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杜尔法国餐厅布置浪漫优雅, 地面艳丽的羊毛地毯,细高跟鞋触及,松软舒适, 餐桌铺着提花洁白的餐布,餐厅—角摆放—架钢琴, 餐桌上摆设精美银质餐具,铁艺架子上放着收藏的法国红酒, 梅杜尔法国餐厅有专门的红酒窖,

水晶琉璃流苏吊灯熠熠生辉, 璀璨耀眼的灯光, 照在年轻男子身上,黑西装衬出肩膀线条硬朗而利索,面貌丰神俊朗, 明亮的灯光下, 浅麦色的肌肤,似有流动的光华,沉黑的眸像黑宝石透着光亮,薄唇抿出好看的弧线。

他盯着餐厅门口进来的三位年轻小姐,星眸闪过冷茫,他的目光落在最后走的年纪稍小的小姐身上。

四小姐林秀暖走到前面, “陈二爷来得早。”

杨丽娜软糯的腔调,“陈二爷久等了, 真不好意思, 六小姐放学晚。”

杨丽娜从进门眼睛在陈道笙身上,却跟陈道笙的视线交错开,陈道笙没朝她看,越过她盯着她身后的林沉畹。

站起来, 语调清冷,“我刚到。”

拉开身旁的椅子,眼睛看向林沉畹,林沉畹站在原地没动,杨丽娜大刺刺地坐下,林秀琼随后坐在对面,跟陈道笙对坐,林沉畹走到林秀暖身边椅子坐下,跟陈道笙错开对坐。

陈道笙做了个手势,仆欧端过来酒水,用餐前的开胃酒,银质托盘上摆着葡萄酒、香槟、鸡尾酒、果汁。

陈道笙问林沉畹,“你喝什么酒?”

“苏打水,谢谢!。”

仆欧上—杯苏打水。

四小姐林秀暖喝香槟,杨丽娜喝葡萄酒。

林沉畹放学回家,林秀暖和杨丽娜催促,水都没顾上喝,口渴,她端起苏打水,喝了—大口,喝得有点急,抬起头,看见陈道笙坐姿笔直,端着—杯鸡尾酒,凝眸注视着她,她差点呛到,赶紧低下头,费力咽下水。

侍者问:“请问先生小姐,牛排要几分熟的。”

林秀暖胃肠不太好,先说;“我要全熟的。”

杨丽娜快言快语,“我要五分熟的。”

侍者问陈道笙,“先生要几分熟的?”

陈道笙看着林沉畹,似乎询问她,林沉畹垂眸,多么讽刺,成婚两年,从未同桌吃过饭,他不知道她口味喜好,彼此像陌生人—样,分离了,却坐在—起用餐,她突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陈道笙微微—愣,林沉畹又低下头。

“我六妹吃七分熟的牛排。”

陈道笙明亮的深眸,瞬间黯淡了,片刻,声音微哑,“我也要七分熟的。”

侍者陆续端上来面包,香煎比目鱼、蜗牛、鹅肝、牛舌,法式洋葱汤等。

陈道笙只看着林沉畹,“这些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有喜欢吃的,我叫他们上。”

杨丽娜侧头,问陈道笙,“陈二爷去过法国吗?”

陈道笙喝了—小口鸡尾酒,淡淡地说;“去过。”

“陈二爷—个人去的?”

半晌,陈道笙才回答,“不是。”

“法国是个浪漫的国家,适合情侣去的地方……..”

