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这事,”六老爷尴尬的搓了搓手,他挺怵林晋海,一般他有什么难事都是去求二老爷,二老爷夫妻都是和气人,更好说话一些。

林晋海上下打量了六老爷几眼,果然是他。三十而立,六老爷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成体统,冷哼一声,越过六老爷先给老太太请安。

林晋海去而复返,老太太怎么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瞪了六老爷一眼,这个孽障 ,真是前辈子欠了他的。只是老太太对着林晋海实在是难以启齿。

六老爷忙上前认罪道,“我对陶表妹是真心,一时情难自禁才做下这等事情,原想着满一年后我再迎她进门,不想出了这事。”说完便跪下一幅负荆请罪的模样。

“失贞的女子做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林晋海淡淡的看一眼想动作的六老爷,“你也不要想学女人一样撒泼打滚,当年我松口刘倩进门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我平生只给你一次妄为的机会,这次里若还想绝食随你。若以后是个人都能拿绝食要挟我,我这卫国公不做也罢!”

六老爷这一肚子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看着面色明显不善的林晋海,到底不敢虎口拔须。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老太太,老太太明明允了的。

老太太垂着眸,似乎没有看见。

林晋海一哂,前阵子,老太太还拿了几个出生好、名声好的姑娘试探他,她心心念念给老六找一个强力的姻亲,怎么会愿意让陶芳菲做妻。但是老太太又不想和六老爷母子生隔阂,自然不会对六老爷说实话。

林晋海稳稳的坐在那,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事在外面就是游街浸猪笼的下场。”

六老爷跳起来打断林晋海的话,道,“这怎么可以,她还怀着身孕呢!”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说,你妻子热孝未过,你就弄出了孩子,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卫国公府薄情寡义吗?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林晋海指着六老爷呵斥,“看你这意思,还想把孩子留下来,不要说孩子,她这个人我都不想留。勾引表哥兼姐夫,无媒苟合、珠胎暗结,随便一点都够她浸猪笼的了。”

六老爷脸腾的红起来,喊道,“我们两情相愿,大哥何必说得那么不堪,孩子生下来养在外面,谁知道怎么一回事?”六老爷再不理俗务,也知道这点轻重,他压根没想过把孩子记到自己名下。又委屈道,“我刚没了一个嫡子,想保住这个孩子哪里过分了!”

“在你眼里这是你儿子,在我眼里就是卫国公府的一个把柄,为了她让国公府有陷入纷争之中的可能,她没这个份量。”林晋海冷声道,“你也给我去祠堂跪着,我不说话,别想起来。谁敢给卫国公府脸上抹黑,就别怪我心狠。”

六老爷十几年没被林晋海这样黑着脸训过。加之林晋海神情严厉,他又历来畏惧林晋海,一时之间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母亲还是把人交给儿子,她是您外甥女不假,但是您可想过府上还有十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姓陶不姓林,若是不住在府里,出了这种事我绝不会插手。只是她是住在国公府里头的,传出去,我们家的姑娘也别想做人,母亲难道忍心看着孙女们出门在外被人指指点点,到了夫家也要被怀疑操守。”这绝不是林晋海夸大其词,骄纵的名声尚可,淫/乱的名声最是毁人。

六老爷如梦初醒,陶芳菲今天要是被林晋海带走就没活路了,他这位兄长可不是手软的。跳起来奔到老太太面前,苦苦哀求道,“孩子我不留了,这样总可以了。”

老太太原想着让林晋海打消了六老爷娶陶芳菲为妻的想法,退而求其次做妾。只是没想到林晋海手段这么狠,竟然是要陶芳菲的命,也道,“这孩子不好留,只是你表妹罪不至死,那可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脉,你这是生生要逼死她啊!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一想。”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林晋海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只道,“母亲是让我亲自去拿人吗?”这场面就闹得不好看了。

老太太看林晋海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不止一颗心往下沉,还不断的发凉,这儿子但凡对她有些孝心,就不会这般咄咄逼人。

不禁老泪枞横,“不看你姨母的面子,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这一年多来,倩儿没了,刘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要不是她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我哪里挺得过来。”

“我也不求更多的,只求她留下一条命便是,不做妻,她的身份难不成做个妾还不够吗?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我都这把年纪了,委实没几年活头,你就连这个都不能顺了我的意吗?”

老太太见林晋海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悲从中来,他们母子之间真的要走到这般地步吗?

老太太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道你怨我偏心,只是你和老二都有本事,这老人家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又是老来子,我不免多疼了一些。说我偏心我不否认,只是若说我不疼你们两个,我是万万不答应的,这儿子都是当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疼。

我生你时难产,产婆说只能保一个,我想都没想就说要保你。你一出生就被你祖母抱走,我每天变着法想理由去看你,还不敢去的勤了,怕你祖母多想。

你五岁的时候调皮偷偷爬上树玩,不小心踩了空,掉下来,我为了接你折了手臂。八岁那年你出水痘,我明知道自己没出过也硬要守着你,不眠不休守了你四天,你好了,我却养了大半年。

虞氏使坏借机把滚烫的茶水往你脸上泼,想断了你的前程,我用身子替你挡了茶水。你也不管你父亲还在场就要扑上去打虞氏,最后还被你父亲罚了……”

林晋海闭上眼,遮住眼里的情绪,当年老太太对他真是如珠如宝,可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那个结才解不开,想问都不敢。

老太太见林晋海有所松动,继续诉说着母子情深,林晋海是她的嫡长子,她怎么会不疼爱。当年为了这个儿子,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也不想以情相逼的,感情经不起这么折腾,一折腾就再也不纯粹了。只是她不得不如此,否则陶芳菲如何保得住,她于心何安,又如何面对陶刘氏。世事难料,老太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母子之间会生分到这个地步,非得她如此不可呢!

林晋海嚯的睁开眼,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身边,哑声道,“母亲莫哭了,保重身子!”

老太太来不及转悲为喜,就听林晋海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字字掷地有声。

老太太盯着林晋海黑沉沉的眼睛,张了张嘴巴,却像失了声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晋海向老太太行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燕禧堂。出了门,被风一吹,盛夏时分,却觉得微凉,不禁苦笑起来,母子之情也成了筹码,到底是谁的悲哀!原以为自己能扛得住老太太,没想到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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