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李希幸再一次来到倾城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办公大楼。这一回刘总监亲自下楼来迎接她,把她带到会议室。

刘总监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已经盖好公章的合同递给她:“你再仔细看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有问题。”

这份合同李希幸在网上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很多条款都是她跟倾城文化的人反复协商之后确定的。现在,这份合同终于打印成实体,倾城文化的公章也盖好了,只等她签字以后,合同就能生效了!

她拿起合同,按捺住行动的基情,认认真真地把每一条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潇洒地挥笔签上自己的大名。

“一式两份。”刘总监把其中一份签好名的合同收回文件袋,另一份递给李希幸,“你自己收好。”

李希幸却并没有立刻把合同收起来。她掏出手机,对着自己的签名和倾城文化公司盖公章的地方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点击默东老师,点击三人群,发送。

“谢谢老师!!!我今天签约了!!!”

“谢谢你们!!!签约了!!!”

“你是不是拍给谢默东老师看的?”刘总监笑着问道:“这个好消息是该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嗯!”李希幸笑得阳光灿烂,“给老师发了消息,还有我的好朋友们。”

发完消息,她才把厚厚的合同收回包里。

再抬起头时,一只手忽然伸到了她面前。

“李希幸,欢迎加入我们公司。”刘总监笑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

李希幸握住刘总监的手。

“谢谢。请多关照!”

签约之后,刘总监立刻将合同送去法务部录入,并且带李希幸正式参观了一下倾城文化传播有限的办公楼,跟各个部门的同事见面。

李希幸在倾城文化待了一上午的时间,除了各部门同事们互相认识之外,还重点认识了一下公司分配给她的新经纪人余念馨。

余念馨今年三十出头,入行也有快十年的时间了。她曾一手带红过两位如今在圈内已经功成名就的明星。如今她手里除了李希幸之外,还有另一位同为倾城旗下的歌手。她带过的艺人全是歌手,她在乐坛的人脉和资源都是很好的,她自己在音乐上也有一定的造诣。

李希幸和她聊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建立了初步的了解,彼此印象都还不错。

到了中午,李希幸和余念馨一起出去吃午饭,继续聊天。

“你在梦想音乐那边的工作应该都结束了吧?”余念馨问道,“我这边马上就要开始给你安排工作了。一个是专辑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掉,还有就是发行专辑前你的曝光率要增加,肯定要多上点通告。”

当倾城文化跟李希幸达成签约意向之后,就叮嘱过李希幸不要再从老东家那里接任何工作、签任何合同了。免得到时候交接有麻烦。

李希幸点头:“其他的都结束了,只有后天的一场九九巡演,就在上海。这是之前就定好的。我明天下午还要去彩排。”

“九九巡演?”余念馨一愣。

《超级声音》每年比赛结束之后不久都会举办拼盘巡演活动,这个巡演余念馨当然听说过。

“这样啊……你现在已经跟我们公司签约了,我们公司这边的同事很快就会跟你的老东家联系,协商为你解约的事宜,毕竟早点把手续都办好,以后的纠纷也少。”余念馨道,“你周末去巡演,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担心你再跟那边碰头,你会觉得尴尬。”

一般艺人有了解约的意向,跟新东家搭上线以后,就会回避跟老东家的接触。一来是怕艺人嘴不严,透露了不该走漏的消息,影响未来的谈判;二来毕竟双方闹到分手的地步,互相肯定都是有颇多怨言的。这时候让专业的人士出面,大家可以就事论事。而艺人本人出面,就很容易陷入被道德谴责和人情绑架的尴尬境地。

“没关系,”李希幸说,“工作总要完成的。”

余念馨闻言微微一怔,哈哈笑了。

“你说的没错!”她说,“工作总是要完成的!好好干吧,加油!”

跟余念馨吃饭午饭以后,李希幸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谢默东、朱筱桐和左天扬的回信。

谢默东一个字都没有回,直接分享了一首英文歌给她,歌名叫做《You deserve it》。

朱筱桐和左天扬则在群里聊上了。

朱筱桐:“终于!!!!!”

左天扬:“好极了!!!!!”

左天扬:“不过,李希幸小姐,不是我说你啊。一句谢谢就完了?!你敢再抠门点吗?!”

左天扬:“淮海路最近开了一家网红火锅店,人均一千五,生意还贼好。今天晚上你请客!我倒要去看看凭啥卖这么贵,凭啥生意这么好!我要去学习学习!”

