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结束以后,天色已经很晚,前来观看演出的人们就各自回家了。

“桐桐你怎么回去?”朱筱桐刚走出没多久,娜娜就追了上来。

朱筱桐指指不远处的地铁站。她坐地铁一号线回家。娜娜问了她要坐到的站点,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那我们住的地方很近哎,就差两站路!以后可以经常出来面基啊!”网上数日的聊天,再加上今天半天时间的相处,娜娜已经全然将朱筱桐当成一个可靠的朋友了。

“没问题。”朱筱桐笑道,“既然顺路,我们一起走吧。”

两个姑娘上了地铁,一路上正聊得开心呢,娜娜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拿出来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朱筱桐扫了眼她的屏幕,看见她来电显示人的名字是“妈”。娜娜犹豫了几秒,没有接通,而是掐断了来电,打开微信准备给她母亲发文字消息。然而对方显然很心急,她刚挂断电话,微信的页面还没打开,第二通来电又急匆匆地追了进来。

娜娜再次掐断,打开微信,没打两个字呢,第三通电话又追来了。

朱筱桐心里有数,自己也掏出手机来看,不去关注娜娜。

娜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接起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对面严厉的女声就传了过来:“游小娜,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娜娜——也就是游小娜,心虚地看了朱筱桐一眼,见她正低头看手机,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背过身去,捂着话筒小声道:“妈,不是说了我今天在周倩家里复习吗?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我刚刚跟周倩他妈发了消息,周倩他妈说你今天晚上根本就没去过!”

游小娜:“……”

她出来之前,特意跟闺蜜周倩串通好了,让她盯着点家里的电话。如果自己母亲打电话过来,就说自己在她家里复习。如果母亲让自己接电话,就说自己正在上厕所,不方便接电话。这样应该就能应付过去了。却没想到母亲竟然早就跟周倩妈妈的交换了联系方式,根本没往家里打电话,一通消息就把她的谎话戳穿了。

游小娜一个头两个大。事出突然,她不知道要怎么圆谎才比较可信。

“你是不是又跑出去追星了?!”母亲愤怒地质问。

“我现在在地铁上,信号不太好,你说话我听不清楚。”游小娜硬着头皮敷衍,“等我到家了再跟你说。”她得在回家之前好好想个借口,应付过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马上高三的人了?!都十点钟了你还不回家!你明天早上还要上补习班!!”母亲越说越愤怒,“一天到晚就知道明星明星明星,那几个男男女女的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房间里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海报,要么长得像小白脸,要么就跟狐狸精似的!我明天就拔掉家里的网线,没收你的手机,我看你还昏不昏头了!”

“谁是小白脸?!谁是狐狸精?!他们哪里不好,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们?!”游小娜被母亲一通训斥,脾气也上来了。要不是地铁上全都是人,她恨不得放开嗓门跟母亲狠狠吵上一架。

“我说他们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脑残追星族说的就是你!”母亲恨声道,“你马上给我回家!”

游小娜万分光火,语气很冲地顶了回去,“不是告诉你我已经在地铁上了吗?半小时就到家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电话那头还要再训,游小娜却直接掐断了电话。

她打电话的时候,朱筱桐虽然一直作势在玩手机,其实也有在关注她的谈话。娜娜母亲的声音很响,穿透力很强,她虽然没有听清楚完整的对话,但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词。“高三”、“补习班”……

朱筱桐的心里暗暗吃惊。

国内很多省市的高中会对学生采取封闭式教育,要求学生在学校住宿,连周末也要上课。但是在北京、上海等地,由于教育资源的倾斜,发达城市的教育环境会相对宽松一些。在上海很少有高中会要求学生住宿,周末也不开设强制补习,但是担心孩子学习成绩落后的家长们还是会自发给孩子报班补课的,因此孩子们的高中生活也不算太轻松。

她虽然早就怀疑娜娜是伪装成上班族的学生,但看娜娜平时表现那么活跃,似乎空闲时间很多的样子,周末也是一整天都在外面游荡,她还以为娜娜应该是个大学生,却没想到居然是个马上要升入高三的准高考生?!

