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光影下,男人近在眼前的五官轮廓立体又深邃,他垂着双眸,眼睫浓密压在眼睛之上,却还是泄露了眼底藏着的星光,那样亮,直摄人心。

他的声线明明那样低沉,却又像是裹着一层蜜般,渗进她的心尖。

叶飒忍不住抬头盯着他的嘴唇看,他唇线偏薄,却异常柔软。

她知道。

因为她尝过。

心底的念头如过境飓风般,将心底原本装着的其他事情,冲撞的七零八落,如今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叶飒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微垫了下脚尖,轻轻咬了上去。

待下一秒她轻轻吮吸着他的唇,跟个偷吃的小孩子似得,刚伸出舌尖,这一下像是刺激到温牧寒。

原本一直双手随意垂着身侧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手掌轻抬,搭在她的后背,只是这一搭正好触碰到她的肌肤,叶飒今天穿的露肩晚礼服,背后是个深v造型,一直露到后腰处。

温牧寒的手掌是常年训练拿枪的手,手掌心微有些粗糙。

当他掌心轻抚着叶飒的后背时,柔嫩的肌肤在他的手心处,像是丝滑的缎子。

叫人爱不释手。

此刻温牧寒眸色更暗,低头,开始回吻她。

相较于她调戏般的轻吻,男人的吻更直接霸道,透着不容她拒绝的强悍。叶飒下意识仰着脖颈,承受着这个如暴风骤雨的吻。他的手掌很快搭上了她的后脖,手指轻捏着,带着温柔缱绻的味道。

这个吻绵长而又细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叶飒的气息渐渐不稳。

温牧寒这才舍得将她松开。

下一秒,他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问:“今晚去我家?”

待他瞧见叶飒瞪大的眼睛,又轻笑了下,给了另外一个答案:“或者你家?”

温牧寒说话时,手指已经抬到了她的下唇处,待他的指腹轻轻地在她唇上来回磨蹭,一下接着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这样直白暗示,叶飒怎么可能听不懂。

虽然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但是她没想到温牧寒会这么直接。

简直是!

她心底大喘了气了下,偏偏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惊讶,表现的很没见过世面。可是下一秒,她眼角垂下。

因为她还真的就是没见过世面。

虽然作为医学生,她对人体构造一点儿都不陌生,但是一想到,她要面对的是温牧寒的身体,光是想想,她从这一秒就开始心跳就加速。

周围是这么安静。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她恍惚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从正常的声音被陡然放大,不仅回荡在她自己的耳边,甚至还可能被温牧寒听到。

就在她想着到底要怎么回答时,旁边的车里传来一声极清楚的干呕声。

“你的车会不会被吐脏了?”叶飒听到这个声音,突然浑身一激灵。

她都快忘记了阮冬至还在车上,难怪都说谈恋爱的人,有了男朋友忘了朋友。

这么一打岔,旖旎气氛全然消失。

直到阮冬至带着哭腔喊了一声,“飒飒,叶飒。”

眼看着车里的人要闹腾起来,温牧寒弯腰额头趴在她肩窝笑了一声,抬头时候,顺势从她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

这回还挺重的。

咬完,他直接转身上了车。

叶飒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干脆利索开门上车的动作,微咬了下牙,臭男人,真敢下嘴的。

不过她也随即上车了。

阮冬至见她上来,直接将她抱住,双手搂着她的脖子,特别可怜地说:“我以为你把我丢下了呢。”

“怎么会,”叶飒以为她是被今晚的事情吓着了,难得温柔的安慰她。

虽然女生之间动不动就会挽着手臂,或者是睡一张什么的,叶飒却不太喜欢跟别人过于亲密的接触。哪怕是同性也不行。

所以阮冬至和司唯两人,时常挤一张床上看剧,她就不爱凑这个热闹。

今晚阮冬至差点儿出事儿,叶飒都没推开她,任由她抱着自己。

坐在前面驾驶座上的男人,本来已经开车,只是从镜子里看到后面的情况,竟是从鼻翼间轻哼了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叶飒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倒是阮冬至除了这么抱着她之外,也没做出什么事情。

待车子行驶上南江市中心的高架桥上的时候,阮冬至突然松开叶飒,趴在玻璃窗上望着外面,她轻声说:“飒飒,你知道那句话吗?”

