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眼前一黑,扶住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纪之槐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一直怨恨父亲,可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就算顾念养育之恩,也不该把整个纪家逼上绝路!”

纪之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华晟公司楼下的。

下了车,他才发现身上还穿着在家试的那件白衬衫,低头一看,雪白的衣角随风飘起,入眼尽是讽刺。

怪不得秦魏宇会突如其来地对他好,事出必有因,他傻乎乎地把公司都交给他,秦魏宇得到他想要的之后,心怀愧疚,所以做出补偿。

这就说得通了。

到了楼下,纪之楠忽然开始茫然。

秦魏宇不喜欢他来公司找他,每次都会冷着脸,派车送他回去。而且见到了又能怎么样?能说点什么?

问你为什么要骗我?还是说我不要你假惺惺的补偿?

前者已经有了答案,后者他居然事到如今都狠不下心说出口。

他还盼着秦魏宇带他去海边。

真真是无药可救。

纪之楠找了个角落,靠着墙无力地蹲下,骄阳似火,灼烧大地,他身体里却是冰冷的。

等了一会儿,他看见秦魏宇的车从远处驶来,停在大楼正门。

他站起来慢慢走近,看见秦魏宇大步流星地从车上下来,走进去的前一刻,匆匆往他这边瞟了一眼。

纪之楠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可能因为走到太阳底下,阳光太刺眼,他觉得眼眶有点热,没等到秦魏宇的背影消失,他就先一步背过身去了。

纪之楠不敢再看秦魏宇的背影,至少这样还能蒙骗自己说,他还会回来。

第54章

出租车驶入市区,即将抵达目的地时,经过一片翠绿的湖泊。

湖很大,纪之楠目不转睛地看着,黑眸里映着它反射出来的零碎的光。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片湖,上辈子留存在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也是这片湖。

彼时的他自怨自艾着,活成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他在原地踌躇许久,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直到周围熙熙攘攘聚满了人,他才将自己从迷茫中抽离出来。

有好事者过来问他:“诶兄弟,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纪之楠怕被认出来,慌忙别开脸:“我不知道。”

那人压根没盯他瞧,没得到答案,便跑去前面问别人了。

纪之楠把口罩拿出来带上,怀着疑惑往人群中走,聚在一起的人们或默不作声地盯着大楼出口,或三五成群围着大声嚷嚷,愤怒和暴戾之气满溢。

从他们的对话中,纪之楠捕捉到“裁员”,“新老总”,“要个说法”这几个关键词,更有“跟他拼命”,“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等让人心惊肉跳的言论。

他很快意识到,他们嘴里的“他”指的是秦魏宇,华晟刚上任不久的新总裁。

商场上的事情纪之楠不懂,除了在电视上,他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大型聚众闹事。周围几个中年人尤其激进,有说家中有患病的妻子,还有说女儿刚刚出国,都是最缺钱的时候,却遭逢被炒鱿鱼的打击,这把年纪还能去哪里找到稳妥合适的工作?

即便不能感同身受,纪之楠也能从言语中听出他们的崩溃和绝望。

越是这样的状况,就越危险、越不可控。纪之楠去到无人的角落,拨通秦魏宇的电话,想提醒他注意安全,打了三遍都无人接听。

他心急如焚地又回到人群中,前面已经有人吵吵闹闹地喊着要进去找老总谈谈,门口只有两个保安挡着人不让进,想硬往里面闯的人越来越多,保安有些无力招架,场面一片混乱。

纪之楠又到旁边打110报警,挂断后紧张地捏着手机,在心里祈求警察赶快过来。

这时他偶然注意到两个男人从人群中出来,走到无人的角落,其中一个手上提着白布袋,鬼鬼祟祟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往另一个人穿黑外套的男人手里塞。

纪之楠不在人群中,视线清明,自然将那两人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天气穿外套本就奇怪,在那人把拿到的不明物隔着外套往腰上捆,纪之楠瞪大眼睛,惊得呼吸都快窒住了。

两个男人都没戴口罩,仗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飞快地做好准备,脸上表情平静得吓人。

最后,穿黑外套的男人接过另一个男人手上的蓝色牌子,那东西纪之楠见过,是华晟大楼的出入证。

他要进去,带着疑似炸药的东西。

纪之楠双手握拳,额角突突直跳。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混进去了,他的目标是谁显而易见。

秦魏宇还在里面,不接电话,应该是在开会。华晟大楼是普通的写字楼,进门处没有安检措施,有出入证就可以进去,会议室也没有门锁,只要进了大楼就能轻易闯入。

穷途末路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眼看黑衣男子就要拿着出入证往大楼门口去,纪之楠脑袋一热,冲过去拦在他面前。

黑衣男子面目淡然,只在抬眼看他时,从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耐和狠戾。

纪之楠努力压制混乱的呼吸和心跳,装得一派冷静:“我都看见了,警察马上就过来。”

男子只冷笑一声,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纪之楠脑中瞬间冒出无数种办法,哪种都不妥,这男人根本什么都不怕。

虽然知道该男子带危险物品有可能只是为了恐吓,那东西不一定真的具有炸弹的威力,可他害怕,他不想秦魏宇陷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危险中。

他得把这个人带走。

“等一下。”纪之楠疾步上前,再次挡在男人面前,“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帮你。”

前方人群中还在叽叽喳喳吵闹不休,叫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面对男人怀疑的目光,纪之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翻开给他看。

“我是秦总的合法配偶,你相信我,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经过那片湖,不到三分钟便抵达华晟大楼。

车还没停稳,纪之楠就拉车门要下去,下了车边跑边继续拨电话,手机屏幕都被手汗浸湿,按了好几下才点进去。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办,今天结婚证没带在身上,那个人要是不肯跟我走怎么办?