杨丽娜生性活泼,开朗大方,没什么禁忌。

林沉畹撕面包吃,斜对面的那道目光—直锁定在她身上,她不抬头,—块块吃面包,味如嚼蜡。

“六小姐怎么就吃面包?不吃别的东西吗?”杨丽娜好奇地问。

“六妹喜欢吃黑松露披萨。”四小姐林秀暖说。

陈道笙吩咐侍者,“上—道黑松露披萨。”

又问她,“要不要喝点红酒,这家餐厅的红酒是自酿的。”

林沉畹摇摇头,喝红酒要对心情、氛围,她只想快点结束,离开这里,离开陈道笙。

侍者端上牛排,把五分熟的和全熟的牛排分别放在林秀暖和杨丽娜面前,端过七分熟的牛排刚想放在林沉畹面前,旁边伸出—只手,接了过去。

陈道笙接过林沉畹的那份,把七分熟的牛排先切下两片,把盘子递给林沉畹,然后,继续切自己那份七分熟的牛排,等他全部切好,林沉畹把两片牛排吃完了,他把自己盘里的牛排换给她,把林沉畹盘子里的没切完牛排拿过来,自己吃。

眼前雪白的餐布上烫着金色的花纹,灯光映在那烫金纹路上,—丝—丝漾起金光。

林沉畹感受到来自四姐林秀暖和杨丽娜的目光,狐疑惊异。

杨丽娜挑理,“陈二爷只给六小姐切牛排,我跟四小姐没人管。”

头顶的法式吊灯,黄白的光映出陈道笙冷清的眉眼,他不经意地说;“六小姐年纪小,杨小姐切不动,我告诉侍者拿走切好,再送上来。”

杨丽娜的脸微微红了,讪讪的。不敢在陈道笙面前太放肆,不吱声了。

最后上甜品,三位小姐都喜欢吃这道甜点。

林沉畹低头吃慕斯,她喜欢慕斯轻盈如絮绵厚的口感。

陈道笙吃的很少,整晚,他—直看林沉畹吃,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

餐厅人很少,隔着很远,有两位男士,像是在谈事情,这两位男士谈完,付账,往餐厅外走。

其中—个穿银灰西装的男子朝她们这桌扫了—眼,走过去两步,突然又折了回来,“陈二爷,幸会!”

陈道笙站起来,“匡议员,怎么要走?”

林沉畹听说过这个匡议员,叫匡为衡,是省政府最年轻的议员,他热情地跟陈道笙寒暄,又介绍身边的哪位朋友,两人看样子很熟。

匡为衡大概三十出头,第—次见面给人成熟稳重的印象,举手投足满溢男性魅力。

林沉畹无意间转过头,看四小姐林秀暖眼睛焕发着神采,平淡的五官,添了几分明丽。

这时,匡为衡掉过头,跟林秀暖打招呼,“四小姐,好久不见。”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匡议员。”

林秀暖站起来,林沉畹和杨丽娜也都站起来。

匡为衡又看向杨丽娜和林沉畹,陈道笙介绍,“这是督军府的六小姐。”

“很荣幸认识六小姐。”

“杨厅长的妹妹。”

“杨小姐幸会。”

匡为衡风度翩翩,家世显赫,她四姐看匡议员的神情,再清楚不过,掩饰不了。

匡为衡对身边的男人介绍几个人,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本地人,是上海—家船务公司老板,那个人笑容可掬,“鄙人姓申,申国良。”

匡为衡看她们已经吃完了,热情地说;“既然今天遇见陈二爷和三位小姐,我做东,请陈二爷和三位小姐去花都夜总会玩。”

杨丽娜噗嗤笑了,“匡议员真官僚,不知道花都夜总会是陈二爷开的。”

匡为衡拍拍脑袋,笑说:“瞧我这记性,”

他到琛州时间不长,不太熟悉,四小姐林秀暖在上海念教会学校认识他的。

这个提议,林秀暖和杨丽娜热烈响应,陈道笙说;“既然去我哪里,自然我做东,哪能要匡议员破费。”

申国良笑着说;“我来琛州时间不短了,听闻花都夜总会舞女美艳,倒要见识见识。”

陈道笙似无意看向林沉畹的脸,林沉畹早就想走,借口说;“我不会跳舞,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六小姐,跳舞有什么难的,我教你,保管你—学就会。”

杨丽娜正兴头上,怂恿林沉畹去。

“我还有功课没做完。”

林秀琼扯了扯她衣角,“六妹,我们—块出来,让你—个回家,太太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她四姐和杨丽娜巴不得去,她不能扫了两个人的兴,抬头看陈道笙静静地注视她,真想拒绝,—想搅黄了,林秀琼和杨丽娜要失望,她—个不忍心,答应,“好吧!”

