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我就是今年流年不利,倒霉的事儿都让我赶上了!以后要是让我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在整我,我一定要他好看!”

金勇跟郭辉坐在饭店的包间里喝酒。金勇多喝了两杯,开始骂骂咧咧。

之前他犯了事儿,被警察当场抓获,在局子里拘了好一阵子。后来又给送进了戒毒所,好一顿折腾,直到现在才有点自由。

要知道他犯这事儿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人在刚开始做坏事儿的时候还会有点愧疚的心理,时间久了,就开始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反倒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还把责任都怪到别人的身上,仿佛会发生这种事儿是有人害了他他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

“现在的人,一点都不懂规矩!”郭辉也很替金勇鸣不平,“你最近好好休息着吧。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我再给你找点事儿做。”

“嘿,好久没听你说这句口头禅了!”金勇乐道,“听着真亲切!”

——“现在的人,一点都不懂规矩。”了解郭辉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是郭辉最爱说的口头禅之一。

郭辉是老牌歌手了,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好几十年了,现在都是奔五的人了。不知道是他那个年代的氛围和现在的氛围不一样还是怎么着,又或者是他自己出身的缘故,他身上的江湖习气很重。

现在的娱乐圈,很多事情他都看不顺眼。最经常让他蹦出他的口头禅的一个原因是:如今有些年轻人,就因为名气大,粉丝多,合照的时候就敢往中间站?出场费就敢比他还贵?懂不懂规矩?早年他出来混的时候,这些年轻人还不知道在哪疙瘩吃奶呢!

“辉子,还是你对我最好!到底是兄弟!”金勇给郭辉的杯子里也满上酒,跟他碰杯,“等熬过这阵子,老子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哪里的话,咱俩还分你我吗?”

“是是。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金勇这一进宫,身边的狐朋狗友跑了不少。有的是自己也不怎么干净,怕跟他沾上也会出事;有的是自己没犯什么事儿,就怕跟他混会沾上事儿。对他最不离不弃的还是郭辉。

一来他们是表兄弟,有层亲戚关系在;二来郭辉跟金勇一起共同奋斗多年,两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了,辉子,”金勇说,“我最近看新闻,李希幸那娘们儿跑倾城文化去了?出了新专辑,好像卖得还不错?”

他直到最近才有时间和心情关注一下新闻资讯,结果就看到李希幸各种大出风头的新闻。看得他那叫一个气啊!

“你不会还想着她吧?”郭辉皱眉。

“想个屁!”金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脑门上摸出一条肉虫来。那是当初被李希幸一酒杯拍下去,砸出来的疤。他愤愤道,“我想她赶紧倒霉!老子一世英名,差点毁在这个娘们手里,轻易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金勇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睡过的男男女女着实不少。他一向喜欢对新人下手,新人嘛,胆子小,没有背景,也容易犯急功近利的错。当然,拒绝被他睡的男男女女也不少,他稍微吓唬吓唬给点颜色看也就完了。但敢把酒杯拍到他脑袋上的,李希幸可以算是头一号!还他妈是在公司的庆功酒会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真是一丁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金勇被送到医院缝针的时候,当时在医院里就放下话儿来了,以后一定要李希幸好看!连怎么用他艺人经纪部总监的身份好好收拾李希幸这个小艺人,他都全想好了。谁想到狠话刚放出去没两天,他就被警察逮了个正着,计划全泡汤了。

原本他想着李希幸要是还在梦想音乐公司,他在梦想音乐公司里的职务虽然没了,可关系总还有一些,能给李希幸下下绊子教训教训她。谁想到一转眼李希幸都跑新公司去了,这可真是叫他郁闷啊!原来在他倒大楣的这段时间里,人李希幸混得可风生水起呢!

“辉子,你也是。”金勇埋怨道,“她当初敢这么对我,就是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说你怎么就没好好收拾她一下,怎么就让她跑倾城文化去了?”

“你还说?”郭辉瞪他,“那段时间不一直在想办法捞你吗?光你的事儿就够让我焦头烂额的了!”

金勇一脸悻悻。

“再者说,我好容易给你在梦想音乐争来一个艺人总监的位置,不就是指望你把话语权拿住了么?”郭辉烦躁地说,“结果,你就这么把工作丢了。我在梦想音乐就那点股份,我能拍板什么事儿?”

