却没有像往常就走,而是站在他面前,“崇文哥,你跟我说毕业后想出国,你不用等我了。”

“畹妹妹,你想法变了吗?你不想跟我一起走吗?”

方崇文惶恐。

林沉畹看他着急,抿嘴笑了,“我是说崇文哥一毕业,我就跟你一起出国,你不用等我毕业。”

“真的吗?畹妹妹?可你还没念完中学,我不能那么自私,只想我自己。”

方崇文真是个好人,能替她着想,从不勉强她做不喜欢的事。

“崇文哥,我想好了,到国外一样念书。”

民国时期,女孩子十七八岁出嫁的许多,有的中学没念完,奉父母之命嫁人了,婚姻自主,自由恋爱,还是少数,大多数女孩子还是父母包办婚姻,方崇文的父母,能送女儿留样,思想比较开通。

方崇文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畹妹妹,你求上进,想多学点知识,到国外,我们一起学习,你年纪小,不想早结婚,不要有压力,我不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接受我,愿意跟我结婚,我们再考虑结婚。”

她信方崇文说到能做到,方崇文是个正人君子,方崇文的品行信得过,这也是她同意跟他一起出国的主要原因。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年崇文哥一毕业,我们就去法国。”

“好,畹妹妹,说定了。”

“我回去了,明天见,崇文哥。”

“明天见,畹妹妹。”

林沉畹低眸看一眼,他还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方崇文知觉,才不舍地松开。

林沉畹转身,往督军府门走去。

就这样定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了最初的决定,也许是昨天跟陈道笙通电话以后,或许是方崇文今晚一直在唐昀玉门前等她,总之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做了决定。

督军府今天比往常热闹,林沉畹进客厅时,客厅里有两伙人,一伙是姨太太亲家太太们打麻将牌,一伙是小姐们围在留声机边听歌,四姨太的嫂子杨太太,带着女儿杨丽娜过来,冷大奶奶的母亲带着小女儿来看大女儿。

三太太和四太太陪着两位亲家太太玩麻将,四小姐林秀暖、五小姐林秀琼、六姨太云缨,杨丽娜,还有冷大奶奶的妹子都在听歌。

“六小姐回来了。”

冷大奶奶的妹子先打招呼,冷家乃前清遗老,没落了,冷大奶奶的妹子跟四小姐林秀暖和杨丽娜年纪相仿,冷大奶奶长得秀丽端庄,冷大奶奶的妹子却艳丽多姿,性格活泼,正跟着留声机唱歌。

年轻人心□□玩,林沉畹凑过去,听冷大奶奶的妹子唱歌,林沉畹觉得冷大奶奶的妹子歌唱得比留声机里的好听。

冷大奶奶的母亲这时问:“姑爷这么晚还没回来?军队里的差事可真辛苦。”

四太太杨慧珠溜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不知想什么的冷大奶奶,没有接话,冷大奶奶不愿意热闹,若往常早回房去了,今天母亲跟妹妹来,她只得硬着头皮干坐着。

她母亲似乎也知觉,说;“我们家大小姐性格有点孤僻,不合群,全靠府里大家照应着。”

四太太杨慧珠一向会说话,“没有,大奶奶人挺好的。”

大奶奶冷桂枝像没听见一样。

正说着,大少爷林庭申走了进来,大少爷林庭申几天不回家,今天回来正碰见丈母娘和小姨子,牌桌上有点尴尬的气氛,解了几个姨太太的围,三姨太薛曼琴便笑着说;“刚才亲家太太还问起你。”

大少爷林庭申对冷太太尊敬地叫了声,“妈。”

冷大奶奶的妹子停住唱歌,叫了声,“姐夫,你回来了。”

大少爷林庭申笑着说;“小妹来了。”

大奶奶神情颇为不屑,丈夫对她没有一个笑脸,在外人面前,很会装。

林庭申走到麻将桌,站在岳母身后看了一会麻将牌,为岳母支了两招,冷太太对女儿女婿的关系不好,多少知道些,看女婿对她母女亲近,心下里把不是推到女儿身上,大女儿跟自家人都不亲近,难怪女婿总往外跑,今天过来一看,多少放下心。

林庭申看了一会麻将牌,转悠到小姐们的堆里,听小姨子唱歌,倒也不无感慨,一母所生,性格截然相反,不愿意回家看冷桂枝那副脸子,三五不时回家转转,倒把家当成旅馆,把外面的小公馆当成了家。

小公馆里的女人活色生香,有人气,日子过着有意思,不像家里这位整日冷冰冰的,三句话不来就戳肺管子。

冷小姐把留声机声音调小了,伴着唱了一曲,几位小姐听得入迷,大少爷林庭铭说;“小妹唱的比花都夜总会歌女都好。”

