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玹用目光描摹着凌麒央的脸庞和几个一细微的动作,直到全部刻进脑海里,才伸手拉起凌麒央,走到桌边。亲自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本递给凌麒央。

君离玹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之前我不肯娶你,现在又请父皇赐婚,都有我自己的道理。我现在也不欲多说,即使说了你也未必会信,且看以后吧,‘日久见人心’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凌麒央沉默地琢磨着君离玹的话,君离玹又上前半步,与他靠得更近了些,“若我今天一定要娶人为妻,那这个人非你莫属。”

凌麒央抬眼看向他,君离玹的眼神深邃而坚定。说不上为什么,即使这个人让他伤过心,但今天的这番话他却信了。君离玹没理由说好话蒙骗的,也不屑去说那些违心的恭维。

端着酒杯的手臂绕上君离玹的,两人饮尽了杯中酒。君离玹放下两人的杯子,将凌麒央抱起,放到了床上。

床纱落下,衣冠散尽。

红烛摇曳,芙蓉帐暖。花瓶中的红梅静静地开着,映衬着火红的新房,格外温暖明艳。

次日一早,凌麒央按时醒来,虽然身体的酸痛让他有些难受,但今日他还要进宫敬茶,是万万晚不得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最先映入视线的是君离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君离玹早早地就醒了,没有吵醒凌麒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这个人醒来。

因为今日还有事要做,所以昨晚君离玹也不敢太过分,要了两次便放过了他。不过,对于初经人事的凌麒央来说,这两次也够他受了。而且君离玹耐力惊人,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醒了?”君离玹抚开凌麒央额前的碎发,“身上难受吗?”

“还好。”凌麒央耳朵泛红,抿着嘴角要起身。

君离玹抽出垫在凌麒央颈下的手臂,顺势将人扶起来,“若难受,我帮你按按。”

凌麒央摇摇头,接过君离玹递来的衣服,慢慢穿着。昨夜君离玹已经帮他清洗过了,身上很干爽,也不必再沐浴浪费时间。

等两人穿带妥当,候在门口的茗礼带着个小侍端着洗漱用品走进来,向两人行了礼,一个服侍两人洗漱,一个整理床铺。君离玹不喜欢多余的人进主院,所以伺候他的事一直由茗礼来做。

将净了脸的帕子递给小侍,君离玹对凌麒央道:“这是珞素,是个卿子,以后由他贴身照顾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

珞素正是昨晚陪着凌麒央在新房等君离玹的那位小侍,年纪不大,看着也乖巧。凌麒央对他的印象不错,便点了头.

珞素恭敬地给凌麒央行了大礼,算认了主子。凌麒央不习惯人动不动给他下跪,便将他扶了起来。

为了赶在皇上下朝前赶到宫里,两人并未在府中用早膳,而是带了盒点心在马车上吃。马车嘚嘚地慢跑在路上,凌麒央在马车里抱着个手炉,倒也不觉得冷。

君离玹放下茶杯,对凌麒央道:“你现在已是王妃,对下面的人无需太好,免得放纵了他们。”

凌麒央知道他在说今早他扶珞素起来的事,轻笑道:“府里有你在,他们不敢放肆。其实别人也不罢了,珞素是要一直跟着我的,我也不好太约束了他。留着点活泼的性子,办事也更灵机些。”

君离玹闻言,觉得也有些道理。其实王妃在府中的地位也是要看当家皇子的宠爱程度的,若是个不受宠的,即使是侧妃宠妾也能越了她去。这个道理在皇宫里是,在富贵人家里也是。

“再者,你拨了珞素来服侍我,自是你查过底也信得过的。即如此,我也信他,纵他几分也无所谓。”

君离玹浅笑着将凌麒央的茶杯倒满,如此聪慧明理的人,他当初怎么没发现?而让他更满意的是凌麒央没有用敬称,如此倒更显亲近。

他们到宫里的时候,皇上还未下朝,两人候在乾安殿的暖阁里。等了大概一刻钟,皇上下朝归来,与皇后一起入了正殿,在正位上就座。

两人给皇上皇后问了安,随后君离玹起身。凌麒央走到皇上皇后身前,接过嬷嬷递上来的茶跪下,双手奉上,“父皇请用茶。”

延熙帝接过茶盏,喝了茶。身后的侍从将手上的盒子递过来,凌麒央接了。

由于大邺国生育实在不易,所以宫里侍奉的人不会被动刀伤身,只是会服用一种药,让身体强健的男子二十年内无法人道,待药效过了,便放出宫去,成亲生子随意,这类人被统称为侍从。而那些身型较小或者瘦弱的,入宫时则会根据个人意愿用药成为卿子,亦称为小侍。而各宫娘娘,极少有用女子为婢,多是妃子入宫时带的陪嫁,随着年纪渐长,也由侍女变成了嬷嬷。

“如今老七也成婚了,他这个孩子性子淡。你作为正妃要多体谅,多关心。切记为妃之德,督管好府内事务,分其分忧。朕一直中意于你为老七的正妃,如今成婚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你们也莫让朕失望。”延熙帝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两人齐声道。

之后,凌麒央又按着刚才的规矩给皇后敬了茶,皇后笑道:“儿卿的茶格外清香。你随着玹儿叫皇娘吧。你性子温和,由你看着玹儿本宫就放心了。望你们二人和睦,互信互敬。”

“是,皇娘。”

皇后随后递了盒子给凌麒央,凌麒央谢过,在嬷嬷的轻扶下站起身,后退几步与君离玹站在一起。

“昨日忙碌了一天,想必你们也没休息好。一会儿到你们皇娘宫里休息,中午朕去与你们用膳。”皇上说道。

“是。”君离玹应道,“近来父皇入夜可还安枕?”

