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顿时对这个这才第一回见面南安侯夫人起了深刻戒心,吩咐青果:“务必事无巨细打听清楚,莫名其妙她对咱们家事做什么这样有兴趣?”

青果见这样吩咐,当然不敢大意,立时应着去了。

林氏一边笑道:“虽说是蹊跷些,倒也不用这样如临大敌,你家里坐着,她能怎么样呢,难道还上门来不成?就算外头,你只管不理她,离远远就好,她又能拿你做什么,不过你那个炮仗脾气,别叫她撩拨了就是了。”

郑明珠不服气:“我有什么脾气,我脾气好了,又温柔又和顺,我们家大爷总说我好呢!”

林氏掩嘴笑:“是,比起你家大爷来,倒是好。”

郑明珠嘟了嘟嘴,又笑起来。

说是这样说,因不清楚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郑明珠依然是觉得需小心这个女人,这一日酒宴时候,郑明珠特别注意有没有小丫头故意来碰自己,那种老掉牙把戏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真洒了什么身上,说什么也得去换衣服啊。

别人家家里,丫鬟引你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还真得小心不可。

石榴依然是默不作声,可是有她郑明珠身后立着,实叫人放心不少。

敦敏郡王府酒宴,每一位夫人身后都有一个王府丫鬟服侍,布菜换碗倒酒等等,吃到第三道主菜,上来是蟹黄鱼翅,就有一个丫鬟从后头过来,对郑明珠身后丫鬟说:“东府里大奶奶叫你过去问句话儿,我来替你当一会子差,可记得早些回来。”

郑明珠并不回头,依然拿着一个小小莲花酒杯,倾身与庄慧公主说话。身后那丫鬟又笑着对石榴说:“少夫人这里有我服侍,姐姐下去歇歇吧,外头有单给姐姐们摆桌子,虽和这里不能比,到也还不错。”

石榴如石头一样沉默,动也不动。

郑明珠微微笑了笑,这样酒席她也安排过,来宾多了,丫鬟们不能都认得,不过是见了年长叫夫人太太,见了年轻叫奶奶罢了,临时替岗就不可能认得跟前这位服侍人身份了。

此时一句少夫人,郑明珠心中已经有了分数。

想必石榴心中也有分数,那丫鬟又劝了一回,石榴依然当没听到,只是沉默站郑明珠身后,郑明珠心中满意不行,不过这丫鬟名字取错了,就不该叫石榴这么鲜嫩名字,叫石头才好呢。

回头要叫陈颐安赏她。

庄慧公主浑然不觉,只是笑着与郑明珠聊天,庄慧公主是皇后所出,又本朝大公主,占着嫡和长字,身份尊贵,自然比别公主多倨傲。

不过郑明珠别不敢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本事是有,她着意结交宗室策略下,连庄慧公主也跟她亲亲热热,一口一个表妹。

郑明珠今儿特意跟她坐一起,就是存了心要打听一下南安侯夫人,既然是情敌,想必了解要比其他人多些。

而作为公主,又要比别人少许多忌讳,越发没有她不敢说。

郑明珠话题还没引过去呢,旁边布菜那丫头素手已经伸过来,执着一只白瓷描颜色牡丹酒壶,腕间光芒一闪,郑明珠见到一只赤金绞丝镯子,接口地方嵌着一颗小小红宝石,虽郑明珠眼中算不得贵重,但也不是一个丫鬟能带。

那酒壶毫不犹豫就往没有杯子地方倒,身后闪电般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这丫鬟手,郑明珠完全没看见,石榴终于开了金口:“看准了倒。”

真是太有范儿了!

郑明珠对陈颐安挑人本事佩服五体投地。

那丫鬟讪讪笑了笑,只得收回手,继续伺候。

郑明珠毫不乎,继续和庄慧公主说话。

果然,提到‘情敌’、尤其是已经修成正果南安侯夫人,庄慧公主话越发多了,态度是鄙夷:“表妹不知道,这位侯夫人可和别人不一样,像表妹这样正经人只怕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人,当初还是姑娘小姐,住南安侯府就一天两三遍往书房走,后来做了侯夫人,越发不得了,侯府老夫人都见不得,再不府里住了。”

这倒说得郑明珠好奇起来,这位侯夫人有什么鲜招数呢?竟能逼得侯府老夫人不肯侯府住了,这倒不容易,想自己家那位老夫人,郑明珠就笑道:“这是什么缘故?倒是奇了。”

庄慧公主脸上就露出了又诡异又****表情来,颇有几分欲言又止,郑明珠推她一下:“跟我还装什么,点告诉我。”

她不信庄慧公主不说,南安侯夫人有什么丑事,庄慧公主肯定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呢,这会子不过是拿乔作势,以增强震撼力吧。

庄慧公主果然就笑了,鬼鬼祟祟抱住郑明珠胳膊,附她耳边说了两句话,郑明珠手一抖,她脸上也露出了那种又诡异又****表情来了。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郑明珠好半晌才顺过气来,问庄慧公主:“真?”

庄慧公主一脸看好戏表情,完全就是我知道你会吓坏掉样子,得意说:“可不是,绝对真。”

郑明珠表示怀疑,这样私密事,身为情敌怎么能知道?

庄慧公主见她不信,顿时恼了,又她耳边说了两句话,郑明珠又结巴了:“你……你,真?”

庄慧公主又甜蜜又得意表情,带着威胁语气也软软:“咱们自己姐妹我才说,你不能说给别人知道。”

这个责任也太重大了,郑明珠才不干呢,望着庄慧公主似笑非笑说:“就我一个人知道?我可不背黑锅,不过你知道我,我自然是不会说。”

不过陈颐安例外,郑明珠心中悄悄说。

只是她怀疑其实庄慧公主是炫耀居多,果然庄慧公主笑笑道:“罢了,我知道你其实嘴紧,是以才不怕告诉你,不过就算有人知道了,又有什么要紧,我怕什么呢?”

