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琅王策马来到了庭院门口, 却看见门口有马车正在装运东西。

琅王看着运行李的翠玉一见琅王来了, 连忙跪下相迎。

琅王用马鞭指了指马车,问道:“你的主子这又是要往哪去?”

翠玉不敢隐瞒,心里又替自家小姐着急,只能道:“船行有一批货有些要紧,王妃担心着, 想要跟船看紧点……”

琅王怎么听不出翠玉话里的委婉之意?原来躲到京郊还不算,还想要躲到南边儿去!

当下虎着脸直入了院子。那小妇似乎新订了一整套的男装, 儒衫、猎装一应俱全, 她正兴致勃勃地站着镜前挨个穿试,全然不见自己想象中离家出走的凄苦。

琅王原以为自己待这小妇如放风筝,任凭飞得再远, 那线儿全在自己的手里。哪成想风筝一不小心便成精了,竟然挣脱了绳线, 化成飞鸟, 这一扑棱翅膀, 不知要飞到哪儿去了。

因为怕在船上诸多不便, 琼娘新订了男装, 其中以那套猎装最为喜欢,

通身的玄色, 搭配暗金的纹理。自己束胸后搭上宽边牛皮的腰带,别提有多飒爽英姿了!

琼娘看得喜欢,便在镜前反复去照,可是一转身的功夫, 镜子里映出个宽阔的胸膛。

她转身仰脖一看,琅王正紧蹙浓眉,薄唇紧抿立在她面前。

琼娘倒是不意外琅王能找寻到此处,只拘礼算作问安后,便静默地立着,等着琅王发难。

琅王心内暗恨,可是满心的怨怒却顶在喉咙处发泄不得。

看看这英姿飒爽的利落儿,自己只是稍微嗓门大点说了句“出去”,小妇人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出府去了,谁给她的胆子!

这一高一矮两个人便是互相对视,谁也不言语。可急坏了在一旁的翠玉和喜鹊。

看琅王手握皮鞭,怒目而立,下一刻似乎便要将鞭子抽打在王妃的身上。

倒是喜鹊急中生智,脆生生问道:“王爷一路赶来,可是没食午饭?烤窖里有刚烤出只整羊,您可要吃些?”

琅王冷漠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喜鹊去准备,又挥手将翠玉也赶到了屋外,然后便脱下自己的披风扔甩在一旁的屏风上,冲着琼娘道:“过来!”

琼娘依旧不愿过去。

狼王舒展了长腿,交叠到了一处,抱着双臂冷声道:“甭以为财大气粗就能横行天下,要不要本王现在下命令废了你崔记船行的通行碟牌?”

琼娘挑了挑淡眉,微微抿了抿嘴,慢慢走过去,待走到近处时,被琅王一把拽入怀中,几日没有抱在怀中的馨香身体一旦贴近,琅王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活了,可是那脸上却依然是冷清的寡淡道:“连个丫鬟都不如!只杵在那儿也不言语,自己离府难道还有理了?”

琼娘半低着头道:“自然是觉得没理,才无话可说,只等着王爷圣裁呢!”

英姿飒爽的半大小子,偏偏做出副委屈样,半咬着嘴唇的光景,竟是撩人无比。

若不是觉得现在吻住了她,便大失兴师问罪的立场,琅王真想衔住她狠狠地亲上一口。

可是心内意动,那嘴上的话也变软了几分锋芒。只申斥这她不言语便出府,若是遇到了歹人怎么办?

琅王这般言语,说得又是在理之话,琼娘自是不好反驳,只闭口静听着。

琅王说了一通,心内的郁气尽消了大半,就在这时,炙烤的羊肉也呈端了上来。

琼娘讲究饮食,所以这京郊自己受用的宅院,也是炊具齐全,这羊并不是用明火炙烤,而是在后院里挖了地窖,然后将厚肉的肥羊挂在窖壁上,然后合上窖盖,在窖口堆火高温烤熟。

这种西域传来的法子,可以将整只肥羊烤得外焦里嫩,鲜美无比。

琼娘烤了这只整羊原本是要犒劳船工的,如今却被琅王截胡,腌制入味的大块羊肉,用匕首切开,只吃得是酣畅淋漓。

这几日琼娘不在府里,吃什么都无味,如今逮到了人,嘴里也有了滋味,整支油汪汪的羊腿不一会的功夫,便下去了大半。

琼娘也不多言语,只一旁给琅王递花雕酒和盐瓶子。

饭桌气氛和敦,洋溢在一阵肉香里。待琅王酒足饭饱,便对琼娘道:“走,回府去吧。”

琼娘却只是笑了笑,扬声道:“翠玉,送王爷出府!”

