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卷 北宋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徽宗赵佶
宋徽宗,名佶,是神宗第十一子,哲宗弟。母为钦慈皇后陈氏。宋元丰五年生,南宋绍兴五年卒。终年54岁。
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正月初八日,哲宗驾崩的当天,向太后(神宗皇后,当时宫中惟她地位最高)垂帘,哭着对宰相大臣们说:“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没有儿子,谁来即位,事关重大,应尽早确定下来。”又说:“申王眼有毛病,不便为君。还是立端王佶好。”章惇抬高了嗓门说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话音未落,知枢密院曾布从旁冷笑着说:“章惇未尝与臣等商议,怎么如此独断!皇太后的圣谕极是允当。”尚书左丞蔡卞、中书门下侍郎许将也齐声附合说:“合依圣旨!”向太后说:“先帝曾经说过端王有福寿,且很是仁孝,不同于其他诸王,老身立他,也是秉承先帝遗意哩。”章惇势单力孤,不敢再争。于是向太后宣旨,召端王赵佶入宫,即位于柩前,权力的交接至此乃告完成。
赵佶因生来健壮的缘故,神宗赐名曰“佶”,“四牡既信”,取其壮健之意。他的母亲陈氏,开封人,出身于平民之家,自幼颖悟庄重,十几岁上被选入宫,充当神宗身边的御侍,开始并无什么位号,生了赵佶后才进封为美人。陈氏对神宗的感情极其深厚,神宗死后,不久她就病死,当时赵佶才刚刚4岁。
赵佶周岁之时就授为镇宁军节度使,封宁国公。哲宗即位,进封为遂宁郡王。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以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封端王,并开始出宫就学。
宗室亲王日常学习的主要内容是儒家经典、史籍,但赵佶对这些不很爱好,倒对笔砚、丹青、骑马、射箭、蹴鞠,甚至豢养禽兽、莳弄花草怀有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在书画方面,他显露出了卓越的天赋。
赵佶天资甚高,却并没有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端谨庄重的性格,相反,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他逐渐养成了轻佻放浪的脾气。他的密友王诜可以说与他趣味相投。王诜字晋卿,是英宗和宣仁高太后的女儿魏国大长公主的驸马,论理应是赵佶的亲姑夫。此人放荡好色,行为极不检点,家中姬妾成群,还常出入烟花柳巷,公主根本管不住他。公主得重病,他竟当着公主的面和小妾胡来,气得神宗曾两次将他贬官。像这样一个人,赵佶却同他打得火热,一天,王诜派高俅给赵佶送篦,正赶上赵佶在园中蹴鞠,高俅在旁候报之时,连声喝彩,赵佶招呼他对踢,高俅使出浑身解数,卖弄本事。赵佶大喜,即刻吩咐仆人:“去向王都尉传话,就说我把篦子和送篦子的人一同留下了。”从此对高俅日见亲信,颇加重用。
然而赵佶在向太后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模样,他对向太后极其敬重孝顺,每天都到向太后居住的慈德宫问安起居。因他聪明伶俐、孝顺有礼,所以向太后对他钟爱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其他诸王,在哲宗病重期间,向太后对将来立谁为帝的问题早就胸有成竹了。
赵佶被推上权力的顶峰之时,已是18岁了。章惇等人可能觉着这位轻佻浮浪的新皇帝未必可靠,就奏请向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太后说皇帝年龄不小了,不便再由母后干政。赵佶对向太后立已本来感激不尽,此时也哭拜在地,乞求不已。向太后只好答应下来。赵佶在公元1100年登大位,是为徽宗。