朱筱桐:“那不行。她明天要彩排。后天要演出,不能去吃火锅,别影响了演出。今晚要约饭的话就吃沙拉吧!”

艺人在大型演出之前的一段时间都会非常注意自己的生活习惯,以免身体不适影响演出状态,或者发生演出到一半突然想拉肚子之类的尴尬情况。

左天扬:“……你就知道帮她省钱!”

朱筱桐:“那不能够。我的意思是,大餐改到礼拜一或者礼拜二嘛!我也早就想去吃那家贵族火锅店了,毕竟你店里东西都快吃腻了^-^”

左天扬:“吃腻了?很好。以后你来我店里一辈子都不要想拿到折扣了!”

朱筱桐:“我要折扣干嘛?反正来你店里吃东西我从来也没给过钱啊╮(╯▽╰)╭”

李希幸看着他们互相斗嘴的聊天记录,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想打点什么文字发出去,想了想,又什么都没打。她学着谢默东的样子,分享了一首歌发到群里。

——《来日方长》

=====

九九巡演的彩排从晚上六点开始。下午五点,李希幸到达体育场。进场以后在彩排开始之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不过因为不是带妆彩排,不用化妆换演出服,所以时间已经非常充裕。

场馆外的大屏幕正在滚动着《超级声音》诸位选手的大照片,为明日的巡演做宣传。而场馆外已经有一些穿着五颜六色应援服的粉丝们在提前布置现场,为明天的应援做准备了。

李希幸下车之后,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由偏门进入了场馆。

今天的活动,孙明月也来了。由于这是梦想音乐公司和电信集团主办的演出,所有的艺人都是梦想音乐公司旗下的艺人,孙明月自己手里好几个艺人都要来参加演出,因此她也就跟到现场来了。

她远远看见李希幸,就走了过来。

“你身体好了没有?”孙明月问道。她对于李希幸已经跟倾城文化签约的事情还丝毫不知情呢!

“好了。”李希幸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谢谢月姐关心。”

孙明月一愣。难道李希幸这么懂客套。不过客套归客套,她对李希幸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因为李希幸最近推掉了太多的工作,使得她也跟着平白失去了很多增加收入的机会。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孙明月问道,“之前叫你拍MV你也不拍,你自己不拍难道你还指望公司找个特效团队给你做CG动画?还是请几个当红的演员来帮你演啊?

她自己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说完以后自己先笑了。

李希幸:“……”

“其实呢,我不想这么跟你说话的,但是我觉得你真的需要清醒一点——”孙明月摇头叹气,“你啊,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分量吧,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真以为别人都要求着你啊?哪天你哭着求别人的时候有你后悔的!十月份你的专辑就要上市了,你算算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给你浪费?”

李希幸:“……”

“怎么不说话?”孙明月道,“你又来了。客气点跟你说你听不懂,直白点跟你说你又不肯听。你知不知道跟你说话真的很费力!”

以前孙明月对李希幸并不是这个态度。至少在几个月前,她对李希幸还是很客气的,有话都要绕着弯子说。那是因为她手里带的艺人多,其实跟谁的关系也不密切,不像那种一个经纪人就带一两个艺人的,双方往往又是合作伙伴又是好朋友。而她跟自己手里那么多艺人,全都只是公事公办的同事关系而已。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她对李希幸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那是因为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更了解李希幸了。

——李希幸这个人,实在是太自命不凡了。她需要有人给她泼泼冷水,让她清醒清醒。

孙明月自认为自己接触过很多不同性格的艺人,李希幸这款的也不是没有见过。太清高的人,你越是捧着他顺着他,他就越拿自己当回事,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比如那天她把李希幸带回自己家,李希幸居然敢甩门走人;比如这段时间她给李希幸安排工作,李希幸老是称病不接。这都是因为,她之前对李希幸太顺着了,让李希幸不知轻重。再这么下去,以后李希幸肯定还要各种挑剔和拒绝安排下来的工作呢!

孙明月甚至对于公司安排李希幸今年发行专辑这件事情感到矛盾。虽然她手下的艺人能早点发专辑对她来说也有好处,可是她也挺希望公司真的把李希幸晾上半年,这半年的时间里好好打磨一下那满身的傲骨,让李希幸清楚地知道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个需要卑躬屈膝求口饭吃的小喽啰而已——就跟孙明月自己一样!

