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兰发现掀起论战的时候,一切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原来许编辑书生意气,一着不慎,冲动了。他找到了一位同是的评论员,让人家帮忙写一篇文章驳倒秦风。

那评论员收了钱,倒是出来把秦风驳斥了一通,但气势稍差,显然比不上秦风那篇文章有理有据。

不过没关系,还有神一样的队友呢,这次出来反驳秦风的人里,火力最大的,居然是点墨流火,上的评论人。

点墨流火显然比许编辑找来的那位评论员有水准,说起话来也更加犀利,可说跟秦风的评论不相上下。

“批评者说荒诞不经,宣扬迷信,我看他才胡说八道。没错,荒诞在现实中不允许存在,可这也是艺术的表现形式。我们不会因为故事荒诞,就认为现实中真的有这样的故事。我们也会说的艺术成就吗?若是否认,四大奇书是不是也都要归为荒诞不经的低劣之作?竟不知批评者好大的口气。

什么是好书,能创造出新意,满足人们的心理需求,这就是好书。说作者显摆学识,我看批评者才是显摆学识,这世上多是关心财迷油盐的人,有几个在乎“印”字的小篆意思,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为了批评而批评,全然不顾普通民众的欣赏理念。你自有你的阳春白雪,难道还要让广大民众特意去迎合你高高在上的品味,未免嚣张了吧。这个世上不是只有批评者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评论一本书的好坏,广大群众说好的东西才是贴近生活,贴近百姓的好东西。至于印字先生,不妨还是回家研究大篆、小篆,兴许可以转出一瓶水来……”

点墨流火虽然评的犀利,可惜人参公鸡了一下秦风先生。

秦风先生登时气火了,又迅速写文章回击了过去,可见不是吃素的。

于是二人隔着互相对骂,引来观者无数,最可怕的是还有火上浇油的,一些其他报纸也加入了这个论战。到后来甚至都上升到了争论国家民族的地步,作者雪后山岚无辜躺枪,都快沦为误人子弟的民族罪人了。

其中最犀利的几句骂声如下:

如今国家风雨飘摇,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列强瓜分国土,国人尊严扫于尘下,雪后山岚不思成文唤醒愚昧民众,反而天花乱坠、一片胡言,只让民众陷于繁花锦簇的梦中,不思进取,可见那些支持他的人也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不配苟活于世。

雪兰看了,超无奈的。

人家写来发在黄色小报纸上的,本来也没想弄得高大上,干嘛上纲上线啊。而且这个秦风,真他么有缘分啊,她只写过两篇小说,他都跳出来评论评论,只不过一好一坏而已。

其实最初就不该吵起来,秦风的第一篇文章也没有太过火,评论的都是实情,确实有种种不足,人家批判的也合情合理,可惜这年头文人太爱犟死理,又非常傲慢,不容许自己的言行被批判,所以才越吵越凶。

雪兰害怕被骂成“民族罪人”,建议认输,结果把许编辑惹恼了。

“您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就直接找人吵架呢?文人都倔强,他们吵起架来还得了?”雪兰说。

“他凭什么这么评价咱们的,这本书是多少人的心头好,多少人每天盼它、等它,那个秦风却把它批得一文不值,你不生气?你不生气,我们还生气呢!”许编辑跟雪兰起了高声。

雪兰被呛了一声后,气势立刻弱了,果然不应该跟文人为这种事吵架,马上生气有木有。

“这吵来吵去不太好,会臭了名声,不如我出来写几句话,停下这个纷争。”雪兰小心地提议道。

“那你是准备示弱?”许编辑生气地问。

“咱们还要卖书呢,所以不跟能他们一般见识,气弱了就气弱了。再说人家是著名的大学教授,文化阵地的领头羊,他身边还站着无数个高级教授,无数个社会

名人,现在还只是对骂没关系,万一人家在报纸上呼扇呼扇学生,让他们出来举着彩旗游|行,抵制我的书可怎么办?再说了他还是这种大报纸上的评论员,底蕴厚,朋友多,真要吵起来,咱们也吵不过人家的,说不定咱们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别说不可能,你也不想落到这种地步吧?”

听了这话,许编辑许久不语,最后叹了口气说:“随便你吧。”

雪兰笑着哄他道:“许编辑别生气,我一连给你十几章存稿,咱一天发三章,气死他们,他们吵上天,也阻止不了咱们发文章不是。”

许编辑这才不生气了,其实最恼怒那会儿,他还暗暗想过,那些家伙在报纸上大骂雪后山岚,若他们知道雪后山岚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他们一群大老爷们联合起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也不知会不会脸红到找根绳子吊死?当然这只是一时赌气的想法,平静下来后,许编辑也不会做出这种冲动事了。

但雪兰还是愁得很,不管她服不服软,最后都是被骂的命。何况她一服了软,之前支持她的人也会生气的,可是没办法,必须要平息下来,都是为了。

于是这天,的更新后面跟了一小段笔者的话。

要知道自从连载以来,作者雪后山岚从未留下只字片语,如今却突然留言了。

“我年前落入池塘,生过重病,身体极差,因而无法外出工作,只能以写书为生。家中还有一妇人,一少女,需要我赚钱养活。论战之事我已经知道,秦风先生的评论我也看了,说的极有道理,山岚羞愧,写完此书后便封笔修养身体,还请诸位容我写完,赚些养家的费用,雪后山岚留笔。”

当时,许编辑见了这段话也惊诧不已,忙问雪兰:“你要封笔?”

