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一片静肃, 皇后坐在暖阁的珠帘后,皇上虽叫她来,但作为后宫之首, 她也明白自己只需要听着,无需多言,更不得干政。延熙帝坐在龙椅上,再次翻看着左丞相和君承荣的奏折,严肃的表情显然是不准备再拖下去了。

将折子一合, 延熙帝对左丞相道:“君承晰贩卖私盐一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皇上。具体时间微臣也不清楚,只知道最早发现这件事且被灭了口的是三年前怀封知府赵庆楠。五皇子一直以怀封陈家为掩护, 再与恭廉侯府合作,三年间谋取暴利千万余两。”左丞相如实说道。

“怀封陈家?”延熙帝皱眉思索。

“启禀皇上,怀封陈家正是容将军夫人的母家。”右丞相说道。众所周之,容将军与夫人感情很好, 容夫人并非官宦家的女儿,而是富商之女, 当时容将军也就十七八岁, 正是年少气胜, 喜欢带兵打仗的年纪。一次决策上的失误, 让他遇到埋伏,受了伤。正好被进香回来的陈家小姐看到,并将他救起。容将军得胜之后, 就找了媒人下聘礼, 将陈小姐风光地娶回家门做了容夫人。

“这么说, 容将军府也有参与?”延熙帝问道。

左丞相如实道:“皇上,经查,容将军府并未参与其中。”

“就算没参与, 君承晰能连上陈家这条线,朕不信他们毫不知情。”贩卖私盐毕竟是杀头的大罪,若非有十足的人脉,想来陈家也不会愿意冒这个险。

“皇上圣明。”众人应道。

“给朕好好查,但凡有牵连者,一律查问清楚,不要冤枉他们,也绝对不容放过!”延熙帝的话掷地有声,随后又问几个皇子,“你们有何看法?”

君承衍先站了出来,说道:“儿臣万万没想到五弟会干出这种事来,实在惶恐。不过五弟身为皇子,衣食无忧,怎么会去贩卖私盐呢?会不会是有人教唆或者蓄意陷害?”

“他那么大人了,若真是没有脑子被人教唆,那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明知是死罪,还要与他人同流合污。至于蓄意陷害一说,朕自会查明。”说到这儿,延熙帝又看了君承衍一眼,说道:“恭廉侯府是你母妃的娘家,你未参与其中,朕略感欣慰。但此事你还是要避嫌才是。在事情未了结前,你就好待在府里,不要乱跑。”

“是。”君承衍低声应道。垂下的眼睛眯了眯,也不知道是对延熙帝的话不满,还是对恭廉侯府连累他而愤怒,又或者两者都有。

“你们呢?”延熙帝又问其他人。

君离玹行礼道:“父皇,儿臣心里倒是有个疑问。”

“说吧。”延熙帝看向他。

“五皇弟府中不算奢华,他平时也没有什么费银子的嗜好,府中开销虽然大,却也没有越过他皇子的本份。所以儿臣在想,那获利的千万两白银,到底去向何处?”君离玹低声道。

这个疑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这的确是个问题,那么多银子不但没让五皇子日子过得挥金如土,反而相对节俭,到底是五皇子没事喜欢数银子玩,还是这银子看是赚了,其实早已用于别处了呢?

“父皇,离玹说得有道理。这么多银子,容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除非是养了军队,否则何以开销如此之大?”君离澈行礼说道。

延熙帝看着自己的六子,这话也就君离澈说,他才不会觉得生气,否则换任何一个人,提起私样军队一事,他都必将勃然大怒,这绝对是造反!

“臣同意崇王爷和麟王爷的看法。”右丞相说道。

随后众臣皆复议。

延熙帝想了片刻,说道:“这事务必要查清楚,就交由渊儿去办。渊儿做事老成公正,朕信得过。”

“是,儿臣必当竭尽所能,查清真相。”君离渊应道。

说完私盐一事,延熙帝又对大皇子道:“你之前说君承晰勾结蛊师,谋害皇嗣,又是怎么回事?”

君承荣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说道:“启禀父皇,此事较为复杂,还请容儿臣慢慢说明。儿臣当日随七皇弟出征,但不知为何,从出了京城,身体就一直不适,时常发热头疼,甚至有一次梦游伤人。但奇怪的是太医皆未查出病症,只说儿臣可能是水土不服,太过劳累造成的。直到有一日,儿臣在战场之上,因为突然心口疼痛而差点丧命,才惊觉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后有幸得高人点拨,说儿臣可能是中了蛊,此蛊虫应该是在京中就种下了。还需要找到下蛊之人,才能保命。”君承荣说得诚恳,因为不想让君离玹分他的功劳,所以医圣和凌麒央告知他尸线蛊的事,都被他刻意隐瞒下来。

“此事当真?”延熙帝不动声色地看了君离玹一眼。

君离玹回道:“是。大皇兄从出京就一直不适,否则也不会肯请回宫。而且症状与之前军中那些人相同,麒央也有所怀疑。但大皇兄一直有随侍的太医,麒央不方便插手,加上大皇兄虽然梦游伤人,却安然无恙,并无性命之忧,所以麒央觉得可能是多心了。”下药坑君承荣一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也是从无查证。