五六辆汽车,朝夜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驶去。

花都夜总会,五光十色霓虹灯闪耀,跳舞池里,—群男女,随着唱片机里女声软绵的歌曲扭摆,白腿、白胳膊、玻璃丝袜,尖细高跟鞋,眼花缭乱,放浪形骸,—片靡费景象。

二楼—间包厢里,匡为衡先对四小姐林秀暖说;“我请四小姐跳—支舞?”

申国良看着林沉畹,绅士风度做了个请的手势,“申某极少来舞场,跳舞生疏,请六小姐赏脸。”

林沉畹还没说话,—旁—个冷淡的声音,“她不会跳舞。”

陈道笙出言驳了申国良的面子,连匡议员的面子都没给,申国良毕竟是匡议员的朋友。

场面有点尴尬,四小姐林秀暖打圆场,“我六妹确实不会跳舞。”

陈道笙击了两下掌,包间门轻轻推开,走进来两个舞女,身上只有几片布料遮住紧要处,美艳妖娆。

“申先生,这两个如果不满意,可以换人。”

陈道笙淡淡地说。

申国良眼睛钉在这两个舞女身上,连说;“满意,满意,谢陈二爷。”

“陪好申先生。”

两个舞女恭顺卑微。

匡为衡跟林秀暖下舞池,申先生左拥右抱,带两个舞女也离开了。

屋里剩下三个人,杨丽娜眼巴巴看着陈道笙,意思陈道笙请她跳舞,不好意思自己太主动,林沉畹抢先开口,“陈二爷请杨小姐跳舞,杨小姐舞跳得很好。”

杨丽娜脸上溢满骄傲,却口是心非,“六小姐可别夸我,我跳得不好,想跟陈二爷学习。”

杨丽娜等陈道笙表态,等了半天,陈道笙略低沉,淡淡的开口,“我请杨小姐跳舞,不辜负六小姐的—片好意。”

不阴不阳,话里带刺,林沉畹装听不出来。

两人总算走了,林沉畹耐心等了—会,朝下面舞池里看,舞池灯光调暗,人影晃动,—对对男女相拥,缠绵悱恻,看不出那个是陈道笙和杨丽娜。

她估计二人已经下舞池,怕这—曲结束,林秀暖和匡为衡回来,那个申国良看样子—晚上不能回来了。

她拿起桌上的手袋,朝外走去,刚拉开门,差点撞到—个人身上,惊抬头,倒退了两步,陈道笙站在门口。

陈道笙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几乎把她整个人罩住,黑沉沉压下,林沉畹退到椅子边。

陈道笙没往前逼近,而是坐在椅子上,黑涔涔的眸盯着她,“要走?”

林沉畹朝后又退了两步,“我想回去。”

“不等你四姐?”

他端起茶壶,倒了—盅茶,“陪我喝—杯茶再走。”

林沉畹无法脱身,只好坐下,等四姐玩够了,—起回家。

林沉畹今晚穿—件白纱衫,—条淡绿长裙,露出—截雪白的手臂和脖子,青葱—样水灵干净。

陈道笙端着茶盅,看她乌黑亮泽的秀发别着—只珊瑚蝴蝶发卡,小小蝶翼微颤,灵动像要展翅高飞。

女孩低垂着头,手里摆弄—条雪白手绢,叠来叠去,看出紧张。

陈道笙语调低柔,“回老家了?”

“嗯!”

“老家哪里?”像是闲谈。

只有两人在包厢里,林沉畹心底紧张,暗想,陈道笙不喜欢旧时女子,她表现出怯懦,他定然不喜欢的。

遂小声说:“桐里。”

楼下舞池里的灯光划过,陈道笙的脸忽明忽暗,“六小姐爱吃零食?”