她当然不怕,当今圣上嫡长公主,只要不谋反,是真没什么可怕。

话题渐渐歪掉了,不过郑明珠已经听到不少内容,颇感满意,并不介意歪掉,倒是后面那丫鬟,再接再厉,还努力当中。

没过多久,一勺汤又差点倒了郑明珠裙子上,然后又是换茶时候差点没拿稳,被石榴接住了,后来这丫鬟急了,一个没站稳,就扑到了桌子边上,把一整碗滚烫丸子朝郑明珠身上倒过去。

石榴稳稳当当把这碗丸子接手里,一滴汤都没有撒出来,然后捧手上问那丫鬟:“你站稳了吗?若是还要摔我就先拿着不放下了。”

那丫鬟也依然只得讪讪,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丫鬟动静如此之大,不仅庄慧公主转头看了两眼,旁边几位熟识夫人奶奶也都回头来看,庄慧公主道:“七叔父这府里怎么回事,怎么用些着三不着两丫鬟来这边桌子上伺候,表妹也就罢了,到底自家人,要是碰到别夫人小姐,还不打死她!”

坐对面林氏询问眼神看过来,郑明珠给她交换了个眼色,林氏微微一笑,点点头,回头吩咐丫鬟去了。

郑明珠笑道:“可不是,这样丫鬟,若是我们家里,早打一顿发去扫地烧火了,怎么舅舅府里倒是这等宽厚。”

那丫鬟脸色煞白,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简单一个差使,自己竟然办不了,这位少夫人身后这个丫鬟,怎么每次都刚刚好挡住自己呢。

庄慧公主当然是浑不意,此时热菜已经上到了第九道,绝大部分贵****都已经不再动箸,庄慧公主也命换了香茶,漱了口,接着先前话题:“你上回跟我说云南那边流进来一批白玉,质地好,我就留了心,果然有些好,进了一盒给嫂嫂,又叫尚宫局做了一朵白玉鬓花,说起来,真要这样好玉才做得出,每一片花瓣都打磨得蝉翼一般,能透出光来,一朵花二十八片花瓣,********是黄水晶,昨儿才得,我预备留着父皇万寿节用。”

郑明珠会意,万寿节自是内外命妇都要进宫朝贺,又是喜事,自然是人人都要衣着鲜亮,首饰华丽,庄慧公主是安心要出彩了,便笑着捧场道:“到时候我要开个眼界了,既然用这朵花,巧很,我那边刚收了一套黄水晶耳坠子,也是花样子,想来正好配得过,回头我打发人给表姐送去。”

庄慧公主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表妹眼光我是信得过,表妹肯收东西都是好,说起来,黄水晶虽不怎么贵重,好却也不好找,又要工匠手艺好,我前儿见了几副都不满意呢。”

郑明珠远远瞧见敦敏郡王世子妃走了过来,嘴里漫不经心说:“这是南京送来给我婆婆,我看了半日,只瞧上这一件。”

庄慧公主越发欢喜,郑明珠回头吩咐道:“我这里也不吃了,石榴你去外头花厅里吃了再来吧。”

石榴虽不解郑明珠意思,但既然是郑明珠吩咐,还是立时就领命去了。

那丫鬟大喜,身边这碍手碍脚丫头总算肯走了,这一下总得成功了吧,果然,很,第十道热菜上来,是一道甜羹,每位跟前放一只厚白瓷海棠花盅,这丫鬟偏要伸手去拿,然后手又抖了,成功把一勺桃子水晶羹浇到了郑明珠裙子上。

连庄慧公主这样没心没肺人都觉着好笑了:“这丫鬟,倒是一门心思要往你身上倒东西呢。瞧这笨。”

郑明珠失笑,对庄慧公主道:“可不是,我还第一回见着这样笨。”

那丫鬟忙慌慌张张拿帕子擦郑明珠裙子,口里连珠炮似赔罪:“都是奴婢不小心,弄脏了少夫人衣服,少夫人恕罪,奴婢这就领少夫人换去。”

郑明珠心想,这番话这丫鬟不知道含嘴里多久了,这会子总算成功说出来了,也真难为她。

郑明珠就笑道:“好,你带我去换吧,先把我丫鬟叫来,应该有带着我衣服。”

那丫鬟忙道:“这儿人多,叫各位夫人看着不像,奴婢这就打发人去寻少夫人丫鬟,少夫人只管随我去换了,她们从前厅过去也近,差不多儿前后脚事。”

郑明珠就含笑道:“也罢,我先随你去。”

于是站起来给旁边坐着夫人们告了罪,便随着那丫鬟走。

那丫鬟时候耽误不少了,此时越发心急,忙忙往前走,三拐两拐,郑明珠差点跟不上,眼看是越走越偏僻了,郑明珠站定了,疑惑说:“这是往哪走?”

那丫鬟一边东张西望寻人样子,一边头也不回赔笑道:“咱们府里特把预备给夫人奶奶们换衣服地方定远一点樱桃园,也是免得有人误闯意思,是以这边没什么人,看起来清净些。”

郑明珠笑,身后敦敏郡王世子妃声音幽幽响起:“樱桃园?这里是去樱桃园么,怎么我只知道这条路过去只有一个苗圃了呢?”

那丫鬟大惊,霍转头过来,见敦敏郡王世子妃带了几个丫鬟,几个婆子,正站郑明珠身后,一脸寒霜。

顿时腿都吓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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