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头有两家要定亲的传言还是已经定下亲事了。”重华长公主问道。

“今日巳时一刻汤家带着官媒上门,手中还有李姑娘的庚帖,不过李老夫人把人都打了出去。”来人回话道。

林瑾衡心下一沉,连庚帖都在汤家手中,这门亲事可真的棘手了。又想起李姑娘,因着昌华的关系,两人也有交情,花容月貌,蕙质兰心的一好姑娘,嫁给汤天池,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娘,这门亲事是谁定下的?”林瑾衡觉得,驸马不是那等会为了富贵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人。那么就是昌华动的手脚,可是林瑾衡一直都觉得,昌华纵有种种不是,她也没害过人,感情上她不想相信,但是心中的怀疑却挥之不去。

重华询问的目光投向来人,她由衷希望这门亲事是驸马定下的,她宁愿是驸马。

来人的话打断了母女二人唯一的那点奢望,“李家老夫人冲到公主府怒骂昌华长公主使人偷了李姑娘的庚帖。”驸马还有一母,不过带着驸马的子女住在李府,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在,往日倒也和睦。

这消息外面自然瞒的严严实实,可是他们些人也知道昌华长公主和府上关系不一般,遂花了些功夫去打探。

实在是太下作了!

林瑾衡不敢相信昌华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这样处心积虑的谋算一个往日对她恭敬孝顺的继女,她怎么下得了手。

而且昌华难道以为借着李姑娘攀上了公孙家,李姑娘会对她感恩戴德,还不得恨死了她,就不怕李姑娘站稳之后收拾她。

李姑娘又不是孤女只能依靠昌华,她有父有兄有弟,汤家真的兴旺之时,才是昌华噩梦开始之时吧!

重华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眸色深了几分,低低道,“我倒是小瞧了她,居然能说服了汤家换人,连偷庚帖都做得出来。”

看着林瑾衡面露急色,重华不紧不慢道,“傻姑娘,怎么这点事都沉不住气!你放心,这婚事成不了!”重华看了看孙嬷嬷。

孙嬷嬷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命人去取笔墨。

林瑾衡看着重华提笔写信,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瞧了瞧重华,一脸平静。

“可真是冤孽啊!我想着驸马是老实人不会欺负你九姨,”写完信的重华轻笑了下,摇着头道,“没想到倒是你九姨去欺负老实人了,真应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但凡驸马“恶”一些,昌华还敢拿李姑娘顶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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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里头,丽妃对刚进来的公孙夫人一叠声都不打顿,“今儿天池这孩子可算是如愿了,他也是一天一个想头的。先是说喜欢上了郡主,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他要来,他倒好好好的郡主不要,非要那什么李姑娘,是天仙不成,连爵位都不要了。赶明儿母亲带进来给本宫瞅瞅,我倒要看看什么模样,把他迷成那个样。”又冷笑,“昌华倒是打的好算盘!用一个继女换自己的亲女。好处她占着,坏事别人扛。”

也不知怎么的,汤天池跟她娘闹,说不想娶莫馨蕊了,非要娶莫馨蕊的继姐,什么李姑娘,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加上公孙夫人也觉得,汤天池不是汤家长房长孙,又没有特别的才干,虽然自己侄孙自己疼,公孙夫人总还知道汤天池做郡马实在是高攀了,最后把人逼急了,反而得不偿失。

遂丽妃勉勉强强的答应了昌华换人的建议。

公孙夫人眉头皱起来,不悦道,“李家老夫人说她就是死了也不会把孙女嫁给天池,还把人打了出来。这叫什么事啊!这可是他们家提出来的。”

“放肆,他们家是觉得我们家好欺负不成,这个不成,那个也不成的。”丽妃柳眉倒竖,厉声道,“让昌华来见本宫,本宫倒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打量着本宫现在不能把她怎么着不成。”丽妃可真没把昌华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公孙夫人忙拦住丽妃,劝道,“娘娘,那总归是长公主,面子上您可不能马虎了,要是让人撞见,少不得又是一桩事。”在皇宫这地方上下尊卑面子情必须做好了。

丽妃犹不甘心,但亲娘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拉着公孙夫人道,“母亲放心,这门亲事是昌华亲自应下的,庚帖都是她送过来的,他们李家休想不认账,本宫定然让天池心想事成,让他等着做新郎官吧!”

公孙夫人也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当下点点头,她本来就是来让女儿撑腰的。欢欢喜喜的去提亲,却被那老太太赶了出来,落了好大的面子。

此刻被提亲的李府笼罩在低气压中,李老夫人冲到昌华公主府,不顾尊卑,破口大骂,将昌华骂的面红耳赤,昌华到底理亏,不敢辩驳,由着李老夫人喝骂。

昌华身边嬷嬷却看不过眼还了几句嘴,再如何,昌华也是金枝玉叶,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媳妇,由得婆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李老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

闻讯从衙门赶回来的驸马进来,正好遇见这一幕,心几乎成喉咙口跳出来。

李老夫人是急怒攻心,在丫鬟的侍弄下马上就醒了过来,拉着儿子好一番哭诉,李姑娘一出娘胎就在她膝下抚养,如今却被这黑了心的后娘推到火坑里。她想攀高枝,凭什么要她孙女去,自己没女儿吗?