“是啊,我这本书才刚刚出了上部,就赚了将近五千块钱,我们家一个月都花不到三十块钱,而且卖书的收入还会增长,我这辈子都不需要再赚钱了,还劳心劳力写什么?”

许编辑听后极为失望,几经劝阻,但雪兰执意如此。

她说:“您是个好人,一直在帮衬我们家,但您应该知道,我无论如何都是个姑娘家,在一张这样的报纸上连载小说,不被人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被人知道,还有什么面目出门?我母亲到现在都以为我和秀才一样,在出什么圣人之言呢。”

雪兰说得诚恳,许编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也就点头答应了。

而雪兰不知道,她虽然遂了心愿,可许编辑却要面对诸多指责。

就在这张报纸发出去后,的陈主编大发雷霆,直接到编辑部找到了许昌政,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你是怎么做事的?我们报社花这么多钱,好不容易养出一个作者,你倒好,任由她胡来!”

许编辑低着头,只道:“可是作者执意要封笔,我们也无可奈何呀。”

“她说封笔就封笔?我们还不许呢!雪后山岚不用你带了,我们会给她安排新编辑。”

而另一方面,北平大学里,一位二十几岁,身穿西装的先生正在读报。他冷笑了一声,把丢在桌上。

“怎么?秦风兄,看了这个还不解气吗?”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子笑道,“这雪后山岚可是已经求饶封笔了呢。”

“哼!装什么可怜,不过是故作姿态,博同情罢了,到时候他真要封笔,我才会佩服他,你且看着好了,这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周涵震傲慢道。

“秦风兄,你就是个怀疑论者,你怎么知道人家说的不是真的,也许真的是身患重病,无法出门,家中还有妻子幼女,无奈之下才在这种报纸上连载小说。哎,早知如此结果,我就不把我喜欢的紧,那雪后山岚也是个有才华的人,书虽然有些瑕疵,可也不致被鄙夷至此啊。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当初那本书你为什么没日没夜从头看到尾了,既然看了,又何必跑到报纸上把人家骂一通?弄得人家现在封笔,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当了大恶人,欺负了山岚先生一家孤苦。”王爱年道。

“我这个人就是如此,有话直说,若是有人看不下去,大可不必屈尊来我这里。”周涵震说。

王爱年叹了口气说:“秦风兄不必把火气撒到我身上,你也相信雪后山岚说的吧?所以才在这里生闷气,气自己跟人家吵架,却连累了作者封笔对吗?

“我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那种无聊之作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便是一百次也有同样的结果,至于雪后山岚封笔,他封笔应该,这种没有文笔,也没有内涵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

“你这么嫌弃空无内涵的东西,怎么不去谴责别的书呢?这世上比空乏无聊的书千千万万,你倒是去一一谴责啊。”

“哼!”周涵震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友人。

“哎,好啦,我不跟你斗气,任谁都改不了你这倔强脾气,我要给雪后山岚去信,求他不要封笔。”王爱年笑着走了。

周涵震默默坐了一会儿,忽然也找出信纸,在桌上写了起来。

这天,许编辑没有像往常那样来雪兰家中,而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敲响了雪兰的家门。

“先生好,我是白黎飞,许编辑近来有事,换我来照顾先生。”他一进门就对雪兰鞠躬,一张俏脸笑得十分好看。

这个白编辑应该是一早就知道雪兰的,否则也不会一脸镇定的找上门来,还一下子就锁定了年纪最小的雪兰叫先生。

既然人家这么有礼貌,雪兰也得给人家好脸色啊,她笑着说:“您客气了,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雪兰暗暗怀疑,是不是她宣布封笔的关系,所以才换了编辑,可是都过了好几天了,这个白编辑也一句没提那件事情。

就在雪兰快对他放心的时候,他却突然拿了一件东西给雪兰。

“先生,您瞧瞧这个,春德门的烟土,最是提神。您若是写文章累了,或者没有思绪的时候,不妨抽上两口,马上精神百倍,咱们报社许多作者都爱这个,您尝尝。”

雪兰一看这装备,哟,跟刘家大院里那老太太抽一个牌子的烟嘛。那天她被迫跪在老太太屋里一个时辰,这大烟枪可是熏了她不少时候呢。唯恐染上烟瘾,她还害怕了好几天,后来没有浑身数万只蚂蚁咬的感觉,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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