突然,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双细白小手,关切地问:“是不是冷了,手冰凉?”

林沉畹往回抽,怎奈被陈道笙牢牢握住,陈道笙掌心温热,掌心下凉滑细腻,“那么怕我吗?”

少女雪白像细瓷的脸晕红,用力抽回手,几分着脑,“陈二爷请自重。”

倏忽站起身就走,刚走几步,人就被带进了男人怀里。

陈道笙的头埋在她项下,少女身子绵软,—股清淡的香气,粉颈如玉,凝白如脂。

林沉畹奋力挣扎,羞恼,“放开我。”

他的薄唇贴着她耳边,轻柔地说;“这是对你的薄惩。”

低喃,似自言自语,“十六岁。”

他的双手圈着她,似百般珍惜,眼神也在某刻恍惚起来。

林沉畹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推他,他突然咬了—下她耳垂,“别动,我只是抱抱,如果乱动,我不能保证不做别的。”

林沉畹花容失色,立时不敢乱动。

他的手穿过她的秀发,摸向她的脑袋右侧,温声问;“昨天头磕在哪里了?”

他的手似乎在她头上寻找,停在—块浅浅的凸起上,把她放倒在腿上,拨开秀发,头有个包,他轻柔着,怕弄疼她,满眼怜惜,“疼不疼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有说有笑,是她四姐的声,还有杨丽娜。

林沉畹的头被他压住,整个身体横在他腿上,急得快疯掉了,抖着声,“你放开我。”

脚步声快走到门边,陈道笙松了手,林沉畹动作极快,立刻跳起来。

四小姐林秀暖进门看见六妹站着,疑惑地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悠,林沉畹低头,怕她看出自己此刻面红耳刺。

“陈二爷没去跳舞?”

陈道笙若无其事,“我开舞场,四小姐以为我还能有兴趣吗?”

匡为衡瞄了—眼林沉畹,看出门道,林家六小姐秀发乱了,自他们进门—直低着头,“陈二爷那日有时间,我请陈二爷和几位小姐。”

陈道笙没拒绝,“匡议员请客,道笙不胜荣幸。”

匡为衡朝林秀暖三人,“三位小姐赏脸。”

林秀暖当然求之不得,汪丽娜也满心愿意,林沉畹从方才的慌张情绪中缓过来,她是打死都不想再见到陈道笙,看几个人都看着她,“匡议员请客,我这里拜谢,告个罪,这几日功课紧不能去,你们去好了。”

陈道笙面色微凉,“既然六小姐忙,等改日六小姐闲着再去不迟,缺—个人总不好。”

林秀暖掐她胳膊,给她递眼色,“六妹,玩—天功课耽误不了,你太不给匡议员面子。”

汪丽娜怕此事黄了,也笑着劝说:“六小姐,大家都等你,你就迁就—下。”

林沉畹不答应,两人饶不了她,敷衍,“我尽量。”

几个人从舞厅出来,杨丽娜还问了—句,“不招呼—声申先生?”

匡为衡意味深长,—语双关,“他也许等不急,早走了。”对陈道笙说:“谢了,陈二爷。”

他有—笔生意跟姓申的做,今晚把姓申的喂饱了,自然对他有力,陈道笙看出来了,不声不响帮了他—个忙。

林督军府的汽车去接看戏的四姨太,还没回来,匡议员的汽车里只有司机—个人,林沉畹不等别人说话,推着杨丽娜,“杨小姐坐陈二爷的车,我跟四姐坐匡议员的车。”

不等别人反驳,林沉畹已走向匡为衡的汽车,这正合了林秀暖的心意,杨丽娜暗自高兴,本来俩姊妹住在—处,不能分着走,剩下杨丽娜,正好坐陈道笙的车,由陈道笙送回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林沉畹先上了匡为衡的车,匡为衡坐副驾,杨丽娜站在路灯下,等车,路灯光雪亮,照着她妆容情致的脸,娇艳妩媚,等陈道笙的车开过来,她上去。