徽宗对向太后起先是言听计从的,这不仅出于对向太后的感激,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取得各政治派别的广泛支持,稳固自己的地位。向太后听政6个月就还政引退了,徽宗则继续调和革新和保守两派,改元建中靖国,意思是要“中和立政”、“调一天下。”而且他为了改变一下自己轻佻浮浪的名声,在生活方面也做了些尚俭戒奢的姿态,他退还百姓王怀献给他的玉器,还放走自己在内苑豢养的珍禽异兽。元符三年三月,还因即将出现日食下诏求直言,表示要虚心纳谏,俨然有一副励精图治的样子。
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正月,向太后死后,赵佶的“绍述先圣”,重行变法的意向更加明朗。不久,大奸臣蔡京被召回朝廷,担任了翰林学士承旨。蔡京首先建议,重修神宗朝的历史,为变法张本;恢复绍圣年间根究元祐大臣罪状的安悖、蹇序辰的名誉,为绍圣翻案。1102年,徽宗改元“崇宁”,即崇尚熙宁之意,正式打出了绍述的招牌。不久,韩忠彦罢相,曾布也被蔡京排挤出朝。七月,徽宗任命蔡京为宰相。
徽宗衡量官员好坏的准则只有一条,就是看他的言行是否顺承符合自己的意旨。尽管他也曾对手下人的吹牛拍马,偶尔有过清醒的认识,觉着不一定一味地说好话就是忠臣。大观元年(公元1107年),赵水使者赵霖从黄河中捕得一只长有两个头的乌龟,献给徽宗说是祥瑞之物。蔡京说:“这正是齐桓公小白所说的‘象罔’,见之可以成就霸业。”资政殿学士郑居中唱反调说:“头岂能有二!别人看了都觉害怕,只有蔡京称庆,其心真不可测!”徽宗命人将龟抛弃,说是“居中爱我”,遂提拨郑居中为同知枢密院事。然而毕竟还是好话听起来顺耳,蔡京就因为会说好话,会顺着徽宗的意愿办事,才得到格外宠信。徽宗在位25年,蔡京任相24年。中间虽曾三次被罢,但旋罢即复,表明徽宗离不开这个马屁精。
徽宗倚为股肱的童贯、王黼、朱勔、梁师成等人无一不是极善谀媚的奸佞之徒。不过,徽宗是个昏而不庸的皇帝,他虽然宠信奸臣,但最高决策权却是一直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在这方面,他确实继承并极度扩大了神宗皇帝管理朝政的一些办法,最突出的就是天下之事,无论巨细,全得秉承他的“御笔手诏”处理。原先负责讨论、起草诏令的中书门下、翰林学士被他一脚踢开。蔡京等贵戚近臣要想办什么事情或干求恩泽,也全得先请徽宗亲笔书写,然后颁布执行。有时徽宗自己忙不过来,就让宦官杨球代笔,号曰“书杨”。对“御笔手诏”,百官有司必须无条件地执行,否则便是“违制”,要受到严惩。政和(公元1111~1118年)以后,就连皇宫大内的事务他也要亲自过问,经常像太祖皇帝一样骑马到各司务巡视。
“太平无事多欢乐”,这正是徽宗的人生哲学,再加上蔡京、蔡攸父子俩,一个说:“陛下当享天下之奉。”一个说:“皇帝应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蹉跎,韶华易失,何苦操劳忧勤,自寻烦恼?”徽宗更觉着应该及时行乐的好。
蔡京为徽宗提了个口号,叫做“丰亨豫大”,形容的是富足隆盛的太平安乐景象。徽宗认为要丰亨豫大,就必须先把朝廷、宫室以及其他各种场面都搞得富丽堂皇。于是,大内北拱宸门外的新延福宫首先开始破土兴建了。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新延福宫正式竣工落成,因由5个小区组成,故称“延福五位”。此宫东西长,南北短,东到景龙门,西抵天波门,其间殿阁亭台错落相望,鹤庄鹿砦掩映在嘉花名木之间。凿池为湖,疏泉成溪,怪石堆山,小桥流水,花影移墙,峰峦当窗,浓荫蔽日,风送花香,鹤鹿翔跃,鸟鸣啁啾,清幽雅致,不类尘寰。徽宗置身其间,心旷神怡,亲自作文,以记其美。