他从第一届《超级声音》比赛开始就给《超级声音》当梦想导师了。原本按照他的咖位,一季节目他就能拿几千万的出场费,但他一分钱都没收——他把自己的出场费都兑成梦想音乐公司的股份了!

但光拿那些股份还不够啊,第一届的导师人人都有股份,还有那么多投资人。如果想要在公司里得到更多的实权和话语权,还是要自己的势力安插进公司里担任一些关键的职务。原本金勇可以说是他在梦想音乐里最重要的一棵棋子了!杨平这个副总固然才是艺人经纪部最大的BOSS,但人家管的层面更高,实际上各种资源啊油水啊更多都是从金勇的手里过的,多好的位置啊!结果还没派上啥用场呢,这颗棋子就自己倒下了,连带着郭辉在公司里的话语权都大大降低啊!

“嗨,我也不是怪你,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金勇说,“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气。辉子,你想想。当初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是和你的表哥,我是你的人,她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酒杯来砸我,那不光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更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郭辉冷笑了一声。

老牌歌手给选秀比赛当导师,跟古时候的大臣想去给科举当考官的情况挺相似的。科举靠出来的人才,都算是考官的门生,以后要把考官当成自己的老师来敬重。选秀比赛出来的艺人,也常常把导师当成自己的恩师,以后都在一个圈子里混,学生对老师,天然欠了些恩情。

当然,有些人喜欢当导师,完全是出于想要发掘新生代歌手的爱才之心;而郭辉,他身上的江湖习气很重。他出道早,成名早,早年是圈子里大哥级的人物,但圈子更迭多快啊,眼看着青苗一茬儿一茬儿地冒,买他账的人越来越少了,他心里就很担忧。因此给选秀比赛当导师,很有种在新生代迅速扶植自己势力的意思。

当初《超级声音》比赛的时候,他还给李希幸投过几次票呢。他一直觉得李希幸最后能拿到这个名次,他可是居功至伟。抱着这么一种心态,一个受过他恩惠的小新人,一酒杯子把他兄弟给开瓢了,他能不火大吗?

当时他就想过要给李希幸教训,然而金勇的事情已经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了,而且公司到底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安插在艺人经纪部的势力已经没有了,他就只是跟杨平聊了聊,嘱咐了几句,后来听说杨平把李希幸发专辑的日期给延后了,他就先这么着了。谁知道再听到李希幸这三个字,居然是李希幸跟公司解约,跳槽去倾城文化了!

这可是新仇添旧恨啊!作为梦想音乐公司的持股人,作为《超级声音》的导师,李希幸简直就是把他的面子撕下来狠狠扔在地上踩啊!就为了李希幸做的这点儿事儿,他私底下不知道当着多少人的面骂过了,那句“现在的人一点都不懂规矩”的口头禅金句也为李希幸祭出了不知多少回。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把电话接通了。

“哦?入围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是吧?好的,邮件发给我吧,我等会儿就看。”

他挂了电话以后,金勇问道:“谁啊?”

“黄鹂奖的,找我去做评委。”郭辉说。

刚说完,手机“叮”的一声,有邮件进来了。

郭辉打开一看,黄鹂奖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已经很迅速地把入围名单给他发过来了。他迅速翻阅。

金勇也凑过来看。

“操!”

郭辉正草草翻着呢,金勇忽然一下按停了他的手。他看到了一个让他非常敏感的名字——李希幸!

郭辉把名单返上去,果然在最佳新人的入围名单上看到了李希幸的名字。

“这他妈,都混上最佳新人了!!”金勇磨牙嚯嚯,“别的奖也就算了,咱管不着。可是这个……辉子,你就算不为了兄弟我,就为你自己的面子,你一评委兼颁奖嘉宾,你亲手把这奖送到她手里,这合适吗?”