楚邪起身的动作顿住了,只皱眉道:“什么意思?”

琼娘敛眉道:“王爷也知,当初琼娘是被柳家轰出去的。虽则柳家的做法本无可厚非。可是琼娘自那时便立誓,自己要长本事,要给自己赚出个栖身之地,再不可让人哄撵,全无招架斡旋之地。这府宅是琼娘自己买的,想坐哪便坐哪,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这些天住得自在,我便想再多停留几日。”

琅王被琼娘说得一滞,他自然知道琼娘当初的遭遇。一个十指未沾春水的千金小姐,却被养父母无情哄撵,连半点过渡的时间都不给,一时当街去买糕饼,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这女子向来自尊心便比较着一般人强,他不是不知,当时也是气急了,才脱口而出让她“出去”一类的话。

想到这,琅王倒是真恨不得荏苒倒流,让他尽收回前言。

但大丈夫在世,岂可作向小妇人认罪状?

想到这,他冷声道:“你既然嫁给了本王,那王府自然就也是你的,什么时候要哄你走了?一时的口角,你却揪住不放,难道是要大兴文字狱,非要给本王定个哄撵发妻的罪责不成?”

琼娘敛眉道:“不是王爷说错,而是琼娘当时的气话覆水难收,想必三姑娘已经放入了心里。若是回去,整日同府相见,彼此都不自在,还不如我暂时住在府外,王爷若是想见,便来此处,不想见,便可回府休息,岂不是两全其美?”

琅王气得猛一拍桌子:“崔琼娘,你不要太过分!真当本王是个软脾气的?什么两全其美,这分明是拿本王当姘头,你见过哪个正经夫妻分睡两地?难道……是这些日子没有滋养你,便生了别的心思?”

他自从被查出中毒以来,听从郎中之言,一直禁忌了房中之事。虽则每日与琼娘同床,也不敢有太过火的举动,生怕自己一个情难自禁,再过毒给了琼娘。

这样一来,每次不过是亲昵搂在一处同被而眠,实则二人之间已经堪比皎洁的兄妹情谊。

而如今,这小妇人越发的过分,竟然连午夜时分,自己一人坐起静静欣赏身旁丘陵、高峰、芳草之美的机会都不给。

正当时的佳人独自一院,岂不是要给些宵小大行方便之门?

自己眼看着余毒尽拔,怎么可能放了这小妇人独住?

琼娘这使走过去搂着他的脖颈道:“已经定了南下,明日便要上船。要不我回来后,王爷也搬来与我同住,到时不管王爷多气人,我绝不撵王爷出去可好?”

若是王爷不追来,她自是不会回府。

可是王爷追来了,她更没有理由回府了!

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何若惜暗使手段,抢了自己的丈夫不成?可又没法明说,她看那位何小姐有勾人之相。

便是要扣着王爷,跟她一起在府外住,什么时候,那两位姑娘打道回府回转了江东,她再跟王爷回去。

琅王只当琼娘要跟楚依依较劲儿,这等子不上台面的妇人小心思,叫他说个什么好!

可是一时又被她的无赖样气得说不出旁的来,只拉着她入怀道:“知道你跟依依不对付,也不敢再叫你这丫头去充当嫂子。她们两个姑娘来京,总不好哄撵出府,且让他们在府里住下,本王会找来宫里的教习婆婆看管她们的言行,也免了再赴宴丢人……本王正好告病休息一段时间陪陪你游历周遭的景致,不过外面又不是没有本王的别院,哪个要住在你府上,还真拿本王当了倒插门的女婿不成?至于南下……”

他顿了顿道:“这个绝对不许!那曹德胜在朝堂上吹捧得厉害,实则水寇之患盘根错节,岂是他一人能理顺清楚的?依着本王看,这水上将有大乱,你那些个船队,也尽量错开这段时日吧!”

在朝堂一方面的政见,琼娘向来是应从琅王的。听了他这么一说,连忙唤来船把式,商量着一半水运,另一半行程走了陆路。

再说王府里的楚依依,听闻堂哥告了长假不上早朝,跟那琼娘住在府外时,气得直摔东西道:“竟是这般行事?堂哥不回来,不是分明嫌弃我吗?我看那个崔琼娘就是狐媚妲己一流,专门勾搭男人不干正事!”

何若惜没有说话,眼中含泪,似乎很担忧堂哥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困得睁不开眼,小肉团现在发明了到点不睡觉新玩法,累死了他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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