冷小姐听说,接口说;“姐夫,我想去夜总会唱,花都夜总会是陈二爷开的,姐夫认识他,替我介绍去哪里唱歌。”

冷家小姐话一出口,连五小姐林秀琼和六姨太云缨都吓了一跳,看看那边姨太太和亲家太太没听见,坐在沙发上的冷大奶奶却听见,斥责说;“小妹,那种地方是我们这样出身的人能去的,父亲听见打折你的腿。”

冷家小姐不屑,父亲是前清遗老,现在都民国了,早过气了,家里还摆谱,每日靠典当过日子,父亲又抽大烟,几年功夫,把家当败坏得七七八八,剩下个空壳子。

这些大少爷林庭申有耳闻,不然小姨子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大少爷林廷申接济岳家几回,被大奶奶知道,失了面子,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反怪丈夫多事。

大少爷林庭申想想便说;“小妹当真要去夜总会唱歌?”

冷小姐坚决地态度,“当真,我要去夜总会唱歌,谁也拦不住我。”

林庭申说;“花都夜总会的陈二爷跟我相熟,花都夜总会我经常去,他哪里的几个歌女,姿色上乘,歌唱的也好,但跟小妹比起来,还差那么点,你要真想去,我改天请陈二爷吃饭,引荐你,凭小妹的容貌和歌喉,陈二爷的抬举,不愁不红。”

五小姐林秀琼看一眼麻将桌上的冷太太,使眼色,“大哥,你别胡闹,冷家是大户人家,大嫂的妹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唱歌。”

冷大奶奶走过来,脸色难看,“庭申,你别撺掇我妹妹,那种地方你去的,我妹子去不得。”

林庭申听出她指桑骂槐,顿时脸沉下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去的,小妹去不得?”

冷大奶奶疾言厉色,“花都夜总会歌女舞女都是供你们男人寻开心,找乐子,那种下作的地方,有什么好人,你竟答应我妹妹去。”

林沉畹看着冷大奶奶,心想,多亏二姐不在,二姐林秀葳经常去花都夜总会跳舞,冷大奶奶毫不顾忌,说话太伤人。

冷小姐不满,“姐,我的事你少管。”对林庭铭说;“姐夫,改日我们再说。”

这里大少爷小俩口闹别扭,那厢冷太太听见了,问;“刚才还好好的唱歌,怎么了?”

四太太扫了一眼,赶紧说;“亲家太太,咱们玩,别管她们。”

林庭申朝冷小姐眨了下眼睛,悠哉地背着手,“我走了。”说完,借口出府去了。

林庭申走后,林沉畹也回房了,小楠提一铜壶热水,往铜盆里倒,又兑了冷水,试着水温正好,林沉畹洗净手,用雪白的毛巾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坐在书桌前,短篇小说写完初稿,反复修改,才能最后定稿。

收起稿子,林沉畹又拿出书本复习一会功课,年底,就要学期考试了,考完试就放寒假了。

育德中学校规:日常考试,每节课下课前有五到十分钟测验,临时考试,一学期至少两次,月考,学期两次考试。

学生日常测验成绩占三分之二,月考占三分之一,称之为月成绩,月成绩占百分之六十,期考成绩占百分之四十,合之为学期总成绩,三科不及格者留级,四课以上不及格者退学,学业总平均成绩不及格者留级。

早晨上学,学校教务通知临时考试,班级里群情激愤,咳声叹气,又要临时考试,临时考试学校不通知时间,以便检验学生学习程度。

学校临时考试,全校考生们集合在大礼堂,不同年级的学生相间排列,对号就座,教师轮流监考,考场规则严格。

林沉畹按照班级发的考号,找到自己座位,看见方崇文在同学中找座位,离她很远。

一个高年级的男同学在她前面两排停住,林沉畹看见他,认出他是小礼堂表白白妤薇的那个男生,也是饭馆里盯着自己和高树增看,那个跟陈蓉要好的男生。

那个男生斜了她一眼,朝身后的陈蓉挤了一下眼睛,陈蓉也看见林沉畹,林沉畹假装没看见她,陈蓉坐在那个男同学座位的右前方。

所有同学就坐,监考老师宣布考场纪律,学校监考非常严格的。

这堂考的是算数,发下卷子后,林沉畹低头认真开始答卷,试卷答好后,反复检查验算。

她前方隔着一排的那个男生,早就答完了,右前方的陈蓉也放下笔,微微侧过头,朝那个男生使了个眼色,那个男生便趁着老师不注意,扫了一眼身后隔一排的林沉畹。

男生跟陈蓉两人对了个眼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是谁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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