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爷脸上的灿笑转瞬化为暴戾,冷哼道,“贾宝玉,别给你几分颜色便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贾环不喜寻芳阁吵闹,骗谁呢!你压根就没问过他是也不是?”能说出不疯魔不成活那样的话,贾环怎会不喜吵闹?他分明与他一样,都爱用喧嚣掩藏内心的死寂,他不会不来的!

五王爷越想越气,越想越压不住见贾环一面的冲动,俊美邪肆的脸庞渐渐扭曲。

宝玉吓得肝胆俱裂,腿一软便跪下了。

“没用的东西!”五王爷见了心火更炽,上去便狠狠踹了一脚,又抡起拳头要砸,却被滕吉几个拦腰抱住,压低嗓音劝道,“别打!贾家虽然败落了,可王家却蒸蒸日上,尤其这人还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可不是旁的阿猫阿狗。你看看他那小身板,一拳下去准得歇菜,咱还要不要玩了?走走走,回去喝酒,不就是今天没来么,咱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日子长着呢!”

五王爷一想也是,暗自深呼吸,压下心火冲宝玉微微一笑,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本王脾气不好,性子冲,宝儿千万莫与本王计较。来,坐本王身边来,喝酒。”

众人被他一句‘宝儿’腻歪到了,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各自坐回原位。

贾宝玉这回才算真正见识到五王爷的喜怒不定,狠辣无情,想离开却又不敢张口,战战兢兢在他身边落座。

见少年缩着肩膀,皱着眉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时不时偷觑自己,分明怕得要死却不敢逃离,像只胆小的兔子一般生动有趣。五王爷好-色-的毛病又发作了,将之前的暴怒抛之脑后,搂住少年肩膀硬灌了几杯烈酒下去,见他咳得撕心裂肺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宝玉最初还觉得苦不堪言,待酒劲上头,身边又有绝色美女相伴,便把什么都忘了,抱住一个花魁去吃她唇上的胭脂。

五王爷闭眼小酌,片刻后觉得怀中清冷,一把将半醉的宝玉拉到自己腿上坐定,捏住他下颚细细打量,眉毛不够修长有型,得斜飞入鬓才好;眼睛太亮了,得暗沉一点儿,瞳孔再大再黑一点儿;鼻子倒是长得像,不过不够挺;嘴唇……嘴唇如此红艳润泽,像,真像……

五王爷情不自禁的垂头,含住两瓣红唇,下一刻却猛然将少年扔出去,怒道,“呸,什么东西这么臭!”根本没有想象中苦涩微凉、腥甜独特的药味!

宝玉早就喝醉了,被扔出去时正好被滕吉等人接住,并没有摔伤,脑子却彻底糊涂了,痴笑道,“这可是花魁姐姐唇上的胭脂呢,怎会臭?分明香甜的很!我还要,再让我尝一口!”

滕吉等人嘴角抽搐,反手将他丢进花魁怀中。宝玉似鱼儿入了水,鸟儿入了林,手脚并用的缠上去不肯放松,脑袋直往人家怀里钻。

“呸,一点朱唇万人尝,还说不臭!好歹也是公侯家的嫡子,怎这般不讲究!”五王爷用力擦嘴,又连连漱口,这才觉得好了些。他虽贪-花-好-色,可从不与人唇舌交缠唾沫与共,也不知刚才究竟着了什么魔,竟亲下去了!

闷坐半晌,他脸上的怒容才渐渐消去,不知忆起什么,兀自愉悦的低笑起来,冲场中独舞的-妓-子命令道,“九天回旋舞本王早就看腻了,来点有新意的。边跳边脱了衣裳,舞姿妖-娆一点,勾魂一点,跳的好本王大大有赏!”

妓-子-虽每晚都要侍奉各-色-男人,可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叫她大庭广众之下展露身体,即便她已沦落风尘脏了身子,也越不过心中那道坎,当即便跪下求饶。

屋内的纨绔们却像发现了新大陆,叫嚣起哄,不依不饶。

那妓子被吓得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美艳无双的人儿转瞬就变得丑陋不堪。

五王爷眸色黑沉,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一个酒杯砸过去,将她砸得头破血流,又掀翻桌案打翻酒水,好一通宣泄。

老鸨听见屋内乒呤乓啷乱响,继而便是自家姑娘的啼哭声和一帮纨绔的嚎叫,心知五王爷又发疯了,在门外站了老半天,等他疯够了,动静小了,才满脸堆笑的推门进去,好声好气的劝解。

“三日内教会她边跳舞边脱衣裳,本王要带朋友来看,届时千万莫扫了他的兴,叫本王也跟着丢脸!”五王爷抚平衣襟,理顺额发,冲老鸨微微一笑,递了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过去。

老鸨立马接过藏入怀中,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五王爷心下满意,冲立在门外的稽延扬了扬下颚,风度翩翩的离开。

“爷,贾宝玉跟贾环,你现在更喜欢哪个?”走到半路,稽延面瘫着脸询问。

五王爷认真考虑了片刻,沉吟道,“自然是贾环更有味道。不过贾宝玉也算是难得的好相貌,不吃有点可惜。”

“你想吃的话今晚就是个机会。”稽延一本正经的提议。

想起贾宝玉那舔舐-妓-子-口脂的奇葩嗜好,五王爷胃里一阵翻腾,铁青着脸摆手,“算了,我现在下不了口。”

