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搬到京城的东边角, 这里距离码头比较近,周围一带住的也全都是穷苦人家。

杜氏与宋人都商量好,辛苦九个月, 等年底抹消穆王的仇恨值,一家人就离开京城回扬州去, 那里还有宋家的祖宅,老是老点, 修缮修缮还能住人, 一家人省吃俭用别浪费太多存银,回去宋人开私塾书,还是能活很不错的。

有希望, 一时的落魄就不算什么。

“凝凝也别怕, 回去没人知道京城的事,我跟你爹再给你找个好人家。”杜氏安慰女儿道。

舒宁默默地听着,忽然就接受这一家人。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其实不太喜欢宋家人,当年退婚就是他们的错,错还不知道悔改, 一起当缩头乌龟, 以为这样穆王就会忘曾经的仇, 死到临头才跪着求饶。穆王是狠, 但宋家人身上也一堆缺点,杜氏希望舒宁去给穆王当妾时, 舒宁已经将“卖女求荣”四个字贴在夫妻俩的头上。

但这两日观察下来,舒宁发这一家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罢,不是影视剧里经常宣传的至纯至善的完美人物,但也绝非全是缺点的终极反面角色。他们在这个世界认认真真地活着, 会希望有最简单的办解决麻烦,解决不时,他们也没有对女儿抱怨指点,而是选择一家人共同承担。

安顿好,也该遣散下人。

宋家一共六个下人,宋家一倒,四个人求去,只有老车夫兼守门的李叔、舒宁身边的孤女小丫鬟锦儿求着留下来,宁不要工钱也不肯走,因为离开宋家,他们再也无处去。

李叔恳求道:“我以上山砍柴割草,每天早晚送老爷少爷们去码头,还以帮忙打扫院。”

锦儿哭道:“我以学做饭,家里的衣裳我来洗,不会白吃饭的!”

宋家便留下李叔与锦儿。

不杜氏完全把锦儿送给女儿,女儿去伺候穆王已经很痛苦,杜氏舍不再让女儿做活儿,做饭、买菜、洗衣的事她来做,锦儿全全照顾女儿就好。别看杜氏做这么多年的官夫人,她其实是农家出身,小时候天天帮家里做事,家里有钱她乐享福,必须吃苦,杜氏也能熬。

宋人父三个反而没有杜氏坚强,当然也是码头搬运太辛苦,才干三天,爷仨的肩膀、背、脚底都磨出水泡。

杜氏一边给爷仨上药,一边掉眼泪。

舒宁没敢去看三人的伤,她怕自己也会哭,但每天看着爷仨憔悴离开的身影、回来时一脸的疲惫,也够舒宁难受的。与此同时,舒宁也更加明白穆王为何会那么恨只是退婚的宋家,因为穆王也曾活这么辛苦,甚至更苦,年少的他将宋家视为救命稻草,宋家非但没救,还落井下石,为他凄惨的处境添一层羞.辱。

穆王用这种方式惩罚宋家,宋家其实很冤,罪不至此,这是一个皇权于天的时代,为活命,宋家只能忍,只能老老实实地还债。

舒宁不赞同穆王的报复手段,但她也不恨穆王,她就是来完成任务的,任务结束,这个世界就自动停止消散,变成她做的一场梦。

休养两天,身体一切恢复常,舒宁想去外面走走。

她想做点赚钱,实自力更。

如果宋人还是六品京官,她做的计划肯定会受到夫妻俩的强烈反对,在形势急转,宋家变成普通的百姓之家,反而替舒宁提供便利。

“叫李叔陪你去,这边乱,小点。”杜氏必须留在家里看家,安排李叔随身保护女儿,李叔都五十多岁,走在女儿身边,没人会误会什么。

舒宁就带上李叔,揣着荷包出门。

这一带治安确实不如京城的富贵之地,不多数男人们都去码头卖力气赚钱,偶尔遇到一两个赖皮汉,也都是瘦瘦小小还不如李叔强壮的小个,只敢对着舒宁吹吹口哨,光天化日的,不敢做什么。

宋家租的宅出来,往东走一刻钟左右,就是京城的东城门。

这边摆很多地摊,有卖包馒头等便宜吃食的,也有卖梳胭脂等日常用品的,每个摊前都站着几个妇人挑挑拣拣,似乎还挺不错。除早晚外出打工的穷苦百姓,也有商旅、附近的百姓来京城看热闹,客流量虽然不如南北主城门,但也超出舒宁的预料。

舒宁能在古代赚钱的手艺只有厨艺,包这边有摊,而且三丁包成本比较高,舒宁逛完所有的小吃摊,发她以摆个早、晚摊铺,卖葱油饼与小馄饨,物美价廉,只想吃饼的拿饼就以走,想吃馄饨的坐下来,家里提前包好馄饨,下锅一煮就熟,吃完饼喝口汤,肚也舒服。

然而城里面的地摊位置都满,商铺也没有要出让的。

舒宁想出城看看,她没有路引,侍卫哥不许她出,不舒宁已经看到城外的情况,官路两边光秃秃的,没有一个摊。

她问侍卫哥:“外面不能摆摊吗?”