“我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才能让你清醒一点了。”孙明月自我感动地又叹了口气,“哎!别觉得我的话不好听,我这是恨铁不成钢。你看我有没有这么说过别人?毕竟我是你的经纪人,除了我也没人能跟你说这些。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听完她的长篇大论之后,李希幸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月姐。”她平静地说,“对不起,我要跟公司解约了。”

孙明月:“……”

其实倾城文化的人叮嘱过李希幸不要自己去提这件事。虽然现在合约已经签了,木已成舟,但他们是站在李希幸的角度想的,担心李希幸单枪匹马的可能受到责骂甚至威胁。但现在李希幸还是说出来了。

——她不是个善于掩藏秘密的人。她已经忍了太久太久了。

“我不需要清醒,我知道我有才华,而且我的才华有人认可,有人欣赏。”她笑了笑,充满自信,“所以,月姐,如果您欣赏不来的话,就请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孙明月:“………………”

她上下打量李希幸,试图从她的神色判断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赌气。然而李希幸从容镇定,半点没有信口开河的意思。

但是,孙明月依然不相信。这太突然,太匪夷所思了!

——这肯定是在说气话!

“你?解约?行啊!”孙明月拍手为她鼓掌,“你要不要再叫的大声一点,让大家都听到,最好让公司老板也听到,直接把你叫过去跟律师谈?你家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有几套房可以卖?一千万解约金你赔得起吗?”

“还是有别人愿意帮你赔?谁啊?你这个性格我看你也不可能去傍个大款什么的……所以你找好新公司了吗?”

“我今天就跟你说句实话好了。你要真的想解约,你先去找到一家愿意帮你打官司的公司,等他们把合约盖好章了,放倒你面前了,让你签好名了,你再来跟我说你要解约。不要以为有些野鸡公司私下里来撩拨你几句,你就很红很抢手了。我手下那么多艺人你以为有几个没被人问过?那种野鸡公司骗子多着呢!第一他们不会帮你打官司赔钱,第二你要真敢跟他们合作他们能逼得你卖血!”

李希幸几番想开口,然而上思想教育课上的正起劲的孙明月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弄得她根本插不进话。她只能不断地低头看表,看看彩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艺人都过来!点个名,彩排马上要开始了!”现场导演终于开始用大喇叭喊话。

孙明月的思想教育课不得不中断了。

“你先去彩排吧。”她拍抚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我刚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清楚!真的,忠言逆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告诉你这些!”

李希幸笑一笑,退后两步,对着孙明月鞠了个躬。

“谢谢月姐这段时间的关照。”说完之后,她转身大步向着舞台跑去。

孙明月愣住。

这怎么……搞得跟真的似的?李希幸不会还真打定主意要跟公司解约了吧?

……

她正胡思乱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掏出手一看,来电显示人的姓名是杨平。

舞台上彩排已经开始,场馆里异常吵闹,她接起电话喂了两声,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叽里呱啦的声音,但根本听不清楚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杨总您等一下!”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这里太吵了,我换一个地方接电话!”

孙明月捏着电话跑了百米远,远离舞台,躲进一个通道里,才把手机重新拿回耳边。

“杨总您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怎么做事的!!”杨平的声音非常愤怒,“刚才公司的法务接到倾城那边的电话,说要约我们谈李希幸解约的事情!李希幸到底是不是你手下的艺人?!她跟人家合同都签好了!!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孙明月捏着手机,傻眼了。

“真、真的假的?!”

“我他妈吃饱了撑的有空在这里跟你开玩笑?!”

“……”

孙明月吓得手机都快拿不住了。

“倾、倾城?”她磕磕巴巴地问道,“哪、哪一家倾城来着?李希幸真的跟他们签合同了??”

“倾城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章丽莉的那家公司,刚刚签了虞青晨的那家公司!!”杨平吼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注意李希幸吗!你到底是怎么注意的?!”

“我、我、我听您说了守望者音乐对她有意向,”孙明月急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我还特、特意托我认识的,在守望者那边工作的朋友打听来着。他们说那边早就放弃了……”

“全世界只有守望者音乐一家公司吗?那你就滚去守望者音乐干活啊!”杨平怒不可遏,“玩忽职守还敢狡辩!你这种人除了欺上瞒下你敢会干什么?根本就不干实事!我告诉你,刚才董事长亲自电话来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自己去跟董事长解释吧!”

孙明月:“……”

“啪”的一声,电话被掐断了。

孙明月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傻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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