“嗯。虽近来国事颇多,但点着沉月香,倒也睡得安稳。”皇上显然对此香很满意,“皇贵妃有心。”

“国事虽重,但还请父皇多注意身体。父皇安康,才是国之根本。”

延熙帝哈哈大笑,“成了亲的人果然懂事许多。”

“成家方之父母恩。待哪日父皇不再用沉月香亦可安睡了,将此香赐于儿臣助眠便好。”

“你这孩子,一点香料朕还能亏了你的?”说着对贴身侍从福顺道:“给老七包点沉月香回去。”

“是。”福顺笑应着办事去了。

“多谢父皇。”

从乾安殿出来,两人去祭灵殿拜祭了祖宗神明。之后随皇后去了雅坤宫。

一进寝殿大门,凌麒央的脚步便顿了片刻,皱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发觉他的迟步,君离玹转头问道:“怎么了?”

凌麒央扯了下嘴角,道:“焚的香很特别。”

君离玹轻笑,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伸手牵住凌麒央的,往殿内走,“这是皇娘专用的云竹香,香味清淡素雅。你若喜欢,一会儿问皇娘要些。”

凌麒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进了寝殿。

“你这小子,刚从你父皇那儿拿了香,又打起皇娘的主意了。”皇后佯装生气的调笑道。

“皇娘,您知道我是极少用香的。府上也没什么稀罕的香料能讨麒央喜欢,只能到您这儿求一点。”君离玹说道。

“你也没问问麒央到底喜不喜欢这些东西。”皇后边让贴身的小侍去包香料边道。

“不管喜欢与否都是儿臣的心意。若喜欢自然是投其所好,若不喜欢儿臣再找给他喜欢的便是。”君离玹觉得心意这东西也很重要,哪怕不是凌麒央喜欢的,也比根本没这个心好。

凌麒央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微底下头。他发现这半天来自己的担心似乎少了些,更多的是感觉不好意思。即使自己是卿子,可说到底也是男子。他喜欢君离玹,所以希望他对自己好一些,但他并不奢望这个男人宠他。

“你这孩子成了亲倒是变得会说话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儿子以前可从不屑去说这种话。

“这些话以前儿臣也会说,只是不愿说,也没对象可以说。如今成了亲,儿臣也希望家里和睦,与麒央举案齐眉。既然有了可以说的对象,儿臣也不愿吝啬。”君离玹面无表情的脸显然格外认真。

“好,好。你能这么想,皇娘就放心了。”皇后笑道。

午膳时,延熙帝到雅坤宫来与皇后及两人一同用膳,席间齐乐融融。君离玹怕凌麒央吃不饱,悄悄给他夹菜。凌麒央虽感激他的细心,但也不免尴尬。皇上皇后看到,也未多语,只让两人多吃些。

两人回到麟王府已经是傍晚。由于中午吃得很饱,下午又用了不少点心,两个人并不觉得饿,便简单吃了点。

昨日累了一天,晚上又消耗了精力,早上起得太早,以致凌麒央吃了晚饭就困了,洗漱后便早早的歇下了。君离玹虽然也想和他厮磨一会儿,但看他实在睁不开眼,便做罢了。反正来日方长。

让他觉得庆兴的是,虽然重活一世,但凌麒央并未像死前所说,愿不再爱他。无论他这一世平安顺遂与否,只要这个人还爱他,就足够了。他一定竭尽一切,给凌麒央安定的生活。他思考多日,其实前世的凌麒央要的并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只是想与心爱相守一世,安定一生。

前世他给不了他的,这一世一定要竭尽所能,给予他想要的一切,不再让凌麒央有任何遗憾。

放下床边的帷帐,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为了时刻与凌麒央接近,君离玹让人将两床单人被换了一床大的双人被,冬日两人挤在一床被子里,可以相互取暖。

凌麒央迷迷糊糊地睁了一眼,君离玹趁机将人揽到自己肩膀上,又拢了下被子,两人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君离玹只觉得自己虽然睡得沉,却不安稳,头有些疼。梦境也五花八门地挤进脑海里……

一会儿梦见自己去找君离渊,听他正在和君离澈说:“……若上位,君离玹肯定留不得……”

一会儿梦见自己收到三哥的私人密信,说父皇封了五皇子为太子,六皇子被软禁,而君离渊自己也身受重伤。见信,他起兵谋反……

一会儿梦见两军对峙,三哥让他逃,结果被老五派来的奸细射伤,最后被捕……

一会儿梦见在狱里,他和三哥把话说开。原来那日三哥说的是老四或者老五若上是位,君离玹肯定留不得。而三哥的私印之前丢了,他派人去通知君离玹,结果人还没到便出事了。

一会儿又梦见一身红衣的凌麒央向自己跑来,然后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君离玹猛地睁开眼,沉重的呼吸、加速的心跳,让他觉得自己心疼的难受。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凌麒央也睁开了眼,正看着他。

“吵醒你了?”君离玹坐起来,拿过床头的水杯,一口饮尽。

凌麒央摇摇头。

平复了一下心跳,君离玹帮他压了一下被角,皱着眉说道:“很久没做梦了,感觉像醒不过来了一样。还好……”都过去了。君离玹压下最后四个字,接着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才会那些梦。”

凌麒央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地开口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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