又有驸马的儿子们从学堂归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被儿孙围着,李老夫人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哭她家门不幸。又有晕过去的迹象,驸马及其儿子赶紧送她回李府。

昌华想跟上,驸马回头那个眼神,让昌华如坠冰窖,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抬不起来。

回了李府,李家众人就往李姑娘院落去。李姑娘年方十六,已经管家,早就从下人口中得知汤天池前来提亲。又知是昌华长公主偷的庚帖,当下伏在枕头上哭湿了半面枕巾。

李老夫人进来后就抱着李姑娘大哭,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儿啊!

听得驸马父子几个都咬紧了牙。

“日前,母亲,”李姑娘靠在老夫人怀里,连忙改口,她如何配得上这二字。“公主带我去上香,公主和大师论禅,我在林子里等候,不想一男子闯进来,自称是皇后和丽妃的侄子,十六皇子的表哥,正是汤天池。”

李家也不是蠢人,如何不明白,这事昌华故意的,让汤天池看上李姑娘,再把庚帖送过去,生米煮成了熟饭。

若是再狠一点,污了她孙女的清白,李老夫人抱着李姑娘的手下意识一抖,他是不是还要感谢昌华还有点良心。

“妹妹,你为何不告诉我们?”李家大郎君恨声道。

李姑娘哭声更响,这事她一女儿家如何与父兄开口,又不想老祖母担心,昌华又安慰了她,不过一场意外,便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李姑娘心寒,“我自问对她恭顺有礼,视丹阳郡主如亲妹,她如何这般狠心!”

李老夫人一拍床沿,愤恨道,“去把庚帖要回来,就是得罪汤家大姐儿也绝不能嫁过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来抢人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皇家不就是王法。

面对义愤填膺的兄弟,面色发青的父亲,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老祖母,李姑娘摇头悲声道,“祖母,使不得。”得罪了这些人,李家怎么办?她不能为了自己牵连整个李家。对方背后赫赫扬扬的公孙家,还有一后一宠妃二皇子,昌华背后更有重华长公主,她怎么能够不嫁,她只是意难平!

闻言,李老夫人悲从中来,将拐杖往驸马身上狠狠一敲,“你怎么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今天她害了大姐儿,明日就是宝哥儿,言哥儿,我们李家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个毒妇人!她的心肝是什么做的?皇家公主就能这么欺负人嘛!

老婆子自问待她们母女没有半点不恭敬,但凡有什么好的,不管人家稀不稀罕,都先紧着她,我也不求她把这几个当亲生,她怎么就如此狠心,这样作践我的孙儿。欺人太甚!!!”

驸马跪在地上不敢辩驳,李老夫人一腔怒气无处可发,拐杖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敲,好似打得不是儿子是仇人。

驸马的儿子忙上前阻拦老祖母,又是一通大哭。

门口的丫鬟壮着胆子进来,低垂着头不敢看,飞快说了一声,“二管家在外头说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禀报老爷。”

这位二管家最是稳重不过,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如此,当下驸马也顾不上安抚老母亲和爱女,往屋外去。

到了外头见二管家站在僻静处,周围只站着一面容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子。

男子不卑不亢,“我家公主有信给您!”说着出示了一下公主府的腰牌。

驸马看着腰牌上龙飞凤舞的“重”字,第一反应,重华来敲打他了!这些皇家公主,历来为所欲为,哪里管别人的生死。

驸马面色冷淡的接过男子递上的信,一目十行,神情震惊,连手都抖起来,勉强稳住声音道,“这真的是重华长公主的意思。”

男子淡淡看一眼驸马,“公主的腰牌岂有人敢假冒。”

驸马心中一凛,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腰牌,确认如假包换是重华长公主府特制的令牌。

男子见驸马信了,又要回信,这才大步离开。

驸马在原地站了会,被日头一晒,才醒过神来,脚步有些慌乱的回到屋里。

见他神色异常,李家众人忙问何事,他们家如今实在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驸马忙道,“大姐儿不会嫁过去。”

李姑娘红着眼眶道,“父亲,万不可为了我连累家里,其实,女儿说不得是有大造化的。”

驸马看着乖巧的女儿,安慰,“你别多想,这世上自有公道,他们还不能一手遮天!”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女儿愿意加家族牺牲是她懂事,但他们父子几个却要将靠女儿嫁一个庸才才能保住事业,那就枉读圣贤书。

公孙家若真有大造化,届时想要秋后算账,他大不了辞官带着家人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这样的帝王家也不值得他们效力。堂堂后族,想来也不会抓着他们小小的李家不放,毕竟依着公孙家的行事做派,得罪他们的人肯定不会少,李家相比较而言就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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