祠堂里,王夫人蜷缩在地上呻-吟,裸-露在外的肢体好似活生生被剥了皮撒了石灰,红白黑紫黄,色泽驳杂,血肉模糊,臭不可闻。若不是她偶尔因剧痛抽动一下,进门的丫头还当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腐尸。

可几近腐烂的活人却比死尸更加骇人,那丫头咽了咽唾沫,伸出同样溃烂的手,将一个食盒递过去,轻声安慰道,“太太,你再忍忍,琏二奶奶很快就会给咱找大夫。”

王夫人像忽然活过来一般,跳起来抓住丫头手腕,嘶吼道,“再忍忍,再忍忍,我已半个月不见天日了,究竟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我疼,我痒,我受不了了!”一把将丫头推开,她跌跌撞撞跑出去。

祠堂里虽然冷清,可也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丫头小厮,看见头发眉毛睫毛全掉光,且浑身烂的没有一块好皮肉,行走间直流腥臭脓水的人型生物,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扔下扫帚没命奔逃,边逃边撕心裂肺的大喊,“鬼啊!祠堂里有鬼!大家快跑啊!”

尖叫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转眼,院子里的人就跑了个干净。

王夫人看看自己腐坏到几近白骨的双手,又摸摸血肉模糊的脸颊,似想起什么,转身朝丫头们居住的耳房跑去,撞开一扇虚掩的房门,拿起桌上的铜镜跑到廊下挂着灯笼的地方一照,当即便瞪裂了眼眶,扯开嗓子尖叫。

“来人啊!给我找大夫!我要看大夫!”她拿着镜子一路癫狂哭嚎,所过之处众人皆惊,一边大喊‘有鬼’一边四处逃散,本该过了戌时便逐渐安静下来的贾府瞬间闹得沸反盈天。

一直侍奉她的丫头跺跺脚,心急火燎的追出去。

王夫人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转,直觉便往王熙凤院子里去,刚跨入院门便与彩明打了个照面。

“啊啊啊!鬼啊!”彩明尖叫完,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瞎嚷嚷什么!”贾琏被王熙凤哭得心烦意乱,听见吵闹声立即跑出来喝骂,看清来人腐坏的面孔,眼珠子差点没脱出眼眶,转身便往屋里逃,砰地一声锁了房门歇斯底里的大喊,“有鬼啊!来人,快来人救命!有鬼!”

“琏儿,我是你二婶啊!快给我开开门!”王夫人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几近癫狂,不依不饶的捶门。

听见响动跑来查看的仆役们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哪还注意她说些什么,哭爹喊娘的各自逃命。

王熙凤依然沉浸在绝望中,悲悲切切哭个不停。平儿侍立一旁,神情呆滞。贾琏没心思搭理两人,拼了老命将一张黄梨木贵妃榻朝门口挪,试图阻住那恶鬼,待听清恶鬼熟悉的嗓音和话中之意,脚底打滑,摔了个狗□□。

“你说你是谁?”他躲在屏风后颤声问道。

“琏儿,我是你二婶啊!我病了,快给我找大夫!”王夫人听见贾琏回应,差点没喜极而泣。因这病发作时只皮肤泛红发痒,她没当回事儿,哪知道睡一觉起来浑身都烂光了,连伺候她的丫头也遭了秧。因害怕得的是麻风,被送去悲田坊等死,亦或直接烧掉,便一直瞒着,只偷偷买了蛇胆和阿魏雷丸散方吃,却越吃越烂的厉害,这才不管不顾的冲出来。

知道外面的是人不是鬼,贾琏心弦一松,瘫软在地。待狂跳的心脏恢复正常,气息也喘匀了,他爬起来抖抖衣摆,冲王熙凤冷笑,“别哭了,你的好姑妈找你来了。想知道你今后的下场么?把门开了便是。”

王熙凤愕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泪。

平儿从怔愣中回神,不待主子发话便坚定的走过去开门,借着朦胧的烛光观察王夫人半扭曲半腐坏的脸庞,然后慢慢慢慢仰倒,不声不响晕了过去。

心中的恐惧攀升至最顶点,王熙凤捂住眼睛凄厉的尖叫,“你还来找我干嘛?嫌害得我不够?实话告诉你吧,你不是病了,而是中毒!记得我拿给你的状子吗?上面被贾环下了名为‘丧尸’的毒药,且把心放宽了,你绝对死不了,只会烂光了重新长肉,然后继续烂光继续长肉,像具腐尸般生不如死的熬一辈子!”

恐惧催生恶意,王熙凤彻彻底底被逼疯了,一心要叫王夫人也尝尝那种绝望的滋味。

王夫人足过了一刻钟才消化完这一讯息,冲进屋内歇斯底里的砸东西,狂怒不已的嘶吼,“贾环,又是你贾环!我要将你千刀万剐!还有你,明知有毒,你为什么要把状子交给我?你跟他联合起来害我!你们不得好死!”

王熙凤也不分辨,捂着双眼任由她发疯。贾琏忙躲到屏风后,心中暗暗叫苦,对王家女儿的恶感更深了几分。

“把她捆了!”贾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许多手拿棍棒绳索的仆役,待制住了王夫人,她迅速瞥对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冲王熙凤命令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说实话便都送到悲田坊去!”

悲田坊乃朝廷专门收容麻风病人的场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焚烧一批濒死的病人,看似善堂,实则地狱。王熙凤连滚带爬的下炕,跪在贾母脚边泣不成声。

瞥见她同样溃烂的双手,贾母退后两步,心里翻搅起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五王爷是个蛇精病~~环三爷是蛇精病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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