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勉勉强强就着勺子喝了几口。

纪之楠心里幸福得冒泡,高兴之余便没过脑子,自己也用那勺子尝了一口汤,然后对秦魏宇撒娇说:“真好喝,难怪你愿意赏脸喝这么多。”

后来秦魏宇一口汤都没喝,也没动其他饭菜,纪之楠在车上用消毒湿巾给他把勺子擦了又擦,他都不愿意接,只说没胃口。

纪之楠既懊悔又难受,在心里骂自己手贱,嘴贱,哪哪儿都犯贱。

之后的两多夫妻生活,他再没犯过类似错误,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这样处处让秦魏宇满意,他就会越来越喜欢自己。

纪之楠走出烧烤店,狠狠搓了搓一直没能暖起来的手。

上辈子直到死前一个月,纪之楠无意中去到某个地方,在门口亲眼看见那个人用手喂秦魏宇吃饼干,他忍不住要上前阻止,就看见秦魏宇几乎没有犹豫,冷着脸张开嘴把那块饼干咬进嘴里。

秦魏宇所谓的洁癖,对特定的人是不存在的,可惜他没有争取到位列其中的资格。

现在秦魏宇这样做,无非是发现自己没有预想中那样容易搞定,自以为聪明使出的计策罢了。

真是难为他忍着脏了。

纪之楠把衣领往上拉,用力跺了跺脚,感觉双脚有了些知觉,从兜里摸出手机准备叫出租车,突然身上一沉,有件衣服从后面披了上来。

是那件带着烧烤味的外套,撇开味道不说,其实还挺暖和的。

纪之楠瞥了秦魏宇一眼,秦魏宇伸手帮他拢衣襟,说:“外面凉,你穿太少。”

纪之楠别开眼没有拒绝,刚才在店里那样挥开他的手,短时间内他还没胆子再接二连三跟面前的人作对。

从前秦魏宇为扮演好优秀老公的角色,还是会经常给他些关心,诸如“多穿衣”、“多喝热水”之类,现在想想,能为那些敷衍的贴心感动到的纪之楠,怕是个傻子吧。

二十一岁的纪之楠回头去看那个傻到二十三岁的纪之楠,觉得后者确实贱,贱到可笑。

“我送你回家。”贴心了一晚上的秦魏宇说。

“不用,我自己打车。”

“我的车就在那边。”秦魏宇指了指路对面,“这个时间打不到车。”

确实,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司机接单。天这么冷,纪之楠一点也不想捂得严严实实去挤公交或者地铁,小饭店里没人认出他,不代表其他公共场合就没人认得出来,毕竟粉丝们都说他眼睛里有星星,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纪之楠带着点蜜汁自豪,坐上秦魏宇的车。

他两世加起来,坐这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秦魏宇平时基本上都是司机载着出门,他们俩工作性质不同,同进同出的机会本就很少,直到今天,纪之楠才弄清楚秦魏宇自己的车的车牌号。

他默默在心里记下来,以后看见绕道走。

秦魏宇关上车门,先打开空调热风顺便让发动机预热,在这片刻功夫里,他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对味,想了想说:“你把外套脱下来。”

车里渐渐暖和起来,纪之楠正有此意,麻利把外套一脱,刚要扔到后座,旁边的秦魏宇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外套来递给他:“穿这个吧,那件沾了味道。”

纪之楠还愣着,秦魏宇就迅速把两人手上的外套交换了,然后打开车门出去,把那件有味道的外套放进后备箱,最后带着一身寒气坐回驾驶座,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

纪之楠拿着那外套,像拿着什么烫手的山芋,穿也不是,丢也不是,抱着它纠结了一整路。

烧烤店离他现在的住处并不远,主干道一路红灯的情况下,四十分钟便抵达小区门口。

秦魏宇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你住在这里?”

纪之楠“嗯”一声,拒绝了司机将他送到楼下的提议,下车便头也不回地往小区里走,连句“再见”都没留下。

秦魏宇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走下车,在夜晚的路灯下点燃一支烟。火星忽明忽暗,一圈圈白烟在风中飘散,他倚靠着车门,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

“喂。”

突然有声音在身后响起,秦魏宇应声回头,看见折返回来的纪之楠出现在车身另一侧。

他没戴口罩和墨镜,巴掌大的小脸和一截细白的脖颈露在外面,鼻头被冻得通红。

“你的外套,差点忘了。”纪之楠把衣服往车顶上一扔,扭头就要走。

秦魏宇三步并作两步绕到他面前,又要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别着凉。”

纪之楠神色有些不耐,他对秦魏宇这幅装模作样的关心感到恶心。他后退拉开距离:“不必,走两步就到家门口了。”

然后迅速双手插兜,大步离开。

秦魏宇没再追上去。

他抽完手中的烟,抱着外套在车里坐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衣服的两个袖口,其中一只袖口的纽扣已经脱线了,虚虚地挂在袖沿,一碰就要掉似的。

在摸到那颗要掉的纽扣后,秦魏宇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虽然还是冷冰冰的,棱角和线条却带上几分柔和。

纪之楠又在家里做了两天咸鱼,这天上午接到二哥纪之樟的电话。

“上回让我帮忙找的英文原著找到了,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回家拿?”

纪之楠啧了一声,在脑中搜寻半天,才回忆起这件对他来说时隔两年的事,皱眉道:“不好意思啊二哥,我不要了,你自己看吧。”

纪之樟:“……我看过了。”

纪之楠:“那……再看一遍?”