郭辉皱眉。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是一点不想让李希幸拿奖。他又看了看这个最佳新人奖里入围的其他人。一个是石任远,一个是王飞飞。

石任远跟李希幸差不多时间从选秀比赛里出来,也是个创作歌手。他的新作品郭辉听了,才华是有的,但风格单一,前景太小,对于评奖很不利。

至于王飞飞,那也是梦想音乐的艺人,而且是今年《超级声音》比赛的冠军。比赛的时候他拿了第一,李希幸第五,可以说他是远远地把李希幸甩在后面了。万万没想到,比完赛还不到一年呢,两人就马上又竞争上了。而且王飞飞还没出专辑呢,就发了几首单曲,数量上就输人一筹。郭辉是很想偏袒自家艺人的,但就算他坚持王飞飞本人音乐造诣胜过李希幸,可梦想音乐那个班底,和有谢默东加持的李希幸,真的能比吗?!

“我确实是咽不下这口气。”郭辉烦心地喝了口酒,“可黄鹂奖不是一票否决制。最佳新人有十个评委,谁票数多谁拿奖,我怕我操纵不了结果。”

“评委都有谁啊?你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呗!”金勇撺掇。

郭辉想了想,也觉得是。于是他把评委名单翻了出来。金勇忙凑过来一起看。

郭辉因为经常要签名,有随身带笔的习惯。金勇抽了张纸来,把十个评委的名字一一抄下来。

这能被黄鹂奖请来当评委的,肯定是圈子里有头有脸有成绩的人物。郭辉金勇兄弟在圈子里混了这个多年,不敢说各个都有多深的交情,但至少想跟谁搭关系都能搭得上。

金勇拿起笔,想也不想就在“章丽莉”的名字上打了个叉。不是说他们跟章丽莉就没有半点交情,但李希幸的事儿去找章丽莉谈交情,这不搞笑吗?

郭辉把笔接过来,在丁哲和张波的名字上各打了一个勾。这俩都跟他交情还不错,他觉得这俩肯定能买他面子。

三个入选人,十个评委,如果其中一个入选者能拿到四票以上,那基本就能晋级了。郭辉把名单又重看了一遍,想了想,又挑出两个名字打了个勾。只要能搞定这四个人,再加上他自己这一票,五票,还不保证王飞飞拿奖么?说实在的,就算王飞飞是梦想音乐的人,但其实这奖究竟是王飞飞拿还是石任远拿,他都无所谓。反正只要别给李希幸拿去了就行!

=====

大清早余念馨带着李希幸出发前去机场。中午,两人到达北京,先去酒店把行李放了,接着就往演出场馆赶。

余念馨帮李希幸接了一档土豆卫视的跨年晚会演出,她会在晚会上献唱两首歌。土豆卫视不是北京的台,不过很多卫视都在北京上海借场地借班底录制节目。这对艺人来说倒也是好事,上午录完北京台的节目,中午出个门转个弯,又去录武汉台的节目了,多方便啊!

跨年晚会是以直播的形式播出的,所以电视台方面非常重视,不容出错。提前好几天就要开始进行多场彩排。李希幸这就是彩排来了。

这第一次彩排,余念馨亲自陪着来,顺便跟台里把一些合同上的细节谈妥了,以后就由李希幸自己来了。

李希幸来到场馆,只见一些艺人和工作人员已经候着了。土豆卫视是国内一档知名的卫视,逼格不低,所以自家跨年晚会请来的艺人都是有一定知名度和人气的艺人。换句话说,基本都是出道了一段时间,有一定积累的艺人,极少有新人,李希幸算一个——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她刚一出道就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场的艺人里李希幸几乎都认得,但认得李希幸这个新人的人却不多。唯一称得上有交情的就一位——虞青晨!好巧不巧,虞青晨也受邀来参加土豆卫视的跨年晚会了!

李老师和虞老师一见面,目光交汇,很有默契地同时露出了带有敬意的笑容,各自点头示好。

余念馨带着李希幸和现场的艺人们互相认识了一下,接着就抛下她找土豆台的工作人员谈事情去了。

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李希幸多多少少有点尴尬。艺人们也是挑熟络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倒不是要排挤谁,但是不熟的人互相之间都尴尬啊!李希幸本身不是个很擅长交际的人,只能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

朱筱桐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李希幸在三人群里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很多明星,但朱筱桐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虞青晨。他正被几个男艺人围着说话呢。

左天扬:“你这是在哪儿啊?”

