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试剂究竟是什么事实上沈迟也并不很清楚,但他只是可以发现杨荣辉的生命值一会儿飙升一会儿又回落,他的运气倒还真的不错,好几次都垂死挣扎奄奄一息,居然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并没有因此死去。

但他毕竟不是“不死”的沈迟,他甚至没有撑到第七天,在第六天下午生命值就归了零,两天两夜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空寂之中挣扎着求生,却到底只能绝望地死去,体会过各种未知的痛苦才下地狱,不知道在临死的那一刻杨荣辉有没有后悔。

这一趟的白帝城之行到底不太圆满,沈迟想要找的三阶毒箭木没有踪影,不过经历了这些事之后,他很怀疑那株三阶毒箭木到底存不存在,在来白帝城的时候,他们的伤亡就已经不小,如果没有自己,那些各怀鬼胎的人难道就不会出手吗?

会不会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三阶毒箭木,而是因为各自内乱斗争才导致伤亡如此惨重?

这一次沈迟他们直接对研究所的人下手,似乎反而镇住了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人们,到第七天集合的时候,至少剩下的人都还是安安分分的,总人数,五十九人,比沈迟记忆中的数字要高出太多了。

汇合当天成海逸他们还没有从研究所中出来,他们只能又去了一次研究所。

“怎么了?”祁容翠皱着眉问。

成海逸无奈地说:“博士三天前将自己关进去,现在都没出来。”

顿时在场很多人心里都打了突,柯涛直接问:“说好了今天出来的吗?”

“对。”成海逸心中也有了不详的预感,“赶紧想办法破门吧!”

众人互相看了看,石霖看了看光滑的银白色金属门,“怎么破,没有门缝。”

不像是之前的那道在中间合起的金属门,他勉强可以强行掰开,这道金属门是内置移门,他没有办法。

沈迟思索了一下才说,“让火系异能者和冰系合作一下看看。”

热胀冷缩。

金属门的厚度实在有点夸张,不愧是杨荣辉说的最高安全等级。在一遍遍的烈火焚烧和冰冻降温之下,还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破坏了这道厚厚的合金防弹金属门。

灯光明亮,所有人都直接僵立在了原地。

整个实验室并不大,站在门口就可以一览无遗,安安静静的室内并没有人。

小梨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眼睛格外厉的她已经盯着那玻璃罩子里的东西——

之所以称之为东西是因为她根本已经看不出来那是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浑身都是红色的疙瘩,血痂结成了一层硬皮,眼睛睁大成核桃大小,充血、竖瞳,好似冷血动物的那种暗黄色,舌头吐在外面,好似蛇信子一样分叉细长,整个脑袋是普通人的两倍大,看着十分骇人,而且他肚子胀大,好似孕妇一样,却从中间爆开,一团团如蛇一般的黑色长虫盘踞在血泊之中,双手仍然被束缚带束缚着,硬皮包裹着的枯瘦手指半弯,指甲已经完全脱落,从指尖的肉里长出锐利的爪子,而他的腿已经不是腿了,被一层暗红色的血膜包裹,隐约可见里面融化的血肉。

这样一个不知道该说成像什么的怪物,恶心到让人想吐。

事实上真的有人吐了,好几个异能者都捂着嘴跑出去干呕。

成海逸浑身冰凉,他简直不敢相信地盯着那个“怪物”,努力从他身上找出些许属于杨荣辉的轮廓,哪怕再怎么难以置信,他心中清楚,这个早已经死去的怪物一定就是杨荣辉。

可——这怎么可能呢!

再怎么样杨荣辉也不会自己躺到实验台上去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吧?但这个空间封闭,全无别人闯入的痕迹,确确实实只有杨荣辉一个人,他们一直守在门外,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间实验室连地面都是厚厚的合金金属板,哪怕是土系异能者都不可能在不破坏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进入这里,研究所的后面就是悬崖,无法落脚,上方布着电网,全方面防卫,就算是能穿墙的人,也没办法进来。

杨荣辉就这么死得凄惨无比,不明不白。

成海逸觉得好似有什么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一样,寒毛直竖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人的手段太高明,根本不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当即他就决定,“我们先回北京!”