皇帝既然应享天下之奉,就必须把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收罗到皇宫中来,供皇帝受用,徽宗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早在崇宁元年春天,他就派童贯在苏杭设置造作局,役使数千工匠,制作象牙、犀角、金银、玉器,藤竹、织绣等物,无不备极工妙,曲尽其巧。徽宗还嫌不够,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他又派朱勔在苏州设应奉局,搞起了规模更大的“花石纲”之役。
除花石外,前代的法书、名画、彝器、砚墨,但凡能搞到的,徽宗全都想法不惜重金弄到自己手上。他在宫中专门设立了一个御前书画所,由著名书法家米芾等人掌管,里面收藏了数以千万计的珍品。书法有晋二王的《破羌帖》、《洛神帖》,更多的是唐代颜、欧、虞、褚、薛、李白、白居易的墨迹,光颜真卿的真迹就有800余幅。丹青名画有三国时曹不兴的《元女授黄帝兵府图》、曹髦的《卞庄子刺虎图》等,不胜枚举。
古代的钟鼎礼器徽宗收集了1万余件,全都是商周秦汉之物。徽宗擅长书画,砚墨自然是少不了的。在他贮藏文房四宝的大砚库中,光端砚就有3000余枚,著名墨工张滋制的墨不下10万斤。
和一般附庸风雅、徒有虚名的收藏家不同,徽宗倒是很能对古书画、彝器潜心研究一番的。为便于保存,他把收集到手的法书名画大多都重新装裱,亲自为之题写标签。装裱时有一定格式,后世称为“宣和装”,至今还可见到。他命人将历代著名书法家、画家的资料加以记录整理,并附上宫中所藏的各家作品的目录,编成《宣和书谱》和《宣和画谱》,为后世美术史研究留下了珍贵史籍。徽宗还对所藏古彝器进行考证、鉴定,亲自编撰了《宣和殿博古图》。
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徽宗下令在京城东北部仿照杭州凤凰山的规模筑山。调拨上万名士兵、工匠,累石积土,昼夜不停,耗资不可胜计,历时6载,至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方告落成,初名万岁山,后因地处汴京艮位而改名曰“艮岳”。看不完的飞楼杰观,说不尽的雄伟瑰丽。
徽宗还非常迷信道教,他在藩邸时经常翻阅些道教神仙鬼怪的书籍,对神仙的生活十分向往。先是道士郭天信说他将来当有天下,果然不久他就即位;即位之初,他曾因生儿子太少而烦恼,有个茅山道士刘混康对他说,京城东北角风水太低,只要稍微垫高些,便是多子之象,他照刘老道的话一做,果然不长时间连得数子。从此在他眼里道士简直成了活神仙。他下令道士、女冠的地位在和尚、尼姑之上。政和四年,还在他出生的福宁殿东侧建了座玉清和阳宫,供奉道教祖师的画像。
当皇帝的一推崇什么,什么就会立刻应运而生,一些能呼风唤雨,先知先觉的活神仙先后出场。先是王老志,接下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林灵素。徽宗一见林灵素,不知怎地竟觉着十分面熟,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他把这想法和林灵素一说,林灵素灵机一动,信口胡谄起来:“天有九霄,以神霄为最高,其治所叫作府。神霄玉清王,乃是上帝的长子,主管南方,号称长生大帝君,后来降生人世,就是陛下。长生大帝君有个弟弟,称作青华帝君,主管东方。还有仙官八百余名,如蔡京本是左元仙伯,王黼乃文华使,蔡攸乃园苑宝华使,童贯等人也是仙官成员。我林灵素本是仙卿褚慧,和众仙官一道降临,辅佐陛下求治的,所以才让陛下看了眼熟。”徽宗原是作为人去膜拜神的,这下子自己竟也变成了神仙!连自己宠爱的小刘贵妃据林灵素说也是九华玉真安妃下凡,怎能不喜?遂封林灵素为“通真达灵先生”,厚加赏赐,还把林灵素的老家温州改名为应道军。后来又进封为“通真达灵玄妙先生”,授予中大夫和冲和殿侍晨的官职。