游小娜心虚地看着朱筱桐,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

朱筱桐叹了口气。

“你最近‘工作’很忙吗?”她说,“幸幸的活动什么时候都会有,不要耽误了你自己的生活。”

游小娜赧然点头。

“那个……”过了片刻,游小娜支支吾吾地说道,“桐桐,我怕我之后有段时间会比较忙,有些事情没空处理……你愿不愿意做上海后援会的副会长啊?”

“当然可以啊。”朱筱桐几乎没有犹豫,很痛快地答应了。

游小娜长长地松了口气。

当初萧萧来找她做上海后援会的会长,她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期待。她忐忑是因为害怕自己做不好,期待是因为她还是很期望自己能在后援会里做点什么的。当时萧萧问她,你是大学生还是已经上班了?这个二选一的问法让她愣了一下,旋即她就意识到她高中生的身份在后援会里恐怕是不合适的。

如果是因为她的能力或者资历不够,不能担任上海会长的职务,她当然没话说,她也不想因为自己不够格而把后援会搅得一团乱。但是萧萧说这个事情没什么难的,她一定可以胜任。这让她很舍不得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就放弃机会。她觉得大学生和白领这两个身份,白领听起来似乎更加值得被信任,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回答萧萧,自己刚刚毕业,已经工作了……

此时此刻,她提议让朱筱桐来做副会长,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今天一天下来,朱筱桐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可见能力比她强得多,比她更适合会长这个职务。她倒不是不愿意摘下上海会长这顶帽子,其实只要能让她在后援会里做点事,不管大的小的职务她都是很愿意的。但是如果要更换会长,她一直以来说的谎就很有可能要被戳穿了。而且更换会长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肯定要萧萧来决定。然而朱筱桐加入杏子的时间还不长,萧萧未必会同意。所以她就想着,不如先让朱筱桐做个副会长,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

游小娜不知道的是,这个主意其实也正中朱筱桐的下怀。

朱筱桐这么积极地参与这次商演的应援活动组织,其实有三个原因。一来,这本来就是她的职责所在,她应该为李希幸做好应援的工作;二来,她是趁此机会接近考察一下娜娜,看看她是否能够胜任职务;三来,她要在上海后援会里混个脸熟,捞个职务做一做。至于是会长、副会长还是其他什么职务,她倒是不大在意,毕竟这本来也只是暂时的。

——除去在网上担任一二职务之外,她很需要在后援会内部有个落地的身份,这样她才能有群众基础,才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并且形成自己的影响力。以后才能一步步往上走,有话语权和萧萧对抗,才有资格接替萧萧的位置。要不然不管她做什么吧主还是论坛管理员,萧萧一句话把她撤了,她根本没有办法。

眼看地铁快要到站,游小娜就要下车了。

两个姑娘刚上地铁的时候聊得喜笑颜开的,可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两人之间略微有些尴尬,已经有几站路没怎么说话了。

游小娜下车之前,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纠结地咬住了嘴唇。

“路上小心,”朱筱桐说,“到家以后给我发条消息报平安。”

游小娜点点头。

车开门之后,她就神色匆忙地跑出去了。

朱筱桐回家之前,收到了娜娜发来的平安到家的消息。

没过多久,她也到家了。

她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认真研究了一下萧萧做的“应援套装”。

因为并不是常穿着的衣物,绝大多数人乍一看觉得“过得去”就不会深究了。但假如稍微懂点门道,还是能够看出问题的。

会服的面料一看一摸就知道比较低廉,做工也不怎么样,正面喷印的图案比较模糊,而且新衣服上有一股化工的味道,凑近了闻比较刺鼻;帽子的材质也很一般,和T恤一样,喷印不清晰,工艺劣质。

至于荧光棒,那就更不用提了。虽然一颗杏子的形状的定制荧光棒看起来比较酷炫,但其实定制这种工艺品,假如做得少的话工厂开版的费用确实比较高,但是随着制作数量越多,后面增加的价格几乎就只是材料费,而材料又是极便宜的,按照萧萧制作的数量,成本撑死了也不过两三元而已,她却卖到了十元一根!

