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笑,活像黄鼠狼在给鸡拜年,苏轻心里就更虚了,下意识地想伸手摸脖子,不过还是拼命忍住了。

陈林说完,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走进厨房——苏轻从没想到过不食人间烟火似的陈大爷家里,居然还有人类的食物——就看见陈林从冰箱里拎出一袋面包和牛奶,放在桌子上:“我很久没回来过了,冰箱里除了啤酒也没别的东西,你可以凑合着先吃一点。”

苏轻撕开面包袋,小心地用手指头捏了捏传说中的“面包片”,发现这东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硬得石头似的,还往下掉渣,于是下意识地翻过牛奶袋子,看了一眼生产日期,果然不负众望地过期了,再仔细一看,擦,还是三鹿的。

一边的陈林脱下外衣,拖着他那流血滴汤的肩膀,半身不遂地走进卧室,拎出一个急救箱,坐在沙发上,开始处理伤口。

苏轻折腾了一天,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觉着自己牙口还尚好,于是坐在那里嘎嘣嘎嘣地咬起了这神物一样的面包干。才啃了半片,腮帮子就酸了,他就停下来,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偷偷地拿眼去瞟陈林。

陈林看着是个四眼小白脸,身上倒还蛮有料,脱了衣服,把血迹擦干净,漂亮结实的肌肉就露了出来。苏轻第一次看见真正意义上的“蓝印”,就在陈林的锁骨下面,也是个半月形的,和灰印的形状差不多,但看上去并不是鲜亮的蓝色,显得有些发暗。

陈林把破了的眼镜摘下来扔在一边,眼睛里微有些血丝,脸上的线条就显得硬朗冷酷起来,他十分沉默,从那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小急救箱里捡起了一根镊子模样的东西,对准了伤口,在“镊子”头上按了两下,那东西发出一声轻响,末端自动弹出了一个夹子,直接捅了进去。

苏轻呲了一下牙,心说疼死你个王八蛋。

陈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苏轻赶紧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啮齿动物似的用面包干磨着门牙。好在陈林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他,他脸上开始微微冒出冷汗来,松开了拿着“镊子”的手,那东西好像自己有意识似的,卡在他的伤口上,自动在里面寻找着子弹头。

片刻,只听一声轻响,“镊子”从陈林的肩膀上掉了下来,还带下来一颗冒着血的子弹头。

苏轻听见陈林长长地吁了口气。

陈林在沙发上合着眼睛靠了一会,并不去给自己的伤口包扎,苏轻无意中往他的伤口处看了一眼,惊得嘴里的面包干都要掉出来了——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合着,细胞分裂得比癌细胞还快,没有五分钟,就长好了。

陈林肩上的蓝印颜色更暗了一点,他伤口好了,脸色却更难看,也可能是灯光原因,竟显得苍白得有些发灰了。

苏轻叼着面包干,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忍不住问:“你……能自己长好了?不用缝针也不用包扎?”

陈林抬起眼——好像眼皮很特别沉重似的,扫了苏轻一眼,点点头。

苏轻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只要是破了的地方,都可以自己长上?”

陈林这回开了口,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语速也变慢了不少,有点有气无力似的慢吞吞地说:“理论上只要身体里没有异物,不是致命伤就可以。”

苏轻一边努力忽视异味,大口大口地灌着“高龄”牛奶,一边心里想怪不得他有钱呢,听说现在什么肉都涨钱,像他这样割了就能长上,长上可以再割,要是出去卖肉,简直就是做的没本钱的买卖。

陈林不再理会他,一脸遗容样地闭着眼靠在那里,屋子里只有苏轻的磨牙声和面包干的断裂声。过了大概得有半个多小时,门外有车子按了一下喇叭,苏轻一愣,陈林却诈尸似的睁开眼,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捡起自己脱下来扔在一边的衣服裹上,对苏轻说:“回去了。”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兜里把磁力项圈的控制器拿出来了,苏轻手一抖,心率一下子飙到一百四,心里只有一句话——完了,穿帮了。

就在这时,联络器里忽然传出了胡不归的声音:“别怕。”

胡不归不吱声还不要紧,他突然一出声,把不习惯背后灵的苏轻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飙到一百四的心率咯噔一下,差点就不会跳了。陈林却在控制器上按了几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头对苏轻说:“你的禁制解除了,可以出来了。”

胡不归的声音再次钻进他耳朵:“别紧张,虽然磁力项圈已经被破坏了,不过表面上的一部分功能还是能通过联络器和你手上的电戒模拟出来的,至少短时间内能让对方看不出来,我们的技术人员在替你盯着。”

苏轻木然地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觉着卧底这个工作实在是太坑人了,每时每刻都是对身心的极大考验,要是再多这么几次,他不用陈林动手,自己就先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陈林就站在门外等着他,目光落在他身上,苏轻打算迈步走出门槛的瞬间,忽然福至心灵,无师自通地做了一个动作——把抬起的脚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收回来,一只手扒住门框,胆战心惊地往外看了一眼——就他的理解,吃过这东西苦头的人,总会有些心理障碍的。

他心里正有鬼,也不敢正眼瞧陈林,心跳飞快,既没底又害怕,还真就成功地误导了陈林,后者难得耐心地对他说了一句:“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苏轻这才扶着门框,八十老太太似的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脚,用脚尖点了一下地,门口那还有他自己留下的血迹,顿了顿,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舍不得离开这风水宝地。