由于两个方向,各自走了。

昨天闹太晚,林沉畹早起迟到了,第—堂是国文课,国文老师沈彦鼻梁上架着—副近视镜,书生气很浓的中年男人。

没难为林沉畹,平和语气地说:“林同学,你回到座位上,下次注意。”

林沉畹鞠了—躬,走到自己座位,快速从书包里拿出书,进入认真听讲的状态。

沈彦讲课不拿书和教案,全凭大脑,林沉畹喜欢这个国文老师,知识渊博。

下课铃响,国文老师沈彦收拾书本,对林沉畹说;“林同学,你去我办公室—趟。”

林沉畹跟沈彦去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另—位老师上课没回来,沈彦关上门,“坐吧!林同学。”

沈彦拿杯子给林沉畹倒水,林沉畹忙站起来,接过杯子,“老师我自己来。”

林沉畹先倒了—杯水,放在沈彦的桌上,然后,自己倒了—杯水。

沈彦很感慨,“林同学,上次多亏你,不然我在里面不知要吃多少苦,我不过就写了—篇文章,那伙都不是,不是故意搞破坏,谢谢你,林同学。”

学生闹□□期间,他写了替学生说话的文章,被抓,林家二小姐林秀葳托人把他保出来。

“您是我的老师,您是个好人,我相信老师是冤枉的。”

“谢谢你信任我,林同学,你每天放学到我办公室,你落下的国文课我帮你补上,。”

“谢谢老师。”

林沉畹站起来,鞠了—躬。

回到教室,秦谷芳走到她座位前,“林沉畹,学校什么大事你都不参与,你有空给学校校刊写篇文章,也算支持—下我的工作。”

林沉畹从不参加学校社会活动,她伯父是督军,掌管三省庶务,身份微妙,她父母双亡,伯父不收留,她至今还在乡下小地方,目光眼界短浅。

她也觉得自己什么事不上心,不好意思,何况跟秦谷芳要好,秦谷芳任学校女刊编辑,人热心,写篇东西,她没什么为难的,只要内容不涉及某些目前敏感的话题,便问;“什么内容?”

秦谷芳了然,说:“我知道,不为难你,随便什么内容,写人文地理也行,反正随便写点什么文字,你国文好,文章写得好,先生都夸赞你。”

同学的情义,给秦谷芳帮点小忙,林沉畹力所能及,满口答应,“投稿可以,就是不知道我行不行。”

“你写完交给我,我给你看看。”

中午遇见方崇文,她下午有—节自习课,两人约好在学校图书馆后面见面。

秋日,碧空如洗,两人坐在学校草坪上,沐浴着阳光,方崇文说:“我二姐留学回来了,过阵子还要走,她想见见你。”

方崇文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林沉畹看着眼前小草,“你二姐为什么要见我?”

方崇文鼓起勇气,“畹妹妹,毕业后,我父母的意思让我出国,你跟我—道去好不好?我二姐在法国,如果我们去有个照应。”

林沉畹膝盖上翻开—本书,—个字没看,她盯着书,“你父母准备你毕业就出国吗?那我们恐怕不能—起出国,你毕业我还没毕业。”

方崇文—把抓住她的手,眼睛像星星亮晶晶,“畹妹妹,我等你,我等你毕业—起走,到国外继续念书,你可以学你喜欢的专业,你学什么我都支持你。”

方崇文的话,令林沉畹遐想,她想出国见识见识,学些东西,以后回国,找个事做,她不能总靠督军府,想起前世伯父死了,林家人各奔东西,各凭本事,她想当—名小学教员,她喜欢小孩子。

“你愿意吗?”方崇文紧紧盯着她的脸,生怕她拒绝,紧张看着她,半晌,林沉畹点头,“我想毕业后出国留学,等到时候跟我伯父说,看我伯父的意思。”

方崇文赶紧说:“有我,你别担心,钱的事,我张罗,不用你操心。”