政和六年,徽宗手捧玉册、玉宝来到玉清和阳宫,上玉帝尊号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吴天玉皇上帝”。并大赦天下,令各地的所谓洞天福地全都修建宫观,塑造玉帝圣像,又铸神霄九鼎,安放到了上清和阳宫的神霄殿。
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徽宗执导的崇道之戏演到了高潮。他先和林灵素商量编出了清华帝君白昼显灵于宣和殿、火龙神剑夜间降临内宫的故事,编造出了所谓的帝诰、天书、云篆等物,诏示百官,刻石立碑,以记其事。还集合道士2000余人在上清和阳宫由林灵素讲述帝君显灵的过程。接着定期在上清和阳宫举办大规模的斋醮,谓之“千道会”。
政和七年四月,徽宗向道录院发了一道密诏:“册立朕为教主道君皇帝。”于是群臣和道录院遂遵诏上表册立徽宗为“教主道君皇帝。”蔡京、童贯等朝廷大臣也都兼任了道教官职。就连朝廷要提拔侍从以上的官员,也得先由算卦的道士推算他的五行休咎,然后再正式任命。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乌烟瘴气,鬼影憧憧,几乎成了道士的世界。
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五月,汴京连遭暴雨,积水成灾,城外积水深达10余丈。徽宗很害怕,忙命林灵素前往作法祛邪。林灵素率领道徒在城上刚刚迈开虚步,防汛的民夫竞相举起锹镢涌将上去向他猛砸,吓得林灵素屁滚尿流,顾不上呼风唤雨,逃了回来。徽宗见自己装神弄鬼的把戏非但不能服人心,反而惹起民怨,很是不乐。正巧太子赵桓来向他告状,说林灵素横行无礼,路上碰到他连躲都不躲。徽宗一气之下,将林灵素赶回了老家。此后徽宗的佞道活动稍有收敛,但其神仙之梦也许做到死才算结束。
徽宗性本轻浮,又正值风流年华,除了耽好花木竹石,鸟兽虫鱼、钟鼎书画、神仙道教外,还有两桩要紧的事体,这便是女色和游戏。
徽宗是17岁那年正式大婚的,娶的是德州刺史王藻的女儿,王氏比徽宗小一岁,相貌平平,又秉性恭俭,老实端庄,不会施展女人的手段取悦于丈夫。徽宗即位后虽顺理
成章地将她立为皇后,却并不很喜欢她。这时,徽宗宠爱的是另外两个女子,一个姓郑,一个姓王,俩人本是向太后的押班侍女,生得既美丽又聪慧,懂礼法,善言辞,郑氏兼能识字解文,颇有才气,秀外慧中,很为向太后所看重。对她们与皇帝的私情,向太后也看出些眉目,索性成人之美,将二人赐给了徽宗。徽宗如愿以偿,自然高兴非凡。徽宗自命儒雅,对才貌双全的女子也格外欣赏。郑氏好读书,太后给皇帝的章疏都是她捉刀命笔,字体绢秀,文辞藻丽,所以在郑、王二人中间,他更喜欢郑氏。他经常写些情词艳曲赐给郑氏,这些作品传到宫外,人们竞相吟唱。郑氏对徽宗更是顺承备至。大观二年(公元1108年),王皇后去世。到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徽宗遂册郑氏正位中宫。
除郑皇后和王氏之外,徽宗宏爱的嫔妃还有大小二刘贵妃、乔贵妃、韦贵妃等人,这几个人各领风骚,人人都擅一时之宠。政和二三年间,徽宗最偏爱的是大刘贵妃,她虽出身寒微,却容貌如花,徽宗每逢赏赐宴会,总要将她带在身边,才能食之有味。岂料好命不长,刘贵妃不幸在政和三年秋,突得急症,侍从奔告于徽宗,徽宗起先以为是小病,不很在意。等随后前往探视时,刘贵妃已香消玉殒了。徽宗后悔不迭,悲痛万分,特加谥号“明达懿文”,并亲自撰词记叙她的一生,命乐府谱曲奏唱,不久又追封为明达皇后。
正当徽宗因此而伤感寡欢之时,宦官杨戬引来一女,徽宗一见竟目迷心醉,瞬间就把丧妃的悲痛抛诸九霄了。此女便是小刘贵妃,她的出身和大刘贵妃一样卑贱,父亲刘宗元是个酒保。小刘贵妃天资颖悟,极善迎合徽宗的旨意,本来已生得仪态万方,轻盈袅娜,姿色动人,再加上每睡醒觉,粉脸之上总像刚喝过酒似的飘着两朵红云,不施脂粉,已赛桃花。她心灵手巧,大概是受了当酒保的父亲的影响,颇善烹饪,时常亲下御厨烧上几盘,无不合徽宗的口味。还极善涂饰,所着衣衫多是自己动手剪裁,标新立异,绮丽夺目,妆扮起来更似天仙一般。