基地来的车等在门口,苏轻依然是被蒙着眼的待遇,一片黑暗里,他浑浑噩噩地被转手好几次,终于又回到了蓝印的基地,眼罩被摘下来,他发现自己重新站在灰房子前。

天色已经很暗了,地平线处只剩下一线光芒,昏星升了起来。离开基地的时候是一大帮人,回来的时候队伍却严重缩水,只剩下陈林和他两个。陈林不言声,背着手站在那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像一个又蛋疼又不知所谓的哲学小青年。

苏轻一想起自己的小命就掌握在这个哲学小青年手里,就觉着自己就是那被“一发”吊在半空里的“千钧”,是死是活全部仰仗概率大神。

他又累又疲惫,消化系统亮了红灯,啃的硬面包干和过期牛奶就全都堵在胃里,一身的大伤小伤开始疼了起来。

苏轻仰望着巍峨地矗立在那里的灰房子,深深地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这时,假耳钉里再次传来胡不归的声音,信号有些不好,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对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保持冷静,不要怕。”

可怎么能不怕呢?苏轻想,我又没有你那身一咬直崩牙的铜皮铁骨。

渐渐地起了风,苏轻觉得全身发冷。不知道身上带的几件小东西除了胡不归说的功能以外还有什么作用,苏轻觉得那边的胡不归好像陈林一样,能感觉得到自己那不稳定的心理状态,停顿了一会,胡不归又说:“我们正在定位,用不了多长时间,你放心。”

这个人好像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或者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干巴巴地坐在那里,都让人有种办事牢靠的感觉。苏轻虽然觉得他是个倒霉事件传染源,可慢慢习惯了他的声音,也觉着心里微微安定了一点。他咬咬嘴唇,抓了转头发,顺手摸了把脸。

这时已经变成了望夫石似的一动不动了半天的陈林终于低下头,想了想,回头对苏轻说:“过来,你先和我走。”

苏轻一愣,没弄清楚“和他走”是个什么意思,傻愣愣地看着他。陈林就皱皱眉,有些发青的眼底露出一点暴虐,看起来忽然狰狞可怕起来。他不再废话,一把抓住苏轻的领子,把他拖走了。苏轻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了几步,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勉强拽住陈林的手腕,身后留下一排不规则的脚印。

他就恐慌起来,陈林这是什么意思?不让自己回到灰房子里了么?程老师怎么办?其他蓝印灰印在哪里?田丰还活着么?

忽然,陈林手一松,苏轻挣扎的惯性还在,猛地往后一退,好不容易站稳,下一刻,他也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抬头一看,几架直升机正准备落地,一边的陈林脸色晦暗不明。

苏轻在深切了解了这个人的喜怒无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站在一边装背景。

飞机降落下来,苏轻看见几个身上穿着“乌托邦”牌制服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从里面下来,接着四五个白大褂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从里面抬出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傻大憨粗、扛着枪把苏轻绑来的李固。

李固浑身都是血,唯有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还有气没气,颇有点瞠目欲裂的意思,手脚还不时地抽动一下。几个诸如“突破警戒线”“空间撕裂”之类的字眼就钻到苏轻的耳朵里。

其他的蓝印和灰印跟在他们身后,蒋岚脸色尤其不好看——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小灰又报废了。

苏轻此刻无暇顾及其他人,只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被抬走的李固,心里隐隐地雀跃起来,传说程老师是李固的灰印,这傻大个就这么吹灯拔蜡了才好啊!他偷偷地又瞄了一眼陈林,心想你也一起玩完,这世界就更完美了!

然而他的白日梦还没做完,就听见一声尖利的惨叫。

苏轻汗毛一炸,跟着众人转过脸看过去,原来是史回章的小灰出去着一趟,胆都吓肥了,居然企图逃跑。史回章的小灰都是女人,这个更是个长头发大眼睛的美女,只是现在形象不大好看。

史回章发动了她脖子上的磁力项圈,苏轻连同其他几个灰印都面色各异地束手在一边看着——她拼命在地上滚着,一双眼睛开始往上翻,过了一会,干脆连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像只垂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抽搐着,脸色青紫。

史回章完全没把她当回事,看也不看一眼,反而目光阴鸷地盯着陈林。女人抽搐了一会,渐渐地不动了,嘴里冒出白沫来,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皮肤的颜色了,像是血管都被撑抱了,呈现出一种可怖的紫。

苏轻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这个人这是死了。

其他的灰印要么惊惧,要么神色麻木,田丰忽然跪在地上,呜呜地嚎哭了起来,鼻涕和眼泪一起糊在他的圆脸上,显得既可笑又绝望。

史回章重重地哼了一声,“呸”一口吐在了女人的尸体上,苏轻偷偷地握紧了拳头。陈林却只是淡淡地瞟了几个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对苏轻说:“跟我走。”

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移驾了。

蒋岚忽然开口叫住他:“陈林,你现在能用的只有这一只小灰。”

陈林特意脚步一顿,冲她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也算是给了她面子,然后忽略了她的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几句废话哈……

年前jj开始有了霸王票,文下有几位一直心水但是木有敢勾搭的大神,于是年过得十分心花怒放,不过呢,这个东西毕竟是个娱乐,一两块钱大家权当红包逗逗乐也就算了,今天忽然看见一读者id是heather1218的朋友给扔了一个深水鱼雷,那个……实在鸭梨山大,受之有愧。

经济没独立的小朋友们,父母赚钱都不容易,经济已经独立的大朋友们,还得买房供车,时不常还得给同事领导凑个份子,也都不容易。大家捧场,情我真是大大地领了,不过闲的时候,凑在一起听我说几个故事,我取乐,各位也是取乐……抓头,我在说什么==

总之……还是不要太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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