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哥往前推了推随忆,企图抵挡一部分火力,“你为什么不攻击阿忆?!”

纪思璇歪着头坏笑,“因为她老公是萧子渊啊,萧子渊那是谁都能招惹的吗?要不你也找个萧子渊那样的老公啊,这样我也不会攻击你了。再说了,孕妇你们都欺负,有没有人性?”

何哥刚想开口忽然顿住,然后看着三宝对她挤眉弄眼。

三宝眨着眼睛一脸懵懂,直到听到身后的声音才猛地睁大眼睛,弹跳起来去打招呼,“护士长,好巧啊。”

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站在几步之外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任医生啊,这个是我侄女,你没见过吧?”

三宝拼命摇头,“没见过没见过。”

中年女人拍了拍自己的侄女,“对了,你导师什么时候能有空啊,我想让他帮我侄女看看,调理一下身体,她啊,就是太瘦了。”

说完又去掐三宝的腰,“任医生,要不你教教我侄女,到底怎么能吃你这么胖?”

三宝乐呵呵的傻笑,也不在意。

纪思璇却看不下去了,转头问,“这大妈是谁啊?”

随忆凑到她耳边小声回答,“挺有资历的护士长,旁边那个是她侄女,听说她一直想把她侄女介绍给陈簇,结果陈簇和三宝在一起了,就有事儿没事儿的挤兑三宝。”

何哥心有戚戚然的补充,“嘴特别毒!”

纪思璇扬着下巴瞄了一眼,“哦,看着是挺恶毒的,我还以为是灰姑娘的后妈呢。”

恶毒后妈还在补刀,“女孩子啊,还是瘦一点好看。你看我侄女是不是挺瘦挺好看的?”

“是啊,是挺瘦的,所以啊,得去看‘兽’医。”纪思璇扬着声音,阴阳怪气的开口,“我们有没有去做兽医的同学啊,介绍一个给她。”

何哥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噗……”

随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女王生气了。

女孩一脸愤怒的瞪着纪思璇,“你!”

恶毒大妈走近两步,“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说出来的话那么难听呢?”

纪思璇靠近椅背,好整以暇的看着来者不善的两个人,“原来说话好不好听跟长相有关系啊?怪不得我听你说话那么难听呢。”

“你说谁难看呢?”

“说你啊。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吗?”

“你是谁啊?我跟任医生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纪思璇不紧不慢的接招,“没关系啊,我有病,没吃药而已,怎么,你也没吃药?”

中年大妈被气得浑身发抖,拽着自己的侄女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宝坐回来之后,纪思璇伸手去捏她的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包子吃多了啊?别人这么欺负你,你都不还击?”

三宝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微微红了脸,“我怕陈簇为难。”

纪思璇哀嚎一声,“走了走了,我们还是去逛街吧。”

四个人逛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又去了附近一家很有小资情调的酒吧消磨时光。

三宝是沾酒即醉的量,偏偏还每次都要喝,才喝了几口就揽着纪思璇声泪齐下,“妖女,你怎么那么狠心呢,走了那么多年都不回来……我好怕你一直都不回来……”

纪思璇艰难的扶住不断下滑的三宝,却忽然转头对随忆跟何哥说,“我一直都不敢回来,回来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以前,想起,乔裕……”

她还是微微笑着的模样,昏暗的灯光下,眼底清亮不减,灿若星辰。

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那个名字,随忆心里一颤,何哥立刻一巴掌拍到三宝身上,“你没事儿说这个话题干什么?!换一个!”

三宝迷迷糊糊的看着三个人,“换一个?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海鲜楼啊?我好怕它哪一天忽然关门了,我才只去过一次啊,呜呜呜……”

何哥又要一巴掌拍过去,却被纪思璇拦住,她笑得不可自抑,“好了好了,她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后来何哥赴了三宝的后尘,一头栽在吧台上睡得昏天黑地。

随忆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纪思璇,“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一天都不对劲。”

纪思璇正在看台上轻声唱着情歌的男人,听到随忆的声音转过头看,一脸认真的问,“阿忆,你为什么喜欢萧子渊?他做没做过什么事……让你特别感动?”

随忆想了想,“喜欢,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独断最没有道理的事了,不是权衡利弊,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割舍不下。萧子渊让我感动的不是某一件事,而是他对我的态度,他所有的规划里都给我留了位置。”

纪思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垂着眼帘不说话。

一个男人不用说什么山盟海誓,他最大的诚意是慢慢告诉你,在那些你不在的日子里他是怎么度过每一天。虽然你不在,他也留了你的位置。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

随忆大概猜到了,“乔裕又做了什么?”

纪思璇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一脸的困惑的想了很久,“其实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做……”

纪思璇从包里翻出清凉药膏递给随忆看,“就是出差回来给了我这个,拉着我胡说八道了半个下午,没了。”

随忆接过来看了几眼,“真的只是胡说八道吗?”

