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卷 元 第三百三十六章 惠宗孛儿只斤妥懽贴睦尔

元顺帝，名妥懽睦尔，是明宗长子，母罕禄鲁氏。延祐七年生，明洪武三年病死。公元1333～1368年在位。

妥懽帖睦尔生于延祐七年（公元1320年）四月，是元明宗和世王束的长子。童年时代，妥懽帖睦尔几经劫难，备受冷遇。他还没长到懂事的年龄，母亲就撒手人世。9岁那年，叔父图帖睦尔毒死他父亲，篡夺了皇位，并以妥懽帖睦尔不是明宗的亲生儿子为借口，将他放逐高丽的一个海岛上，一年后，又移居广西静江（今广西桂林）。

图帖睦尔晚年，对弑兄夺位一事深感懊悔。至顺三年（公元1332年）八月，图帖睦尔临终嘱咐众人，皇位由明宗之子继承。图帖睦尔死后，皇后卜答失里和权臣燕铁木儿控制了朝中大权，二人经过周密策划，决定拥立明宗年仅7岁的二儿子懿瞵质班继承皇位，谁知这位小皇帝只做了43天便一命呜呼，皇位再度虚悬，卜答失里临时摄政。

燕铁木儿怂恿卜答失里立她自己的儿子燕铁古思为帝，卜答里失觉得这样做违背了丈夫遗诏，担心招致朝野不满，她主张拥立妥懽帖睦尔登位，并遣使去桂林迎接妥懽帖睦尔回京。妥懽帖睦尔见到来使，立即启程北上。到京后，燕铁木儿使用各种伎俩，一再拖延时日，使妥懽帖睦尔迟迟不能登上皇位。几个月后，燕铁木儿死，妥懽帖睦尔才在卜答失里和大臣们的拥戴下，于至顺四年六月即皇帝位，这就是元惠宗。

惠宗登基之时，蒙古统治已走向衰亡，前人留给他的是一个破烂的架子。然而，皇帝年幼，根本不问国事，只知同女子游玩嬉戏。这样朝中大权全由伯颜和燕铁木儿两大家族所垄断。

伯颜自恃功高权重，毫无顾忌，又向蒙古诸王下了毒手。当时，蒙哥的后裔彻彻秃受封为郯王，伯颜的先祖是蒙哥家中的奴隶，按照蒙古传统，伯颜一家应该世代尊蒙哥后裔为使长。伯颜觉得这是自家的奇耻大辱，于是，他在惠宗面前诬陷彻彻秃谋反，请求将他处死，惠宗不允，伯颜竟擅自行刑，使彻彻秃蒙冤而死。惠宗对伯颜的所做所为日益不满，却奈何不了他。

至元六年（公元1340年）二月初的一天，伯颜邀请惠宗出游打猎，一向好动的惠宗心存戒心，托词身体不适，不能前去，伯颜就邀了太子燕铁古思出猎柳林（今北京市西南郊）。伯颜侄子脱脱早已对伯父权倾朝野，触怒君王感到不安，为了保全自己，他向惠宗献计谋逐伯颜，此时惠宗见时机成熟，急忙与阿鲁、世杰班商讨对策，秘密派人去柳林接太子回京，二月十五日，下令封锁京师城门。当晚，惠宗召集大臣，草拟诏书，驱逐伯颜，贬他为河南行省左丞相，当夜遣使急赴柳林宣诏。第二天，伯颜派人到京师城下询问事由，脱脱站在城上宣读圣旨：“随从伯颜者一概无罪，可以即刻解散，各还本卫所，犯罪的只是伯颜一人。”伯颜又请求入城向惠宗辞行，使者不许，对他说：“皇帝有令，命丞相立即动身，不必辞行。”伯颜只得俯首听命，被远徏于河南，病死在途中。与伯颜过往甚密的皇太后卜答失里也没能幸免。惠宗又听说叔父图帖睦尔在位时公开说他不是明宗的亲生儿子，立即追究父亲被毒死一案，下诏撤除文宗庙主，将卜答失里削去后号，贬居东安州（今河北安次县），太子燕铁古思流放高丽，中途遇害。至此，惠宗终算报了杀父之仇。

铲除伯颜时，惠宗已21岁，他封马札儿台为太师和中书右丞相，脱脱知枢密院事，总领诸卫亲军，脱脱的弟弟也先帖木儿为御史大夫，马札儿台父子总揽军政大权。这时，正宫皇后伯颜忽都所生两岁的儿子不幸夭折，二皇后奇氏生下一子，取名爱猷识里达腊，深得惠宗喜爱。

马札儿台做了中书右丞相后，自恃辅佐皇帝铲除伯颜有功，私自在京城附近开酒馆、糟坊，派人去南方贩卖食盐。脱脱恐遭非议，祸及自身，暗中让人向惠宗告了一状，上任仅半年的马札儿台被迫辞职。至元六年（公元1340年）三月，惠宗任命脱脱为中书右丞相。惠宗即位后，先是建元“元统”（公元1333年～1334年），后改用忽必烈的年号“至元”（公元1335年～1340年），习惯上称为“后至元”。1341年，妥懽帖睦尔改元“至正”，决定任用脱脱进行改革，废除伯颜旧政，重振祖宗大业，大有恢复元朝盛世的向慕之志，史称“更化”。