“哪句?”叶飒对于她没头没尾的一句,十分安静的接上了。

阮冬至手掌贴着车窗玻璃,眼睛望着外面的灯火辉煌,哪怕已临近晚上十一点,可是整个市中心周围的灯光依旧那样璀璨明亮,街道上的车子川流不息,红色车尾灯连成长长一条红色游龙。

“长安居,大不易。”

阮冬至在看见这样的夜色之后,仿佛清醒了不少,她轻声说:“我家是个小城镇,每天晚上过了八点,街面上别说了还开着的店铺,就连车子都没多少。”

叶飒安静地听着阮冬至说话。

“飒飒,你应该从来没去过那样的小地方吧,”阮冬至转头看着她。

叶飒沉默望着她。

直到她伸手将阮冬至揽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腿上,“别说话,先睡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刚才车子启动的时候,叶飒跟温牧寒说了阮冬至的地址。

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两居室的房子,她公司因为在市中心cbd区域,所以离这里还真的不远。

二十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刚停下,阮冬至睁开眼睛挣扎要站了起来,随后她伸手推开门,叶飒见她这么着急也是无奈,扯着她的手臂,“你先等我下车,你再下车。”

叶飒从自己这边的下车之后,又绕到她那边,赶紧让人扶了下来。

谁知阮冬至刚一站定,就伸手推了叶飒一把,“去吧,回去吧。”

叶飒看着她站在原地都晃晃悠悠,随时能摔倒的模样,冷笑道:“我回哪儿去?你这样能自己走到家门口吗?”

什么醉汉在路边睡着,最后被警察送到医院来抢救的事情,光是叶飒在急诊科值班的时候,就没少见。

“我没事儿,”阮冬至望着她,手里还拎着自己的包。

她把包往自己肩膀上一甩,望着叶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终于她拖着长调,幽幽说道。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此时坐在驾驶座的温牧寒正好转头看了过来,叶飒上前一步,直接捂住她的的嘴,在她耳边小声警告道:“再敢胡说八道,我真不管你了。”

“去吧,去吧。”结果阮冬至压根不在意叶飒的威胁。

叶飒怕她在这儿还蹦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赶紧把她拉到旁边,她自己走到温牧寒身边,小声说:“今晚我得在这儿照顾她。”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温牧寒隔着窗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去吧。”

叶飒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就听他笑了下,“真当我是小孩呢。”

说完,他手指在她耳垂上轻捏了两下。

“今晚她比我需要你。”温牧寒声音温软,透着安抚。

叶飒抬头望他,点了点头,结果温牧寒单手搭在车窗上抬头看她,用微压着的声音说:“不过只此一回,下次不许再擅自行动。”

叶飒怔住,这才想起他说的是停车场的事情。

温牧寒这次干脆望着她,眼底似有情绪在涌动着,直到许久,他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我会担心的。”

明明他自己不知出过多少危险的任务,上山下海,毫不夸张。

可是瞧见她被人掐住脖子的一瞬,哪怕知道对方已然喝醉,还是毫不犹豫动了手。

“我知道了,”叶飒这次很乖顺的点头。

叶飒转头看了一眼阮冬至,见她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干嘛呢,赶紧说道:“我真的得走了。”

只是她刚转身,温牧寒却又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扯了回来。

待他另外一只手伸手勾住她的脖颈,将人带到自己唇边,贴着她的耳朵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叶飒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温牧寒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伴着浅浅笑意说:“哥哥很好哄的。”

看,一个吻就能哄好。

——

叶飒扶着阮冬至回家后,两人都倒在客厅的沙发上,都累得不想动弹的感觉。但叶飒还是伸手将自己的高跟鞋脱掉扔在一旁。

没一会儿,叶飒的手机响了,是司唯打来的。

她说:“刚才冬至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在手术室忙着接生没听到,结果再打过去的时候,一直没人接。你说她会不会出事了啊?”