然而刘妃毕竟不是神仙,经不起光阴的消磨,在接连生下三男一女4个孩子之后,徐娘半老,难免风韵稍减,她这头渐渐维系不住徽宗那颗浮浪佻达的心了。
李师师,本姓王,染局匠的女儿,四岁丧父,流落街头,被隶属娼籍的李家收养,成了名动京华的歌妓。有一首诗称赞她:“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风城时,说与青楼道。看遍颍川花,不似师师好。”徽宗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李师师的艳名,自政和之后,经常溜出宫门,微服潜行,乘小轿子,由数名内侍导从,前往她家过夜。天子浪迹于青楼妓馆,总非光彩之事,徽宗对此很是忌讳,生怕被人发觉,闹得难堪。然而欲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尽管徽宗行动诡秘,他的踪迹终于被人窥破了。秘书省正字曹辅上疏谏道:“听说陛下厌居宫禁,不时乘小辇去尘陌郊垌极尽游乐,臣没想到承担宗社重任的陛下,竟玩安忽危到这等地步!”第二天,曹辅就被发配到了郴州(湖南郴县)。
正直敢言的人一个个被赶跑,剩下的全都是些奸佞媚谀之徒了。徽宗经常在宫中搞些花天酒地、放诞荒唐的秘戏,贵为宰相、执政的王黼、蔡攸就常来担任这些秘戏的主角,弄得昏天黑地,皇帝不像皇帝,大臣不像大臣。
徽宗在位25年,生活的腐朽糜烂在历代皇帝中是少有其比的。有其君必有其臣,他所最宠信、最重用的将相大臣、宦官嬖幸,如蔡京、王黼、童贯、朱勔等人,每一个都是奸贪残暴,无恶不作的家伙。蔡京当宰相后大肆贪污受贿尚嫌不够,还要一下拿好几份俸禄,竟连粟、豆、柴薪之类的东西也要从国库中支取。他经常在家大摆宴席,有一次请同僚吃饭,光蟹黄馒头一项就花掉1300余缗。他在汴京有两处豪华的府第,又在杭州凤山脚下建了座雄丽的别墅。宣和末年,他把大批家财用大船运到杭州别墅贮藏起来,把另外40余担金银宝货寄藏到浙江海盐的亲戚家,这些财宝不但使他的后代受用不尽,连这家亲戚也沾光成为当地的首富。王黼则公开卖官鬻爵,每个官都有定价,当时称作“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
崇宁二年起,在蔡京建议下,徽宗派童贯带兵发动了一连串对西夏的战争,攻占许多地盘,逼得西夏低声下气地奉表谢罪。自从与西夏交兵以来,宋朝确实从未取得过如此赫赫的战果。徽宗洋洋得意起来,他遣官奏告天地、宗庙、社稷,轰轰烈烈地庆祝了一番。
宋夏边境的战火刚刚熄灭,徽宗又打起了辽朝的主意。他和金朝联盟夹击辽,金兵占领燕京,敲诈了宋朝一笔100万贯的“燕京代税钱”,于次年将燕云诸州几座空城还给宋朝。而金的矛头,接着就掉转来指向了宋。
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十月,金兵分两路大举南侵了。西路军以粘罕为主将,由大同进攻太原;东路军主将是斡离不,由平州(今河北卢龙)攻燕山,两路军计划在汴京会合。
金兵推进得非常迅速,十月,东路军攻下檀州(今北京密云)、蓟州(今天津蓟县)。十二月,北宋边将郭药师叛变,金兵不战而入燕山,从此金兵命郭药师做先锋,大踏步地南下了。西路军十二月初出兵,连克朔州(今山西朔县)、武州(今山西神池)、代州(今山西代县)等地,十八日到了太原城下开始围攻。
紧急军报像雪片一样飞进汴京,徽宗吓得心惊肉跳。此时的徽宗已经丝毫没有风流洒脱的模样了。他整天愁眉苦脸,动不动就涕泗交流。表面上他好像要改过自新,准备抗金,实际上他不敢担当抗金的责任,只剩下一个“走”字在心中了。为便于逃跑,他任命皇太子赵桓为开封牧,想让儿子以“监国”的名义替他挡住金兵,自己好带着皇位向南逃命。他传旨要“巡幸”淮浙,派户部尚书李棁守建康(今南京),替他打前站。太常少卿李纲刺破胳膊,上血疏说:“皇太子监国,本是典礼之常规,但如今大敌入侵,安危存亡在于呼吸之间,怎能仍旧拘泥常规呢?名分不正而当大权,又何以号令天下,指望成功呢?只有让皇太子即位,叫他替陛下守宗社,收人心,以死捍敌,天下才能保住!”