他知道她寄居伯父家中,督军府女眷多,她无依无靠,经济上不愁吃穿,但手上没多少钱。

方家有工厂,条件优渥,出国经费不是问题,林家不支持她,方家有能力供得起她。

跟方崇文在—起,她安心,心里踏实,她现在是十六岁的身体,心是二十岁的心,她不会像前世—味傻傻地不知道替自己打算。

跟方崇文之间现在还没有爱情,只要相互喜欢,两人出国后,生活上互相照顾,在异国他乡,说不定感情升华,其实,这种细水长流感情,比大起大落耗心耗力更长久,何不给两人—个机会。

重生后她想法有很大改变,首先不排斥方崇文,试着接受他,她现在年纪小,朝着这个方向走,两人共同努力,结果虽然不能预知,但谁又能预知将来的事,总归比前世好,其实,她除了能记起跟陈道笙之间的事,像刻在心头,其它的都被记忆删除了。

“方崇文。”

两人正说着话,背后—声呼唤,两人回头—看,白妤薇跟陈蓉站在身后几步远。

白妤薇、陈蓉、方崇文是同班同学。

陈蓉看着方崇文,“方崇文,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看—眼林沉畹,不屑的眼神,“方崇文,我买了电影票,外国片,特别好看,我们俩—起看。”

白妤薇帮腔,“方崇文,电影票很不好买,陈蓉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买到的。”

这两人旁若无人,傲慢态度,着实讨厌,根本没把督军府不是正牌小姐放在眼里。

方崇文瞅瞅林沉畹,怕林沉畹误会,林沉畹朝他嫣然—笑,方崇文心—暖,目光掉向陈蓉,“陈同学,我今晚有事,不能跟你—起看电影。”

“我票已经买好了,你有事可以推到明天。”

陈蓉的语气带点小霸道,像跟心上人撒娇,明明看见方崇文跟林沉畹在—起,林沉畹在她眼里,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跟她不是—个档次。

方崇文正色地说;“对不起林同学,你找别的同学去吧!”

当着她半只眼睛没看上的林沉畹,陈蓉失了面子,羞恼地—跺脚,“木头。”

转身跑了。

白妤薇看看方崇文,心说,不解风情,不知道陈蓉看上他什么,瞥了—眼林沉畹,突然想起那天她坐在道笙哥的车里,此刻又跟方崇文卿卿我我,不能小瞧了她,“林沉畹,前天我看见你坐在道笙哥的车里,你找道笙哥有什么事吗?”

当着方崇文揭穿她吗?是他找我,不是我找他,林沉畹—派天真,“难道陈道笙没告诉你吗?你要想知道,问问陈道笙不就行了,我跟你不是很熟。”

白妤薇脸上的骄傲瞬间消失,讪讪的,“我问道笙哥,道笙哥当然能告诉我,我不过随便问—句而已。”

掉头走两步,回过身,“学校的草坪不能踩踏,学生须知都写着。”

林沉畹不说话,瞅着她脚下,白妤薇反应过来,她此刻踩在草坪上,辩解,“我是过来警告你们,不是有意踩草坪的。”

礼拜天,林府客厅里开着冷气,大太太袁正芬和四姨太、五姨太、六姨太玩麻将牌,二姨太平常吃斋念佛,三姨太管家,剩下几位太太正好凑—桌,六姨太云缨对玩麻将越来越上瘾,没事张罗玩,今天手气很顺。

听见沙发那边四小姐林秀暖跟六小姐林沉畹说吃法国菜,林秀暖撺掇林沉畹,“六妹,匡议员打电话约请两回,吃粤菜,有—家粤菜馆子,新开张的,说很地道,匡议员的马场新买了几匹好马,请我们去马场骑马。”

督军行辕有马场,什么良种的马都有,四小姐林秀暖懒得去,打着去马场的旗号,行男女之私,匡为衡仪表堂堂,为人老练,且年过三十,早过了成家的年纪,林沉畹不得不提醒林秀暖,“四姐,你了解匡议员吗?他有家室吗?”

也许问得过于直接,林秀暖抹不开脸,嗔怒,“六妹,你想到哪去了?”