司唯挺担心的口吻。

叶飒转头望着躺在沙发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叹了一口气,“我跟她在一起,现在没事儿了。”

“现在没事儿?那就是之前有事了,”司唯居然一下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叶飒仰靠着沙发背,伸手捏了下自己的眉心,又转头看了一眼阮冬至,这才轻声说:“她喝了很多酒,我去接她回来的。”

“是不是有人想趁着她喝醉酒,对她下手?”司唯骂了一句脏话,立即说:“我马上就下班了,立马过来。”

“不用……”叶飒正想说让她回去休息,可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叶飒打完电话,发现阮冬至坐了起来,她望向自己,“我的手机呢。”

随后她低头开始翻自己的包,结果怎么找都没找到。

直到有一只手把手机递到她的面前,低声说:“刚才掉在地上了,我帮你捡了起来。不过好像关机了。”

“好像真的是没电了,”阮冬至接过手机,低头看了摆弄了半天。

随后她起身走到旁边的插座,将手机连接上数据线,黑色屏幕上出现了红色充电模式,阮冬至盘腿坐在旁边,似乎要等着它开机。

“冬至,你先去洗个澡吧,”叶飒坐在沙发上望着她,有些担心说道。

阮冬至摇头,“我得等手机开机,我的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万一我错过我老板的电话……”

她的一句话让叶飒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随后叶飒走到阮冬至的旁边,直接将她的肩膀掰了过来,面对着自己,她不敢相信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在一个小时之前,你差点儿遇到了什么。”

阮冬至沉默不语。

叶飒干脆跪在她身边,压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问她:“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今晚赶不过来,你会怎么办?”

这时,阮冬至才仿佛真的被刺激到,嘴唇轻轻颤抖。

叶飒望着她,问道:“工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从来不会对谁的生活方式提出质疑,哪怕是阮冬至这样的。其实她一直知道,阮冬至的性格是什么样子,她是那种典型知道自己的目标的人,想要得到的,就不顾一切去得到。

其实有时候叶飒觉得,她们很像。

只是叶飒执着的只有温牧寒一个人。

而阮冬至想要得到的是,光鲜亮丽的生活,是高高在上的位置。

“飒飒,我跟你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阮冬至眼睛望着她,突然嘲讽的笑了一声,她说:“我难道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个男人想要的是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神跟看猎物一样。可是我能怎么办,我需要他这个客户。”

“我需要。”

“所以我只能小心翼翼陪着,他让我喝酒我就喝,不就是喝酒嘛,我能喝。”

此时阮冬至望向叶飒,伸手撩了下自己披肩的长发,“我就是太天真了,我以为我能小心应付好,结果差点儿翻车。”

她伸手捂了下脸颊。

叶飒安静望着她,许久,她淡淡开口问道:“所以呢,这次没事,下次呢?”

此时,阮冬至放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像是逃避般,立即把手机拿到手里。因为关机很久,此刻不管是短信还是微信上的信息,不断响起。

震的整个手机一直在手心里跳跃。

阮冬至随时打开微信,待她翻了一下,突然她捂住了脸。

下一秒,压抑到极点的啜泣声,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飒飒,我妈妈说我们家的菱角熟了,她问我想不想吃。”阮冬至头埋在自己的手臂,开口时,哭腔凄楚。

叶飒安静望着她哭,终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我也想吃了。”

本科的时候,她们住在一个宿舍里面。

九月开学时,阮冬至都会带一兜子菱角来学校,新鲜又水灵的菱角,她们三人可以坐在宿舍里吃一个下午。

不知过了多久,阮冬至抬起头看着叶飒,“我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吧,我爸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打小腿脚就不好。我上小学的时候,同学们都不叫我的名字,都叫我‘那个瘸子的女儿’。”

孩子是最天真善良的存在,可是孩子有时候却也直白到叫人难过。

但都说孩子是大人的一面镜子。

她爸爸腿脚不好,他们家家境自然也一般,阮冬至打小就看尽了别人的冷眼,还有街坊四邻那些冷嘲热讽。

“你知道最过分的是什么吗?邻居说闲话,一直都说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阮冬至冷笑一声。

