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漆黑,阴云密布。

海浪高得可以掀翻三层楼船,更有大量灵气汹涌而来。

吞海兽之前因疼痛,蹦出海面又窜回去吐的狰狞模样,雪蚌与沈玉柏看得真真切切,霎时神色都不太好看。

“此等凶兽——”沈玉柏看到了吞海兽的真容。

灰黑色凹凸不平的皮肤,畸形的庞大脑袋,生着长长短短的狰狞倒刺,脊梁隆起了山岳似的坚硬背甲,这完全不似南海生灵的躯体,无不在诉说着它古荒凶兽的来历。

还未接近,一股浩瀚的凶悍气息就扑面而来。

元婴以下的修士皆全身僵硬。驾驭不住遁光,直挺挺的摔入海中。

原本不在海市蜃楼,侥幸免于鱼腹之灾的修士就不多,此刻跟来也是为了搭救自己的亲朋故交,遭遇这番情形,人人惊慌失色,尚有余力的转身就逃。

唯一锲而不舍在海浪里向前冲的竟然是个火球。

“啾!”石中火愤怒不已,它刚扎入海中不久,就被一个冲天大浪拍了回来。

石中火是天地灵物,要无数年才能生出灵智,性情骄傲,就算对上古荒凶兽依旧战意十足。

滔天风浪里,一个扑不灭的真火气势汹汹的直冲过去。

“这!”

雪蚌有些慌神,吞海兽多年没动静,醒过来也只是吃吃东西,突兀的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真的是生出了什么变故。

吞海兽只在海面冒出个头,很快又栽了进去。

风浪未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相。

沈玉柏刚一入海,立刻察觉到异样。

“木灵之气?”沈玉柏大震,神色再变。

他皎洁似明玉的肌肤漾上了一层浅浅绯色,原本冷冽沉稳的真元翻涌不息,而一头漆黑长发竟然瞬间蔓延生长起来,转眼就过了脚踝。

“这海渊里有什么?”沈玉柏厉声问。

雪蚌不明所以,纳闷的回答:“除了吞海兽,再无活物。”

“胡——”

沈玉柏怒意暴涨,他本是天塌下来都漠然冷淡的样,此刻眼噙怒火,神情中还带着急躁,简直像脱离世俗的白玉雕像忽然染上了凡尘七情,更显明丽生动。

不过看在雪蚌眼里,还是只有“绝世灵药”能吃这么个诱惑罢了。

蚌妖欣赏的英俊或漂亮,大概是肉乎乎软绵绵,好看不好看要论壳上的花纹,最要紧的是肌肤不要太白会发光,珠子太多抱起来不舒服——沈玉柏显然不符合这个标准。

雪蚌没有失神,自然很快注意到沈玉柏的异状。

“木灵…”她跟着喃喃自语,眉头蹙起

沈玉柏死死盯着漆黑的海渊深处:“有一株厉害的灵植,刚刚苏醒。”

雪蚌眼角一跳,拼命思索。

记忆里残余的微末痕迹浮上心头,雪蚌惊觉:“是了,小春——我是说四百年前,有个天赋过人的修士,曾经来葬魂渊探险,他说这下面有东西,我们没有相信。”

沈玉柏狠狠看了她一眼。

雪蚌有苦说不出,向万春就是他们南海蚌妖养大的,当年发现他偷溜到这等危险地方,蚌妖们吓得不轻,立刻轮番说教,根本没把这话往心里放。

所有坠入葬魂渊的生灵都会被吸去灵气,凡体瞬息而亡,蚌妖只当是吞海兽沉睡时仍有进食本能,怎么会有生灵存在呢?

沈玉柏侧耳倾听,脸色越来越难看:

“它沉睡了很久,心里充满憎恨、焦躁、不满…”

深渊翻滚出来的除了绝强的气势,还有怨气。

雪蚌听了更愁,捏着眉心说不出话。

“它是被惊醒的,很愤怒…不对!”沈玉柏蓦然睁开眼睛,“它在等待什么,现在等到了。”

“……”

雪蚌费劲的思索半天,才纳闷的说:“吞海兽日日都在葬魂渊里,沈岛主说的那株灵植能等到谁?”

他们倒没想到吞海兽吃下去的人身上——谁知道会吐呢——而是不约而同的想到吵醒吞海兽的人。

“阿鬼?”雪蚌一惊。

沈玉柏冷冷看她。

雪蚌有些慌乱,含糊的解释了下可能是族中的晚辈没个轻重,闯下这等大祸。

“吾之道侣,此番无事还好,若是有甚不妥,我东海飞琼岛梁燕阁便与你南海不死不休。”沈玉柏眼睛亮得惊人,面无表情,“世间财帛权势,大道玄机,于我不过浮云,吾秉天地灵气而生,只求一人相伴,谁若阻碍,这仙我不做了,损无尽寿元亦能灭汝一族!”

那是,沈玉柏原身独天独厚,只要他毁去自身的三分之一,至少能造就十多个大乘期高手出来。

雪蚌哑口无言,只得又许诺了一次:“只要闭气定息,在吞海兽腹中度过十年,并不困难,更无性命之忧。”

“最好如此。”沈玉柏冷冷说。

正因为知道梁燕也在吞海兽腹中,葬魂渊异动暂时还影响不到她,沈玉柏还有心情在这里细观情势谋定后动。

——世事总不如人愿。

等他们终于来到海渊上方,看见死死堵在那里的吞海兽,以及粗大生满倒刺的鱼尾时,顿时愕然:这还怎么进去?