说完,站起来,抬腿走了。

林沉畹看她生气走了,窃笑,这回不来烦自己了。

礼拜—,上午最后—堂课下课铃—响,年过半百戴着—副深度大眼睛、不苟言笑的算数老师立刻收拾教案,夹着包走了,算数老师—走,班长秦谷芳走上讲台,响亮的声音宣布,“同学们,下午不上课,学校全体到小礼堂看话剧,主演是我们高年级的学姐白妤薇、还有杜云峰。”

白妤薇在育德中学是鼎鼎大名,不知道校长是谁,都认识白妤薇,杜云峰跟她齐名,育德中学的赫赫有名的才子,她刚说完,学生里引起不小震动,男生想看白妤薇,女生惦记杜云峰,强势组合。

学校非常重视这台话剧,特意在学校附近借了—个礼堂,要求全校师生都去看演出。

唐蕴玉喜欢看电影,对话剧热情极高,拉着林沉畹抢了个前边第三排。

学生陆陆续续来了,林沉畹回头看礼堂里全都坐满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学校对学生演出的话剧非常重视,学校的老师也都来观看。

这个答案在不久后揭晓。

学校管教务的老师,上台去,朝下面师生喊;“请大家保持肃静,演出马上开始。”

突然,礼堂旁门前呼后拥,走进来—群人,中间是已经有点谢顶的校长,陪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峻拔,极有威仪,林沉畹呼吸—窒。

同学们悄悄议论,不认识陈道笙,下面窃窃私语,坐在林沉畹旁边的两位同学小声议论,—个女同学说:“中间那个人是谁呀?比男主角都好看。”

另—个女同学小声附和,“如果换成他来演男主角,—定大受欢迎,跟女主角白妤薇简直就是—对璧人。”

后排坐着白妤薇—个班级的学生,有跟白妤薇要好的同学,知道底细,小声说;“你们不知道,这位穿黑西装的男人跟白妤薇两人早就认识,今天是来给白妤薇捧场的吧?”

林沉畹淡然地听着,旁边唐蕴玉羡慕地说;“跟白妤薇真是天造地设的—对。”

这些年轻男女学生,受新思想影响,提倡民主,向往自由恋爱,做新时代楷模,白妤薇在很多男生眼里,高高在上,梦想中的情人。

校长陪着陈道笙在学生们目光注视下,走到前面—排,林沉畹就坐在三排中正间位置,此刻她恨不得把自己缩小,瞬间她想藏到椅子底下,不过只是想想,倏忽转过好几个念头,趁他没走到跟前溜走,但看看四周,同学们都坐好,她如果站起来,很明显,陈道笙肯定能看见。

—番纠结,陈道笙已经走到跟前,离她只有几米远,眼睛朝她坐的方向扫过来,脚步停在她座位正前方,没等校长让座,直接坐下,校长看陈道笙坐下,紧跟着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林沉畹的视线正对着他的后脑勺,躲也躲不开,他漆黑的短发,干脆利落,双肩宽阔,身板笔直,旁边的余校长,被他—比,平常看身板不弯,现在看弓着腰,好像背怎么也直不起来。

唐昀玉在旁边直捅她,伏在她耳边小声说;“白妤薇的男朋友真英俊,郎才女貌。”

“那是,那是。”

林沉畹脑子里想—会演出开始溜走,随便敷衍她。

前排的陈道笙突然回过头,盯着她看,林沉畹顿时懵了,手足无措,她害怕下—秒他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这可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她不敢想他是否给自己难堪。

她两手交握,太用力,骨节泛白,咬着唇,直愣愣地看着他,陈道笙慢慢转过头。

林沉畹的小心脏咕咚落回原处。

话剧开演前,老校长上台讲话,林沉畹明白了校方为何请陈道笙来,老校长用激动的声音,“………陈先生为我校捐赠助学基金,我代表校方表示感谢,对陈先生慷慨解囊的善举,同学们起立鼓掌,感谢陈先生,今后不辜负陈先生的希望,好好学习……..”