一群人默默退了出去,沈迟最后回头看了死不瞑目的杨荣辉一眼,眼神淡淡的,有些冷,却很平静。

仇恨从来不能主宰他,如果他只有一个人,或许一旦完成了复仇,他会空虚到无所适从,但他还有流木,还有嘉嘉和明月。

他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唉,实在也没有时间想太多,所以,只是一眼,他就转过头来,表情再无波澜。

“爸爸,他死得真丑。”沈流木嘀咕着。

沈迟失笑,“是吗?那就不要看。”

沈流木撇撇嘴,已经看到了还能不看吗?简直丑死了。

三个孩子都看到了杨荣辉的死状,比起那些跑出去呕吐的异能者们,他们的承受能力简直让人惊异,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人敢有丝毫小看这三个年级最小的成员,但是他们表现得这样淡定,到底让那些吐了的不好意思起来。

研究所的人都死了,等剩下的异能者们离开研究所,往码头去的时候,莫名其妙笼罩在心头的压抑情绪忽然散去了不少。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任务失败。”只有四个字。

一个面容清秀穿着干练的女人同样写下了这么四个字。

同理还有个高挑精瘦的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遗憾地发出了这四个字。

但发出信息的同时他们都松了一口气,与他们相反的是有人发送回去的消息是:任务成功。

“丰哥,我们就这么说任务成功,会不会惹上麻烦啊,好像要保那个博士的人还挺多……”

被叫做丰哥的男人有一双狭长的眼睛,长相说不上出色,却透着几分儒雅,只那双眼睛冷厉狡猾,破坏了他的气质。

“这人从头到尾都做得十分谨慎仔细,说明他就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干的。”他说着,“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一旦我们任务失败,小琪就死定了。幸好有高人出手,将这些研究所的人渣都杀得干干净净,不然我们自己动手的话,恐怕没有点伤亡做不到。”

“可是丰哥,被上头知道了,我们也没好果子吃。”

“怕什么!不还有叶少将护着我们么,对了!”丰哥将车上的窗帘往旁边拨了拨,瞧了不远处的一辆客车一眼,“听说窦鑫他们也是同我们一路的,难道是他们下的手……”

他旁边的小个子青年摇摇头,“应该不会,窦鑫手下的人什么德行我们还不清楚吗?绝对没这么厉害的人!尤其这最后对杨博士的手段……”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实在是有点太可怕。”

丰哥嗤笑,“你就这点出息!”不过很快他的脸就阴沉下来,“你说得对,末世的时间越来越长,异能者越来越多,各种诡异的本事叫人防不胜防,小六,我们回去要将他们好好都操练起来了,就我们这点本事,很快就不够横的。”

“嗯。”

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两伙人也发出了“任务成功”的消息,显然是和这位“丰哥”一样的心思,其中就有那位窦鑫,他们互相之间也在怀疑,到底是谁动的手呢?

沈迟丝毫不知道他的一份“功”,有三拨人抢着去领,要是知道了恐怕要笑起来。

回北京的路途中沈迟一直在筛选最近这些日子发送到他手机上的信息,因为他只留了那么一句话,成员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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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统统没有,发来的信息当然本来就少,还大部分都是刺探或者不善的信息,真正有用的很少。让他没想到的是,因为绕行的缘故,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北京,最终活下来的人数足足有五十七人,一路上确实不太平,但比起悬棺群的恐怖阴森,那些危险就算不得什么了,似乎大家都憋着一口气,该打就打该杀就杀,相当强硬犀利。

而事实或许真的像沈迟猜的那样,根本就没有什么三阶毒箭木,因为他已经翻过找来给沈流木的一本植物图鉴,按照生长习性,这里就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树才对。

一到北京,报酬就到了沈迟的手上,成海逸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就离开了,沈迟这一回直接带着小云回到了四合院,他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就考虑过院子的大小,刚好可以放得下小云。

北京下着鹅毛大雪,如果是和平年代,这时节已经快过年了,但末世之后,再也没人有这样的心思。再过三天就是除夕夜,沈迟抬头看了看对面那栋大楼,依旧黑乎乎的,令他意外的是,雷霆的人还没有回来。

过年之后不久,余庆——就应该到北京了吧?

沈迟微微笑了笑,杨荣辉已经死了,余庆的左膀右臂已去其一,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在余庆来之前就将他的另一条胳膊给砍了,研究所中所有人的详细资料就躺在他的背包里,他知道研究所的背后是什么,它是国立研究所,轻易动不得,这里不是山城重庆,这里是各种关系错综复杂,高手如云的北京。

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慢慢的,不急不缓,总能找到机会的。

“爸爸!”沈流木走到院子里,“不是说要出门吗?”

过了年沈流木就十二岁了,已经渐渐开始褪去孩子青稚的婴儿肥,脸颊五官慢慢有了沈迟熟悉的轮廓,只是比起沈迟记忆中那个愤世嫉俗嗜血残忍、时时带着轻蔑微笑的沈流木,这时候的他乖巧秀气,一双眼睛琉璃般剔透清澈,十分招人喜爱,到底——还是不同了吧?

“走吧。”沈迟笑起来,“接到一笔生意,去一趟之后带你去买些好吃的回来,要过年啦!”