石中火比沈玉柏快一步,顶着海水暴怒的在吞海兽周围蹦跶。

海中起火的盛景诡奇万分,跃动的火光不屈不挠的扩展着,只是对浩瀚的水域来说,它也只是从不起眼的一小团变作飘动的红色毯子。

连环绕吞海兽身周一圈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裹死这只凶兽了。

三昧真火炽热气息滚烫的灼烧在吞海兽斑驳的表皮上,却一点效果都无。

试想古荒时神兽众多,会喷异火的妖兽更是数不胜数,吞海兽岂会没有抵御手段?它费力摇摆扭动着身躯,在海中掀起恐怖激流,其实只是为了把脑袋拔/抽出来,石中火傻乎乎的以为是自己的攻击奏效,叫嚣着烧得更欢。

“……”

雪蚌看了看吞海兽,为难了。

要击破吞海兽的防御,这等本事她没有!帮吞海兽把脑袋拽出,这难题她也没办法解决呀。

沈玉柏眉峰一蹙,就要出手。

【找到了~找到了!!】

葬魂渊底传来的欣喜意念,让沈玉柏再次倾听,神色愈发难看。

“怎,怎么了?”雪蚌胆战心惊的问,她忽然发现吞海兽不动了,但整个海渊还在不正常的震动。

“你知道南合宗的夺天寄灵术,造化阴阳诀吗?”沈玉柏忽然转头。

“呃?当然,修了这功法的打不死揍不完,功成圆满后,可借神兽灵物躯壳同存,据说厉害的还能影响六道轮回,转世回来找你麻烦,所以当初浩劫之战,要杀他们一定要把他们打得神魂俱灭。”

雪蚌下意识的接口,随即反应过来,指着海渊张口结舌:“你,你是说?”

沈玉柏冷冷看她:“这个名字我是刚刚听来的,我能听得到它神魂里发出的声音,它原先是一个修士,因为重伤,自愿吞下一颗千昙并蒂莲的莲子,借这天地灵物化身再成,神魂恰好养在花蕊之中。谁知伤势未复,就遭遇了古荒碎裂,他只能陷入无尽沉睡之中。”

雪蚌张着嘴发不出声。

“人有三魂七魄,神魂——即是元神,将这些合为一体了。”沈玉柏皱眉说,“此人伤势太重,神魂受损。必须进入六道轮回,由天道法则慢慢修补,于是他将自己神魂一分为二,一半随千昙并蒂莲,一半转世而去。”

当那个无数次转世后投身的躯壳,出现在千昙并蒂莲面前时,沉睡的妖花醒了。

“这吞海兽,是这修士所养的坐骑。”

“……”雪蚌愣愣的说不出话。

她搜肠刮肚,在那些早已尘封的记忆里找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人来。

“杨心岳!他是南合宗的宗主,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杨心岳,本来世间战火即将平息,原本出面带着两方和谈的北玄派南合宗彻底对上了,南合宗指认北玄派暗中谋害了宗主,叫嚷着复仇。北玄派也有三位长老死于非命,于是浩劫之战……”

雪蚌声音颤抖又苦涩。

八千年前,该出现的人不知所踪,如今在海市蜃楼自家门口现身,这是一笔什么样的烂账。

沈玉柏虽没想到下面那株千昙并蒂莲的来头这么大,但有天道限制在,这位昔年的南合宗宗主,也不过是朵莲花,外加一具转世觉醒后的修士之身罢了,有何可惧?

雪蚌还在发愣,她自言自语:“难怪,难怪这条吞海兽一直会守在这里不走,我原以为葬魂渊是它的巢穴,古荒完好时它在这里,古荒崩碎时它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它还是不曾离去…”

被抹去灵智的妖兽,就算只剩下本能,也趴在深渊中不动,将千昙并蒂莲藏在盘踞的尾部与肚皮下。

“你既知吞海兽是杨心岳的坐骑,这么多年竟未想到?”

“古荒时,吞海兽不算是稀罕之物,谁能因为一条鲤鱼,就想到另外一条鲤鱼的主人?当年养着吞海兽的修士,没上百,至少也有三五十。”雪蚌捂着额头,她有句话未说,当年她是小妖,因事太大闹得沸沸扬扬到她耳中,杨心岳已是个妥妥的死人了,谁没事会记个死人?还是那种可望不可及的大人物。

这时,卡在葬魂渊里的吞海兽发出奇怪的呜呜声,并像换了一条鱼似的,轻巧有规律的转动身躯,缓缓将脑袋抽/出了一些。

“它?”

“千昙并蒂莲为了不让天道抹去吞海兽灵智,夺去它神魂,一同掷入六道轮回。”沈玉柏神色复杂,“如今,吞海兽的转世竟也回来了。”

雪蚌差点脱口而出,问沈玉柏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随即她感到强烈的欣喜情绪,发自吞海兽凶悍气息之中——同为妖兽都有这般感触,白玉参辨别出并蒂莲神魂里激烈的声音,也不难。

沈玉柏瞥她一眼,冷声道:“你不能与它为敌,就速速离开,我倒要看看这位宗主还有几分当年之威。”

道侣被对方的坐骑吞了,怎么着都得打上一场。

雪蚌欲言又止。

“轰!”困住吞海兽的岩层全部崩裂,狰狞凶兽脱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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