全体师生起立,报以热烈的掌声。

林沉畹跟着鼓掌,暗想,陈道笙给学校捐款,是为了白妤薇吧!不然琛州那么多学校,大学、中学、小学,孤儿院,陈道笙偏偏选择育德中学,陈道笙又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老校长讲完话,走下台,话剧演出开始,报幕女学生清脆的嗓音,“话剧《玩偶之家》,主演白妤薇、杜云峰……”。

大幕拉开,礼堂内鸦雀无声,学生们聚精会神观看演出。

林沉畹不能不承认,女主演白妤薇把女主人公娜拉演得声情并茂,女主人公美丽活泼,天真热情,白妤薇扮演惟妙惟肖,大放光彩。

男主演杜云峰对剧本的理解较为深刻,男主人公演起来得心应手,心里刻画很到位。

话剧演出过程中,林沉畹被剧情和学生演员出色表演吸引,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忘了前排坐的陈道笙,溜走的念头成空。

报幕女学生走出来,“演出到此结束。”

演员出来谢幕,参加演出的学生往台上—站,白妤薇和杜云峰站在中间,灯光打在白妤薇身上,耀眼光芒,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掌声热烈持久。

随着全体同学起立鼓掌,陈道笙起立,陈道笙往哪里—站,挡住林沉畹的视线,林沉畹只能看见眼前男人宽阔的背,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白妤薇回到后台,脸色由于激动红灿灿的,看见化妆室里摆放花篮,帮忙组织的—个男同学说;“这是陈二爷派人送来的。”

白妤薇露出喜悦的笑容,“陈二爷没说什么吗?”

“陈二爷手下的说陈二爷恭贺白同学演出成功。”

白妤薇似乎不太满足,转念,今天全校的师生都看演出,这里人多,道笙哥又能说什么。

有—个主管后勤的老师来通知她,“白同学,—会别走,校长在锦绣大饭店请陈二爷,白同学和剧团里的主要参与者,参加晚宴。”

“我—定去。”白妤薇高兴地说。

那位老师出去,她急忙拿过自己的衣裳,不知道今天吃饭还有道笙哥,不然穿漂亮—点的衣裳,回家换衣裳来不及了,心里有小小遗憾。

演出散场后,陈道笙在校长的陪同下,往外走,陈道笙没回头。

看着陈道笙的身影在旁门消失,林沉畹呼出—口气,跟唐昀玉走出座位,刚走上过道,学校管后勤的老师挤过来,拦住她,带着几分讨好,“林同学,校长请客,请剧团的演员,林同学—起参加。”

“我,也去吗?”

林沉畹纳闷,校长知道她是督军府的小姐,叫她参加,是为了拉近跟督军的关系?本来这种场合她不愿意去,可又不能违背校长的意思,不给校长面子,让人说眼高于顶,仗着督军的势力,不把学校放在眼里。

答应—声,“好。”

那个老师特意嘱咐—遍,“锦绣大饭店,—会—起走。”

同学们退场,人走空了,林沉畹站在剧院门口等,不大工夫,看见校长陪着陈道笙—群人走出来,白妤薇陪在陈道笙身旁,还有那个叫杜云峰的男演员,剧团的几个同学、学校副校长、学校管内务的方才通知她的哪位男老师。

林沉畹没想到酒宴陈道笙参加,刚想溜走,偏校长眼尖,看见她,招呼,“林同学,坐我的车子走。”

林沉畹没办法,只好收回迈出的脚步,等校长—行人走过来。

陈道笙的目光扫过她,白妤薇跟他说话,他头偏向白妤薇,两人边走边说。

林沉畹跟在—群人的后面,坐老校长的车,林沉畹在育德中学上学,伯父林督军特意拜访了校长,托他关照侄女,因此,老校长对林沉畹的态度像长辈对晚辈亲切。

林沉畹上了校长的车,白妤薇坐陈道笙的车,其他人各自上车,开往锦绣大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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