华晟大楼底下人声鼎沸,与上一世不同的是,有拿着武器和护具的特警在场,那帮人即便情绪激动地吵嚷叫嚣放狠话,也在警察的包围下无计可施。

纪之楠在人群之外巡视一遍,没有看到上辈子那两个男人。他心口猛地揪紧,难道已经上楼去了?

电话里绵长的“嘟”声像钝刀一下一下敲在耳膜上,轰鸣声越来越鲜明,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往头脑冲去,连自己的心跳声都遮盖不见了。

他疯了似的拨开人群挤到大门前,门口的保安以为他是闹事者中的一员,拦着不让进,正巧有前台认得纪之楠的助理经过,把他放了进去。

“纪先生您怎么……”

助理姑娘还在惊讶,纪之楠打断她问:“他在哪里?”

得知秦魏宇在28楼会议室开会,纪之楠等不及还在顶楼往下缓慢移动的电梯,拐进楼梯间就顺着台阶往上跑。

跑到楼上,双腿因为超负荷运动不住地发软打颤。纪之楠扶着墙站了会儿,撑着一口气到处寻找。

走道里异常安静,几个办公室都大门紧闭,偶有人声也听不真切。

忽而有开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接着是多人纷乱的脚步声,纪之楠扭头看过去,他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见幢幢人影中,有个步履从容的高大男人走在最前面。

秦魏宇这边刚结束会议。

他掌权华晟不久,之前管理层的遗留问题,尤其是秦魏峰在任期间折腾出来的成堆破事都等着他整顿处理,这些天的时间几乎全都耗在开会上,家都没空回。他想抓紧时间让公司步入正轨,等纪小星电影杀青,带他出去散散心。

秦魏宇边往外走边打开手机,看见满屏幕的未接来电,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打回去,就有一个人从正前方跌跌撞撞地过来,猛地扑到他身上。

他被扑得往后退一步,下意识伸手去接,怀里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然后软绵绵地趴在他肩头,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喷在肩上,秦魏宇触目所及的只有雪白后颈上细密的汗珠,和被汗水打湿、已经粘在瘦削后背上的薄衫。

纪之楠稍稍平复了呼吸,才把头抬起来。旁边和秦魏宇一起出来的参会员工都呆呆地站着围观,他这才察觉到失态,推开秦魏宇握着他胳膊的手,低着头不敢看他,讷讷地说:“抱歉……你们忙。”

刚要跑,手就被抓住了。

纪之楠被秦魏宇拉着走,他走得很快,纪之楠两腿发软走不动,差点被门槛绊倒,秦魏宇几乎是用拎的,把人拖进会议室。

门“砰”地被摔上,纪之楠还懵着,就被秦魏宇按住了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怎么过来的,不是在拍戏吗?为什么要过来,嗯?……说话!”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纪之楠被他吼得一怔,刚把耷拉着的眼皮抬起,豆大的一颗眼泪就这样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秦魏宇张开的嘴唇动了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纪小星在他面前眼眶红过无数次,现在连哭都不止一次了。他为什么总是让他哭?

纪之楠心里也懊恼得很,拍戏的时候眼泪明明收放自如,怎么到了这家伙面前就不行了呢?

他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不想叫秦魏宇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可是眼泪像决堤的河流,誓要在今天闹个痛快似的,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秦魏宇慌了,抬手给他擦眼泪,纪之楠不让,埋头躲闪,拽住秦魏宇的胳膊不让他碰自己的脸,脑袋一下子撞在他胸口。

这下没人看见他的丑样了,他干脆又狠狠地撞了一下,哽咽着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秦魏宇拗不过他,只能站着挨撞,毛茸茸的脑袋在胸前抵着。

“说啊,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纪之楠拔高音量,语气中却仍然是委屈大过生气。

秦魏宇叹了口气,答道:“在开会,没听到。”

纪之楠后退然后往前,又撞他胸口一下:“有人闹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措施,何苦让你担心呢。”

纪之楠抽抽鼻子:“为什么不回家?”

秦魏宇一愣。

纪之楠不等他回答,继续埋头问:

“为什么跟我结婚?”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假惺惺地对我好?”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每撞一下就问一句,带着哭腔的嗓音一声比一声小,一句比一句疼,秦魏宇胸腔里像装了把生锈的刀,狠狠凌迟着他的心脏,嘴里都弥漫起血腥味。

他掰着纪之楠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又在看到那双满是伤心和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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