沈流木如同普通孩子一样欢呼一声上前来牵住沈迟的手,沈迟嘱咐了明月和纪嘉两句就拉着他往外走,父子两人的身影没入大雪之中。

纪嘉正在认真地打扫屋子,她从来都是个勤勤恳恳的姑娘,有木偶们做帮手,打扫屋子顿时成了一件并不太麻烦的事儿,所以明月可以直接盘腿坐在炕上看书。

沈迟和沈流木走后过了一阵子,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明月和纪嘉对视一眼,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孩子,明月点点头,纪嘉才套上外套,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谁?”

“请问明月道长是住在这里吗?”

纪嘉诧异,居然不是来找沈迟的,是来找明月的?

“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但很快她就后悔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呃,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一道凛冽的剑光直接朝纪嘉劈来!

这时候,沈迟和沈流木已经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位于京郊的一栋小别墅。

“爸爸,这人很厉害吗?”沈流木看着那些荷枪实弹的门卫,悄悄地问。

沈迟点点头。

当然厉害,这条消息的发出人是聂平。

这个名字十分普通,半点都不引人注意,但沈迟知道他是谁,这时候的聂平还声名不显,顶多只是有人把他当成军二代而已,在末世,富二代官二代都没多少用了,唯有军二代要好上许多,普通的军二代或许不算什么,像聂平这样的,才是真正到了末世还可以横着走的人物,可这时候人们只知道聂容生,不知道聂平。

聂容生是聂平的父亲,掌管着北京城五分之一的军方势力,不要小看这五分之一,他拥有的是实权,手下的部队是他的嫡系,而且战力不凡,可不是那些普通的义务兵可比的,比如李上将,在北京城里虽然是个人物,却远远不及聂容生的势力。

十年,不,八年之后,北京城里无人不知聂平的大名,他是个远比他父亲更厉害棘手的人物。

沈迟想不到聂平会发出这样一条消息,他没听说聂平得过什么大病啊?他本身是个光系异能者,天赋十分出众,也是最早觉醒的那批人之一,为人再低调,他站到高处之后,那些过往还是会被挖出来的,沈迟从没听说过关于聂平得病的消息,所以才有些疑惑。

通过三重警卫,他们才进到别墅中,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

“聂平,我真的没事,本来就是老毛病,谁都治不好的。”

沈迟心中一跳,转瞬他就作出判断,这个人对聂平十分重要,因为从那条信息的字里行间,他都可以看出聂平压抑的急迫。

以聂平的性格来说,这有点太难得了。

“聂少,您约的人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敲门之后大声说。

“进来。”这个声音又冷又沉,沈迟一进门,热浪扑面。

他就是聂平。

聂平不是沈迟这样长相极其出众的男人,但无论他站在哪里,都足以吸引大部分的目光,因为自幼在部队里长大,聂平无论站还是坐都笔直得如同一杆标枪,剪得很短的平头毫无花哨可言,浓眉下一双冷峻的眼睛和抿得很紧的薄唇显得这人很不容易亲近。

但沈迟首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他旁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这人哪怕坐着轮椅,而且身材消瘦,却依然腰背挺直,微笑从容,沈迟的眼瞳紧缩,他认识他。

他叫徐梦之,这个名字有些女性化,但徐梦之这个人却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反而一贯以强硬犀利闻名,他是研究所的人。

沈迟紧紧握住了拳,调整了一下呼吸,幸好,徐梦之并不是余庆那一脉的,甚至可以说余庆十二分地讨厌徐梦之。

徐梦之也是研究生物基因工程的,但他一直致力于在末世研制出更多适合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种植的粮食以及进化植物物种的挖掘,因为徐梦之的后台太大,是余庆这样地方上上来的研究员不能比的,哪怕余庆也有自己单独的研究室,可他无论是资源还是在研究所里的地位,都是余庆和杨荣辉这些人可望不可即的,余庆多次试图拉拢徐梦之都以失败告终,所以沈迟不止一次听到过余庆对徐梦之的诋毁。

从这一点上来看,或许徐梦之还算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真好,他正想着要怎样接近研究所呢,这么快就给他送来了一个现成的借口。

“聂平。”聂平走上前来伸出手。

沈迟平静地和他握了握手,“沈迟。”

“这是我的爱人徐梦之,他是脑域异能者,从小腿脚不好,但自从脑域进化之后,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如果你有办法的话,价钱好说。”

……我的爱人……

……爱人……

沈迟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呃,他绝对没有记错吧?聂平是男人,徐梦之也是男人,不同于那些依附于别人的美丽男子,这两个人都是无比强大的男人,聂平刚刚说什么来着,他的爱人……

于是,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有聂平在,那徐梦之在研究所里就没人敢动啊!而徐梦之的研究成果也极大地帮助了聂平巩固地位,上辈子,他只知道聂平和徐梦之是好兄弟来着!好兄弟尼妹啊!

沈流木有些恍然地看了看聂平又看了看徐梦之,然后目光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

好像世界又向他开了另一扇大门——

原来,男人也是可以相爱的?

*d^_^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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