小姑娘杏眼桃腮,长标致动人,音也清甜娇软,侍卫哥情不错,解释道:“外面的商旅虽然有钱,但他们很少会在地摊停留,摊主们赚的主要还是城里百姓的,你把摊摆在外面,那些出城做苦工的都在里面吃,出来不会再去你那边,没想出城的百姓出门不会带路引,就算在里面看到你的摊,人家愿跑回去拿路引吗?多费事。”

舒宁想想,道:“外面的苦工傍晚还会回来,我的摊摆在外面,他们最先看到的就是我。”

侍卫哥笑道:“小丫头真是什么都不懂,苦工们下工晚,回来的时候城门也要,进城门以慢慢吃,在外面吃你的东西,城门怎么办?”

舒宁:……

她确实没有想到城门闭的问题。

这一早上无功而返。

李叔觉姑娘的思挺,偷偷将此事告诉傍晚归家的宋人。

吃晚饭的时候,宋人就训女儿一顿,说他还能养家,不用女儿去抛头露面。

杜氏这才听说女儿去外面做什么,跟着丈夫一起批评女儿。

舒宁低着头道:“我跟王爷的事早晚都会传开,你们想瞒也瞒不住,反都嫁不进体面人家,还不如出去做赚钱,手里有钱,兴许还有穷酸秀才愿娶我。我看那边摆摊的好多都是夫妻俩一起,感情挺好的,见抛头露面的女人也会有丈夫疼。”

一个女人,待在家里洗衣做饭看似做很多事,她没有赚钱,在丈夫眼里就没多用处似的,白养一样,出去赚钱,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拿回家,除那种死要面的男人,哪个务实的丈夫会不喜欢?

权贵书毕竟只是少数,古代更多的是普通百姓,在百姓们里,好日才是第一位,礼仪规矩都是屁。

宋人没想那些,他只是愧对女儿,都怪他没本事,让女儿白白被穆王欺辱,竟自轻自贱到要抛头露面做,丈夫人选也限定在摆摊的小贩与穷酸秀才。

杜氏仔细想想,反而觉女儿的话有道理!

如果她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丈夫当不当官又有什么所谓?

“凝凝做的东西连王爷都喜欢吃,兴许摆摊真能赚一笔。”杜氏开始支持女儿。

小少爷宋润读的死书少,也更容易接受姐姐的想,忽然道:“城门口没有地方,姐姐以去码头摆摊,那边地方,随便你摆在哪儿,码头工人还多,有时候干着干着就饿,晌午东家虽然会发馒头,那馒头一点都不好吃,姐姐若是在,我就去姐姐那里吃。”

宋泽一眼瞪来:“我看你就是为自己吃!”

宋润回瞪道:“你不也嫌码头的馒头有馊味儿吗?”

宋泽不说,看眼妹妹,低下头吃饭。妹妹去,他有好吃的妹妹也有钱赚,妹妹不去,就不必抛头露面,两条路都有利弊。

最终,宋泽弃权,舒宁、杜氏、宋润以三比一的票数压坚决反对的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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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先去码头那边实地观察一遍,这里是运河北地的起点,视野开阔,来往的客商源源不断,码头工人们如勤劳的蚂蚁,扛着货袋船上船下忙碌不停,艰苦是艰苦,但也充满希望,不是所有人都来衣食无忧,勤劳的人永远不会没饭吃。

舒宁向管理码头的官署交一笔并不高的摊位费,花三天时间搭一间一百平左右的棚,能遮阳避雨,再买来桌椅,一切准备就绪,就在她备好食材准备干一场明天就出摊的时候,黄昏时,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派马车出,停在宋家门前。

小路走在马车旁边,上前叩门。

他奉穆王殿下之命,来接宋姑娘去王府。

舒宁在厨房揉面,一身布衣,头上只插根木簪,知道王爷之命不违,她洗干净手上的面,解下围裙,布衣布履来到小路面前。

小路:“……姑娘就这样去见王爷?”

舒宁上下看看,反问道:“有何不妥吗?”

小路担王爷的情受影响,委婉劝舒宁去换一身衣裳。

舒宁笑道:“王爷一惩罚我们,我若依然锦衣玉食,与前无异,王爷能高兴?”

小路:……

好像也对?

作者有话要说:  穆王:……今晚的美人,是葱油饼味儿。

哈哈哈,100个小红包,傍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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