纪思璇沉默不语。

“不是胡说八道。”她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挫败,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大多惊天动地动人心魄的爱情都没什么好结果,最缠绵悱恻的爱情就是以正正经经的态度平平淡淡的过好每一天,为自己也对你负责。没有那么多死去活来,陪伴到老才是情深。那个男人当年对我就是如此,寝室楼下摆蜡烛啊,唱情歌啊,从来都不会做,就知道整天板着脸皱着眉跟我说,纪思璇,建筑史看完没有,你已经比别人晚了一年还不努力点怎么跟得上?纪思璇,你有时间学学这个制图软件。纪思璇,你的概念太虚,进度太慢,质量太差,没有深度,数据太水,线稿拉得不行,模型不够挺,渲染不够逼真,重画,重做,重测,重来。把你的作业批得一无是处,可等你提前完成交上去的时候,才知道别人才刚刚做了一半,老师会一脸惊喜的夸奖你。我在国外的时候,别人会跟我说,纪思璇你的画图基础特别扎实习惯特别好,其实我父母都没有正正经经的教过我,我学建筑的优势不过是有美术基础,仗着有些天赋和悟性,可是那些技巧和习惯都是乔裕教的。连我自己的教授都会跟我说,其实我钟意的关门弟子是个男生,也是中国人,还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叫乔裕,你认识吗?可是他没有来,你的作品里有他的影子。”

纪思璇沮丧的趴在桌子上,紧皱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我认识吗?我可以回答不认识吗?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所有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一次又一次,原来这个男人早就编织了一张网,无声无息的把我淹没,根本就逃脱不掉。如今我回来了,还是如此,他温温和和的看着你笑,你生气,恼怒,讽刺,毒舌,你所有的反抗和抵触,他都照单全收,又无声无息的收网。这个男人不是懦弱,他是真的温柔,一种因内心强大而生出的温柔,我到底该怎么抵抗?”

随忆想起毕业那年,有一次妖女交了一份作业,教课的教授很高兴的夸赞她,说她的这张图和他之前教过的一个学生风格很像,叫乔裕,还说她之前一直都是靠新奇博人眼球,现在终于肯踏踏实实的沉下心来了,总算有了点自己的东西,很好。可她回来就把那张图撕得稀巴烂,当天晚上熄灯以后她又在走廊灯下,一张一张的粘起来,当时是冬天,夜里气温很低,她穿着薄薄的睡衣蹲在地上,单薄而孤单,后来,她看到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滴在地上。那是乔裕走后,她第一次看到那个肆意洒脱的女孩哭。

任你再大气不羁,遇到了爱情也只是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

纪思璇的眼睛有点红,忍了忍,笑着转头,“有点喝多了,语无伦次了,你就当没听到。”

随忆把药膏还回去,“那你就和他在一起啊。”

纪思璇傲娇的把头扭到一边,“我不要!凭什么?是他说不能和我一起去留学了,是他先放的手,凭什么我回来了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在一起?”

随忆忍俊不禁,“妖女,你觉不觉得……”

纪思璇头都没抬,声音里有些懊恼,“觉得。”

“那你……”

纪思璇静静的看着随忆,微微笑着,“可是阿忆,当年你和萧子渊,就不矫情吗?”

随忆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了,不得不点头承认,“矫情。”

“不矫情叫什么谈恋爱?”纪思璇眯着眼睛看向随忆,微卷的长发垂在耳边,风情万种,“你说我长得这么漂亮,还不能矫情一把了?”

随忆歪过头去抖动双肩,“我就喜欢你这种真性情,什么都看得这么通透。还有,其实,寝室楼下摆蜡烛唱情歌表白的戏码,你是早就看够了吧?当年那么多人在寝室楼下叫你的名字演偶像剧还不是被你一句肤浅落得个惨败收场?”

“是吗?”纪思璇抿了口酒,不咸不淡的回答,“完全不记得了。”

“其实,你回来过的吧?那年平安夜?乔裕看到你了,就那一眼,他差点疯了。”随忆忽然一脸正色,“当时他抓着我的手臂,问我看到的是不是你,那么用力,大概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看着他逼着自己不要失态,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失控的情绪逼回去。从你走了之后,他从来不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只有那一次。有一年他们部里有同事生了孩子,是个女孩子,孩子的父亲想了几个名字让他们看看哪一个好听。当时我也在,乔裕指着纸上的璇字,跟他说听说名字里带个璇字的女孩子会长得很漂亮。那个同事想了想问,比如说?乔裕笑了,比如说,民国名媛周璇。有人又问还有呢?乔裕顿住,嘴角动了动,忽然笑不出来了,说还有很多,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当时子渊低头轻轻跟我说,他刚才肯定是想说你。可纪思璇三个字于他而言,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艰难吧。这些他是不是都没跟你说过?乔裕的隐忍和爱意都掩盖在他温和的笑里。妖女,我以前认为无论别人怎么样,乔裕和妖女是一定会在一起的,虽然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我依旧这么认为,一直到现在。”

纪思璇抬手揉了揉随忆的脸,拉长声音,“知道了,萧夫人!”

随忆拍开她的手,“你发没发现,‘乔’字和‘妖’字,这两个字多像啊!”

纪思璇懒洋洋的开口,“哪里像?‘乔裕’是有口无心,‘纪思璇’才是有口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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