李希幸:“等彩排。土豆卫视的跨年晚会。”

左天扬:“我看到虞青晨了。”

李希幸:“嗯,是虞青晨。”

李希幸:“@朱筱桐”

朱筱桐看到消息了,却装死不回。先前因为签名照的事情,李希幸有问过她跟虞青晨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她每次都以装死或者转移话题的方法让李希幸忘记追问。现在看到了虞青晨本人,李希幸又想起这一茬来了。

李希幸:“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和虞青晨是什么关系。”

李希幸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假如朱筱桐随便编个理由,说自己跟虞青晨七姨的二侄子是同学,签名照是托关系要来的。李希幸肯定就信了。然而朱筱桐每次都采取回避的方式,却也不说自己不想说,这反而导致了李希幸的好奇。

左天扬:“……”

左天扬:“你现在是不是有种捉奸的感觉?”

李希幸:“啊?”

左天扬:“我跟你说,你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好几年!这不靠谱的家伙,她一看到虞青晨就叛变!有一次我跟虞青晨同台演出,演完了找她去喝酒,她身上穿着虞青晨家的粉丝服就出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李希幸:“……”

她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虞青晨。她突然有种冲动,叫虞青晨过来决斗吧!

左天扬:“@朱筱桐,说吧!你最爱的人到底是谁!”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筱桐已经不能再装死了。

朱筱桐:“反正不是你。”

左天扬:“呵呵。”

左天扬:“跪在我的脚边说你爱我,你就有机会终身免费吃火锅。考虑一下,现在还来得及!”

朱筱桐:“……”

朱筱桐:“爸爸!左爸爸我帮你捶捶腿好不好?”

左天扬:“呵呵,算你识相!早点弃暗投明吧!虞青晨能请你吃火锅吗?有本事你让他请哪怕一顿!”

朱筱桐被左天扬一顿怼,却并没有不开心,反倒是一阵心情明朗。她倒不是非要瞒着李希幸和左天扬,只不过如果她说虞青晨有可能暗恋她的话……左天扬一定会以为她写言情小说写坏了脑子,李希幸那直肠子搞不好直接去找虞青晨求证……那她不就看不到虞青晨自以为吓唬到她时的样子了嘛!

朱筱桐笑了笑,放下手机,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去厨房找吃的。

然而她在厨房里兜了一圈,发现家里的存货已经少的可怜了,于是换了身衣服,出门去超市采购。

她家附近就有一家超级大卖场,水果蔬菜肉类海鲜一一齐全。她进了大卖场,推了辆小车,慢慢逛了起来。

她的心情很不错,一边挑选着商品,一边哼着小曲儿。她选了几瓶酸奶,正要推车离开,然而前面有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还在看酸奶的包装呢,余光看见挡在车前的是个穿蓝色毛衣的男人,于是一边把手里的酸奶扔进车篮子里,一边礼貌地开口。

“先生,能不能让……”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她抬起头,看清了挡在她车篮子前的人是谁。

——江黎!

“筱桐,好久不见。”江黎双手插在兜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笑。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朱筱桐和他说完分手以后,就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江黎有换过其他账号试图加她,被她识破之后也全部拉黑,时间一久,江黎也就放弃了。

“好久不见。”朱筱桐对江黎笑了笑。

半年多不见,江黎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气场似乎收敛了一些。

两人隔着购物车对视了两三秒钟,朱筱桐率先收回了视线。

“能请您让一让吗?”她说。

两边都是冰柜,路比较窄,江黎往那儿一站她的购物车就没法推了。

江黎挑眉。他又在原地站了几秒,直到朱筱桐似乎有准备向后退的趋势,他才侧身让开了。

朱筱桐推着车过去,江黎自然而然地跟上了。

“最近在忙什么?”他的态度就像老友见面那样自然。

“老样子。”朱筱桐回答。

“我把上次美国那边的合作项目给定下来了。”江黎主动谈起自己的工作。

“那恭喜啊!”朱筱桐笑着道喜。

江黎又闲扯了几句,朱筱桐都随和地应答。

朱筱桐的东西挑得差不多了,于是推着车往结账的柜台走。

“对了,你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江黎笑着问道,“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弄得像中学生那样吧?”

闻言,朱筱桐的脚步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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