纪之樟:“……”

当纪之楠以为这通电话又要不欢而挂时,纪之樟道:“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天天跟我念叨说想你。”

纪之楠挂了电话就开始拾掇自己。

也罢,去就去吧,正好把上次没顾上带的东西拿回来。

在车上打了一路的盹,纪之楠蜷着脖子走进城郊纪家别墅,懒洋洋地跟客厅里坐着的二哥打个招呼,上楼来到奶奶的房间。

奶奶已经八十多岁,患上老年痴呆许多年,意识时而清楚时而迷糊,这两年她身子骨还算硬朗,不愿意住医院,父亲纪安东找了个护理在家里照顾她。

“小星来啦,过来坐!”奶奶一看见纪之楠进门,就高兴地向他招手。

纪之楠顿时有些恍惚。有多久没听过别人叫他这个名字了?

奶奶是他从小除了母亲以外最亲近的人,当年纪安东把他接到纪家,怕外人说闲话将他藏在家里不让他出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是那时候已经患上老年痴呆的奶奶陪着他度过的。

虽然她照顾自己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是她给了纪之楠唯一一点温暖和安慰。

“小星要结婚咯,不要奶奶咯。”她拉着纪之楠的手念叨。

纪之楠由着她干枯如柴的手在他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笑着问:“谁说的?小星怎么会舍得不要奶奶?”

奶奶先是撅着嘴委屈,随后又笑起来:“秦家那孩子,好,配我们小星,好。”

不知道是谁给灌的迷魂汤,全世界都在说秦魏宇好。

前几天在电话里,周茹旁敲侧击地问他和秦魏宇交往得如何,眼光挑剔如她,也夸秦魏宇好,出生背景好,工作能力强,没有花边新闻,更难得的是长得也非常帅,让他好好把握。

“和秦家的婚事考虑得怎么样?”纪之樟敲门走进房间,把一本厚厚的书放在桌上,犹豫片刻说:“其实秦魏宇人不错,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漠,但是内心挺善良的。”

纪之楠正在把自己房间书架上为数不多的书本往行李箱里装,心想,是挺善良,脱衣服递外套手脚特别利索,鬼知道给多少人披过衣服送过温暖。

上辈子他和二哥之间原本没有这段对话,因为傻的那个纪之楠知道父亲给安排结婚对象是秦魏宇后,高兴得恨不得立刻拉着他去登记结婚,哪还需要别人在他跟前吹嘘秦魏宇有多好多好,来让他动心?

“哦。”纪之楠敷衍回应一声,头都没抬。

纪之樟也不是天生的好脾气,瞧纪之楠这副态度顿时就恼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纪之楠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没有啊,我在想事情。”

他确实在想事情。

他在想怎么把手里这些书销毁掉。

第05章

回去的路上,纪之楠给莉莉打电话,嘟了好半天莉莉才接,她声音萎靡,似乎刚刚睡醒。

“这个点还在睡觉,你是猪吗?”纪之楠给予无情嘲笑。

莉莉实际上比他还大一岁,在电话那头忿忿地咬牙道:“跟着纪老师您东奔西跑一整年,还不准人家睡个好觉了?”

纪之楠嬉皮笑脸说准准准,然后问她知不知道怎样将书本销毁。

“这个啊……”莉莉挠头,“送废品收购站?或者用碎纸机?再不然……点把火烧掉?”

纪之楠认为前两个建议都不可取,达不到彻底销毁的目的。

回到住处,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只锅,家里没有打火机,他打开燃气灶,抄起一本书在灶头上挥了下,就急急丢进锅里。

躲得太快,书都没来得及点燃。

他只得放慢动作,把书在灶头上多停留一阵,看见边角开始蜷曲,才丢进锅里让它继续燃烧。

纪之楠一边翻看书里夹着的信,看一封烧一本,玩得不亦乐乎。

“Foryou,athousandtimesover.”其中一本书里夹着用天蓝色的信纸写的这样一段英文,纪之楠念一遍就笑了。当年的自己活脱脱就是个中二少年,暗戳戳在心上人喜欢的书里留下自己的小秘密,觉得这样浪漫极了,其本质上就是在把这些破书当QQ空间使。

脱离了中二低级趣味的他,迫不及待想让这些黑历史消失在世界上。

最后一本书是纪之樟今天刚给他的英文名著,纪之楠翻都没翻开,就往灶头上送,这种书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看。

硬面精装书烧出难闻的气味,吸气时浓烟钻入口鼻,纪之楠被呛得背过身去咳嗽,等他回过神来,火已经从他拿着的那本书上窜到他手上去了。

“卧槽!”纪之楠大叫一声,把书丢在地上,甩了甩疼痛的手,似乎闻见了烤肉的香味。

这就很尴尬了。纪之楠捂着爪子到处找药箱,很遗憾家里并不存在这个东西,他打开水龙头,死马当活马医地把烫伤的手放在水流下冲,感觉疼痛感缓解不少。

不一会儿,手背和一根手指上鼓起两个水泡

纪之楠:“……”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去医院,家里门铃突然响了,叮咚叮咚按得如同狂风骤雨,打开门一看,莉莉扶着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

“纪……纪老师,你没事吧?”

纪之楠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莉莉动动鼻子嗅了嗅:“你……你真的烧书啊?”

原来莉莉挂了电话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担心纪之楠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他没什么生活常识,万一把房子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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