她打小就长相明艳好看,跟长相过分普通平庸的父母比起来,她仿佛真的生错了家庭。

特别是她上学之后,更是聪明伶俐,一直是全年级的第一。

别人家孩子做作业鸡飞狗跳,她却可以自学明天的上课内容。时间长了,风言风语更甚,居然到了最后传的有鼻子有眼。

直到有个人当众指着她说,她压根是她妈跟别人生的。

惹恼了阮冬至,她气得和对方打了一架。

谁知对方家长骂上门来,她爸爸气不过跟对方争辩,却被对方爸爸打倒在地上,直到现在阮冬至还记得当初对方一脚一脚踢在她爸爸身上的模样。

所以她咬着牙发誓,她要比任何人学习成绩都要好。

上高中,她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上大学,她就考上南江最好的大学。

她要让那些曾经看轻他们家,轻视他们家的人都仰望着她,她要让她父母过上那些人都想象不到的生活。

可是毕业之后,她才发现远远不够,她想要的跟她得到的,远远不够。

“飒飒,我要成功,哪怕付出的太多,我也要成功,”阮冬至望着叶飒时,刚才哭泣时眼底的软弱已渐渐消失。

她望着叶飒,“我从来没有想着靠自己的身体上位,一次都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害过别人,我就是想要成功而已。”

怎么会那么难呢。

叶飒终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哭,你会的。”

“真他妈丢人,”阮冬至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她望着叶飒说:“有时候真羡慕你,拥有一切的小公主。”

她伸出双手故意在叶飒脸颊上拉了拉,瓮声瓮气说:“我们叶飒小公主。”

听着她这么说,叶飒低头,跟着笑了一声。

“拥有一切,”她像是自嘲一样地笑了起来,她指了下手机说:“我都不记得我妈上一次问我,想吃什么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又或者是,记忆中当真的有这样的温情时刻吗?

她好像从来没收到过谢温迪嘘寒问暖的短信。

而随后,她低声说:“我也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刚才阮冬至说起来她爸,说她小时候不懂事,怕别人嘲笑,压根不许她爸爸来学校接她。可是有一次下雨天,她放学回家,老师拿了雨衣和雨靴过来,说是她家里人送来的。

她回去之后才知道,她爸爸为了给她送雨靴,摔得脸都肿了。

叶飒听完,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因为她一次都没被爸爸接过放学。

一次都没有。

阮冬至望着叶飒突然的失落,而她的眼底隐隐的泪光,一下也被吓愣了。她赶紧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颊,“我说咱们这是干嘛呢。”

深夜的时候,人好像特别容易软弱。

哪怕是叶飒都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那个吃不到糖的小女孩。

以前她从来不羡慕这些的,可是陡然提起时,才发现她其实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这一瞬,她又突然好想温牧寒。

他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也会很心疼她的吧。

这样的想法似乎一下又安慰到了她,因为她再也不是没人疼没人接的小孩。

此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你先别动,我开门,”阮冬至爬起来,几乎是踉踉跄跄的去开门的。

一开门,阮冬至愣住了。

门口的温牧寒倒是神色淡然,他将手里的东西提了起来,“我怕叶飒和你都没吃东西,胃会不舒服。所以去买了点儿粥。只是刚才打她手机没人接,所以只好送上来了。”

此刻哪怕阮冬至盯着一双刚哭完的红肿眼睛望着他。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男人。

今天也是为姐妹甜美爱情哭泣的一天吗?

阮冬至想起叶飒现在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又把门让开,小声说:“要不你去看看她吧。”

温牧寒微怔,待朝房间里看过去时,就见叶飒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对着门口。

他微微皱眉,冲着阮冬至颔首,走了过去。

结果他刚走到她身边,一直垂头的姑娘抬头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叶飒眨了眨眼睛。

突然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掉了下来,原本被阮冬至惹起来的情绪,明明还没退散下去,这会儿乍然看见他出现在眼前。

她就觉得特别委屈。

是那种经年积攒下来的委屈,突然看见可以撒娇的人,砰地一下全然爆发了出来。

温牧寒当即单膝跪在她面前,皱眉望着她,“怎么了?”

他声音特别温柔,可是他越是这样温柔,叶飒的委屈越是汹涌。

直到她终于在啜泣中开口,“我就是特别想你。”

温牧寒听到这个理由,乍然又有种哭笑不得感觉,因为他跟她分开,才一个小时不到。

终于他将叶飒温柔抱在怀里,低声说:“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嘛。”

他仿佛又知道什么似得,轻声开口。

“我会永远在叶飒身边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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