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南方已经春暖花开, 利州路这一带还有些倒春寒。吴璘押着完颜宗弼回兴元府的大牢关押,陆彦远护送赵琅回到成州。

他们本来也是要去兴元府的,但赵琅听说顾行简为了前往采石村救他,致使身怀六甲的夫人险些遭遇不测, 便想亲自前去探望。毕竟是他一意孤行, 给旁人添了诸多的麻烦, 心中难免愧疚不安。

正好陆彦远也迫切想知道夏初岚的近况,就与他一同前往顾行简所在的驿站。

虽说完颜宗弼和完颜亮都已经抓到了,但驿站这里的护卫却比从前增加了三倍不止。反而进到里面, 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戒备森严。

赵琅和陆彦远坐在前堂等候, 六平前去禀报。

顾行简正在屋中喂夏初岚喝药。她的身体这两日稳定了许多, 饭量也逐渐增加了。只不过孕吐的反应实在厉害,眼看着人都瘦了些, 下巴也变得尖尖的。好在王二家的照顾得很上心,变着法子给她做各种好吃的。

“夫君,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喝药?”夏初岚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枕在顾行简的腿上说道。

顾行简喂了一颗梅子给她:“我在等潘医官的回信。等确认你身子没事了, 就可以不喝。”

夏初岚悠悠地叹了口气,口气有些哀怨:“我昨日看到外面的天上飘着好几只纸鸢。小时候每到春天,我爹就会带我和衍儿去放纸鸢。现在长大了, 倒是连下个床都难了。”

顾行简摸着她的脸颊, 轻轻笑道:“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贪玩?以后我们带孩子们去,放纸鸢要多几个人才热闹。”

孩子们?夏初岚睁大眼睛, 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她多生几个了?

夏初岚拉了拉他的手指,感觉到他的吻落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睛上,耳朵越发地烫了。她伸手搂着他的脖颈,微微仰头碰上他的嘴唇,呼吸炙热地交缠在一起。

这段时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她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顾行简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只觉得满怀的馨香柔软。

“相爷,普安郡王和英国公世子来了。”六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夏初岚伸手抵在顾行简的胸前,要推开他的怀抱,他却将手臂收紧,不肯放开她。直到夏初岚被他吻得喘不上气了,脸颊通红,他才离开那对被亲得红润发亮的唇瓣,又恋恋不舍地吻了她几次。

“你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夏初岚催促道。她怀孕以后,两个人无法亲热,每次都是擦枪走火,他也忍得十分辛苦。

……昨夜还是用了羞人的法子。从前哪里想到他是这样的?原以为是个清心寡欲的,要不然也不会三十多年都没碰过女人。可相处的时日越长,越明白那清心寡欲不过是伪装。压抑久了,还有点变本加厉。

顾行简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你睡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夏初岚应好,乖乖地闭上眼睛,脸颊还在发烫。她身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甜蜜又让人心安。

顾行简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出去了。

六平在门口走来走去,小声问思安:“里头就相爷和夫人两个人啊?大白天的为何关着门?这人海在前面等着呢。”

思安轻咳了一声:“相爷正给夫人喂药呢。你这个时候来催什么?在相爷眼里,没什么事比夫人和孩子更重要了。”

“喂药要这么久?我就是怕让客人们等。”六平摸了摸脑袋,小声嘀咕道。

思安有些尴尬,她当然不会告诉六平这傻小子夫妻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些什么。等他以后自己娶妻生子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顾行简开门出来,神色如常。他吩咐思安:“让夫人睡一会儿,别打扰她。若是起风了,记得进去把窗子关上。”

他对夏初岚的事历来心细如尘,面面俱到。

思安早就习惯了,行礼道:“奴婢晓得的,请您放心。”

顾行简这才带着六平走了。

赵琅和陆彦远坐在前堂里,久等顾行简不至,赵琅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而陆彦远则在想别的事,因此两个人都没说话。

陆彦远原本以为,岳丈那日与父亲商议除掉普安郡王,不过是买通一些杀手,或者指使当地的官员,可没想到竟然将恩平郡王的幕僚和金国也牵扯了进来。

他的父亲当初壮志满怀地要收服河山,为了北征而四处筹集军饷。临了为皇位之争,支持恩平郡王,居然与金人相互勾结,这是何等的讽刺!他觉得父亲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这次的事情若是扩大,往深处查,英国公府恐怕很难全身而退。父亲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顾行简进了前堂,赵琅和陆彦远都站起来。顾行简算是赵琅的老师,但两个人很多年没有来往了,因此只客套地互相见礼。赵琅之前的确不够了解顾行简,跟世人一样对他存有偏见。他当初若等顾行简来,也不至于闹出后面这许多事。