若是没有接触过这些商品,对于商品的成本不了解也是很自然的。然而朱筱桐当年可是给左天扬做了许多年的职业粉丝,无论是会服还是灯牌,各种各样的周边工艺品她几乎都经手过。只不过那时候她做的一切都是经纪公司授意的,目的是为了应援左天扬,而不是牟利。但因为有经验,这些东西的制作过程和成本她都是大概了解的。

朱筱桐正研究着呢,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娜娜发来的消息。

娜娜:“桐桐,你看群聊了吗?我应该怎么做啊?”

朱筱桐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登陆Q|Q。

刚一上线,她就发现娜娜给了她群管理员的身份。打开群聊,今天来参加活动的人们几乎都在表达感激。

娜娜:【对啦,大家注意一下,以后@桐心桐话就是我们上海后援会的副会长啦!@全体成员】

道具:【恭喜恭喜,桐桐今天一米八!】

帅气熊猫:【谢谢会长和副会长,今天现场看了幸幸,还和大家见面聊天,好开心啊!希望以后幸幸多来上海参加活动!】

樱花雨:【会长和副会长真的超贴心!虽然之前已经写了出行攻略,但是路痴如我还是迷路了!幸亏娜娜指路我才找到现场!听说会长和副会长提前几个小时过去熟悉地形,感动cry了!】

大多数人都是兴奋开心,意犹未尽,然而也有人在吐槽抱怨。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感谢会长和副会长,今天玩的很开心。不过还是想说一句不太开心的……】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话说后援会会服的质量也太差了吧?我今天刚拿到手,才穿了几个小时,回家脱下来准备洗,就发现衣服已经开线了!】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图片】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娜娜,会长,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啊?】

道具:【呃,我的会服也泡水盆里了……虽然没开线但是褪色好严重啊!刚泡五分钟水都红了!】

道具:【大家千万别把会服和浅色衣服一起洗啊!】

两人都在群里发了她们拍的照片,正如她们描述的那样,衣服的质量实在堪忧。

娜娜发了一个扶额的表情,显得很不知所措。这就是她找朱筱桐说为难的原因了。

她又给朱筱桐发消息。

娜娜:“我要补给猪猪一套新的会服吗?”

朱筱桐反问:“萧萧给你权限了吗?”

娜娜:“没有……”

朱筱桐失笑。这小姑娘可真是,该她用的权力她不敢用,不是她的责任她却傻乎乎地往自己身上揽。

“这衣服的质量确实不好。”朱筱桐问她,“如果每个人的衣服都破了,你打算每个人都补一套吗?”

娜娜:“……”一套两套她补得起,可如果每一件都不行的话,她还真就解决不了了。

“娜娜啊……”朱筱桐问她,“你是不是担心在你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会影响别人对你的看法?你觉得你自己,或者说,你把你自己想象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游小娜捧着手机,狠狠怔住,半晌不知该怎么回复。

就在这时,卫生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游小娜!你都进卫生间多久了,你在里面下蛋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明天早上八点你就要出门去上补习班!”

游小娜心烦地啧了一声,喊道:“行了行了,别催了!马上出来了!”

她又拿起手机,给朱筱桐发消息。

“桐桐,太晚了,我得先下线了……”

朱筱桐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想打点什么,却最终摇头叹了口气。

“你去睡吧。”她说,“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回完娜娜的消息之后,她重新回到了群聊的窗口,看着群里人们的吐槽,微微一笑,开始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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