徽宗急于逃命,权衡一番利弊,只好下了禅位的决心。但是他老谋深算,又死要面子,不愿给人留下畏敌避祸的不光彩的印象,就绞尽脑汁找了个自以为体面点的借口。十二月二十三日傍晚,徽宗到玉华阁召见宰执大臣,先传令提拔吴敏为门下侍郎,让他辅佐太子。徽宗接着写道:“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的名义退居龙德宫。可呼吴敏来作诏。”不一会,吴敏从外面拿进了草拟好的禅位诏书,徽宗在结尾处写道:“依此,很令我满意。”
第二天,皇太子赵桓在经过一番辞让后即位,是为钦宗。上徽宗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郑皇后尊号曰“道君太上皇后”,居撷景西园。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徽宗扔下儿子,慌忙逃往镇江。
徽宗在退位的第二天虽曾明确表示说:“除道教教门事外,其余一律不管。”但昔日的权威他和他的宠臣是不会甘心轻易地放弃的。在喘息稍定之后,他们就开始以“太上皇帝圣旨”的名义发号施令了。东南地区发往朝廷的报告被他们截住不得放行;对勤王援兵也要求就地待命,听候他们的指挥;纲运物资也要在镇江府卸纳。他们把持着东南地区的行政、军事、经济大权,准备在镇江重新把徽宗捧上台。汴京的新皇帝赵桓听到此事后,下诏说按照徽宗退位诏办理,剥夺了他们的权力,还将童贯、蔡攸等人贬官。徽宗和儿子赵桓的矛盾由此激发了。
二月初,金兵从汴京城下撤退,赵桓接连派人请徽宗回京。徽宗表示自己今后愿意“甘心守道,乐处闲寂。”决不再窥伺旧职,重当皇帝了。父子矛盾表面有所缓和。四月三日,徽宗回到汴京,赵桓亲到郊外迎接。只见徽宗头戴栗玉并桃冠,身着销金红道袍,飘摇入城,驻进了龙德宫。
此后几个月的太上皇生活徽宗过得并不舒心。他昔日的宠臣一个个或贬或死,十几个跟随多年的贴身内侍都被赶出了京城,连李师师的家财也被赵桓一道命令籍没了充作对金的赔款,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处在赵桓的严密监视之下。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五日,金兵攻陷汴京。翌年二月六日,又宣布废掉徽宗、钦宗两个皇帝。金兵早就把钦宗扣押在了青城,这时又点名令徽宗前来。
二月七日早晨,徽宗在龙德宫蕊珠殿吃罢素餐,觉着此地离金兵占据的外城太近,很不安全,就搬到了延福宫。刚坐下,只见几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已做了金兵走狗的京城巡检范琼。范琼说:“金人请太上皇到南薰门内一个房子里写拜表,只要拜表送去,金人就会把皇上送回来;没别的意思。皇上还让我们捎话说:‘爹爹、娘娘请快来,免得错过机会。’”虽然还不知道金人已将自己废掉,但几个月来一直心惊胆战的徽宗,听到这话又吓了一跳,他生怕里面另有文章,沉吟了半晌,说:“军前没什么变动吗?卿别隐瞒,朕以后给卿等升官,别再贪眼前小利误了朕的大事,若有变动,朕好早做打算,徒死无益。”范琼发誓:“若有不实,甘受万死!”徽宗又怕当今朝廷做什么手脚,就说:“朝廷既不放我南去,围城时又对我封锁消息,所以才弄到这种地步。今天我轻易一动就会招来不是,卿别瞒我。”范琼又说:“不敢乱奏。”徽宗这才派人去请郑太上皇后。不大工夫,郑太上皇后进来,两人嘀咕了一阵,徽宗穿上道袍,又取过自己平常佩带的佩刀,令内侍丁孚拿着,和郑太上皇后乘肩舆出了延福宫。走到南薰门,他刚想下轿,护卫的人忽然围拥肩舆向门外跑去。他在轿中跺着脚气急败坏地大叫:“果真有变!丁孚快拿刀来!”扭头一看,丁孚早就被抓到一边去了。
当年十月,徽宗从燕京被押到了大定府(今辽宁宁城西),次年七月,被押到了金国都城所在地的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县南)。穿着素衣拜见了阿骨打庙后,又拜见金太宗吴乞买于乾元殿,金太宗封他为“昏德公”。不久,徽宗和欠宗等900余人,被迁到了韩州,金朝拨给15顷土地,令他们耕种自给。
在以后的几年里,金人每逢丧祭节令总要赏赐给徽宗一些财物酒食,每赐一次,又总要徽宗写一封谢表。后来,金人把这些谢表集成一册,拿到设在边境的和南宋进行贸易的榷场一直卖了四五十年。
绍兴五年(金天会十三年,公元1135年)四月,徽宗死在金朝。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九月,消息传到南宋,赵构上谥号曰“圣文仁德显孝皇帝”,后又加上谥号曰“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庙号“徽宗”。绍兴十二年八月,徽宗的梓官(即棺材)从金朝运到了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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