“你继续说。”延熙帝点点头,继续问君承荣。

“是。儿臣回京后,让人四下留意有无可疑之人,也翻阅了大量书籍,怎么看都的确像中蛊了。工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让儿臣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但这人却一直在五皇弟府中翻墙出入,儿臣先前觉得他可能是要害五皇弟,所以加派人手跟着此人,但不想却发现五皇弟不但知道此人的存在,两人还经常在书房密聊。不知为何,两人密聊时,从不关门。有一次儿臣听到手下来报,赶紧赶过去,亲眼所见两人相谈甚欢。而那人的打扮和语调,都与南边人相似,完全不是邺国人。”君承荣说得很仔细,而所说的话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那人就没察觉?”延熙帝问道。

“儿臣自知府中护卫武功不佳,所以只能用笨办法,每日分时辰安排不同的人前去跟着,如此即使他有心,也不会看到相同的面孔。如此轮换下去,大约一个月才会重复一轮,那时他早就忘记之的人的样子了,何况他也没发现什么。”对于自己的这个做法,君承荣还是很得意的。

“你可有把握能抓住那个人?”延熙帝显然并不放心君承荣行事安排,但尸线蛊的事的确需要弄清真相。

“是。五皇弟虽然被禁足,但那人依旧出入于五皇弟府中,五皇弟也整日悠然,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也没为皇贵妃的丧子之痛感到难过。”君承荣说得真切,“那日皇贵妃突然小产,母妃就觉得有点奇怪,让儿臣多留意一下。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儿臣府上的护卫就跟着五皇子府的杂物车去了焚场,在五皇子府丢出的杂物中发现了泡过的红花、三棱子和益母草,还有一些破肿出淤的草药。”说完,大皇子让自己贴身的侍从将证物拿上来,那个装过草药的布袋已经被药水浸上了颜色,但上面五皇子府的标示却依旧十分清楚。这个袋子似乎是不准备在用了,所以和草药杂物一并丢在了那里。

君承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慌,更没有为五皇子辩解一句。

君离玹他们三人也沉默着,反正这事既然借了君承荣的手,那就借用到底好了,

“父皇,如此物证具在,焚场的帮工也可以作证,可见五皇弟是蓄意谋害皇贵妃和儿臣,肯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勿要放过歹毒之人。”君承荣磕头道。

延熙帝点点头,叫来了太医,太医证实这药渍从气味和颜色来看,的确是皇贵妃小产前后染上去的。

“好,很好。这就是朕养出来的儿子!”延熙帝怒极反笑,随后笑容一敛,大声道:“来人!去君承晰府上,将府上所有人全部压入刑部大牢,由刑部侍郎主审。若找到那名蛊师,也一并捆了,若人不在府中,务必问出其下落和落胎药一事。当日医圣说那药是新手配的,朕就有所怀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新手到底新到什么程度!”

随后延熙帝又对贴身侍从道:“让内军统领带人去搜恭廉侯府,看能否找到其他贩卖私盐的证据,怀封陈家查封关押,等侯发落。”

群臣各自领命后,延熙帝叹了口气,“事情要尽快查清,赶在朕皇孙出世前,必要清掉这些人。”

“臣等遵旨。”众人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一时间京城四动。恭廉侯府被查封,五皇子府也是一片混乱……百姓们远远地看着,有人觉得是罪有应得,有人则道是皇家无父子。

君离玹回到府中,凌麒央正坐在桌前吃饺子。今天并不是什么年节,只是他突然想吃了。

看到吃得高兴的凌麒央,君离玹觉得这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为了孩子的一世安宁,他必须要把前路的障碍全部扫清。

见他回来,凌麒央笑着对他招招手,“刚煮好的饺子,你也来吃几个,离开饭还早。”

“嗯。”君离玹笑着坐过去,他倒是不饿,只是想陪着凌麒央。

凌麒央夹了个饺子送到君离玹嘴边,君离玹刚张嘴想咬,凌麒央就闷哼了一声,手一抖筷子和饺子已经落到了桌上。

“怎么了?”君离玹下了一跳,赶紧扶住他。

凌麒央勾起嘴角,将君离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君离玹只感觉自己手下的皮肤一跳,似乎是被什么踢了一下。

君离玹惊讶地看着凌麒央。

凌麒央笑道:“孩子动了,吓了我一跳。”这是孩子第一次动,作为爹爹,凌麒央也很惊喜。

“嗯,动了……”君离玹有点发愣,但眼中的惊喜显而易见,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生命居然离他这样近,需要他小心去保护,去疼爱。低头吻了吻凌麒央的额头,君离玹低声道:“谢谢你……”

凌麒央抬眼看着他,轻笑道:“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大家久等。今天忙了一天,好容易空出时间来写。这几日若更新晚了,还请大家见谅。

从五皇子开始解决,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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