至正元年，惠宗恢复了中断6年的科举取士制度，亲试进士78人，以笼络汉族士大夫，同时大兴国子监，选名儒雅士传授儒学。他下诏将4个素有声望的儒士欧阳玄、李好文、黄溍、许有壬召进宫内，让他们5日进讲一次，帮助他读四书五经，练习书法。为了表达对儒学正统思想的尊崇，至正二年，惠宗派人到曲阜祭祀孔庙。第二年，下诏编修辽、金、宋三史，命脱脱为都总监官，许多汉人文士参加了编纂，达成了惠宗新政中“文治”的重要内容。

惠宗起用脱脱，把一切大权交付与他，自以为高枕无忧。为了笼络人心，他对贵族、官僚滥行赏赐，挥霍无度，造成国库入不敷出。与此同时，黄河连年发生水患，脱脱先后提出“变钞”和“开河”的建议。岂知在社会矛盾日益尖锐的情况下，“变钞”和“开河”成了元末农民起义的导火线。

至正十一年五月，治河民工韩山童、刘福通发动起义，推举韩山童为明王，以红巾为号。起义军一举攻占颍州（今安徽阜阳），揭开了轰轰烈烈的元末农民大起义的序幕。

泰州人张士诚也随红巾军起义，连战连捷，于至正十四正月在高邮自立为王。九月，脱脱派大军攻打高邮，不久自己反遭中书右丞哈麻弹劾，流放云南，并被哈麻毒死。张士城趁元军阵前易将大乱之机出兵败之。高邮之战后，溃散的元军不少人投靠了红巾军。元朝政府军队一蹶不振，惠宗不得不改变排汉政策，鼓励和依靠豪强地主武装去镇压农民起义，他廉价地授予地主武装头目以万户、千户等官衔，这样，相继出现了几支靠镇压农民起义发迹的地主武装，其中最主要的是答失八都鲁和察罕帖木儿两股势力。

在此期间，惠宗起用搠思监为中书右丞相，汉人太平（原名贺惟一）为左丞相，他自己则不问政事，与嫔妃嬉游无度。又宠信西藏僧人，为求长生设淫乱之所，男女裸体杂处。哈麻为惠宗采选民间佳丽，让她们装扮成菩萨，号称“天魔舞女”，整天围绕在惠宗身边。二皇后奇氏实在看不下去，再三恳求他爱惜身体，不要受天魔舞女迷惑，停止土木兴建。惠宗勃然大怒，高声喊道：“古今只我一人而已！”此后日益疏远奇氏，奇氏见自己失宠，转而拉拢朝中大臣，暗中招纳不少高丽美女送给他们，以争得外援。

奇氏与皇太子爱猷识里达腊见政局动荡，惠宗听任朝臣倾轧，便加紧行动步伐，打算联合哈麻、朴不花、搠思监等人逼迫惠宗逊位，但遭汉臣太平等反对。至正十九年十二月，爱猷识里达腊命令监察御史买住等人劾奏太后提拔的汉人官员中书左丞成遵和参政赵中，将二人杖杀狱中，借此中伤太平。太平见势不可留，只得上奏惠宗，以患病为由，请求辞去相位，大臣们立即呼吁，要求皇帝留用太平，惠宗慑于奇氏和皇太子咄咄逼人之势，被迫罢免太平。但由于得不到支持，爱猷识里达腊逼父逊位也未能如愿。

至正二十三年（1363），爱猷识里达腊与母亲奇氏加紧了策划逼父禅位的阴谋，掌握大权的搠思监和朴不花则密切配合，拉拢朝中大臣，将军政大事全都压下，不让惠宗闻知。至正二十四年三月，爱猷识里达腊、搠思监、朴不花借得罪爱猷识里达腊的御史大夫老的沙，知枢密院事秃坚贻木儿藏在孛罗军中一事，指责孛罗帖木儿与老的沙等图谋不轨，要求皇帝驱逐帝党所倚的军事重臣孛罗帖木儿。孤立无援的惠宗不得不听命于皇太子，下诏削除孛罗帖木儿兵权和官爵，贬居四川。宗王不颜帖木儿、秃坚帖木儿忿忿不平，起而与孛罗帖木儿联合，并上书惠宗，为孛罗帖木儿申辩。惠宗感到，孛罗帖木儿忠于自己，是他与皇太子一方抗衡的重要砝码，于是复下诏书，历数搠思监、朴不花恣意弄权，欺下蒙上等罪状，将搠思监流放岭北，朴不花流放甘肃，恢复孛罗帖木儿官职。然而，此时皇太子一方的势力已跃居皇帝之上，所以，诏书虽下，搠思监、朴不花二人权未解，职未卸，照常在朝中掌权。