好在如今完颜亮和完颜宗弼都被抓住了,名册的事也有吴璘来帮忙搜寻。

“此番我能得救,多亏几位鼎力相助。我的确是意气用事,险些铸成大错,这几日静思己过,特意上门来向老师致歉。不知师母的身子如何了?”赵琅诚恳地问道。

他知道顾行简独身三十几年才娶妻,必定是对那个女子动了真心。而且听说他的妻子比他小许多岁,素日里他便疼爱无比。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赵琅也觉得过意不去。

顾行简抬手请他和陆彦远坐下,说道:“谢殿下记挂,内子已无大碍。您身份贵重,牵连甚广,以后当三思而行。好在采石村的村民无恙,殿下也没有受伤。于臣而言,这已是最大的幸事。”

“赵琅行事欠妥,往后定当谨记老师教诲。”赵琅说完这句,便不再发言了。他并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也不善与人交往,故会给人一种冷淡的错觉。

他与顾行简、陆彦远之间本就很陌生,无法做到全然的信任。

离开都城这些年,他一直醉心田园山水,日子过得自在惬意,也从未想过再插足政事。直到皇帝派他来兴元府主持铜钱流失案,他在民间呆了一个月,亲眼看到边关的百姓如何受到金国的侵扰,如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有那么多仁人志士为了国家慷慨赴死,他才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他不一定要当皇帝。他所想的就是要为这个国家,为黎民百姓尽自己的一份力。至少不能输给那些为国捐躯的普通人,不然怎么对得起皇室的出身。

顾行简与陆彦远说话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一直观察赵琅,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论做皇帝的资质,赵琅还十分欠缺。他不够聪明,也不够圆滑世故,甚至冲动,不计后果。但恰恰是他这样的血性,或许能带领国家走向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而赵玖光凭勾结金人,迫害兄弟这一点,便已经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顾行简是绝不会支持这样一个人登上皇位的。

“日前我收到完颜昌的信,他想亲自入宋将完颜亮和完颜宗弼带走。皇上此前已经授意萧大人全权处理边境之事,萧大人和我都希望由殿下出面,与完颜昌谈判。”

赵琅和陆彦远闻言皆吃了一惊。尤其是陆彦远,他是世家出身,自然能听出顾行简这句话里的意思。顾行简和萧昱都要支持赵琅了?倒也不奇怪,夏初岚是萧昱的亲妹妹,萧家跟顾行简肯定站在一条线上。

只是萧昱是领了皇命来的,他的意思能代表几分皇上的意思?

赵琅道:“我没有与金国打交道的经验,恐怕不能胜任。老师才是最佳的人选。”

顾行简淡淡地笑了下:“我当年北上议和之时,也没有丝毫的经验,身边更无可以依靠之人。人生很多事总要迈出第一步,殿下的路还很长,到时萧大人会陪殿下一起去。殿下既可以孤身前往采石村寻找名册,不惧艰险,那么区区几个金人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他这话有几分激赵琅的意思。赵琅果然应道:“自是不惧的。我答应便是。”

“如此就仰赖殿下了。”顾行简拱手道。

陆彦远和赵琅从驿站出来,两人各怀心思。

赵琅在想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完颜昌一行。完颜昌如今在金国可谓是春风得意,举足轻重。此番是金国理亏,他应该可以为大宋争取到利益。

而陆彦远则在想是时候返回都城了。刚刚他听顾行简说夏初岚没有大碍时,心中的大石落地。那日顾行简惊慌失措地骑马冲出去,他也有跟着回来的冲动。但是他有什么资格呢?顾行简是她的丈夫,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她伤了病了,自有她的丈夫嘘寒问暖,疼爱呵护,根本就不需要他。

撇开那些男人都懂的责任,顾行简对她是真的很好。

他之前那些疯狂可笑的念头,渐渐地收起来了。他曾经给不了她的,别的男人倾尽所有地给了。纵然有些不甘心,但只要她过得好,他也别无所求,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这次来兴元府,他感触良多。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尚且敢于抵抗金人,而他身为大宋的将领,不应该满脑子都是些儿女情长。

既然今生错过了心爱的女人,他便应该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做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们热情投雷,灌营养液,我只能继续发红包。

余粮不多了,优先打两分,字多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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