至正二十三年，孛罗帖木儿与割据陕西的扩廓帖木儿因地盘纷争大打出手，爱猷识里达腊支持扩廓，惠宗袒护孛罗未果，后又被迫削去孛罗官爵，孛罗已经十分不满，至正二十四年五月，爱猷识里达腊返回京城，再次下令扩廓帖木儿进讨孛罗帖木儿。扩廓帖木儿分兵三路，一路由部将白琐住率领，开赴京城御守，另外二路军队进逼孛罗帖木儿驻守的大同。孛罗帖木儿怒杀搠思监、朴不花二人，留下一部分军队守卫大同，他自己则带着秃坚帖木儿、老的沙，率领主力大军直捣大都，扬言要尽除朝中奸臣。京城大震，爱猷识里达腊亲自率领军队迎战，结果大败而回，在白琐住军队的护卫下匆匆逃往太原扩廓帖木儿军中。孛罗帖木儿拥兵入城，偕同秃坚帖木儿、老的沙面见惠宗。惠宗当即任命孛罗帖木儿为中书左丞相，老的沙为中书平章政事，秃坚贴木儿为御史大夫。不久，又提升孛罗帖木儿为中书右丞相，节制天下军马，总揽国家大权。孛罗帖木儿上任后，立即杀了惠宗宠幸的“倚纳”和近臣，驱逐西藏僧人，幽禁奇氏。

至正二十五年三月，爱猷识里达腊下令扩廓帖木儿与李思齐出兵声讨孛罗帖木儿，并调遣岭北、甘肃、辽阳、陕西等地军队增援。孛罗帖木儿派遣秃坚帖木儿率兵进讨上都皇太子同党，又调兵南下抵御扩廓帖木儿军队。这个时候，孛罗帖木儿荒淫无度，在数月之内，共纳40多女子为妾，整天与老的沙等人饮酒作乐，甚至酗酒杀人。朝臣都对他心怀恐惧，惠宗渐渐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于七月下密旨，命伯颜达儿等勇士斫死孛罗帖木儿。朝中倾轧、军阀混战以爱猷识里达腊和扩廓帖木儿的胜利而告一段落，步步退却的惠宗仅仅保住了皇帝宝座，却失去了自己统治的最后一根支柱。

在这期间，朱元璋的队伍迅速崛起，直接威胁着元朝控制下的北方地区。朱元璋先后翦除群雄，声威大震，决定派兵北伐，灭亡元朝。

这时，元朝内部宫廷斗争更甚。爱猷识里达腊逃奔太原时，曾想仿效唐肃宗在灵武称帝的故事，自立为帝，扩廓帖木儿不同意。孛罗帖木儿被杀后，奇氏传旨到军中，命令扩廓帖木儿以重兵扈从皇太子入京，目的在于胁迫惠宗退位。奇氏再次劝扩廓帖木儿出面逼使惠宗让位与皇太子，扩廓帖木儿又予以拒绝，由此得罪了奇氏母子。惠宗本与扩廓帖木儿不和，又忌他兵权太重，朝中大臣也觉得他年纪轻，资历浅，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军中骄纵惯了的扩廓帖木儿做了两个月的左丞相，很不得志，在京城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好上奏惠宗，请求外出带兵。至正二十五年（公元1365年）闰十月，惠宗封扩廓帖木儿为河南王，命他代皇太子总制天下军马，进讨江淮。

扩廓帖木儿率大军离开大都后，不仅无意整军出战，反而借惠宗授予他的军事大权，随意征调各路军队，引起军阀头目不满。惠宗开始怀疑他有叛逆之心。

至正十七年八月，惠宗严厉责备皇后与皇太子说：“过去孛罗帖木儿举兵进犯京师，而今扩廓帖木儿总兵天下，很不得利，你们母子误了我的天下。现在国家分崩离析，困难重重，都是你们母子造成的！”说完，惠宗怒气冲冲地打了爱猷识里达腊几拳。尔后，惠宗下诏命皇太子总制天下兵马，并令扩廓帖木儿率领本军自潼关以东出兵江淮，李思齐自凤翔以西进取四川，张良弼、孔兴、脱列伯共取襄樊。但诏书虽下，皇太子坐视不动，扩廓帖木儿及诸路军阀也都拒命不受。扩廓帖木儿的部将貊高、关保见主帅不奉君命，只顾打内战，便倒向朝廷一边，转过头来攻打扩廓帖木儿，得到惠宗的支持。

至正二十八年正月，朱元璋在南京称帝，建国号为明。二月，明将徐达率军攻占山东各地，接着回师河南，兵锋直指汴梁、洛阳。而元朝军阀内战仍在继续。这年闰七月，惠宗见局势不妙，心中发怵，只好再恢复扩廓帖木儿河南王和中书左丞相的职务，让他率军南下，幻想依靠他挽回败局。这时，明军已经会师山东临清，直趋大都。

至正二十八年闰七月二十八日，徐达率领明军攻陷通州，惠宗闻知，不顾大臣们的再三劝请，决意出逃，当晚，惠宗率同后妃、太子和一些大臣，打开健德门逃出大都，经居庸关，奔向上都。

八月二日，徐达率军攻入大都，至此，统治了97年的元朝政权宣告结束。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四月，做了36年皇帝的惠宗因痢疾死于应昌（今内蒙古达里诺尔西南），谥号“顺帝”，时年51岁。庙号“惠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